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娘得意一笑，开口问道：“呆了么？不想和我谈生意了？”
黛蜜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眸光一亮，连连点头：“谈！谈！当然谈！”
“哦，那你想我谈什么生意，你有本钱和我谈么？”
黛蜜淡定出声，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我是没有钱，可是本钱还是有的，自信能为杜妈妈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只看杜妈妈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杜娘“呵呵”大笑，仿佛在听一个笑话。“胆量？我杜娘自十岁起酒周旋在达官贵人之间，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坎没跨过？还会怕你一个小姑娘？不过……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能耐？凭什么我要相信你能为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黛蜜见有机会，心里顿时看到了希望。其实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以往看穿越小说，看到那些强大的女主在青楼里能卖艺不卖身，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心里佩服的紧，以为这是现代人穿越回古代特有的优势。可是如今，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却只有彷徨无措。如今情况紧急，黛蜜也来不及作什么详细的策划，只有走一步，见一步。
“杜妈妈也说了，你是个只认银子的主儿 ，要是有大把银子在眼前，我想杜妈妈不会这么愚蠢就这样错过吧？杜妈妈是个精明人，也定明白，在这风尘之地，最值钱的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女人的才艺和吸引力，不是么？”
“然后呢？”
黛蜜忽然使劲地坐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杜娘那双化得无比妩媚的丹凤眼，字字清晰：“我要卖艺不卖身！”
“哦，你还能有艺？”
“杜妈妈，我姿色平凡，以身侍人能帮你赚得了多少个钱？我既然说得出口，定然成竹在胸！杜妈妈，你不想试试看吗？”
杜娘定定地盯着黛蜜，似乎在斟酌着黛蜜的话的真实性。黛蜜瞅着杜娘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心情越来越紧张，双手放在身侧，慢慢地紧握成拳。
“可是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可是收了恭少爷的银子，答应为他办事的……”
“恭诺给你多少钱？我十倍百倍帮你赚回来！他不过是想要我沦为一个人人唾弃的青楼女子而已，就算只是卖艺，呆在这里，这辈子也是毁了！而且，要是我做不到，你大可再把我扔到那群臭男人当中去，我无亲无故，无权无势，也只能任人蹂躏！无论怎样，都是他恭诺所乐见的，称足了他的意！杜妈妈你还有什么好顾忌？何况你有这座千芳苑，有钱；游走在权贵之间，有后台，你还怕不能向他交代？”
黛蜜见杜娘脸色似有松动的迹象，咬了咬牙，猛地伸手探进衣襟，用力一扯，一条纯白金作链，钻石做坠的项链躺在她手心，闪闪发光。
黛蜜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是纳兰翔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自收到那天起，便从未离开过自己。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儿，才蓦然抬头，镇定道：“杜妈妈，这是我的祖传之宝，世上只得这一件，这粒是世上最宝贵的宝石，价值万金，你看这光芒……”她又把那颗钻石往地板上用力砸，然后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它还是世上最坚硬的宝石，就算你用火烧，用最锋利的刀砍，也不会破碎！”
杜娘的眼里此时也不禁露出了渴望的光芒，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
黛蜜心中一喜，嘴上仍平静地说：“现在，我把这祖传之宝赠与杜妈妈，算是我对你的一个证明，证明我对你的承诺，定不会落空！”
杜娘的眼神微微深了，望着黛蜜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审示和好奇，她沉吟半刻，终于应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三天后，我们千芳苑的花魁——青璃姑娘将会在大堂献艺，以挑选下个月花灯会时要陪伴的客人，当然，价高者得。到时候，你也登台献艺，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要是失败了，你就收了心思，去一楼那里伺候那些臭男人一辈子吧！”
黛蜜顿时满脑黑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好奸诈，好狡猾的一个女人！！！
杜娘瞥了一眼愣得没了表情的黛蜜，唇角带着嘲弄，“哈哈”地笑着旋出了房门。
黛蜜沮丧地坐在地板上，欲哭无泪。
天啊，三天……只有三天……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哪里有什么艺可献？哪里有什么成竹在胸？不会跳舞，不会弹琴，虽然嗓子还可以，可唱的歌全是现代的，这里的人能接受吗？能吗？啊！天啊！该怎么办！！我要疯了！！！
她在心里抓狂了好一阵，瞄了一眼门外那两个壮实的黑影一动不动地守着门的两侧，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头解开自己脚踝上的麻绳，心里细细盘算着。
幸好这杜娘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恭诺之间结的是什么岔子，也是，那恭诺怎好意思把自己得罪司寇云战而被阉割的事公诸于众？况且要是杜娘知道这事会与堂堂凛亲王有关，也不敢帮他做这种事了吧……可是要是我自己对杜娘说，拿司寇云战来威胁，杜娘也是不可能相信的吧？再说了，就算相信又如何，司寇云战的嗜血冷峻已经是举国皆知，要是杜娘知道她自己不小心惹到了司寇云战这个极度危险的男人，恐怕不但不会放过自己，而是会为了保存自己而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
黛蜜复又长长叹一口气，解开绳子，四周看了一下，然后起身倒了杯茶，再抓起桌上几个点心狠命地往嘴里塞着。
“唉，该如何是好，怎样做，把握才能大一点？算了……现在也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了，他……会来救我的吧？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死妖孽身上了……无语啊，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却偏偏只能依靠他？明明想要离他远远的，现在却要苦苦等待着他来救我……天啊，也不知老天爷怎么想的……”
想得郁闷了，一口酥饼哽在喉中，黛蜜咳了几声，忙大口喝茶，谁知一杯茶还没喝完，门就被打开了。
那两个双胞胎婢女走了进来，手里又各自捧着一堆东西。她俩走到黛蜜面前，福了福身，恭敬地喊了声：“阿娇姑娘。”
黛蜜好不容易咽下那口饼，愕然道：“耶？”这待遇变得还真快！
“奴婢是奉杜妈妈命令来伺候姑娘的，杜妈妈吩咐了，这三天，姑娘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命奴婢们去办就好。”
黛蜜心里黯然，嘴上呵呵直笑：“谢谢妹妹们了，大家都在千芳苑，看两位妹妹长得这么娇嫩，定是比我年小了，你们叫我阿娇姐姐就好，不要老叫姑娘姑娘的，怪不习惯的。”她笑容亲切地拉着那两个双胞胎姐妹的手，心里直啐自己：颜黛蜜啊，颜黛蜜，你虚伪啊！虚伪！
那两个婢女却依然脸色淡淡，似乎已经完全无视黛蜜的套近乎，低头说道：“阿娇姑娘，您客气了，这是杜妈妈叫奴婢们给您送来的衣裳，姑娘您现在是否要沐浴？”
……
冬月寒如水，轻雾绕纱窗。长松落落，有风吹过，是阵阵殇歌。
一少女穿着浅紫色的长裙，素面玉妆，显得十分淡雅清秀。她赤着纤细的脚，坐在塌上，双腿曲起，双手抱臂，还稍微湿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背。
黛蜜望着窗外，把千芳苑里的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风花雪月看得一清二楚。她在想，想那个极有可能的未来。自己要是真的成为了那些莺莺燕燕中的一个，到底会是怎样？她需要勇气去死？还是需要勇气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生命和尊严的抉择……
黛蜜好像被自己的感伤吓了一跳，意识到的时候，恍然失笑，苦道：“颜黛蜜，未来会怎样，不到抉择的那一刻你都不会知晓，就算你现在说要选择尊严，也只是喊口号！你有时间想这些不可预知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想想三天后的表演怎么办吧！颜黛蜜，还有希望，不是么？”
这一夜，黛蜜躺着那张香到刺鼻的床上，把脑子里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细细斟酌，唐诗宋词、诗歌散文、古风歌曲、经典歌曲、现代流行曲、民族舞蹈、芭蕾舞、拉丁舞、嘻哈舞、华尔兹、魔术、杂技、漫画、时装秀……会的，不会的，会一点的，所有属于哪个时代的东西全部给翻了出来，黛蜜翻来覆去，思来想去，就这样……便是一夜。
次日，黛蜜既不吵也不闹，就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忽略掉房间外面的仆从龟奴一等，只慢慢地吃着早膳，脸色看起来十分悠闲，这不禁让那对站在旁边伺候的双胞胎姐妹在心里偷偷惊讶。
“对了，两位妹妹，还没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呢？”黛蜜月牙一弯，笑眯眯道。
双胞胎姐妹忙低头，十分乖巧地答道：
“奴婢芊芊。”
“奴婢浅浅。”
两人的表情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连低头的幅度也一模一样，看得黛蜜不禁莞尔。
“芊芊？浅浅？这名字起得还真是有心思，想必你们爹娘疼你们疼得紧啊！”黛蜜羡慕地笑笑。
可这话一出，那个叫浅浅的婢女就低声埋怨，；声音里带着哽咽：“什么疼得紧？还不是为了几两银子就把我们卖进这鬼地方里来了？”
“浅浅，别乱说话！”芊芊忙低声喝止。
黛蜜一愣，顿察自己的不小心，这青楼里的女子哪里会有什么好出身？忙起身走到双胞胎姐妹面前，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一时失言了，妹妹们别介意。”
许是在这风尘之地，这两姐妹平日都是伺候主子，受主子们的气，从未听过这样温和有礼的话，此时都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黛蜜，视线里已有些温暖。
“阿娇姑娘……”
“在这里，谁能还是幸运的？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沦落到这个田地，是生是死都还不知晓呢……”黛蜜叹了一口气，对上双胞胎姐妹那同是哀戚的眼眸，苦涩一笑。
这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温情画面还没落幕，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便是新来的妹妹么？”
随着一道美妙得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迈着曼妙无比的莲步走了进来，黛蜜顺着声音望去，顿时傻了眼，第一感觉便是：九天仙女坠入凡尘！眼前白衣女子身姿婀娜，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美得没有丝毫俗气，肤盛白雪，眸如秋水。发丝只用两支碧玉簪挽着，全身打扮都很素雅，让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清灵。
让黛蜜傻眼的不仅仅是这个女子的美貌，更且……这不是伴在司寇云战身边的“双绝”之一么？
独坐一帘风月闲
“青璃姑娘。”双胞胎福了福身。
青璃？杜娘说的那个千芳苑花魁？
“阿娇妹妹？”
“呃？哦，是……”
黛蜜巴巴地眨眨眼，心里才了悟，虽然她知道这女子，可是这女子却只见过自己小二模样，而且那天在锦绣楼，司寇云战救自己的时候，那“双绝”并没有在场，许是早被人送走了，所以定是不知道自己了。
要是可以叫这个青璃美人帮忙传个信给司寇云战……黛蜜此刻简直是大大的惊喜，又不敢当着那双胞胎姐妹的面直接将宋青璃扑倒，只好扭扭捏捏地走过去，亲切的喊了声：“青璃姐姐……”
宋青璃确实是个相当淡定的人，见黛蜜那狗腿的表情只微微愣了愣，只倩然一笑。黛蜜这下子反倒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对宋青璃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后就转身对双胞胎姐妹说道：“芊芊，浅浅，你们先出去一下好么？”
浅浅和芊芊相视一眼，就福身退下了。
“杜妈妈说你三天后和我一起登台献艺，便叫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诶，你……”
双胞胎姐妹刚关上门，黛蜜便向饿狼一样马上扑到宋青璃面前，两只爪子已握紧宋青璃的纤纤玉手，打断宋青璃的话尾，两眼冒光，声音无比激动：“青璃姐姐，救命啊！！！”
宋青璃柳眉一皱，轻轻地抽出了双手，淡淡问道：“救命？阿娇妹妹何意？”
黛蜜此刻心情激动，也顾不得去介意宋青璃的动作和表情，只迫切地解释道：“青璃姐姐，我不叫阿娇，我本名叫颜黛蜜，颜黛蜜！”
“颜黛蜜？”宋青璃沉吟半会儿，并无头绪。
蜜儿急得不禁跺起脚来，迫切地解释：“我……我……颜黛蜜啊……那个……我是……就是死妖孽……呃……司寇王爷的朋友……”
“你认识王爷？”
黛蜜点头如捣蒜：“嗯！嗯！认识认识，我还知道你是司寇王爷的红颜知己，关系很好，所以请青璃姑娘帮个忙！你也见到我现在的处境，我受人所害被卖进千芳苑，实在无法脱身，请青璃姑娘替我捎个信儿，拜托了！”
宋青璃款步轻挪，轻捻玉手，优雅地倒了杯茶，浅笑嫣然：“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爷了，红嫣去王府寻了几次，也没见着。我听红嫣说，王爷他最近似乎很沉迷于一个女子，似乎还闹了不小轰动呢。”她轻叹一声：“青璃还真想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冷漠无情的凛亲王这般费心思呢？颜姑娘可认识那位女子？”
黛蜜的脸色一下子僵了，心里又狠狠地啐了司寇云战一口：拜这个死妖孽所赐，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的糗事了！幸好还没多少人认得自己！否则现在整个京城每个角落都会飞着什么“凛亲王为一蒲柳之姿的女子勃然大怒”、“凛亲王当众与一女子亲热”、“堂堂凛亲王竟陪同一女子上菜市场”等等之类的流言！还不把我活活淹死？
黛蜜讪讪地笑笑，不知该不该说明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倒霉女。
“青璃姐姐，我……我……”
“嗤！”宋青璃忽然以袖捂嘴一笑，绝美的杏眼看得黛蜜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青璃自小便在这风尘里过日，不知看了多少人的脸色呢，看颜姑娘你这般神情，那个女子就是你吧？青璃猜得可对？”
黛蜜有些愕然，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孤高清灵的女子不仅冰雪聪明，性格还这么随和，心里感觉很是亲切，不禁为自己的隐瞒感到尴尬；只低着头，郁闷地嘟嚷一声：“可不就是倒霉的我么……”
宋青璃笑容悄然敛去，温声道：“杜妈妈叫我来帮忙，看来我倒真的帮得上忙了。”
黛蜜抬头，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