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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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的悲伤-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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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的悲伤
作者:于木牙

正文 
第一章 命运的设定 
  那一年,还没有外星球的传说流入民间,尤其是在远离现代霓虹的田间地头,人们更是闻所未闻。只是有一些神仙鬼怪的故事,由老人们说着,孩子们听着。都怪吓人的,能把孩子们吓得尿了床,害怕在夜里起来尿尿了。调到乡下来的女教师伊敏就听多了这样的故事,她也不敢说给自家的小丫头伊佳艺听着,担心小丫头听了也怕,夜里也会尿床,她洗洗晒晒的可麻烦了。可是这小丫头还特爱听故事,每个晚上都缠着妈妈伊敏,要她说这说那的。伊敏就得编些可爱的小兔子的故事,小燕子飞来飞去的故事,小鱼儿找妈妈的故事,哄着她睡觉。后来编得实在没意思了,伊敏才偷了别人的故事来说了下去。这一说,她就说到了外星球,说到了很高很高、很远很远的一群人类,他们有着千变万化的才能,比如可以将自己变成一匹野马,任意地奔腾于广阔的高原;变成一只雄鹰,自由地掠过绵延的山群;变成一条游鱼,投向无边无际的碧波汪洋。而这一切的才能却不是因为他们学会了神仙的本事,而是由于生命程序的不断进化演变而来,就如同地球上的人们能够学着鱼儿建造潜艇、学着鸟儿造出飞机一样,他们也只是学着动物建造了自己。
  于是,伊佳艺便被这样的故事迷住了,发誓,长大了也要找这样的一个人结婚,睡觉的时候就让他变成小猫咪,让自己搂着;或者让他变成小兔子、小绵羊什么的,总之自己想玩什么了,就让他变成什么。伊敏看到了女儿认认真真的样子,好笑了半天,才开玩笑地告诉她,这故事还是从叶业年的作业本上看来的,也许小业年就是这样的人呢。伊佳艺才想起了这个泥灰灰的小男孩子,玩倒是挺好玩的,每天都想带着她去挖个泥鳅,抓个小鱼什么的,就是脏了点,不知道他变个小猫咪会不会干净点,不知道他变个小兔子会不会乘一点,最重要的是这个叶业年,会不会偷偷地告诉她,这可是一个真的故事呢!要是真的,她可是真的好喜欢的,真的可以喜欢上他了,他脏一点就脏一点了,无所谓了。
  于是,天一亮伊佳艺就跑叶业年的家里去了,很严肃地要他说说这故事的来龙去脉。叶业年就被她唬得不轻,两条鼻涕虫都没忘了吸进去,一个劲地诚认,真的,我做梦呢,昨晚上我还做了这样的梦呢!我就想把梦里看到的事写到作业本里,也没打算骗你啊!伊佳艺才说,唉,我也做梦呢!才清醒了过来,结束了自己美好的初恋。
  是的,伊佳艺是把叶业年当成了自己的初恋,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小小心思,简简单单的梦、完完全全的天真。后来她也不怪自己糊涂,只是怪叶业年太笨了点,影响了自己曾经对他的美好记忆。因为他们本来是同一个年级的,但叶业年这孩子在小学里读到四年级,就没再升级了,一直留级。伊佳艺读初中的时候他是四年级,伊佳艺读到高中的时候,他还在读小学四年级。当然了,这些消息都是伊佳艺托人打听来的,她在四年级的时候就随着母亲一起回到了城市,离开了那片白蝶飞飞的田园,和那段与命运一起开始的乡间泥泞。
  叶业年在伊佳艺离开后就没有了学习的兴趣,有一段时间还一直想去城里找她的,后来总算没去。他就一直停留在四年级,好像是在等她似的。那时候他还在做着以前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飞到了城里;梦见自己变成了小燕子,也飞到了城里。不过他没把这样的梦写进作业本里了,因为他知道其他的老师都不会喜欢看的,只有曾经的伊敏老师才是爱的,而且会说给伊佳艺听。叶业年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蝴蝶之类的变出来的,因为他没有自已的父母,是阿布公在田里头发现了他,并且收养了他的。阿布公收养他的时候他已经好几岁了,却还没有一点点以前的记忆,也不会说话。阿布公还以为他是傻的呢。
  现在,阿布公又以为他是傻的了,就因为他总是读四年级,他都比新来的老师岁数大了,还在读四年级。阿布公便不指望他能考上大学了,只有把他领回了家,在田里头干活了。阿布公还想着给他找一个媳妇呢,虽然觉得叶业年人是傻了点,可是长得还是帅帅的,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大小伙子了,跟东村口的哑巴故娘,或者北桥乡的那个缺一条腿的大嘴丫头配个对,也是蛮不错的。可惜就因为家里穷,盖不起一间像样的瓦房,这两门亲事都没有说成。眼看着这两个容易娶上的媳妇都被别人家娶了去,阿布公都急得犯了气喘。叶业年也不高兴,他在心里说自己还想娶伊佳艺呢,这俩媳妇他可不要。不过他也知道,自已别说想娶城里的伊佳艺了,就连乡下的那些齐全姑娘,都不会看上他的。他是乡下人,而且是乡下的乡下人。
  人生就是有两面镜子的,一面镜子是真实的物体,人可以从中照到自己真实的样貌;另一面镜子是社会对你的看法,你可以从中感受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价值。叶业年穷得连一块破镜子都买不起,长出来的长头发都没钱上理发店去理,在家里用一把破剪刀剪了剪就算了数,更不会照着镜子看自己有多帅了;而社会的那一面镜子更是将他折射得一无是处。所以他也不由得自卑,毕竟他是一位涉世不深的青年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排斥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心理印痕。
  起初,叶业年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心理印痕对他的伤害程度。直到他进了城,真的又再一次地见到了梦寐萦怀的伊佳艺,这种自卑的无地自容之感才轰然而至,令他无尽心酸。
  带他进城的是他的麦青姐,是阿布公的一个远亲。阿布公年事已高,生了点小病,也没有撑过去,刚过完了新年,就离开了人世。临终前,他苦口婆心地托付了麦青姐,要把叶业年带到城里,干上点小工,好让这傻小子也能挣上些工钱,盖上个新房子,娶上个媳妇。麦青姐算是完成了老人家的遗愿,将叶业年带到了自已在城里打工的玩具厂,替他找到了一份在那里包装的活儿。叶业年便有了机会每天地往城里跑,早上去晚上回,来回几十里,全靠一双大脚的本事。麦青姐也是每天的一个来回,从乡下到城市地赶,不过是有自行车骑的,还让叶业年坐在后面,由她带着。叶业年既怕麦青姐累着,又不好意思坐在大姑娘家的后面,死活都不干,才算了。
  麦青姐真是大姑娘家,比叶业年大了两岁,又漂亮又能干的,在厂子里干的是包检包收的活,管着十多个人呢。叶业年挺喜欢她的。爱是不敢的,因为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再说他还想着伊佳艺呢。不知道伊佳艺是不是长得比小时候更好看了,更漂亮了,比麦青姐还漂亮不?就是不再敢去再找伊佳艺了,他真的自卑了,害怕自已土里土气的样子,被她见了笑话。倒是挺想见见麦青姐的男朋友,想着人家到底有多好,才能配上麦青姐这样的人儿。有一次他就真的见到了。人家是西装领带的,还开着摩托车的。他穿着一双解放鞋,是怎么跑也追不上的。他就更觉得自己差劲了,更不敢去找伊佳艺露面了。
  可是伊佳艺还是来了。他还在厂子里忙上忙下的,往成堆成堆的包装纸盒里塞着塑料熊,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起先他也不知道那群人里面是有着伊佳艺的,管事的说是来了些电视台的人,要拍摄劳动工人,让大家好好地干活。叶业年也就自顾自地忙活。后来麦青姐被他们拉过去做了采访,他才好奇地留意了些。看到麦青姐能说会道的,穿着新蓝色的工作衣,格外体面,心里挺为她自豪的;就是采访她的女记者太耀眼了、太婷婷玉立了、太光彩夺目了,明显地有着大都市人的大气派,落落大方得无可比拟,才让麦青姐有点比不上了。后来他感到麦青姐有点不自然了,他自己的心也快要跳出来了,因为他在那个女记者的身上感受到了十多年前的亲切音容,是真真切切的伊佳艺的可亲可爱。他知道是她了,可是十多年的城乡之隔,岁月分离,已在他们之间拉开了好远的距离,虽然近在咫尺,也像远天涯。他不敢向她靠近,作为一个乡下来的打工者,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才能去重温孩提时代的亲密无间。他自卑得无地自容,恨自己不能有一双像样的皮鞋,有一身不带补丁的衣衫,有一份骄傲的工作,以一个平等的身份,向她致以久违的笑颜。他低下头去使劲地搬着包装盒,恨不得上面的吊架落下来将自已砸了。他不想被她看到,不想被她认出。可是有一束强烈的白光已将他照住了,他知道是有一台摄像机对准自己了。他真怕她走过来,对他说些什么。一时间,他就已是满头大汗的,都顾不得擦拭。倒是有一位领导走上来用毛巾帮他擦了,说是工人们都很辛苦,加班加点地干,他们见了也很心疼,但是为了赶进度,完成外商的定量,他们也没有办法……
  伊佳艺倒没有再说什么,直到采访结束,他们一群人匆匆地离去,叶业年才抬起了头。心里头又是失落的,又是酸痛得无边无际。想着她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却是不会再认识自已了,自己在她的面前已是多么的渺小,微不足道,像人世间的一粒沙子,不会让她仔细地分辨。那么自己与她的缘分是真的要过去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过去。就在第二天,在叶业年下班的路上,他听到了伊佳艺大声地喊起了他的名字。叶业年就以为自已是想伊佳艺想疯了,产生了幻觉。赶紧地要跑,要顺着那条长长的石子路来个一路狂奔,甩掉头脑中的糊思乱想。不料刚冲了一步,伊佳艺就又喊他别跑。叶业年可就惊呆了。伊佳艺就像鬼一样地跳了出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下子他就更呆了。她就笑眯眯的,不说话。他就傻了半天,才说,伊佳艺,原来你还认识我!她说确认无误,你的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颗黑痣,昨天我就认出来了。哎呀,我都惊呆了,想不到泥头土脸的叶业年长得这么帅了,当时我都不敢认了,回去看了录像,才确定是你……你看来也早认出我来了嘛,当时怎么没叫我,我望着你的时候,你都不看我一眼,是不是厂子里有你的老婆,你怕她吃醋啊?叶业年就只能说,当时那么多人,我也怕认错了,不敢招呼。心里头真是在说,我还没老婆呢,我还想娶你做老婆呢;又对自己说,你傻不傻呀,笨不笨呀?反正都不说出来,伊佳艺也没听见。伊佳艺说,是嘛!他在心里说,是什么吗?伊佳艺也不搭理,只说,今天我还有事情忙着,明天是星期天,我有空,你厂子里也放假,我要上你们那儿玩去,你在家里等着我,行吗?把叶业年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点一下头都忘了。伊佳艺还怕他不答应呢,赶紧地又说,不用担心你老婆吃醋,我明天会带着男朋友来的,我男朋友明天也有空呢。你答应了好不好?叶业年才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清醒了好多,嘴上也会说了,好。伊佳艺就跟他再见了。
  伊佳艺有男朋友,不奇怪啊,叶业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怎么会觉得那么怪,一个人走在路上想了半天,心酸得都要落泪——这下子她真是太好了,什么都有了,自己还想什么呢?
  晚上,他就在家里哭了半宿,也没什么指望了。第二天倒是放开了些,等着迎接贵客了。
  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就有一辆崭新的小汽车停到了村口。伊佳艺带着她的男友下了车,两人提了一个大包,走过了一条弯弯的干泥路,便到了叶业年家的门前。伊佳艺看到了那间半泥半砖的小屋,上面还盖着厚厚的稻草,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她的男朋友望着周围那一片开阔的泥巴地,又万分惊奇地看着这间破落古败的老房,一个劲地感慨,真是挺有诗意的嘛!居然没有留意门前的叶业年。叶业年看着这家伙,岁数是比自己大了些,脸面也收拾得光洁,穿着宽松的夹克衫,还带着穿西装的领结,想他平时也是个西装革履的体面人物。忙着上去招呼,说你们来我这儿还客气呀,带了这么一包礼物。这家伙才反应过来,说是真不好意思,这是我钓鱼的工具。路上我还想买几斤苹果带过来的,就是伊佳艺没同意,怕耽误工夫。
  他说的是实话,没顾得上喝一杯茶,就钓鱼去了,跑去了麦子地边上的小河。伊佳艺没有跟着去,坐在小凳子上东张西望地,体味着童年。她说起了男朋友的一些情况,说是在什么机关干事的,叶业年也没有兴趣搞个明白。她没见着叶业年的老婆,问她是不是上田里去了。叶业年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她也应该上田里去了,虽然还不清楚田里哪个是自己的老婆。不过伊佳艺还是看出来了,说,你好像还没成家嘛!很奇怪,农村的小伙子到叶业年的岁数早成家了,叶业年怎么没成?叶业年才说起阿布公还在的时候,有个哑巴姑娘,条件都比自己好,没看上自己;自己连个一条腿的姑娘都比不上,都娶不上。说得又苦又好笑。
  伊佳艺听得可生气了,跳起来说,凭什么呀!咱家的叶业年人这么好,又这么帅,凭什么娶不上好媳妇呀!又想起来他可是自己的初恋,自己都看上过的人,凭什么让人家都看不上呀!便拍桌子踢椅子地发誓,一定要给叶业年找个漂亮媳妇,否则自己都不嫁别人了,就嫁给叶业年了。话虽然说得有点玩笑,可她要为叶业年找媳妇的念头可不是假的了。叶业年一脸苦笑,也是开玩笑地叨咕,你要是有这打算,我还真希望你别替我找到媳妇。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这话潜藏着多么大胆的动机,自己都要被自己吓趴下了,赶紧地闭了嘴,但是那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能心惊肉跳地等待着伊佳艺大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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