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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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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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说,这只是我脑袋里突然想到的而已。”
  “我想也是。那你还想到什么?”
  “我说过我还想到了别的事吗?”
  “这只是我突然想到的而已。”他咧嘴一笑。
  “好吧。盖革计数器。”
  “我想我应该去找艾尔·提蒙斯谈谈。”艾尔是镇公所的管理员,也是蔷薇萝丝餐厅的常客。
  芭比跟他关系还算不错。
  茱莉亚摇了摇头。
  “不要?为什么不要?”
  “你猜是谁让艾尔无息贷款,让他最小的儿子能在阿拉巴马州的基督教传承学校念书的?”
  “老詹·伦尼?”
  “没错。一罪不二罚,现在让我们把债务问题抛到一旁。你再猜猜,艾尔那台犁田机的实际持有人是谁?”
  “我想也是老詹·伦尼吧。”
  “答对了。由于你是伦尼委员心中挥之不去的眼中钉,所以去找欠他人情的人商量,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她朝前俯身,“不过,这个想法倒是让我想起了有个人拥有可以开启这个王国的所有钥匙。镇公所、医院、健康中心、学校,你想得到的地方都没问题。”
  “谁?”
  “我们的前任警长。我正好和他的妻子——遗孀——很熟。她对老詹·伦尼可没有半点好感。
  除此之外,要是拜托她的话,她也能守得住这个秘密。”
  “茱莉亚,她的丈夫甚至还尸骨未寒。”
  茱莉亚想着狭小而阴森的鲍伊葬仪社,做了个悲伤与厌恶并俱的鬼脸。“这可不一定,他的体温现在可能已经降得跟室温差不多了。对,我知道你的意思,也觉得你的同情心值得赞赏,不过……”她握紧芭比的手。芭比感到意外,却也没有不高兴的感觉。“现在的情况不比平时,无论布兰达·帕金斯有多伤心,她都能理解这点。
  你有任务在身。我可以说服她,说你是个卧底。”
  “卧底。芭比说,”突然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当时是在费卢杰的一家体育馆里,对方是个不断哭泣的伊拉克人,身上的长袍被扯破,几乎赤身裸体。自从体育馆那天后,他就再也不想当卧底了。
  但如今,他却又重操旧业。
  “所以我应该——”
  以十月而言,今天早上还算温暖。虽然餐厅的门锁上了(客人可以出去,但无法进来),但窗户还开着。在主街街道上,传来低沉的金属撞击声与痛苦的惨叫,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惊呼。
  芭比与茱莉亚的视线在咖啡杯上方交会,两人均流露出惊讶与忧心的神情。
  开始了,芭比想着。他知道这么想并不正确——事情是在昨天开始的,也就是穹顶降下之后——但同时,他也觉得这么想并没什么不对。
  柜台前的客人朝门口跑去。芭比起身加入他们的行列,而茱莉亚则紧跟在后。
  在镇立广场北方尽头的街道上,第一公理会教堂尖顶的钟声开始响起,召唤信徒前去礼拜。

癫狂、眼瞎、心惊
  5
  小詹·伦尼感觉好极了。今天早上,头痛对他带来的影响比平常轻微得多,就连早餐也没让他反胃,甚至还吃得下一顿午餐。太好了。这阵子他的胃口不佳,有一半时间只要看见食物,便会让他涌起想吐的感觉。但今早没这个问题,煎饼与培根最棒了,宝贝。
  如果这就是《启示录》里预言的灾难,他想着,那应该要来得更早一点。
  每名特别警员都会与一个正规全职警员搭配。
  小詹的搭档是弗莱德·丹顿,就连这点也很棒。
  丹顿虽然有点秃头,但就五十岁来说仍算苗条,是个认真、严谨的人……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小詹担任高中足球校队选手的那段时间,丹顿一直都是野猫队后援会的会长。当时就有传言指出,他从来不给大学代表队的选手任何一张公关票。
  小詹不清楚所有的人,但他知道弗莱德的确放过弗兰克·迪勒塞一回,就连小詹自己也曾听过他那套“这次我就不开罚单了,但你要开慢一点”
  的标准台词多达两次。小詹原本有机会与威廷顿搭档,她搞不好是那种第一次约会就肯让人脱裤子的女人,她还有对雄伟的胸部。不过,也难说小詹错失良机。从他与弗兰克在宣誓仪式结束后,自她身边经过,朝街上走去时,她看着他那副冷漠的眼神,就能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要是你愿意跟我打上一炮,我倒是能分点好处给你,杰姬。他一面想着,一面笑了起来。天啊,温暖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有多久没那么神清气爽过了?
  弗兰克望向他:“什么事那么好笑?小詹?”
  “没什么,”小詹说,“只是迫不及待想执勤而已。”
  他们的工作——至少今天早上的工作——是以步行方式巡一趟主街(“去宣示一下公权力的存在。”兰道夫这么表示)。先是从其中一侧走完整条主街,再从另一侧走回。在十月温暖的阳光下,这倒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任务。
  当他们经过加油站商店时,正好听见里头传来的对话。其中一人是身兼经理与股东的约翰尼·卡佛,至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小詹则没什么印象,倒是弗莱德·丹顿听到后便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懒虫山姆·威德里欧,”他说,“真该死,现在甚至还不到九点半。”
  “山姆·威德里欧是谁?”小詹问。
  弗莱德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白线,让小詹想起了过去打美式足球时的日子。这是弗莱德版的妈的,这下我们惨了的表情,同时也是妈的,这可真是大错特错的表情。“你肯定错过了磨坊镇那堂了不起的社会课,小詹。不过现在你有机会补上进度了。”
  卡佛说道:“我知道已经过九点了,山姆,我也知道你身上有钱,但我还是半瓶酒也不能卖你。早上不行、下午不行,到了晚上也不行。除非这场混乱突然结束,否则搞不好到了明天也不能卖你。这是兰道夫的命令,他可是咱们的新警长。”
  “他妈的讲得跟真的一样!”另一个声音回答,但那声音实在含糊不清,传到小詹耳里时,变成了汤麻的讲得坑撑的蚁样。“公爵·帕金斯屁眼里拉出来的屎都比彼得·兰道夫强。”
  “公爵已经死了,而兰道夫下令禁止卖酒。
  抱歉了,山姆。”
  “只要一瓶雷鸟就好,”山姆哀求着说,听起来像是挤要一瓶勒老就搞。“我需要酒,我会付钱,拜托,我都让你们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了。”
  “唉,真该死。”虽然约翰尼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但小詹与弗莱德走进店里时,他却已转过身,望着放啤酒与廉价酒类的长形壁橱。他可能暗自决定以一瓶雷鸟作为代价,好让这个老酒鬼尽速离开他的店里。毕竟已有一群客人正看着他们,渴望得知这场好戏的发展。
  在橱柜上头,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手写标语:在接获通知以前,禁止任何酒类贩卖。那张贴在橱柜正中间的标语,被一群伸手可及的酒瓶围绕,像是个娘娘腔会说的话。这里有一堆廉价酒,就算小詹获得权力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能看出这是个坏主意。要是卡佛屈服于这个满头乱发的酒鬼,其余没那么恶心的客人也会随即提出相同的要求。
  弗莱德·丹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别卖给他。”他对约翰尼·卡佛说,接着又转向威德里欧。
  后者此刻正以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他,眼神就像是被抓到的老鼠。“我不知道你那脑袋瓜是不是聪明到看得懂标牌,但我知道你一定听人提起过今天不准喝酒的事。所以呢,你现在就给我出去,离这间店远远的。”
  “你不能这样,警官。”山姆说,挺直他那五英尺半的身高。他穿着一条肮脏的斜纹棉裤、印有齐柏林飞船乐队的 T 恤,以及脚后跟磨破的休闲鞋,头发看起来像是打从小布什的民意支持度还很高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加以修剪。“我有我的权利,这是个自由的国家,宪法赋予了我这项权利。”
  “宪法已经管不到磨坊镇了。”小詹说,完全不知自己所言竟会成真。“你现在就给我滚。”
  天啊,这感觉太棒了!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从灰暗厄运中一举咸鱼翻身!
  “可是……”
  山姆呆站了好一会儿,下嘴唇不住颤抖,尝试挤出更多辩护之词。小詹感到厌恶,同时却也兴味盎然,还留意到这死老头的眼眶竟然湿了。
  他伸出双手,手颤抖的程度比那张呆呆张开的嘴还严重。他只想得出一个为自己辩护的理由。虽然在众人面前实在难以启齿,但他非这么做不可,也的确说出口了。
  “我真的很需要酒,约翰尼。这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一点点就好,让我可以停止颤抖。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会就这么乖乖回家的。”
  懒惰鬼山姆口中的家,是一间坐落在空地的棚屋,那块空地除了旧汽车零件以外,什么也没有。
  “也许我应该——”约翰尼·卡佛开口说。
  弗莱德打断了他的话:“懒虫,你这辈子哪瓶酒不是最后一瓶?”
  “别这样叫我!”山姆·威德里欧大喊。泪水自他眼中流出,滑落在脸颊上。
  “你的拉链没拉,老鬼。”小詹说。当山姆低头望向自己脏兮兮的裤裆时,小詹伸出手指,先是敲了一下老人松弛的下巴,接着又捏了他的鼻子一下。是啊,这是小学生的把戏,但永远都很好玩。小詹甚至还说出了他们以前这么做时,会说的那句俏皮话:“肮脏鬼,捏鼻子!”
  弗莱德·丹顿与旁观的部分群众都笑了出来,甚至就连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的约翰尼·卡佛也露出了微笑。
  “快走吧,懒虫。弗莱德说,”“今天天气很好,你不会想把时间浪费在牢房里的。”
  也许是被叫懒虫,或是被人拧了下鼻子,又或者两者兼是,因此再度点燃了山姆四十年前在加拿大莫瑞蒙契当伐木工人时,曾让同事们感到敬畏与恐惧的怒火。他嘴唇与双手的颤抖暂时停了下来,双眼瞪着小詹,清了清喉咙,喉间传来轻蔑的声音。当他开口时,声音已不再模糊不清。
  “操你妈,小鬼。你根本就不是警察,而且永远都不是个好球员。我听说你甚至连校队的板凳球员也当不成。”
  他的视线转移到丹顿警官身上。
  “至于你,丹顿副警长。星期天要九点后才能卖酒的法律,早在七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古老传说了。”
  接着,他又转头看着约翰尼·卡佛。约翰尼的笑容消逝无踪,一旁的围观群众也全都安静下来,其中一名女子还因惊讶而把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我有钱,而且还是这个国家的通用货币,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迈步想绕进柜台,小詹一把揪住他的衬衫后方及裤子臀部处,把他整个人转了一圈,推向商店前门。
  “嘿!”山姆大喊,双脚像踩着老旧的脚踏车踏板般不停踏步。“把你的手拿开!把你那双他妈的手——”
  小詹揪着他身后,穿过前门,走下台阶。他轻得像是个装满羽毛的袋子。天啊,他竟然还放屁!噗、噗、噗,就像该死的机关枪!
  矮胖子诺曼的小货车就停在路边,其中一侧写着家具收购及贩卖与高价收购古董等字样。矮胖子就站在车旁,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小詹毫不迟疑地抓着那个喋喋不休的老酒鬼,将他的头撞向卡车侧面。金属薄板传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响。
  这声响并未阻止小詹,直到这个臭家伙像颗石头般跌倒在地,身子一半在人行道上,一半在排水沟里的时候,他才警觉到自己可能会错手杀了懒虫山姆。但要杀山姆·威德里欧,往卡车侧面撞那一下可不够。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哀嚎一声,开始哭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割裂的头皮开始涌出鲜血,流至脸部。他稍微抹了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鲜血,然后伸出他被血濡湿的手指。
  人行道上的行人们停了下来,模样可能会让人误会成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行人均睁大双眼,看着这名跪倒在地,手上还沾有鲜血的老人。
  “我要告这干他妈整个镇上的警察执法过当!”山姆大喊,“我一定会打赢这场官司的!”
  弗莱德走下商店门前的阶梯,来到小詹身旁。
  “来啊,说出来吧。”小詹对他说。
  “说什么?”
  “说我反应过度。”
  “你他妈的才没有咧。你也听到彼得是怎么说的了。我们绝对谁都不鸟。好搭档,就像现在这件事一样。”
  搭档!小詹因为这个称呼而振奋起来。
  “我身上有钱!你不能把我从店里赶出来!”
  山姆咆哮着,“你也不能动手打我!我是美国公民!我们法庭上见!”
  “那就祝你好运啰,”弗莱德说,“法院在城堡岩那里,我听说通往那里的道路都被封住了。”
  他用双脚顶住老人。山姆开始流起鼻血,滴在衬衫上头,像是条红色围兜。弗莱德伸手拿起挂在身后的手铐(我一定得要学个几招。小詹钦佩地想),不一会儿,手铐便牢牢铐住了山姆的手腕。
  弗莱德环顾四周的证人——也就是站在街上,以及挤在加油站商店门口的群众。“这个人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妨碍公务及试图攻击警务人员!”
  他那嘹亮的声音让小詹想起以前在足球场上的日子。那些场边的叫嚣每次都会让他动怒,但如今听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我想我是长大了吧,小詹想。
  “他也因为违反兰道夫警长新颁布的禁酒令而被逮捕。大家看清楚了!”弗莱德摇了摇山姆,鲜血自山姆的脸庞与肮脏的头发中飞溅而出。“我们正处于危机之中,乡亲们。但镇上有了个新警长,而他正准备要掌控好整个局势。我们得习惯这项法令,遵从,并学着去支持。这是我的想法。
  遵从这项法令,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场危机。要是违背的话……”他指向山姆被反铐在身后的双手。
  有几个人竟然开始鼓起了掌。对小詹·伦尼而言,这掌声就像烈日中的冰水一般。接着,当弗莱德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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