《女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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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江山-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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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伺候的曾嬷嬷看得直摇头,这太子府里的规矩老是立不起来,绝大部分是太子殿下太不注重这些了呀。哪有男主人抱孩子的道理?又让婴儿上桌吃饭,能不乱套吗?

可曾嬷嬷看云若辰笑得那么灿烂,和弟弟抢菜抢得不亦乐乎,太子也不住大笑……心里也有异样的触动。

太子或许才能平庸,没有君主气魄,但与郡主的父女之情却是极真挚的。在讲究礼仪、勾心斗角的皇家宗室里,这种真诚亲密的家庭关系,简直就是异数,根本不可能存在。

天家无父子,这句老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铁铮铮的事实。

别说皇家,就连一般的世家大族里,亲人间的关系又哪里纯粹了呢?

曾嬷嬷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那就是她自己的童年。

她是京城人,娘家算不上殷实,但也衣食无忧。父亲在当铺里做朝奉,母亲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几个兄弟也都很友爱。

他们住在京城平民聚集的城南一带,邻里间往来频繁,大家的家境也都差不多,人情味很浓。她的童年与少女时代,就是在这样温馨的环境下度过……

直到她被选为秀女进了宫,从此进入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冰冷世界。

为了生存,她拼命学习许许多多的规矩,无论哪一方面都尽力做到最好,终于踩着无数竞争对手的肩膀当上了女官。这么多年过去,她将自己训练得滴水不漏,几乎已经全然忘记了儿时那些“自由散漫”的小日子。

可今天看到太子与郡主、小公子说说笑笑用餐的情景,曾嬷嬷才恍惚间忆起——是了,平常人家的父女,姐弟,也是这样相处的。

这才是正常的家人啊。

郡主,笑得好开怀,好放松。自她来到郡主身边,就很少见到少年老成的郡主会露出这样舒畅天然的笑容了呢。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曾嬷嬷心里的想法,云若辰不得而知。她沉浸在父亲的宠溺与弟弟的娇痴里,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让她再次感觉到,为了他们,她再辛苦也值得。

其实,人都是这样吧。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才会努力想要变得更强大。

这一顿饭吃得比平时要久许多。饭后,黄侧妃知趣地先带着云耀回她院里去了,留下父女俩好好说话。

在外书房里,这对看起来父慈女孝十分和谐的父女进行了十分不和谐的秘密谈话,大多数时候,是云若辰在讲,太子在听,因为他实在没法反驳女儿一波接一波的质问与指责了。

没错,就是质问与指责。

在这之前,云若辰一直很尽责地扮演着乖巧的小女儿,就算很多时候对老爹“恨铁不成钢”,也不会直接给他提意见,说话很注意技巧。谁让她是小孩子呢,不能表现太突出啊。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她有了强大的理由——皇爷爷教的,先生们教的,书上教的!

三座大山压下来,太子马上就怂了。

于是云若辰有很多话可以不再藏着掖着,或是委婉曲折地说出来了。

虽然父王是如此的单蠢,但云若辰还是想再尽人事,努力改造他一把。她不求他变成元启帝那么厉害,也不求他能多长几个心眼和朝臣们斗法,更不求他修炼出什么人格魅力吸引到许多的拥护者,她只希望他做到一件事。

重塑形象!

人人都知道,太子懦弱没主见,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户部那些大佬,才会毫不在意地把他推出去当炮灰啊。

“父王,所谓帝王心术,也不过是造势,权衡,用人。”

灯下,云若辰的面孔染上一层金黄的光晕,脸上几看不见稚气。望着女儿肃然凝重的表情,太子也强打起精神来,用心听着女儿的说话。

不知怎的,他就是特别信任这个年幼的女儿,很少因为她年纪小又是女儿家而认为她的话不值一哂。这种感觉,也并非是突然产生的,从什么时候起呢?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一件件大小事情的积累,女儿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尤其是近来,女儿在宫里上学之后,说的话与他平时见到的那些六部高官们,竟有几分相似。

云若辰继续说:“父王,先生有教过辰儿,何为势。君子之势,在仁德,使人一见便生敬仰之心。而帝王之势,却在威重,令臣下见之自然而然畏惧惶恐……”

“天下人都晓得父王您仁厚宽和,但您宽和得太过了!”

“就像方才那事,您怎可想着要装病逃避?”

“您就该大大方方到户部去,和杨尚书说,您回来后仔细思考后认为这做法不妥!”

“父王,您从今天起,该说不的时候,就要说不!”

“呃……唔。”

虽然太子犹豫的样子让云若辰又想抓狂了,但她好歹能分辨出,父王是真心的回应着她。

父王自己对于被臣下利用这件事,心里肯定也不会舒服的吧。

脾气好是一回事,有自卑感是一回事,但身为皇子的自尊心也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呀。

两人谈到了很晚,期间黄侧妃亲自来给他们送过一回宵夜,看着云若辰欲言又止。云若辰没有看她,她只好失望地先回去了。

唉,真希望小郡主反对太子娶继室啊,虽然九成九的女儿都不该和父亲说这个……但郡主绝对是个例外。

可就目前看来,郡主似乎还没有偏帮自己的意思呢。

第二卷 锦瑟年华分卷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夜访

在久违的床上躺下,闻着被褥间熟悉的熏香,云若辰却有些不习惯了。

大概是离开太久的关系吧?

她叹了口气,心知自己不知何时才会再回府来。在家千日好,若是能够一直在自家住着,天天见到父王与弟弟,应该会很快活吧。

但她又明白,自己只有住在宫里,时刻掌握皇帝与内宫的最新动态,才是对自己一家最好的选择。

“罢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她已经得到了太多,便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吗?

云若辰轻轻合上眼,调整呼吸,一如平常般静静睡去。她没有认床的习惯,不管是在别院还是宫里,她一样能安然入睡。

但今天晚上,她却睡得不是那么踏实。

朦朦胧胧间,云若辰总觉得自己是在醒着的,这种感觉好像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为什么呢?

“嗯?”

某种奇异的波动刺激了她某一根神经,云若辰猛地睁眼坐起,在黑暗中感受着那一缕在她记忆中萦绕不去的特殊气息。

屋角的薰炉正燃着银丝炭,将室内烘得暖洋洋的,她蜷缩在锦被里的身子却不由得轻颤起来。

是他……

“郡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帐子外响起,就像一枚石子投入她的心湖。

她波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想要开口呼应,却发觉自己突然失却了声音。

“郡主?”

聂深早察觉帐中人已醒来,要是在以前,她早在他进来时就已披衣下地了。但这回,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郡主进宫几个月,反而不如先前敏锐了?

“……聂管事。”

良久,云若辰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深吸几口气,按了按心口,方才掀被而起。

聂深看着许久不见的小郡主在黑暗中撩起帐子慢慢下床,也不点灯,就那么借着从窗棂里透进的微弱月光坐在了桌边。

他内里深厚,在黑暗中视物毫无障碍,点不点灯对他倒是没影响,不点灯反而更隐秘。不过,小郡主过去是次次都要亮着灯,说不习惯黑麻麻地说话。

离开数月,她的习惯也改了吗?

聂深只是将这些念头随便在心里过了过,没有多想。而此时云若辰淡淡地开口了:“聂管事,有事吗?”

她没有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今晚在太子府留宿”这种傻问题。听雨楼的老本行是什么?情报。如果连她留宿太子府这么光明正大的事都没法及时查到,听雨楼真的可以赶紧关门了。

聂深一怔,总觉得云若辰有些怪怪的。

真要细究也说不上哪儿不对,但总感觉云若辰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然而聂深并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男子,他只当云若辰与自己多日不见,怕是有些生疏罢了。

“嗯,有事。早在几天前我就让人在太子府外头等着你过来。我想腊月里,你总会回来一趟的,不过今晚你在这儿留宿就更方便了。”

聂深说话总是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云若辰却在为自己刚才刻意的疏离而懊悔。

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会不会认为我进宫住几天就摆起了郡主架子?

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

她心里乱乱的,既后悔自己一遇到聂深就犯傻,又恨自己为什么还是没法淡定地面对他,莫非还对他存有幻想?

别傻了云若辰!

聂深对云若辰在黑暗中的纠结挣扎毫不知情,继续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最近半个月,京城里开始出现奇怪的流言,我认为很有必要向你交代下。”

他说,事情是从皇帝的妃子陈嫔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开始的。

别看大庆是封建王朝等级森严,老百姓们对皇帝也极敬畏害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关注皇家的八卦狗血新闻啊。

有人说,皇上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些年来宫里也几乎没听说有谁再怀孕,那个陈娘娘怀的孩子真是皇上的吗?

有人跳出来反驳,说宫里除了皇上只有太监,陈娘娘的孩子当然是皇上的啊。

可又有人说了,谁说宫里只有太监?还有什么侍卫啊,太医啊,进宫面圣的宗室贵人啊……对了,还有骆天师呢!

皇室的桃色绯闻,多么有吸引力的话题啊!

“的确很奇怪。”

云若辰暂时抛开那些杂乱心思,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陈娘娘有孕这事,宫里人自然知道,但怎么这样快便传到民间去了?”

庆朝风俗,女子有孕前三月都要尽量保胎,尽可能不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有孕。其实是刚怀孕的头三个月胎儿还没坐稳,容易滑胎,但碍于医学常识有限,人们都普遍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保住孩子。

这风俗云若辰自然是很清楚的,因为当初黄侧妃就是因为刚有孕不好对外人说,诚王才会找机会偷偷下手想暗害她的孩子。而太子在中秋那天宣布黄侧妃有孕后,诚王便投鼠忌器不敢出手了。

像陈嫔这样的宫妃有孕,是必须立刻上报宗人府的,自然不能全按民间风俗来。但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宫里人一般也不敢随便将妃嫔有孕的事传到宫外去呀。同理,朝中臣子们可以私下议论,也该避讳不能多谈的。

可听聂深的说法,民间都开始议论纷纷了,这不正常。

况且听这议论的方向,也隐约让人觉得不对劲。

“聂管事,你怎么看?”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在宫里,多留意下这些事总是好的。”

聂深说得含蓄,云若辰却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她一不小心卷进宫妃之间的金枝欲孽宫斗大戏里,被炮灰就不好了。

他还是这样关心她。

夜很静,云若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噗噗跳动。

“……嗯,我会小心的。”她仿佛要掩饰自己的心慌,忙又问:“慎言现在还好吗?”

“不错,他已经到了练气第三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打通十二经脉了。”

“是吗?”云若辰很高兴:“他进步好快。”

“对,他练得很刻苦。还有楼里的人也教会了他写字,他现在每天都有在看你给他的术数典籍。”

云若辰还真想不到,那个性子跳脱的叶慎言能够沉得下心苦苦修练。仔细想想,从元宵过后,他们这一年来都不曾见过。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又长大许多了吧?

“郡主,这个给你。”

黑暗中,聂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是你去年让我埋在别院温泉的八件玉石法器。”

“哦,是呢,我差点忘记了。”

云若辰有些惊喜,将那匣子接过来,锁扣一碰就开了。匣子一开,淡淡的莹白光晕便透匣而出,在这一室漆黑中显得格外神秘。

去年她在京郊别院时,就发现后山温泉是一处难得的灵穴。离开前,她让聂深替她找来几十枚上好玉器,她从中选择了八枚让聂深放到温泉附近某处蕴养。

一年多过去,她事情太多,差点都忘了前些日子就该请聂深替她把法器起出来。聂深却一直记得。

“谢谢你,聂管事。”

她把匣子合上,想了想,又取出其中一枚递给聂深:“这枚玉坠,请你佩戴在身上,可以为你抵挡一些煞气。”

她虽然不曾见识过江湖的血腥,却也能想象到聂深常常会遇到各种不好的状况。这枚看似朴实无华的圆孔青玉坠是八枚法器中灵气最充足的,戴在身上可以形成一个小型的平安法阵。

“不必了。你留着有用。”

聂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云若辰的手僵在半空,暗咬着下唇不出声,嘴里泛起极淡的苦涩味道。她明白的,他是在为她好,知道她在深宫中需要更多的仪仗。

但若是她母亲送他玉坠,他也会拒绝吗?

云若辰知道自己这样很傻。

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放弃对他的眷恋,为何心里还是这样患得患失百转千回?

话也不会说了,冷静也不见了。多好笑啊,外头人都觉得自己精明得妖异,在聂深面前她却笨拙得可以。

她忽然想哭,又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你留着吧。”

聂深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心事,见她的手停着不动,又补了一句。

她忽然就来了气:“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话!”

她一把抓过聂深的手,把玉坠塞在他手里:“术数的事你不懂!反正你拿着就对了!”

呃?

聂深疑惑地看着素来小大人似的郡主突然任性起来,硬要给他塞东西,有点莫名其妙。唔,也许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好像听雨楼里有些女子,也是这样一时笑一时怒,好好的说着话又非要逼人动手……女孩子,真难懂。

他也不打算去研究女孩子的复杂心思。这辈子,能让他系怀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人却不在了……

“好吧。”

既然她坚持,大概也是有缘故的。他没有再说什么,随手就将玉坠收进怀中。

云若辰紧紧抿着唇,背过身低低说了句,你多保重。

片刻后,她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已消失在屋里。而她苦苦忍了许久的一行泪,终于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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