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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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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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我说你所知太少的原因。这就像是整场伊拉克战争从头来过,只不过这回你人在华盛顿,而不是亲临现场。你现在缺乏情报的程度,就像坐办公桌的官僚一样。听清楚了,长官,只掌握一些情报,比毫无情报要糟多了。”
  “只学到点皮毛是很危险的事。”茱莉亚咕哝地说。
  “要是桑德斯不是带头的人,那谁才是?”
  “詹姆斯·伦尼。次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
  他才是这里当家做主的肮脏头子。”
  在暂停片刻后,寇克斯说:“也许我们可以留下网络通信。反正我们这里认为应该切断网络的那群人,也只是出自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芭比问,“难道你们不知道,要是留下网络给我们,莎拉阿姨的蔓越莓面包食谱迟早会流出去吗?”
  茱莉亚坐直了身子,用唇语说:他们要切断网络?芭比对他伸出一根手指:少安勿躁。
  “听我说完,芭比。假设我们打给这个叫伦尼的家伙,向他表示歉意,告诉他网络会被切断,但这都是危机形势中的极端措施之类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向他证明,你的确有办法改变我们的想法了。”
  芭比考虑了一会儿。这方法可能有用,至少也能拖点时间。当然,也可能根本无效。
  “除此之外,”寇克斯爽朗地说,“你还可以让他们获得新的信息,或许可以让大家好过一点,让镇民们不用活在恐惧之中。”
  芭比说:“电话也得像网络一样保持畅通才行。”
  “这点很难办到。或许我可以帮你们保住网络,但……听我说,兄弟。负责处理这场灾难的委员会成员里,至少有五个像是柯提斯·勒梅'1'那类的人,对他们而言,直到获得证明以前,切斯特磨坊镇里的每一个人,都该被当成是恐怖分子看待。”
  “这些被假设为恐怖分子的人能对美国造成什么危害?在刚果教堂引爆自杀式炸弹?”

    '1'柯提斯·勒梅(Curtis LeMay,1906…1990),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负责规划及执行对日本城市进行大规模轰炸的美国空军将领。

  “芭比,你这是在对唱诗班传教。”
  当然,这很可能是事实。
  “你会照做吗?”
  “我得晚点才能回答你。在你做任何事以前,先等我的回电再说。我得先和前任警长的遗孀谈谈。”
  寇克斯顽固地说:“你还是要这样讨价还价?”
  又一次地,芭比认为自己仍无法让寇克斯——就军方的标准来说,他还算是自由派的了——对穹顶带给这小镇的影响有更进一步的理解。在这里,寇克斯的秘密行动那招根本毫无用处。
  我们对抗他们,现在是我们对抗他们。
  芭比想,除非他们那些疯狂的点子行得通。
  “长官,我真的得晚点才能回复。这支手机快没电了。”他毫不愧疚地撒了谎,“在你向任何人报告以前,先等我回电再说。”
  “记得,他们计划在明天下午一点进行轰炸,如果你想捍卫生命,最好在那之前回电给我。”
  捍卫生命。除非让大家都有足够的丙烷可用,否则这又是一个在穹顶之下毫无意义可言的说法。
  “我们再联络。”芭比说,在寇克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前便挂断电话。
  119号公路现在已经几乎没车了。但迪勒塞还在这里,手臂靠在他那辆复古型的肌肉车上。茱莉亚驶过那辆新星汽车时,芭比注意到贴在车尾的标语贴纸上如此写着:傻瓜、硬汉、告密者——没人能免费搭车'1'。除此之外,车顶放着的可卸式警示灯仍在不停闪烁。他认为这样的对比,正足以说明现在切斯特磨坊镇的问题所在。

  '1'原文是 ASS,GAS,OR GRASS…NOBODY RIDESFOR FREE,此句出自毒药乐队(Poison)《迷失者之谷》歌曲(Valley Of Lost Souls)的歌词。

  在路上,芭比告诉她寇克斯所说的一切。
  “他们要做的事与那孩子有什么不同?”她说,声音听起来相当震惊。
  “呃,有点不太相同。”芭比说,“那孩子拿的是猎枪,而他们用的是一排巡弋导弹,还称之为大爆炸理论。”
  她笑了。笑容与她平常的样子不同,显得苍白虚弱,使她看起来像是六十岁,而非四十三岁。
  “看来,我得赶快再发一份新报纸了。这比我原先预期中快多了。”
  芭比点点头:“号外,号外,大家快来看啊。”

这并不算糟糕
  7
  “哈啰,珊米。”某个人说,“你还好吗?”
  珊曼莎·布歇听不出那声音是谁,于是警戒地转过身,紧抓着育婴背带。体重不轻的小华特睡着了。她的臀部因跌倒而撞伤,就连情感也同样受创——该死的乔琪亚·路克斯,竟敢叫她男人婆。乔琪亚·路克斯曾不只一次到珊米的拖车附近叫嚣,试着想找她麻烦,还带着那个满身肌肉的家伙一起。
  是小桃的父亲。珊米跟他说过上千次话了,却没听出他的声音,甚至还好不容易才认出眼前这人是谁。他看起来衰老而哀伤——简直整个人都垮了。他甚至没偷瞄她的胸部,这还是第一次呢。
  “嗨,桑德斯先生。喔!我刚刚没看见你——”
  她放开背带,往回走至平坦的农地与大帐篷那里。
  大帐篷有一半倒了下来,像是被遗弃了一般,但仍不及桑德斯看起来这么凄凉。
  “我坐在阴暗处,”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畏畏缩缩的,脸上带着一个既愧疚又受伤的难看微笑。
  “但我喝了点东西。这个十月还真温暖,对吗?
  天啊,真的,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下午——一个真正的小镇时光——直到那男孩——”
  喔,这下糟了,他开始哭了。
  “我为你的妻子深深感到遗憾,桑德斯先生。”
  “谢谢你,珊米,你真体贴。我可以帮你抱孩子,陪你一起回车子那里吗?我想你现在应该可以走了——路上几乎没车了。”
  就算他正在哭,珊米也觉得难以抗拒这个提议。她把小华特自育婴带中抱了起来——就像捧起一大团温热的面团——交给了他。小华特睁开双眼,先是露出昏沉沉的傻笑,接着打了个嗝,又沉沉睡去。
  “我想他可能在尿布上大号了。”桑德斯先生说。
  “是啊,亲爱的小华特简直是台标准的排粪机。”
  “华特是个很棒的老式名字。”
  “谢谢。”告诉他说,她儿子的名字其实是“小”这个字,似乎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别说她确定以前就告诉过他这件事了。反正他就是记不住。跟他一起这样走路——虽然是他抱着小孩——对这个超级倒霉的下午来说,是个超级倒霉的句点。但至少他对交通状况的事说得没错,塞车的问题总算解决了。珊米不禁纳闷,不知道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全镇的人又会倒退到只剩脚踏车能骑的状态。
  “我从来不喜欢她去上飞行课这个点子。”
  桑德斯先生说,像是突然开始跟自己对话起来。
  “有时我甚至会想,不晓得克劳蒂特有没有跟那家伙上床。”
  小桃的妈妈跟查克·汤普森上床?珊米既震惊又好奇。
  “大概没有吧,”他叹了口气说,“不管怎样,现在都不重要了。你看到小桃了吗?她昨天晚上没回家。”
  珊米差点就开口回答:看到过,昨天下午才碰面的。但要是小桃昨晚没回家睡觉,那么说出来只会让小桃的老爸徒增担心,还会让珊米得跟这个老泪纵痕、一边鼻孔还悬荡着鼻涕的家伙聊上更久,到时可就糗了。
  他们走到了她的车子那里。那是辆车侧边条摇摇欲坠的老旧雪佛兰。她抱回小华特,做了个鬼脸。他尿布里那一大包东西,显然要联合包裹与联邦快递两家快递公司加起来才有办法运送得了。
  “没有,桑德斯先生,我没见到她。”
  他点点头,用手背抹了抹鼻子。鼻涕不见了,或者说,至少沾去了别的地方。他没那么难过了。
  “她可能跟安琪·麦卡因一起去超市了,结果在没办法回镇上后,就跑去她住在沙贝陶斯的佩格阿姨家了。”
  “嗯,应该是这样。”等小桃回家以后,他一定会觉得惊喜万分。老天垂怜,这是他应得的。
  珊米打开车门,把小华特放在副驾驶座上。她在几个月前就放弃让他坐儿童安全座椅了,每次都费很大的劲儿。更别说,她开车安全得很。
  “很高兴见到你,珊米。他停了一会儿,”“你可以为我妻子祈祷吗?”
  “呃……当然,桑德斯先生,没问题。”
  她正要坐进车内,便想起了两件事:乔琪亚·路克斯用她那该死的机车靴在她胸口上踢了一下——搞不好力道大到都淤青了——而无论安迪·桑德斯心碎与否,他都是这镇上的首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
  “桑德斯先生?”
  “怎么了,珊米?”
  “有些警察实在太粗鲁了,你可能得处理一下才行。在……你知道的,事态变严重以前。”
  他依旧挂着不开心的笑容:“呃,珊米,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看待警察的——我自己也年轻过——但镇上的状况非常糟糕,所以我们得尽快建立新的警力组织,这样对每个人才有益处。
  你明白的,不是吗?”
  “当然。”珊米说。她真正明白的,是一个政客就算处于货真价实的悲伤中,似乎也不妨碍他们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堆废话的本领。嗯,“再见。”
  “他们是优秀的团队,”安迪含糊不清地说,“彼得·兰道夫会让他们团结一心。他们会戴着同样的帽子,跳着……呃……同样的舞蹈。保护镇民,以及为大家服务,你知道的。”
  “当然。”珊米说。保护与服务,偶尔再来个胸口踢。她坐进车内,躺在座位上的小华特又开始打起呼来。婴儿的大便臭得吓人。她卷下车窗,看了后视镜一眼。桑德斯先生仍站在临时停车场中,除了他以外,那里几乎已经没人了。他朝她举起一只手。
  珊米也举起手向他道别,心中纳闷要是小桃昨晚真的没回家,那会在哪儿过夜呢?接着,她便把这事抛到脑后——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打开了收音机。这里唯一能接受到信号的只有耶稣电台,于是她又把收音机关掉。
  当她抬起头时,弗兰克·迪勒塞就站在道路前方,朝她的车头举起了一只手,就像个真正的警察似的。她用力踩下刹车,以免撞着他,接着把手放到孩子身上,防止孩子滚下座位。小华特醒了过来,开始大哭。
  “看你干的好事!”她对弗兰克大喊(他们在高中时期,曾在安琪参加乐队营的活动时,短暂厮混了两天),“孩子差点都摔下去了!”
  “他的安全座椅呢?”弗兰克斜靠在她的车窗上,二头肌鼓了起来。大肌肉,小老二,这就是弗兰克·迪勒塞。对珊曼莎来说,把他给安琪也无妨。
  “关你屁事啊。”
  真正的警察可能会开张罚单给她——一面还念着儿童保护法的相关规定——但弗兰克只是傻笑而已。“你看见安琪了吗?”
  “没有。”这次倒是真话,“她搞不好被谁绑架到镇外了吧。”虽然珊米根本不认为这镇上有谁干得出绑架这种事。
  “那小桃呢?”
  珊米再度回答没有。她非这么说不可,因为弗兰克有可能会和桑德斯先生交谈。
  “安琪的车还在家里。”弗兰克说,“我在车库里看见过。”
  “大惊小怪,她们搞不好是开小桃的车出去的。”
  他似乎在思考着这个说法。路上几乎只剩他们,塞车已成了过去的事。他开口说:“乔琪亚踢伤了你的奶子吗,宝贝?”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伸手揉捏她的胸部,力道还不怎么轻。“要我亲亲来给你疗伤吗?”
  她拍开他的手。在她右侧,小华特仍在哭个不停。有时她真想不通,为什么上帝会先创造男人?他们只会大叫或吃你豆腐,再不然就是吃你豆腐或大叫。
  弗兰克现在已经不笑了。“你最好给我他妈的注意一点,”他说,“情况现在可不同了。”
  “你要怎样?抓我吗?”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点子。”他说,“走吧,给我滚。要是你看到安琪的话,跟她说我要见她。”
  她开走了,心中感到生气与——她实在不愿承认,但那感觉却千真万确——有些害怕。在开了半英里后,她停下车,帮小华特换了尿布。后座有个专门放用过尿布的袋子,但因为她实在太生气了,心烦之下,便把脏尿布给丢到了路肩上。
  在不远处,有个大招牌写着:伦尼二手车行国产车与外国车可提供贷款!
  你有车开全因跟老詹做了交易!
  她经过几名骑着脚踏车的孩子,再度想起不知道会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就只剩脚踏车可骑。搞不好根本就不会发生,会有人在事情演变成那样前,便先想出解决方法,就像她喝醉时喜欢在电视上看的那些灾难片一样,例如洛杉矶的火山爆发,或是纽约僵尸横行之类的。当事情恢复正常后,弗兰克和卡特·席柏杜也会变回以前的身份:口袋里只有一点钱,或者根本没半毛的小镇失败者。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她可能还是得尽量低调为上。
  无论如何,她很庆幸自己管住了嘴,没说出小桃的事。

这并不算糟糕
  8
  生锈克听见血压监测器发出警报声,知道他们没办法救回那男孩了。事实上,他们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就已确定救不回他了——该死,其实是从跳弹击中他的那一刻才对——但监测器的警报声,则让这一切成了无法动摇的结局。他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本应搭救援直升机直接送到大医院去。但相反,他只能被送到一个装备不足、室温过高的手术室里(由于得节省发电机的燃料,所以空调已经关上了)。负责动手术的医生,早在好几年前就该退休了;至于助理医生,则是个从来没有神经外科手术经验的人。手术室中唯一一个精疲力竭的护士,在此时开了口。
  “心室颤动,哈斯克医生。”
  心跳监测器也响了起来,两者成为了合奏状态。
  “我知道,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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