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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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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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衔笑,附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她当即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可是那艳压桃李的粉腮,那如秋水流波的眸子,那粉嫩如樱的唇瓣……这等生气的模样,倒是更让人心醉神驰。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举世无双的珍宝,然后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装腔作势的反抗,将她抱上床,顺手拂落帘幔……

“咚咚咚……”

正是情浓意绵之际,门声骤响。

“不好了,王爷,王妃,不好了……”

“什么事?”

“皇上,皇上他……”

宇文玄逸忽的起身。

苏锦翎怔了片刻,跳下床,抓了衣服迅速裹在身上,回头却见宇文玄逸坐在床边,动也不动,脸色雪白。

“你怎么了?”

宇文玄逸摇摇头,旋即起身,接过苏锦翎递来的衣服。

烛光中,他眉心紧锁,似是不经意的捂住胸口,轻咳一声。

清心殿外,贤妃在前,带领留在宫内的皇子、公主以及妃嫔们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皆白衣素面,不饰簪环,面容悲戚,衬着四围黑沉沉的树木,看去压抑又诡异。

宇文玄逸和苏锦翎到时,文武大臣正陆续赶来,个个浑身战栗,似是有不能承受的恐惧。

宇文玄苍早已立在门口,见他二人前来,平平的移开目光,面无表情。

殿内一片安静,只烛火轻微摇动。似是知道这座宫殿的主人就要离世,即便燃了两排高烛,依然光线昏暗,且暗影重重,好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文定王府与瑞王府的人也来了。

瑞王妃以帕掩唇,肩膀止不住的颤抖,时不时丢落一声抽泣。

瑞王妃是慈懿皇后的外甥女,自小在宫中长大,深得皇上宠爱,此种感情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苏锦翎看着她想哭又不得不强忍的难过,再环顾四周的凄楚……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个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君主,真的要离去了。

枝叶窸窣,抖落愈发深重的惊恐。

她不禁指尖泛凉,却有一只手,悄悄的握住她的柔荑,微一用力。

那只手也是冷的。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生怕自己会哭出来,她只得一瞬不瞬的盯着汉白玉台阶……这在阳光下柔润生辉在月光里莹白如玉的台阶此刻竟是如此苍凉。她忽的想起那个初夏的正午,身为“三宫红人”的她初次离开承乾宫,那位亦威亦慈的父亲就站在这台阶上,对她轻轻的挥了下手……

眼底一烫,她急忙闭了眼。

殿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抬了头,充满期待的望过去。

吴柳齐出现在门口。

近一年未见,这位太监大总管仿佛老了许多,背佝偻着,拿着拂尘的手布满斑点,轻微颤抖。

“皇上宣清宁王妃觐见……”

什么?

不仅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就连苏锦翎亦不敢置信。

在这种时候,宣见她……

她望向宇文玄逸,却见他正看着她,努力的笑了笑,以示安慰。

“锦翎姑娘,快随咱家进去吧,皇上他……”吴柳齐浑浊的眼再次红了。

这声“锦翎姑娘”,仿佛又让她回到了数年前,回到了不谙世事的少女时代,她只需一跨进殿门,就可看到那个威仪天生的君王坐在案边批阅奏折。听到她的脚步,头也微抬,只慢声道:“回来了,今天又识了几个字?”

☆。479帝心如海

鼻子一酸,有泪滴落。

吴柳齐只垂着头,在前引路,却道:“姑娘莫哭,让皇上瞧着心酸……”

自己的尾音却颤了又颤。

帷幔在殿中撒下暗影,点点烛光透过落地的鲛绡,是那么飘渺。

她亦在这大殿中度过无数个日夜,亦尝在无聊时咬着笔杆望着鲛绡那面的烛光发呆,只觉它们寂寥如夜空里的星星,而今夜,它们果真构织了一片星空,迫近又遥远,熟悉又陌生。

近了,更近了……

交握的指尖冰凉,掌心尽是冷汗。

碧玉珠帘叮叮作响,是殿中唯一的声响,如往日一般好听,却无限空寂。

只要穿过这道珠帘,就是寝殿了。

心跳得空落,不知这道翠绿划开后,是怎样的情景。

静,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随着响作一团的碧玉隔在身后。

“是锦翎来了吗?”

一个声音自幽暗中传来,沙哑,仿佛浸透了药的苦涩。

她咬紧嘴唇,只几步就奔至床边跪倒,说不出一个字。

宇文容昼抬起手……

那手干枯泛黄,因为消瘦,骨节都突了出来,仿佛老树,却依然有不散的气魄。这只操控生死大权的手,曾经御马千里,曾经掌攥天下,此刻,却只想摸一摸她的头发。然而,它是那么颤抖,抖得仿似寒风中挂在枝头的枯叶。

她一把握住那只手,终忍不住哭出声来。

宇文容昼倒笑了:“也只有你,敢于这个时候在朕面前哭,他们都怕坏了规矩……”

他微抬了眼,吴柳齐便躬了腰,无声退下。

“锦翎,你恨朕吗?”

闻听此言,苏锦翎抬了眼,泪蒙蒙的看向皇上。

此刻,她方发现,这个天威赫赫的君王竟是憔悴到如此地步,然而就在今天上午,他还立在奉仪门上,为大军誓师。

那一刻,阳光在他身后升起,他金芒四射,恍若天神……

宇文容昼笑了笑,唇边的纹路深了深,然而即便他笑意微收,那纹路依然存留不退。

“朕这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连连摇头,泪水滑落。

这个人,即便身负重疾,只要在人前,就要做出挺立天下的模样,而现在……果真,连戏都演不成了。

“皇上,为什么不去肃剌,去找大法师?”

宇文容昼一怔,又笑了。叹了口气,依旧问了那句:“锦翎,你恨朕吗?”

苏锦翎不明所以,只摇摇头。

“朕曾经不顾你的心思,让你远嫁肃剌;朕也曾经多次提议让你为玄逸纳妾,因为你的拒绝还斥责于你,让你在使臣面前丢丑;在你被奉仙教掳走的那段时日,朕对外宣称你已离世,没有派人寻你,而是强令玄逸娶妻,这些……你都不恨朕?”

苏锦翎想了想,依旧摇摇头:“当时是生气的,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对锦翎一直关爱有加,而且在锦翎身患重病之时,皇上不顾生死为锦翎求取解药……”想到皇上骤然病重,怕就是与此事有关,不禁泪如雨下:“皇上待锦翎,就像……父亲……”

父亲?

宇文容昼苦笑。

若真的像一位父亲,又怎会不顾你的生死?

锦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去肃剌,去寻找霍隐法师?不是因为战乱突起,而是……霍隐法师已不知所踪。

当我得知玄逸曾经为你舍了十年的阳寿,此番竟又要为你以命相换,身为父亲,我怎能不担忧,不心痛?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儿子,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我怎么能让他这样消耗自己的生命?我知他对你用情至深,可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所以我一直希望清宁王府能多几个女子来分宠,这样他的心思就不会只在你身上。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你们所经历的种种,皆是因为彼此太过在意所致?

其实我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玄逸娶你。

他重伤在身,又跪了一日一夜,昏倒了。当时我很心疼,又想起了瑜妃,所以……

我总以为将来再给他纳几房妾室就好了,可不想……

玄逸这孩子,清高又孤傲,一旦认准了什么,就绝不回头。

他拿“命中注定”骗了众人那么多年,原来只为等一个你。

我也希望你们幸福,可是两个人若是太过恩爱,连老天都会嫉妒的。

所以,为了儿子,我只能舍了你。

所以,我派人烧了摩诃谷,我还让人杀霍隐法师。

然而我也知道,像霍隐那样的人物是杀不掉的,但是此举让他明白了我的心意,自此,与宇文家族的牵绊做个了结。

不管怎样,算是断了玄逸的念头,至于以后……我也管不得了。

当然,我并不希望你死。我看得出来,若你真有什么好歹,我这儿子就算废了。不仅是这个儿子,还有……

所以,我愿意同他们一起去欺骗众人,为你夺取解药。

这也算将计就计,因为我一旦“病”了,有些人便会忍不住蠢蠢欲动。

与其等他们到我真的躺倒那天再闹事,不如先让他们折腾一番,趁羽翼未丰便意图展翅高飞之际,给予重击。

不过容扬说得对,我的确油尽灯枯……

他咳了两声,意图起身。

苏锦翎忙扶了他,在他身后垫了两个素花软枕。

他笑着看她:“锦翎,你还记得你曾对朕说……但凡能对朕讲的,都是实话?”

“记得……”

“那你说,朕这两个儿子,谁适合当皇帝?”

长睫一挑,蓦地看向皇上。

不用多想,“这两个儿子”指的就是宇文玄苍和宇文玄逸。怎么,竟是要让她拿主意吗?还是只同她玩笑?或者想要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偏向于谁?

皇上,当真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两个都好……”

“好在哪?”

宇文容昼笑着看她。

她咬咬唇,低声道:“煜王刚明公允,雷厉风行,有治世之才;玄逸睿智温润,深谋远虑,有仁者之德……”

笑,却不禁咳了两声:“这若是放在一个人身上便好了……”

长睫一颤,不知皇上所谓何意。

“然而,毕竟是两个人,而天子,只有一个。”

“皇上,这等国家大事,锦翎刚刚只是……”

宇文容昼无力的摇摇头,转而握住她的手:“锦翎,朕要拜托你一件事……”

示意她近前一些,然后低语道:“昭阳殿的‘忠孝仁义’匾额内,藏有密诏。待朕去后,你自‘义’字下取出一只黑漆木盒……记住,是‘义’字下……”

宇文容昼忽然剧咳起来。

苏锦翎急忙为他端过一盏水。

待喘息稍歇,他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锦翎,你会恨朕吗?”

苏锦翎泪眼婆娑:“皇上今天为什么总要问这句话呢?”

干涩的唇动了动,却只道:“朕要走了,但凡要走的人,总有些放不下的……”

“皇上,您不会的,皇上……”泪再次滑落。

“锦翎,朕想拜托你一件事……”宇文容昼本是要替她拭泪,可是手抬了一半就落了下来。

苏锦翎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几乎泣不成声:“皇上请讲……”

“这事,朕想了许久,也只有你能做了。”宇文容昼的笑意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个极远的年代:“晟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生在帝王家……”

宇文玄晟?

自离开奉仙教,苏锦翎就再未听说过他的消息,且奉仙教已灭,他该怎么办?只恨当时由了他的性子,没有带他出来……此番皇上是想让她去找他回来吗?莫非要将皇位传给他?

怪不得……太子被废数载,太子之位却始终空悬,即便几度传出病危的消息,依然不肯择定人选……

“最近,我总是梦到他小时候的样子……”宇文容昼的脸上露出父亲的慈爱:“晟儿很聪明,朕教他识字,他只看一眼便会了。只是因为紫岚的关系,他幼年身子孱弱,朕怕伤了他,所以不肯让他练功,他便赌气偷偷学射箭,没有请师傅,竟也练得有模有样……”

叹气:“他自幼丧母,朕便偏疼他许多。你知道吗?他和紫岚长得极像……”

笑意忽的露出几分幸福,几分怅惘:“朕总是忙,忙得错过了与紫岚相处的岁月,忙得对他疏于管教,是朕的错……”

“不过朕知道,无论如何,晟儿都不适合做君主。他的性子太阴柔,又偏激,他的才气,吟诗作画尚可,然而治国……”摇摇头:“宫里的人因为朕,因为他的身份又纵着他,所以后来……朕知道,可也没有罚他,因为最终,他绝对不会成为天昊的皇帝!”

苏锦翎眼角一跳,立即望向他。

“太子,乃国之根本。若不早早立下……你也看到了,我这一病,大臣们就心神不宁,儿子们又年轻气盛……当年惩治玄缇也是为了给他们个警告,且玄缇重武轻文,好大喜功,亦绝非良主。而玄苍、玄逸心思深沉,玄瑞阴狠,玄缇若再留下去,怕是连性命都不保。其实朕是想救他啊,毕竟,他们都是朕的儿子。”沉吟良久:“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大浪淘沙,剩者为王!野兽们的厮杀,也是为了选出一位更称职的领袖,才会带领种族走向辉煌。而朕早知今日,所以当年不忍苛责晟儿,因为他将来一定会受很多苦……我,对不起紫岚……”

☆。480谁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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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胸口,剧咳,却不忘握住苏锦翎的手,掌心凉潮,指尖微颤:“所以,朕求你,让玄苍善待玄晟,不要……”

宇文容昼咳得撕心裂肺,终是吐出一口黑红的血。

苏锦翎没有时间思考这事和宇文玄苍有什么关系,只急忙扶住他,又要传太医。

“没……没用的。”宇文容昼艰难说道:“他们来,只是让朕多受一会罪罢了。朕累了,想歇了,紫岚还在那边等我。我只说待打完了仗,就好好陪她,却让她孤单的等了这么多年……”

目光投向鲛绡外的烛光,竟是无限神往。

“皇上……”苏锦翎有些心慌。

“皇上,急报……”

“什么急报?皇上正歇着,你……”

“我是按旨办事,谁敢拦我?”

外面忽然传来骚乱。

景元帝有规定,一旦前方传来战报,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率先向他汇报。

此刻,那本来奄奄一息的老人忽的坐起身,目光锐利:“吴柳齐,让他进来!”

一阵急促脚步声在翠玉珠链的凌乱碎响中停住。

一名小校单膝跪在床前,双手擎上火漆封缄的信件:“启禀皇上,仩圪于黔墟伏击我龙翼军,被南中大将军打得落花流水,歼敌五千。这是南中大将军呈给陛下的战报……”

宇文容昼稳稳的接过信笺,取出纸张展开一看,当即一声大笑:“好!好!就让这帮混蛋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即便朕死了,也有儿子们替朕揍他们!哈哈……”

却是忽然爆出一声剧咳,刹那,丈远的鲛绡顿蒙上一层血雾。

“皇上……”

“皇上……”

吴柳齐率御医匆匆赶进来。

宇文容昼仿佛骤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如一张旧纸片般躺在床上,只喃喃道:“锦翎,别恨朕……”

“锦翎姑娘,你还是……”

苏锦翎含着泪,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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