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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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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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吉祥天四大高手削弱伏魔金刚圈的福,这是他第一次进茅舍,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位传说中的师父,自然兴奋紧张异常,甚至还隐隐有一丝畏惧。

“闭嘴!”一声极暴烈的呼喝响起。

易天行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位的脾气果然和世人的印象一样,那是相……当的不好啊!

师父刚救了自己一命,易同学哪里还敢打扰他与寺院上空那片佛力强横的袈裟斗法,强自压制自己的好奇,把眼光从他的后背转开,投向归元寺后园的庭落里。

后园里的力量冲突越来越暴烈了,空气中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声,而易天行知道,这些听着很可爱的轻响,就是一道力量裂缝的碰撞,随时有可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看着在密密麻麻的裂缝包围里清妙无比移动着的秦梓儿,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微微皱眉看着那个女子。

整座归元寺殿宇幻成的袈裟渐渐显现了全部的威力,后园里残存的三名吉祥天高手终于爆血而亡,而秦梓儿仗着自己高明的修为和轻身技巧,险之又险地飘来飘去,却是无法脱阵而遁。

易天行有些担心地回头看去,只见一道天光自天而降,挟着无上佛光照耀在老僧的头顶。易天行能感觉到这道祥和无比的佛光,其实才是大阵真正蕴含的力量,而后园里的力量只是些残余罢了,如果是他迎头对头这道佛光,恐怕一个照面便会化为飞灰,想到此节,不由吓的心惊胆颤。

“嗤!”老僧极轻蔑的一笑,对着天上翻了个白眼,眼瞳金光闪闪,妖异无比。

易天行心中赞叹,心想自己这师父果然不愧是当年号称“打遍天上天下无敌手”的那位,对着自己怕的要死的无上佛光,竟然像洗日光浴一样自在。

正自暗乐,不料却听着袈裟深处似乎传来一阵咒语,噫噫呀呀,让人好不烦恼。

烦恼者乃是易天行的师父大人。老僧指天呵骂道:“又给老子玩定心真言?”

易天行听见“定心真言”这四个字,再看着师父大人手腕上那个赤金镯子正急剧缩小,不由想到一件事物,脑子里嗡的一声,冷汗涮涮地流了下来。

定心真言,便是紧箍咒!

难道老僧手腕上的镯子,便是当年套他脑袋上的那个金箍儿?

他成佛之后又被别人关在这里,想都想的到是他的火爆脾气又得罪了西天哪位大神,可他怎么笨到又把箍儿自己带上了?

易天行这才明天今天的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凶险上几分,勉强撑起身子,想帮一下自己这位刚认不久的师父,不料只是往佛光处靠近一步,不料体内所有的真元竟似不受控制般地跳跃起来,吓得他魂飞胆丧。

镯子越来越紧,咒语越来越急,佛光越来越盛,老僧的身子开始抖起来,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茅舍开始也渐渐颤抖起来,似乎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

……

便在易天行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在人间消失了上千年的那四个掷地有声的大字又喊了出来



“吃俺一棒!”

老祖宗尖声叫道,声音如同滚雷一般在后园里回荡着,易天行耳中刺痛,险些晕了过去,而正在躲避着力量裂缝的秦梓儿也是身形一滞,险些丧命。

随着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老祖宗手掌一翻,一根黑糊糊的铁棒子迅即间冲天而上,挟着无可敌对的气势,冲向天上的袈裟大阵。

……

……

如果天袈裟是一面锣,那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破锣的杵。

如果天袈裟是一口锅,那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凿锅的铲。

如果天袈裟是一道阵,那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坏阵的旗。

杵破锣,铲凿锅,旗坏阵,锣破杵断锅漏铲折阵坏旗焚。

这一天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铁棒与天袈裟一触,碰撞的声音从归元寺的后园传了开来,轻轻松松地撕破了吉祥天设在后园上方的视听结界,直冲高天而去,然后在省城数千面上的天空里爆了开来,轰轰烈烈地传向省城数百万人的耳朵里。

冬日一声惊雷,吓煞无数行人,省城还很稀少的车辆报警器也开始孤单地鸣叫了起来,楼里婴儿开始啼哭,麻将桌上的输家开始咒骂老天……而归元寺中,守在外围的吉祥天门人都被这一声震地狂喷鲜血而亡,而所有的和尚们都被斌苦大师领着坐在大雄宝殿里,但奇怪的是没有面朝释迦牟尼而坐,却是坐在佛像背后,看着海岛观音讼经不止……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北京西山里的那两位浩然天高手脸色凝重,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所有的修道之人,都被这一声高天惊雷震的道心摇动。

而在睁大了双眼,心神震骇的易天行耳中,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两方极刚极强的力量对冲,却像是晨蕊承着清露,蝶翅遇着清风,没有碰撞的声音,只是柔柔的秋风渐渐吹拂着大地。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从茅舍的地上爬起来,揉揉双眼,发现后园里回复了往常的青草秋树,只是地上的血渍和脸色苍白晕倒在地面上的秦梓儿提醒着他,刚刚有一场大战。

大象希形,大音希声,真正的力量交锋,原来就是这样的。

“幻觉,这一定都是幻觉。”易天行发现自己和老祖宗都好象还是鲜活地活着,乐的屁颠屁颠地笑了。

一阵秋风拂来,易天行霍然转首,看见老祖宗正颓然坐在蒲团上,担心之余便欲冲过去查看。

“休得过来!”老祖宗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虚弱,却仍然是霸气难掩,“可惜哩,可惜哩,只差一点点。”

易天行不明白师傅说的只差一点点是什么意思,他先前被那道佛光余荫所耀,此时感觉浑身刺痛:“师父,你还好吧?”

“死不了。”老祖宗嘎嘎怪笑一声,然后极出人意外的一脚把他踹出了茅舍,“没用的小子。”

易天行本想继续发问,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便被老祖宗送出了伏魔金刚圈,甫一出圈,便看到原本有些浓厚的青色光圈渐渐淡了,易天行心中一黯,知道自己以后再也很难进到茅屋里,去看一看自己的老祖宗师父,毕竟像今天这样用吉祥天四位高手的性命换来伏魔金刚圈的淡化,不是随时都可以做到的。

“天袈裟的雪蚕衲已经种到你鸟儿子额上了,只要朱雀鸟魄体不灭,袈裟大阵便永远不全,怎能奈何俺家?若不是这样,俺怎能抗过这些暑冬之苦,如今俺虽然还是出不去,但它也别想困死我,最多不过五十年……五十年……”

易天行心中震惊,这才知道原来归元寺至宝天袈裟不是真的天袈裟,如今朱雀额上的那撮银羽只是真正天袈裟的一片而已。想到自己当时就对着这一片便险些丧命,不由对今天的袈裟大阵感到骇然。再一联想到老祖宗的深谋远虑,不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以想这位当年虽说也是聪明,可这等小计谋向来是屑玩的啊。

“师父为什么不阻止这些吉祥天高手的图谋?如果先动手,岂不是不用和这可怕的天袈裟大阵硬抗?”易天行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却来不及出口,便被一件事情打断。

一直瘫软在地上的秦梓儿,忽然面色一白,整个身体被一股力量凌空抓到半空。

秦梓儿迅疾醒了过来,一咬下唇,左手剑决疾运,身形幻遁而逝,下一刻出现在后园里的另一片天空。不料那股力量更有鬼神莫测之能,竟似能判断出她往哪里去,又将她生生抓住。

这姑娘家果然不愧是上三天中天姿纵横之人,身法疾变,在空中画出无数道诡异的弧线,躲着那个无形的手掌。可惜力量上的差距太大,终于被那只无形大手握在手心,

她身体周遭金光一闪,金光构成一个模糊的人手,可以看出这只人手的指节正准备发力。

“小公子!”被震的血肉模糊的竹应叟感应着这方,心胆欲丧。

易天行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天袈裟大阵既然已经暂时平息,这世上能有如此霸道的能力的,除了老祖宗还能有谁。

“这女娃心肠不好,想来杀我。”老祖宗霸道的声音递了出来,“不过胆子挺大,我喜欢。”

易天行耸耸肩正待说话,归元寺后园异变又生。

“前辈手下留情。”

后园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人不知从何处遁空而至,身体怪异地浮在半空中,右手一领,一柄清如泉水,朴如竹枝的青锋破袖而出,毫无烟火气地在秦梓儿面门前一划而下。

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秦梓儿缓缓脱离了老祖宗的控制,被那个身手高明的中年人提着飞落在归元寺的殿宇屋顶上。

“想走?”老祖宗今日被天袈裟大阵打的不善,加上又被那紧箍咒儿触了经年之心痛,恚怒之下动了怒气。

“不走。”先前那个中年人诚恳说道:“前辈神通,不是我们这些凡世中人能够相比,只是前辈若想留下我,恐怕力量又要提升起来,到时天袈裟大阵再起感应,仙术之争,惊扰人间,这又是何苦?”

“十年前你来过。”老祖宗说道。

“正是。晚生上三天秦临川见过前辈,十年前不自量力,前来挑战,惨败而归,这十年里晚生一直隐居深山,潜心修炼。”中年人恭谨行了一礼。

易天行眼中寒芒一闪,知道这位中年人肯定就是秦梓儿的父亲,神秘的上三天门主,他再看着秦梓儿,发现脸色惨白的秦梓儿正乖乖地站在自己父亲身后。

“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又心忧本人性命,所以冒昧相扰,还请前辈饶过她这一次。”秦临川又道。

易天行知道此时对话的两个人不是自己能插嘴的,于是安静听着。

“七十年前来烦我的那个小娃子是你们门中什么人?”

“是本门开派祖师。”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过一些……”

“也是本门中人。”

老祖宗嘎嘎笑道:“这些家伙都不聪明,哪比得上今天这个小姑娘阴险,竟然想出这样一个法子,险些要了俺的性命。”

秦临川略带歉疚的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女儿,转而道:“还请前辈告谅。”

老祖宗嚣张说道:“你眼前这少年是俺徒儿,你若不服,可以代我教训一下。”

“不敢。”秦临川恳切道:“令徒高贤,在武当山的赌约已经胜了小女,小女厚颜不认,已是德行有亏,在下此次一定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秦临川看了易天行一眼,微微一笑,易天行被他的眼神一看,不由浑身一麻,再看见他怀中秦梓儿苍白面上颓然双瞳悄悄投向自己的幽怨眼光,却是赶紧转过脸去。

世俗修士首领,上三天门主秦临川的儒雅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后园上空那只渐渐淡去的金色拳头正缓缓向茅舍里飘回,老祖宗极轻蔑地嗤了一声,那只金色拳头竖了根中指,然后中指一弹,一点淡金色光芒破空而出,击打在秦临川的背上。

“滚吧,老子累了。”

秦临川一口鲜血喷出,把归元寺的殿瓦染作红梅点点,却哪里敢还手,恭谨一礼而退。

上三天从建派之初,便不停有绝顶高手前来归元寺,意图对老祖宗不利,每每却是根本触不到根本,便惨惨而退。

而一九九四年的这一次,是门主亲女秦梓儿擅自行动,不料却成为有史以来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但也是代价最为惨重的一次,省城的吉祥天高手死了二十三人,只剩下了秦梓儿和竹应叟一女一盲。

……

……

易天行知道,事情并没有完,无所谓地撇撇眉,回头望着茅舍轻声说道:“师父啊,你今天性情变得挺温和的。”

“嗯?”

易天行挠挠头:“可没想过你会放那个丫头走的。”

“俺家除了女妖怪,甚时节杀过女子?!”老祖宗怒气渐上,“再说……今后外面的事儿俺不管,有这破袈裟镇着,俺想管也没处管去,那丫头和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子都给你玩去,免得你太无聊。”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苦笑着心想,我又不像你被关了五百年,闲的没事儿做找人打架玩,自己这点儿本事,不知道是被人玩还是玩人哩?

“何况如果不是那丫头找了几个道士来把金刚伏魔圈弱了,俺家省了些力气,俺家又如何出手破阵?留她一命,算承她个情。”

“敢情这全是您算着的?”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

茅舍里停了良久,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借你九天玄火与天袈裟的冰雪衲相争之机,俺收了冰雪衲,再种到那红鸟儿的额上,冰火相济,损了天袈裟根本。又借着这帮子贼心不死的道士,和那个聪明极了的女娃娃,弱了金刚伏魔圈,这才试着破破这阵,看看俺有没有出去的可能……谁料到还是差了一丝丝啊。”

易天行第三次吸一口凉气,口齿不清说道:“大……大……大阴谋家啊……可不像师父的刚猛形象。”

老祖宗极凄厉地笑了两声:“不管是谁,被前关五百年,后关五百年,也会憋出些坏主意来的。”

“天袈裟大阵这般厉害,究竟是什么法宝?”感受着老祖宗的苦郁,小易不知为何也是悲从中来,赶紧转了话题。

“嗯……算是你师公的战袍?”

易天行目瞪口呆无语。

“师父,徒儿以后要做些什么?”

“更高、更快、更强,再强……”

“呃……”易天行小心翼翼问道:“我没听错吧?”

“俺又不是文盲!”老祖宗勃然大怒:“这五百年的待遇比上五百年好很多,不用老看风景吃涩桃,明时东林党的文章,清时桐城派的游记,民初的骂战,文革的大字报,如今的小报周刊,你师父俺家还是看过的不知比你多多少,我看的书比你认的字儿还多!”

“那你是闲得。”易天行偷笑想着。

“咕咕,咕咕,”不知何时飞回寺中的小朱雀不停鸣叫着,似乎在嘲笑什么。

……

……

易天行终于抑止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师父,您怎么又被关起来了?”

没听见回答,他忽然又两眼放光问道:“师父,您说我该不会也是天上神仙投胎转世的吧?”

“滚!”

老祖宗干净利落地说完这个字,茅舍便陷入安静,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易天行讷讷然地跪在地上,向茅舍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便从后园里离开。

在大雄宝殿后面找到正笑咪咪擦着观音像的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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