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鼓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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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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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被堂兄寻上门去绑了,不如自来请罪求个坦白从宽得好呀。”白崇俭便像一缕风中孤魂般忽然便飘荡来眼前,“顺便……拿这个给堂兄。”他嬉笑着,拿出一只翠玉钏儿来,却又不放手,反而凑到鼻尖嗅得暧昧非常,眼中颜色尽是嘲弄。

白弈起初还冷冷盯着,但见这玉钏儿当即便怒不可遏起来,暴起一拳向崇俭面上揍去。“你竟给她那种东西!”他眸中火光大威,恨不能立时将这人挫骨扬灰。

白崇俭却大笑。“你可别冤枉我。是她找我要,不是我主动给她。”他被掐住衣襟,却一副就范模样摊平了双手,唇角噙笑,神情放肆。“这样真的好么?”他指了指白弈掐在他胸前的手,“我记得,堂兄说过:‘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对罢?”

白弈心神一震,深吸一口气,将之丢开去。

不错。他说过。但那是对朝云说的。那时,朝云终于肯来见他,他对朝云说,到如今,他已不想再听任何相关之事,不想连兄弟也失去了,所以,就此揭过。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你,可以滚了。”他十分努力地企图让自己静下来,终还是无法和气。

白崇俭却丝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愈发委屈。“堂兄别急着端茶呀,我话说完了就滚。”他这才笑嘻嘻地将那玉钏儿推到白弈怀中,道,“你不要以为我喜欢和你作对,大事我不糊涂。我就是想看,说得好听的,是不是也能做得到。堂兄你要早做决断哩,不要待到被反咬了才知疼。”他越说语声越轻快起来,仿佛十分喜悦,像个等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忽然却又收了好奇颜色,刹那变幻,他歪头望着白弈,嗤了一声:“先下手为强么。你做到了,我就彻底服你。”那冷笑里,全是阴鸷。

瞬息,白弈眼底激荡起一抹凌厉寒色。

杀气。是杀气。

他拧眉目光沉冷,不动,不语,只是盯着面前人,好似敛翼将击的鹰。

白崇俭惊得挑起眉梢,却是半步不退,反而愈扬起唇角。

僵持。寒意四起。萧瑟弥涨。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生生插进这对阵局中来。“阿爷今日还未教我习剑呢!”那小女儿捧着一把小剑,不知何时已奔来父亲身旁,双手将剑高高举到父亲面前。

异军突起。立时,局破。

白弈声色不动,一首掌住女儿,另一手悄然便按在剑上。

见此情形,白崇俭眸色轻震,下意识已退了一步,又一刻,冷哼一声,闪身掠去,已不见踪影。

“阿爷……叔父怎么走了?”阿寐拉着父亲衣摆,瞪大了眼。

“叔父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白弈将女儿抱起来,重将那小剑塞回她怀里。长出一口气来,一时,竟惊觉无力,他静了好一会儿,对女儿歉道:“阿爷今天累了,不习剑,咱们下棋,好不好?”

阿寐颇乖巧地应声,扭头却甜甜笑着向花间喊道:“阿娘,阿爷说今天不习剑呀,下棋。”

寻声望去,正瞧见婉仪隐在花树后的身影。白弈默然良久,终得吐出两字:“多谢。”却已沉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婉仪这才走上前来,一把从他手里拿过那玉钏儿。“宫里的东西,查起来就是麻烦,你要留着?”

白弈眉间已见了乏色,并不应她,只是抱着阿寐往堂屋里去,一面同女儿说着话。

婉仪静立着看他走远,转身将那钏儿扔进鱼池。

那缠臂的翠玉,在水面上点出个清澈涟漪,一圈圈晕开去,终于,彻底消失无踪。

章五二 魅中仙(2)  作者 沉佥【完成】

月朦胧,树影斑驳,鸟语呢喃随风。分花拂柳缓步,映入眼帘,却是旧日庭院重。

那提灯在前引路的女子,身旁相扶的长者……方姆姆、静姝、水湄……

这是……还在凤阳么?

“娘子还愣着做什么,使君刚接了尊大人与小郎舅过末,等娘子好久了。”

啊……

惊诧时,却被人推了一把,扑进屋里去。

抬头,正瞧见父亲与弟弟。父亲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儿,大笑开怀。

吉儿!

惊骇时,一双手却将她揽入怀中。“还整天冒冒失失的,儿子都笑你。”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亲昵厮磨,含着笑。

“儿子?”她怔怔地抬头,“我的……吉儿?”

“你没事罢?”他眼中显出惊色来,反身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可怜的儿唉,你的傻娘亲把你都给忘了。幸亏还有阿翁、阿爷和舅舅疼你。”他抱着孩子,眼角眉梢浸着宠溺的谑笑。

这究竟……怎么回事?

“吉儿……吉儿还在?”

“当然在了,不在去哪里?”

“你……不娶公主了?”

“别说傻话,儿子都快两岁了,娶什么公主?”

“那也……也不要我嫁给别人?”

“……你睡魇了么?”他苦笑不得,将孩子塞进她怀里,“乖儿子,快给你娘两爪子拍醒她。”

孩子柔软温暖的触感就在怀中,熟悉的奶香味如此亲切,小小的脸那样甜。

是吉儿!是她的吉儿!

鼻息酸涩,泪便落了下来。

“又哭了。这不是都好好的么,一家人团聚了,你又哭的什么?你再掉眼泪,岳父以为我欺负你了……”他将她紧紧搂着,柔声低语哄慰。

真好啊……好温暖。真想就这么陷下去……

可是……这些,明明不是真的罢……?

“你到底——”

她奋力挣开怀抱,却猛得被推倒在地。

再抬头,看见另一个女人――不,是另一个她。

“你到底想怎样?”另一个自己,用一模一样的声音、话调质问她:“你不喜欢这个梦么?就这样一直做梦下去不好么?为何定要纠缠那些无意义的真相?”

“可这些明明不是真的!这样自欺欺人-一”她奋力反驳,但却被打断了。

“骗一骗自己有什么不好?一直一直说着‘真相’,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真相’么?自以为正做着正确的事,只是换一种方式自欺而已罢。”

她看见自己在对面冷笑,听见毫不留情的宣判。

“是啊,你这种人,真可怜呵,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你消失罢,不要来妨碍我!”

四周陡然漆黑。

她看见自己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就要氰氲而散,愈来愈觉得冷。

“阿姐!”

忽然,那个少年从阴霾中向她扑来。依旧是多年前,柳荫道旁策马扬鞭的印象。他抱住她,焦急地唤:“阿姐!醒醒!”

“弟弟,阿姊在这里呢。”对面的女子低垂了眉眼,柔声呼唤。

他却像什么也没听见般,执意抱住了她。

“阿显!”那黑暗中的镜像暴怒起来,伸手便来拉扯。

相触之时,她看见大朵血花从弟弟肩头滚落。

“阿姐!你快醒醒!”他皱着眉,依旧不顾一切地唤她。

阿显!

她惊呼着猛坐起身,冷汗满面,沾湿的长发帖在额角脸侧,指尖仿佛设了触觉。

是梦。

这种梦……呵……

她紧蹩着双眉,大口喘息,抬手擦拭汗水,这才瞧见身旁那张担忧的脸。“陛下……?”她略怔了一瞬,正过身子,俯拜,“陛下驾临,为何不叫醒妾?”

“奴婢们说你难得安睡,朕本打算看看你没事就走了。”李晗伸手轻捋着墨鸾颊侧青丝,叹息时拧眉不舒,“真的还好么?你刚才的模样看起来……喊你也听不见。”

心弦一颤。她望着面前这男人,久久无言,终于,却软身向他靠去。“若妾说‘不好’……陛下……是不是就不走了?”她缓缓以手摩挲他下颌胡青,沿着颈项,掠过凸起的喉核,从领口探入,在锁骨胸前流连。夜色撩拨,青灯淡染,她的双眼如有迷雾笼罩,在此相对时刻,媚色诱人。

甜香吐息扑面,泪珠却滚落在颈窝,冰冷而又滚烫。她仿佛水一般滑腻,浅浅冰冷衬着他的愈渐火热。“阿鸾……”李晗迷醉地低叹,不及思索已将她紧紧揉入怀中。那女子却似妖娆的蛇一般缠住了他,剥夺他的思考。她像一株柔软藤蔓,攀在他耳畔低吟婉转。“郎君。”她忽然如此唤他。

你喜欢罢。喜欢被这样呼唤。如此亲密无间,不再是虚假的讨好,疏离的畏惧。

 他发出痴哑的呻吟,舍不得封住那沾蜜的檀口。

她却在娇羞迎拒间捧起他的脸。

“郎君……让我看清你的眼睛,让我知道,正抱着我的是你……”

他顺从地与她相望缠绵,却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愈发炽烈的灼热与那娇娆无限地风情,魅惑如毒,将灵魂也吞没了。

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尽兴欢愉,情潮跌宕,大汗淋漓倒在她身上,喘息地依恋满怀。“总觉得……不甘心啊……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就连你身上哪儿又不好了,也还要人从旁‘提点’了才得悟。偏有人就知你,随便写一个也是你吃惯的妙方。”他负气怅叹,沿着脊背,从蝴蝶肩胛到软玉纤腰,不舍地抚摸她光洁的肌肤。

“过去有那么重要么。”她低声叹息,将那不安游走的手捉来捏住,将他推平躺了,趴在他胸口:“你就当我是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只管此时我是你的,不就好了?”

“你真的……是我的么?”李晗搂着她,眸中眩色沉淀。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她笑着撑起身来,与他唇齿纠缠良久,忽然却又将他推开去,背身扯来衣衫披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陛下该歇息了,否则又成了妾的罪过。分明是你们男人造的孽,到头来,全怨怪一句‘红颜祸水’。我上外间去,躲你躲得远些。”她略回眸时,眉梢带笑,眼角含情,俯身打了帘子作势真要下榻。

“别走!”李晗慌忙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回怀中抱住,“别走……你陪着朕……”他醉得有些痴了,嗅着她发间身上清香,喃喃地抱怨,“朕什么时候‘不早朝’过了,你不要走。”

“是。陛下是明君。连宠椒房也不曾有,圣心体贴,面面俱到。”她依言靠在他怀里,笑里却有了狡黠。

她话音未落,李晗已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心虚觉得墨鸾这是在谑笑于他。他当真好一阵子不来灵华殿了……他自认并非寡淡了情义,也不是贪恋了那徐氏的小婕妤,他只是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自吉儿那事之后,他心中有愧。为人父者,却让幼子在跟前出了差错,他没法跟孩子的母亲交代。若非今日园里遇上她,他恐怕还要躲上好一阵子罢。“阿鸾……”他自知这分懦弱何其自私,柔肠纠结,仍想要解释。

 “陛下不用说了。妾知道。”墨鸾却垂了眼,乌发红唇,愈发显得面色有些发白,“陛下是日理万机的贵体金身,怎么受这些哀愁呢。妾一个人熬着罢,熬啊熬啊,习惯了,就熬过去了。”她说着,忽然又有泪潸然。

只见这颗颗珠玉滚落,李晗猛惊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她泪珠。晶莹落在掌心,冰冷地似砸在心坎儿上。“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他心痛地拭她面颊泪痕,拍着她肩背,“你……你现在总可以告诉联了罢,白目里,你变得什么戏法?”他搜肠刮肚地寻来话题,要分开她心神去。

“哪有什么戏法。”墨鸾含泪浅笑,“是教坊司的杂耍伎子,整日里练得就是摸爬滚打,不要说马背上,就是悬根丝让她们翻跟斗也使得。每逢节庆,哪一次没瞧够新奇,陛下怎么就忘了。”

“那……那箭……”李晗由不得一惊。

“是靶心里裹着磁铁。这种弓箭和靶也是江湖艺人专做出来变戏法的。”墨鸾笑道,“小姑娘家哪里能这样好身手,箭到八十步,早没了力道,反而被磁铁吸过去。这都是骗人的小把戏,吓唬那胡儿的,真要上阵厮杀就不灵了。”她看似无意地绕着自己一缕长发,眸光却渐敛下来,“陛下明日还要领突厥人去阅兵么。”

“朕也在想。”李晗抱头躺倒下去,疑道:“收敛锋芒,又恐西突厥小觑,反而举兵来犯;锋芒毕露,又怕泄露底牌,让突厥人有了戒备。到底怎样才好?”他扭头望着墨鸾,又问一声:“怎样才好呢?”

“陛下又问这些朝事。”墨鸾低眉暗笑,“妇寺干政,祸乱朝纲,此乃不赦大罪。陛下行行好,给妾留条活路罢。妾什么也不懂。”

“咱们私厢话,又没外人知道。”李晗伸手拽住她衣角,腻道:“好卿卿,你最是聪敏了,你有什么主意告诉我罢。”

“真要我说……那陛下可不能说出去了。”墨鸾挑眉看李晗一眼,俯身在他侧旁躺下,附在他耳边轻道:“既然敛刃也不妥,张扬也不妥,那便收一半放一半,不就是了?”

李晗仔细琢磨一阵,又问:“怎么个‘收一半放一半’法?”

“咱们今日不是已经吓过他一回了么。”墨鸾轻笑,“明日陛下只让他瞧见个闲散营辕就是了。”

 “为何?”李晗不禁奇道。

墨鸾道:“那胡儿今日回去必定疑虑,明日一心想探我天军虚实。他愈心急,便愈不给他看见。他愈看不见.心里才愈摸不着底,想来不敢轻举妄动。虚实实虚,兵不厌诈,方是诡道根本.这个陛下比我懂罢。”说到此处,她复正坐起身来,双手交叠洗膝上,静了一会儿,道,“不过陛下可要准备着。这一仗,恐怕迟早要打。这些突厥狼子,入天朝却拒行汉礼,妾今日拿和亲之事探他,他也无回应,多半并非诚心交好。他回程时取道凉州,骠王新薨,凉州如今正不稳,他又在城内,万一里应外合,怕是凶多吉少。我朝休养这些年,国力有增,与其养狼于侧,随时担心着被恶狼咬上一口,不如除此祸患。派遣何人‘护送’胡使,陛下可已决断好了?”

她这一问,直插腹地.李晗又一惊,由不得也坐起身来,盘膝沉思。

这些话,今日蔺谦也与他说过。他却为此头疼不决。这一人选干系重大,名为“护送”胡使,实则却是赴任凉州,非但要确保胡使“安全”返回草原,更要肩负戍卫西北边疆之责,既不能失礼,也不能失守。甚至,这一去,怕就是要坐阵与西突厥一决胜负了。“让……靖国公去罢……”李晗颇迟疑道。

“殷将军打突厥人是不在话下。但陛下以为,若此行派了殷将军去,那胡儿能不先行戒备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墨鸾静道,“何况,先帝为何留这人情于陛下来收,陛下该比妾更在意着些罢。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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