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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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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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于中午前净空小婊路附近的区域。安德莉娅跟在他后头缓缓走着,双手背在身后,展露出他们全都无比熟悉的身体语言。
  虽然老詹还清楚记得自己与莱斯特·科金斯有约(而且还得睡一下;他可不介意来场该死的小睡),但他还是问她是否能留下来一会儿。
  她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安迪·桑德斯就在老詹身后粗手粗脚地整理文件,把文件放回灰色铁柜中。
  “把门关上。”老詹和蔼地说。
  现在,她看起来有些不安了。虽说安迪正在处理会议结束后的整理琐事,但他仍低垂着肩,仿佛受了伤似的。不管老詹究竟想对她说什么,安迪早就知道了。从他的姿势来看,绝非什么好事。
  “你想讲什么,吉姆?”她问。
  “不是什么正事,”这就代表了是,“不过对我来说很重要。安德莉娅,在会议前,你跟那个姓芭芭拉的家伙聊得还挺开心的,跟布兰达也是。”
  “布兰达?这真是太……”她本来想说“可笑”,但这用词似乎太强烈了些,“太傻了。你也知道我跟布兰达已经认识三十年——”
  “如果说吃过一个人做的松饼与培根就算是认识对方,那么你跟芭芭拉先生也认识了三个月。”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叫他芭芭拉上校才对。”
  老詹露出微笑:“看他那副穿着蓝色牛仔裤与 T 恤的模样,还真是很难让人认真看待这个称谓。”
  “你也看见总统的信了。”
  “我只看见一封茱莉亚轻轻松松就能用她那台破电脑做出来的东西。不是吗,安迪?”
  “嗯。安迪头也不回地说,”仍忙着文件归档,接着又把他放好的文件拿起来重读一遍。
  “不过,万一那封信真的是总统写的呢?”
  老詹微笑着问。她最讨厌看见他那张肥厚的脸孔露出这种笑容了。安德莉娅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脸颊上的胡楂,或许这是第一次,她总算理解为什么老詹总是会不丝一苟地把胡子给剃干净了。因为那些胡楂,会使他看起来就像是奸诈的尼克松'1'一样。

  '1'尼克松(Richard Nixon,1913…1994),美国第三十七任总统,因水门案一事辞职下台。

  “呃……”不安已即将成为恐惧。她想告诉老詹,那只是出自礼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猜老詹也看得出来,毕竟他在一旁观察了很久。
  “呃,毕竟他是最高领导者,你知道的。”
  老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指挥者该是什么模样吗,安德莉娅?让我告诉你吧,那个人得提供资源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付出忠诚,完全服从他的命令。两者之间应该是公平交易才对。”
  “对,”她心急地说,“就像巡弋导弹之类的资源!”
  “如果奏效的话,可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可能没效?他说那可能是颗一千磅重的弹头!”
  “考虑到我们对穹顶几乎一无所知,你,或者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又怎么能那么确定?
  我们怎么知道穹顶会不会被原地炸飞,接着又掉下来盖住切斯特磨坊镇,最后只在地上留下一英里深的爆炸坑洞?”
  她一脸沮丧地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揉捏着疼痛的伤处。
  “所以,这还是只能交给上帝决定。”他说,“你说得没错,安德莉娅——那或许的确有用。
  但要是没能成功,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对我来说,要是一个最高领导者连人民都没办法保护,那他就连一个随便谁都能在上头撒尿的马桶都还不如。
  要是计划没成功,要是他们没办法为我们彰显上帝的荣光,那就得有人出面接管这个小镇才行。
  你会选择只会吹牛的没用总统选出的流浪汉,还是当地居民投票选出的行政官员?你现在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了吧?”
  “我觉得芭芭拉上校看起来很能干。”她嗫嚅着说。
  “别再这么叫他了!”老詹大吼。安迪手上的档案掉落在地,安德莉娅则向后退去一步,同时吓得惊叫一声。
  接着,她挺直身子,暂时恢复了当时让她第一次站出来,勇敢竞选公共事务行政委员的美国佬硬脾气。“别对我大吼大叫,詹姆斯·伦尼。
  我从你一年级,在瑟尔斯目录上剪照片贴到图画纸上头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所以别对我大吼大叫。”
  “喔,天啊,她被冒犯了!”此刻他咧开嘴,露出凶狠的微笑,换上一副让人不安的开心模样。
  “这真是他麻的糟糕。不过现在很晚,我也累了,已经把一整天甜言蜜语的额度都用完了。所以你给我听着,别让我重复一遍。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我想在十二点前赶回家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干吗!”
  他翻了翻白眼,仿佛对她的愚蠢感到难以置信。“简单地说,我想确定,要是那个草率的导弹计划没用,你会站在我——我跟安迪——这边,而不是站在那个只会洗碗的外人那边。”
  她挺起胸,双肩后缩,尽力看着他的双眼,只不过嘴唇仍在颤抖。“要是我觉得芭芭拉上校——如果你喜欢的话,叫他芭芭拉先生也行——是个更适合在危机状况下担任领导者的人呢?”
  “呃,那我的想法就跟《木偶奇遇记》里那只会说话的小蟋蟀常说的台词一样:‘让你的良心来带领你。’”他的音量降低至接近喃喃自语的地步,但听起来却比大吼大叫还要吓人。“不过别忘记我们这边有小药丸,一些止痛药什么的。”
  安德莉娅全身一寒:“什么意思?”
  “安迪帮你留了不少库存,不过呢,要是你在这场比赛里选错边,那些药丸可能就这么不见了。对吗,安迪?”
  安迪此时正在洗咖啡壶。他看起来不太开心,不敢与泪水盈眶的安德莉娅对视,却也毫不迟疑地作出答复。“对,”他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可能得把那些药丸丢到马桶里冲掉。在镇上被完全封锁的情况下,留着这类药物实在相当危险。”
  “你不能这么做!”她哭了出来,“我有处方签!”
  老詹亲切地说:“你现在唯一需要的处方签,就是让自己跟镇民都知道谁才是镇上最好的领导者,安德莉娅。就目前来说,这也是唯一对你有好处的处方签。”
  “老詹,我需要那些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有着哀鸣——与她母亲晚年卧病在床时的那些痛苦时光一样——而且痛恨自己这样。“我真的很需要!”
  “我知道,”老詹说,“上帝给你剧烈的痛苦作为考验。”更别说你自己的问题也大得很,他想。
  “你只要做出正确的抉择就好,”安迪说,双眼中的黑色瞳孔带着悲伤与诚挚之意。“老詹知道怎么做才对镇上有所帮助,一直以来都是。
  我们不需要一个外来者教我们该如何处理自己的事。”
  “如果我照做的话,就可以继续拿到止痛药?”
  安迪露出微笑:“当然可以!我甚至还可以把我自己的剂量拨一些给你。你一天要吃一百毫克左右对吗?你那边够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想我应该可以再多吃一点。”安德莉娅无力地说,垂下了头。自从那场令她伤心无比的高中舞会后,她再也没喝过任何烈酒,甚至连一杯红酒也没喝过,就连烟也不抽。除了在电视上,她从未亲眼看过古柯碱长什么样。她是个好人,一个很好的人。她究竟是怎么落入这步田地的?
  就因为去信箱拿信时跌了一跤?就因为伤势变成了一个药物成瘾的人?要是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公平,也太可怕了。
  “不过一天只要四十毫克就好。
  我想四十多毫克就够了。”
  “你确定?”老詹问。
  她并不真的确定,而这正是恶魔的把戏。
  “也许八十毫克吧。她说,”抹去眼上的泪水。
  接着,又轻声补了一句:“你这是在勒索我。”
  音量虽低,但老詹还是听见了。他朝她伸出手。
  安德莉娅往后缩了一下,但老詹仅是轻柔地拉起了她的手。
  “不,”他说,“勒索是种罪。我们是在帮你,而且我们要求的回报,只不过是要你同样帮助我们罢了。”

呦—呦—呦
  10
  某处传来砰的一声。
  虽然珊米十点时抽了半根大麻,喝了三罐菲尔的啤酒后入睡,但这声音还是让她在床上完全清醒过来。她总是会在冰箱里放两手啤酒,始终觉得那是“菲尔的啤酒”,就算他早在四月时便离开了也一样。她听到传闻,说菲尔还在镇上,不过却不太相信。要是他真的待在镇上,这六个月以来,她一定会遇见他,但她遇到了吗?这只是个小城镇,就跟那首歌唱的一样。
  砰!
  这声音让她坐起身子,倾听小华特是否哭泣。
  没有哭泣声,使她开始想:喔,天啊,那张该死的婴儿床一定垮了!要是他连哭都哭不出声——她把棉被甩到一旁,朝房门跑去,没想到却一头撞在门口左侧的墙壁上,差点跌倒在地。该死的一片漆黑!该死的电力公司!该死的菲尔,竟然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处境里,以至于像弗兰克·迪勒塞那种人对她毛手毛脚时,竟然没半个人可以依靠,让她吓得半死——砰!
  她沿着梳妆台桌面摸索,在找到手电筒后打开开关,匆匆跑出门外。她才正要左转,朝小华特睡觉的房间奔去,却又再度听见了“砰”的一声。
  声音并非来自左边,而是从她正面那凌乱的客厅里传来。有人在拖车的前门。现在,还传来了一阵模糊的笑声,听起来那些人已经喝醉了。
  她大步穿过客厅,身上那件睡觉时穿的 T 恤下摆,在丰满的大腿处飘动着(自从菲尔离开后,她胖了一些,约莫五十磅左右,但就在那狗屁穹顶出现前,她原本打算订购减肥用的代餐,好让自己恢复到高中时的体重),用力甩开前门。
  手电筒的光芒——总共有四支,而且还是高亮度的——照在她的脸上。手电筒后方传来更多笑声,其中一个人的笑声比较像是呦—呦—呦,就像喜剧团体“三个臭皮匠”'1'里的科里一样。她认出了那笑声,在高中的三年时光里,她曾听过许多次了。是马文·瑟尔斯。

    '1'三个臭皮匠(The Three Stooges),为二十世纪的三人喜剧团体,其团员曾多次更动。

  “看看你!”马文说,“都穿成这样了,竟然还没人吹口哨。”
  更多笑声传来。珊米举起一只手臂遮在眼前,但没什么用,只能看见手电筒后头的人影形状。
  不过,其中一个笑声是女人的声音。这或许算是件好事吧。
  “在我瞎掉前,快把手电筒关了!闭嘴,你们会把孩子吵醒的!”
  更多笑声响起,而且比先前还大声;不过,四支手电筒里有三支关上了。她举起自己的手电筒朝门外照去,但眼前见到的人却一点也没使她感到宽心:弗兰克·迪勒塞、乔琪亚·路克斯,以及用手勾着卡特·席柏杜肩膀的马文·瑟尔斯。
  那个叫乔琪亚的女孩,今天下午曾踢了她的胸部一脚,而且还叫她男人婆。她是个女人,但却并不安全。
  他们全都挂着警徽,而且也的确喝醉了。
  “你们想干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想弄点大麻来抽,”乔琪亚说,“你在卖,所以卖给我们一些吧。”
  “我想让自己爽上青天。”马文说,接着又发出那个笑声:呦—呦—呦。
  “我这边没货了。”珊米说。
  “胡扯,这里到处都是大麻味。卡特说,”“卖我们一点,别像个婊子。”
  “对啊,”乔琪亚说。在珊米手电筒光芒的照射下,她的双眼里闪烁着银色光芒,“别管我们是不是警察。”
  他们全都在大声嚷嚷,肯定会把孩子吵醒。
  “不要!”珊米试图把门关上,但席柏杜却把门给推开。他只是平平地伸出手——没出多大力气——便让珊米跌坐在地。在喂完小华特奶以后,她抽得太多了些,导致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摔着屁股了。她的 T 恤翻了起来。
  “哇喔,是粉红色的内裤,你是在等女朋友吗?”乔琪亚问,使他们又开始大笑。他们再度全都打开手电筒,把光线聚集在她身上。
  珊曼莎把 T 恤往下一拉,力道大到差点就扯下了自己的脖子。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手电筒的光芒则跟着她的身体移动。
  “做个好主人,邀请我们进去。弗兰克说着,”
  就这么闯进门来。“实在非常感谢。”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客厅四周,“真是个猪窝。”
  “猪就该住在猪窝!”乔琪亚大喊,于是他们又全都爆出大笑。“要是我是菲尔,我可能会特地从树林里跑回来,就为了要踹你他妈的臭屁股一脚!”她举起拳头,而卡特·席柏杜则和她轻轻击了个拳。
  “他还躲在电台附近?”马文问,“还在那边搞药?还在那边说要为了耶稣奉献?”
  “我不知道你在……”她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害怕。那些话听起来就像是抽了大麻、嗑了点迷幻药后,最后在做噩梦的同时,会说出的那些毫无关联的梦话一般。“菲尔已经走了!”
  她的四名访客面面相觑,接着大笑起来。瑟尔斯那白痴般的呦—呦—呦笑声还压过了其他人的音量。
  “走了!落跑了!”弗兰克笑个不停。
  “说得跟操他妈真的一样!”卡特回答,然后两个人也击了个拳。
  乔琪亚从珊米书架顶端上抓起几本平装书,“诺拉·罗伯茨'1'?桑德拉·布朗'2'?斯看了一下。
  蒂芬妮·梅尔'3'?你都看这些狗屁?你不知道他妈的《哈利·波特》才最屌吗?”她把书往前一伸,接着放开双手,让那些书全掉在了地板上。
  孩子竟然没被吵醒,简直是个奇迹。“要是我卖你们一些大麻的话,你们愿意走人吗?”珊米问。
  “没问题。”弗兰克说。
  “快一点。卡特说,我们明天还要很早上工,”“搞些疏散工作什么的。所以你这肥屁股快给我动起来。”

  '1'诺拉·罗伯茨(Nora Roberts,1950—),美国知名罗曼史小说家。
  '2'桑德拉·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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