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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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江山-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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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

元启帝叹了口气。他随意抬起手,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背上日益增多的紫红血点。老了,越来越老了。就算他精神比过去稍好,可身体还是无可挽回地苍老下去……

曾经有段时间,他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朱太医那家伙,要不是看在他开的方子吃下去以后总能有些效果,自己也不会那么信任他,结果……哼!

“张元呐。”

元启帝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咳嗽两声,张元忙起来给他端荼。

“这辰儿……唉,要是个男孩子,真是千好万好。”

张元不记得这是皇上第几次感叹此事了。他附和着说:“皇上说的是。”

“哼,你懂什么。”

元启帝冷哼一声。“这孩子,比她父亲要有主见得多。也罢,虽说她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总是份心意……现在宫里也不好明着查。传话给郭铮,就说朕的意思,让他听郡主吩咐便是。”

张元连声应命。

元启帝又咳嗽了好一会儿,气恼地将荼盅扔到边几上,几个小太监忙过来替他顺气。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眉头紧皱。这几天,大概是气得太厉害,好像又比先前虚弱了……

出于逃避的心理,他不愿再深究身体出现的各种状况,转而又思考起云若辰的事来。

很明显,辰儿回太子府,应该是去宽慰她那个不中用的父王吧?哼,就算被自己严厉责罚过,这么多天都躲在府里不出来见人,像什么话!

老皇帝才不去深究自己给儿子造成的肉体伤害还有精神压迫,一味地想着,儿子的表现太懦弱太无能。这种情况下就该大大方方见客人,出门交际,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才对嘛!

这心理素质,怎么当未来的一国之君?

唉,要是辰儿是个男孩儿,自己也就放心多了。无论从哪方面,辰儿都比她那父亲要强百倍啊……

但……

为什么女儿就不行呢?

“谁说女儿就不行呢?”

十六岁的琼姐,骑在她那匹棕红色的高大骏马上,意气风发地对他说:“小弟,谁说女儿就不行呢?”

“你看看这大庆国里的男子们,有几个比我的箭术更高明?有几个能跑马跑赢我?”

“小弟,你在宫里好好护着母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一年,他八岁。西南大旱,东南水涝,流寇四起,草原诸部趁机南下掳掠。起义军围攻京城,京营兵马又要应付义军又要迎击外敌,左右支拙。

终于有一天,京城被义军攻破。义军一路从西城门杀到皇城,御林军仓惶迎敌,整座京城陷入火海之中……

他同母亲姐昭宁长公主没有像其他贵女一样哭泣着躲起来,而是穿上她的甲胄冲向了前线。

他美丽而勇敢的姐姐啊,从小就将他护得紧紧的、不让他受一点委屈的姐姐,在夜晚的火焰中像女战神一般率军冲出了皇城。

“琼姐……”

五十多岁的老皇帝,回想起他八岁时所见到的,姐姐染血的尸身,依然感到一阵凄然。

姐姐是为了保护他和母妃而死的。

那次大变中,援军总算及时赶到,皇城保住了,义军被赶跑了。但他的琼姐,再也没有回来。

他看着琼姐平静的遗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从那时起,他仿佛再不能对人产生感情,连亲生儿子都只是淡淡的。

但辰儿……和琼姐真像。

元启帝将思绪收回,不愿让自己沉溺在回忆中,转而思考起追在眉梢的丑闻影响问题。

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近期内将这事解决,不管用什么方式!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祭春(一)

仿佛前几日还是小雪霏霏,立春一至,天气忽然就和暖了许多。

作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立春代表着春天的开始。庆朝旧例,每隔三年便会在立春这日举行隆重的官方祭春活动。

今年的立春来得早,只在元宵后两天。虽然今年这个年宫里出了不少事,但立春祭祀依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如常按部就班地举行着。

自古以来,历代皇朝都将农业丰收,经济繁荣,丰衣足食,国泰民安作为农耕民族治理国家的根本,庆朝也不例外。已经连续好几年的天灾人祸,让本就问题一大推的朝廷头痛不已,因此今年的祭春是无论如何都要郑重对待的。

元启帝作为天子,自然必须主持祭春活动。也不仅仅是他而已,在祭春的三天里,所有妃嫔、皇族等都要随皇帝前往京郊的祭坛,并且在京郊皇庄里住宿。

因为在祭祀之后,还有“春狩”,这也是皇族都要参加的一项重大活动。

“郡主,您还好吧?”

马车里,夏虹担忧地看着云若辰白如细瓷的面容,虽然她唇上染了艳色的胭脂,但那种憔悴的感觉还是隐约流露出来了。

云若辰秀美轻蹙,又拈了一枚薄荷丸子含在嘴里。这一路从宫里到祭坛、从祭坛到京郊,她虽说坐在车里,也被颠簸得够呛。

“还有多久到皇庄?”

秋容忙应道:“不远了,天黑前应该能进庄子。”

“真麻烦……”

云若辰揉着太阳穴,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再次叹气。

往常总被关在宫里,难得出来郊游,居然晕车晕成这个样子!

亏她还曾在出发前对老皇帝说自己想要学骑马,而皇帝也专程派人去给她物色一匹小红马当坐骑……现在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在马上坐稳了。

黄昏前,以皇帝为首的庞大车队总算与在皇庄前列队迎接的先头部队接上了头。被人扶下马车的时候,云若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乎是闭着眼睛让宫女们替自己梳洗卸妆,倒在床榻上的时候,云若辰连睡姿都懒得调整,抱着被子就那么趴着睡死过去。身体太虚弱伤不起啊!

睡梦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泡进了温暖舒适的温泉里,四周都是咕噜噜的小水泡,氤氲的水汽让人睁不开眼,四肢百骸都放松极了随后,包围着她身体的暖意,逐渐从体外传到了体内,每条经脉都暖洋洋的流动着充沛的元气。这种感觉……就像前世,师父经常为她扩充经脉时那样……

呃?

云若辰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真的只是做梦吗?触感为何会如此真实?

“嗯……”

她皱紧眉头,咬着唇想聚起几分精力,努力睁开眼睛,却始终没法从这“梦”中醒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地凝聚地些许力气,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其实,早在睁眼前,她大概已猜到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当她终于恢复清醒的时候,便借着帐子外微弱的月光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黑影。

“聂管事,你来了……”

聂深坐在床前,一手还把着她的脉门。

“郡主,你的经脉怎会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黑暗中,云若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不满。她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聂管事,我督在太子府的东西,你看到了吧?”

“嗯,我查到了些消息。”

聂深一面与她对话,一面还在不住给她输入真气。

前些天云若辰找了个机会回太子府,对皇帝与段贵妃都说是要看望父亲,其实更重要的是给聂深督言,让他帮忙查查朱太医的事她在自己原来的房间外头挂出特制的小香囊,又将一份消息压在某个约定好的地方,聂深总会看到的。不过她并没有想到,聂深动作这么快,几天就有了消息,还借着她出宫参加春祭的机会来与她见面。

聂深没被云若辰的刻意转移话题牵着量子走,还是把话拉回云若辰的身上:“郡主,你本来经脉就极弱,就算前些日子调养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该如此透支元气啊!”

怪不得他潜入时,云若辰半丝反应也无,直到他进了帐子给她输入真气才有所反应。

“……谢谢聂管事关心。”

云若辰轻咬银牙,将手抽回来,扯起被子将自己裹住。聂深对她的关心,她是很高兴的,但是……

他可否不要对她这样温柔呢。

聂深怔愣了下,听出云若辰感谢话语背后的疏离。对于少女的情绪,他很少会生出研究的念头,这时也只想着云若辰大概是不喜欢被人唠叨吧。

“这是我查到的东西。”

聂深没有深思云若辰这些举动背后的涵义,将一个信封递给云若辰。“时间紧迫,我查到的也不多。另外的,我交代叶枞去帮忙查探了。”

“叶枞?”

云若辰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托给叶枞?”

“我又要去一趟北疆。短期内暂时赶不回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慎言会继续和你联络的。”

原来是这样。云若辰抛开自己的小心思,低声说:“既然你要出远门,请多小心……我给你的玉坠,请带在身上。”

“玉坠?”

聂深“哦”了一声,说:“我带着呢。”

云若辰送给聂深的玉坠,是她放在温泉灵穴中蕴养而成的法器。虽然聂深并非术士,也无法用这玉坠做法,但同样可用它来保佑平安、抵御戾气。

“……那朱太医”,沉默片刻,聂深又说:“从进宫前到进宫后,几乎无迹可寻,破绽极少。根据你给的线索,总算挖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可你一个人在宫里查探这事,得更谨慎才是。”

“啊,这个呀。没关系的。”云若辰说:“我的许多举动,都在皇帝眼里呢。他……大概是不反对我查探这些事的。”

“皇帝?”

“是的。我第一次找郭铮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肯答应,第二次却很痛快地把朱太医的东西部交了出来……如果背后没有皇帝的旨意,我是不信的。”

聂深听云若辰尚带着童稚的声音淡淡说着“皇帝”,话语里没有丝毫敬畏,无端的又想起她的母亲来。

怜卿也是这样的。作为秀女上京的时候,她说起那些选秀的官员也好,皇室的事情也好,并没有带着太大的情绪。

不愧是母女呢。

“皇上的心思,要我猜度,也很难把握。”云若辰有些无奈:“他确实太喜怒无常了……”

“如今他宠着我,我越发是不敢乱说乱动。天家的恩宠,呵呵……”

云若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

别人眼里她是多么风光啊,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仅是太子最疼爱的嫡长女,更是皇上、贵妃跟前的红人。

可她却是半点也不敢懈怠。如果可以,她也想多多藏拙,别老做些让人侧目的事情。但是她想低调的愿望,好像从来就没能真正实现过。

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推着她往前台走,逼着她出头。

她要是真的甩手不管一切,也不是不行。哪家贵女不是躲在深闺里绣花扑蝶就过了一生呢?

听父母之命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生几个孩子,和侍妾们闹些小别扭……千金贵女的人生,并不比蓬门少女要精彩多少,也就物质上的享受更多些吧?

她也可以选择当个笨小孩,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弟弟与家人们面临危险却不管不问。

父亲天性懦弱、弟弟尚在襁褓,从宫中到朝堂上无处不是明刀暗箭……

既然总要有个人出来撑起这一家,不如就是她自己吧。

“你别太辛苦了。”

聂深的手轻轻拍在她的头上,云若辰愣住了,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父辈式的慈爱举动,在他,或许是怜爱的表现吧?

而在她,却只是又一次看清了彼此之间隔着的那条银河罢了……

次日清晨,再次出现在人前的华容郡主云若辰,精神比昨儿可是好得多了。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段贵妃身后,与皇族们一起祭拜春神,又看着元启帝继续一项一项地主持着春狩前最好的祭祀活动。

太子云照崇作为皇族代表,与鸿胪寺的官员们一道下地拿锄头刨了两下土坷垃,就算是开耕了。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皇庄中响起。

被彩纸与油彩装扮过的牛群被赶到地里,人们将柳枝戴到头上,教坊司有条不紊地奏起了迎春的曲子。

这一切在云若辰看来都是新鲜的,有趣的。但尽管在这样欢乐热闹的场合里,她的心口却总像是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阳光很好,带着些微寒意的春风也很好。所有人看起来都在笑。

为什么,那天看见的黑色漩涡,却总是不停在她眼前闪现,让她无法释怀呢?

云若辰侧头朝远处高台上的皇帝望去。阳光直射她的双眼,她看不清皇帝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冠冕上的闪光。

那闪光,竟有些冰冷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祭春(二)

这般折腾下来,便又过去了大半个白天。

直到下午,大队人马才又离开皇庄,往更靠近深山的地方移动。今晚,他们要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以便明早便开始春狩。

段贵妃很自觉地把云若辰安排到自己的帐篷里。云若辰自然不会有异议。她们的帐篷离皇帝的主帐最近,与太子的帐篷形成掎角之势紧挨着皇帐。

即使是在野外,各自的位置也错不得,这代表着每个人在皇族中的地位。

不过比起宫里起居的各种繁文缛节,野外出行相对来说只能一切从简。

“郡主,张公公过来了。”

秋容打起帐门,胖乎乎的张元满脸堆笑地弯着腰进来,对云若辰说皇上让郡主到他那边去用晚膳。

段贵妃笑着看了云若辰一眼,说:“既然皇上叫你过去,你便去吧,别耽误了时候。”

夏虹和秋容忙替云若辰罩上披风,又给她揣上手炉。虽说白天里春风和暖,一到夜间,这山里的风可是凉得透骨。倒春寒有时可也会把人冷出病来的!

幸好从这帐子到皇帐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云若辰到了元启帝帐里,才发现她亲爱的包子老爹也赫然在坐,正呆木木地坐在皇帝下首。

而老皇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完全可以刮下三斤白霜。这对父子啊……明明是骨肉至亲,为什么相处起来总是各种不对劲?

云若辰顾不上叹气,忙甜笑着给元启帝行礼:“皇爷爷,您这是不是有好吃的?辰儿可等着蹭您的好饭菜呢!”

“去去去,胡说什么。”元启帝没好气地瞪起眼来:“好好一个郡主,说什么蹭饭!”

虽然他语气不善,脸上的线条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太子云照崇见女儿一过来,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唉唉,他是真不懂如何讨好自己的亲爹啊!

反正父皇是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了,说一句被骂十句,不说话又被骂呆子。也就是云照崇从小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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