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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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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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王八羔子离开了她,跑到镇外去了。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的视线往下移到艾丽斯与艾登·艾普顿身上,“不好意思,孩子们。”
  “没关系,”卡罗琳说,“我们在语言方面没有禁忌。这样更符合现实生活。”
  “没错,”艾丽斯提高语调说,“我们可以说狗屁还有撒尿,至少在妈妈回来找我们以前可以。”
  “可是不能说贱货。”艾登夸张地说,“贱货是性别歧视。”
  卡罗琳没理会这个枝节。“瑟斯顿?发生什么事了?”
  “别在孩子面前提,”他说,“这件事跟有没有语言上的禁忌无关。”
  “弗兰克的父母出城去了,”抽筋敦说,“不过我联络上了海伦·路克斯。她听到这事的反应还挺平静的。”
  “她喝醉了?”安迪问。
  “说烂醉如泥更接近。”
  安迪若有所思地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大厅。
  有几名穿着医院病号服与拖鞋的患者就站在厅内,背对着他的方向。他们是在看屠杀现场,他猜想。
  他没有半点一探究竟的冲动,也很庆幸道奇·敦切尔已经处理好那些不管是什么事的差事。他是个药剂师与一个政治家。他的工作是帮助活人,而非处理死者。他知道这些人不晓得的某些事。
  他无法告诉他们,说菲尔·布歇还在镇上,就像隐士一样地住在电台里,但他可以通知菲尔他那分居中的妻子的死讯。他可以,也应该这么做。
  当然,菲尔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完全无法预测;这段日子里,菲尔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了。他或许会猛烈地抨击这件事,甚至还会杀掉捎来这个坏消息的人。但有这么恐怖吗?自杀或许会下地狱,得永远待在烧热的煤炭上进食,安迪十分清楚这点,而要是上了天堂,则能永远坐在上帝的桌子前,吃着烤牛肉与蜜桃派。
  同时还与所爱的人相处在一块儿。

灰烬
  15

  虽然今天稍早时,茱莉亚曾打了个盹,但此刻她却依旧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又或者,那只是一种疲惫的感觉罢了。除非她接受萝丝的提议,否则除了她的车子以外,她根本无处可去。
  她回到停车的地方,解开贺拉斯的遛狗绳,让他跳到乘客座上,接着坐在驾驶座中试图思考。
  她喜欢萝丝·敦切尔,但萝丝一定会再度提起这漫长、痛苦的一整天。她一定会想弄清楚还能怎么帮戴尔·芭芭拉。她会看着茱莉亚寻求意见,而茱莉亚则会束手无策。
  这段时间里,贺拉斯一直盯着她看,竖起的耳朵与明亮的双眼,让她想到了别的事情。它让她想到那个失去了她的狗的女人:派珀·利比。
  派珀会让她进去,给她张床,而且不会一直对着她耳朵说话。在睡了一晚后,茱莉亚或许可以再度思考一番。甚至是计划些什么。
  她启动油电车,开到刚果教堂。但牧师宿舍里一片漆黑,门上钉了张纸条。茱莉亚拔下图钉,拿着纸条回到车上,用车里的顶灯阅读。
  我得去医院一趟。那里发生了枪击案。
  茱莉亚又开始哭了起来,当贺拉斯发出悲鸣、像是想试着合音时,她让自己停了下来。她把油电车打到倒车挡,把纸条钉回门上,好让那些可能会把全世界的重量压在他(或她)肩上的教徒,可以有办法找到磨坊镇里仅存的一名宗教顾问。
  那么现在该去哪里?还是得去找萝丝?不过说不定萝丝又跑回火灾现场去了。医院呢?尽管她大受打击、疲惫万分,但要是能达成目的,茱莉亚还是会强迫自己去医院一趟。只是,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没有报纸可以刊登报道了;而没了报纸,自然也就没理由让她再去接触那些新发生的骇人事件了。
  她把车倒车驶上车道,转向镇属坡,一直开到了普雷斯提街那里,才总算想到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三分钟后,她把车停在安德莉娅·格林奈尔的车道上。这栋屋子同样一片漆黑。没人回应她那软弱的敲门声。她当然不知道,安德莉娅正躺在二楼的床上,在倒掉药丸之后,首度陷入熟睡之中。茱莉亚猜想,她可能去了弟弟道奇的家,或者是到朋友家过夜了吧。
  贺拉斯坐在脚踏垫上,抬头望着她,等待着她发出指示,正如她过去会做的一样。但茱莉亚整个人被掏空了,无力再往前迈出。她有些半信半疑,觉得自己要是试着前往什么地方,可能只会把油电车开出道路外头,害死他们两个。
  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的,并非那栋她住了一辈子、此刻被烧个精光的房子;而是自己告诉寇克斯上校,说她要放弃这一切时,对方的看法会是什么。
  不行,他会这么说,绝对不行。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
  门廊上有座双人摇椅。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可以窝在那里。但说不定——她试着开门,发现门并没有锁。她有些犹豫,但贺拉斯却没有。它相当确信,自己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别人欢迎,于是走了进去。茱莉亚拉着遛狗绳,跟着走进里头,心想:现在,我的狗变成负责下决定的人了,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安德莉娅?”她轻声喊着,“安德莉娅,你在家吗?我是茱莉亚。”
  楼上,安德莉娅就这么躺着,鼾声像是卡车司机连续开了四天车似的,安德莉娅身上只有一个地方不断在动:左脚。她的左脚仍未停止因停药引发的痉挛与颤动。
  客厅里一片昏暗,但并非完全漆黑;安德莉娅在厨房里开了一盏电池供电的电灯。这里有股味道。窗户是开着的,但却没有风,所以呕吐物的气味并未完全散去。是不是有人说安德莉娅生病了?说不定是流行性感冒?
  也许是流感,但也有可能只是她手上的药吃完了,因此引发了停药症状。
  不管什么情况,生病就是生病,生病的人通常不想独处。这代表屋子里没人。她实在太累了。
  房间另一头有张很棒的长沙发,正朝她发出呼唤。
  要是安德莉娅明天回来,发现茱莉亚在这里,肯定会谅解的。
  “她甚至还会给我一杯茶,”她说,“我们会因此大笑。”虽然大笑这种事情似乎再也不会发生了,但这并非她此刻得考虑的问题。“来吧,贺拉斯。”
  她解开遛狗绳,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房间。
  贺拉斯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躺下,把沙发枕放到头部下方之后,自己才跟着趴了下来,把鼻子放到前爪上头。
  “你真是个好孩子。”她说,闭上了双眼。
  她认为,要跟寇克斯四目相对应该没那么容易。
  因为,寇克斯认为他们得在穹顶之下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身体的贴心,大脑永远不会知道。茱莉亚睡着时,她的头部离布兰达早上试图交给她的牛皮信封不到四英尺。不知何时,贺拉斯跳上沙发,趴在她的膝盖之间。而这就是安德莉娅十月二十五号早上下楼,看见他们时的模样。这也是近几年来,她感觉最像原本的自己的时候。

灰烬
  16

  生锈克家的客厅有四个人:琳达、杰姬、斯泰西·莫金与生锈克自己。他为大家端来装在玻璃杯里的冰茶,接着为众人总结他在鲍伊葬仪社地下室里的发现。斯泰西提出了第一个疑问,而且实际得很。
  “你们记得锁门了吗?”
  “锁了。”琳达说。
  “那先把钥匙给我。我还得把它放回去。”
  我们和他们,生锈克再度想着,这就是这次谈话的重点。而且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们的秘密。
  他们的权势。我们的计划。他们的议程。
  琳达交过钥匙,然后问杰姬女孩们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如果你担心的是癫痫的话,那就没问题。你出门之后,她们一直睡得跟小羊似的。”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斯泰西问。她个子虽小,却态度强硬。“如果要逮捕伦尼,我们四个就得去说服兰道夫。我们三个女人以警察的身份,而生锈克则以病理学家的身份。”
  “不!”杰姬与琳达同时说,杰姬语气果断,琳达则带有恐惧。
  “我们只有假设,没有确切证据,”杰姬说,“就算我们有监视器拍到老詹扭断布兰达脖子的照片,我也不确定彼得·兰道夫会不会相信我们。
  现在他和伦尼是同一路的,生死相连,而且大多数警察也会站在彼得那边。”
  “特别是那些新人,”斯泰西说,扯了扯她那头蓬松的金发。“他们大多数都不算聪明,可是却很认真,而且还喜欢身上配着枪支的感觉。加上——”她倾身向前,“今天晚上,他们又多了六到八个成员,都只是些高中的孩子。他们全都身材高大、脑袋不好,却充满热情。他们把我吓坏了。还有另一件事。席柏杜、瑟尔斯和小詹叫那些新人推荐更多人加入。再过几天,那就不只是一支警队了,而是一支青少年组成的军队。”
  “没有半个人听得进去我们的话吗?”生锈克问。他并非完全怀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一个都没有?”
  “亨利·莫里森或许可以,”杰姬说,“他清楚事态的发展,也同样不喜欢这种情况。至于其他人?他们全都放任事态发展。部分是因为他们害怕,部分则是因为他们喜欢权力。托比·韦伦和乔治·弗雷德里克这些家伙还没享受到;而弗莱德·丹顿这家伙,才正开始尝到甜头呢。”
  “这代表什么?”琳达问。
  “这代表我们只能先守住这个秘密。要是伦尼真杀了四个人,他的确非常、非常危险。”
  “等待时机只会让他变得更危险,而无法降低风险。”生锈克反对。
  “我们还有茱蒂和贾奈尔得照顾,生锈克,”
  琳达说。她咬着指甲,生锈克已经好几年没见她这么做过了。“我们不能冒任何会害她们出事的风险。所以我不会试着这么做,也不会让你试着这么做。”
  “我也有个孩子。”斯泰西说,“卡尔文。他才五岁。我被这件事激起的勇气,充其量只能让我今晚愿意在葬仪社外头把风而已。只要一想到那个白痴兰道夫……”她不需要把话说完,光靠苍白的脸颊就足以说服人了。
  “不会有人要求你这么做的。”杰姬说。
  “现在我只能证明科金斯是被那颗棒球砸死的,”生锈克说,“不管是谁都有可能。真该死,比如他的儿子。”
  “这说法倒不会让我意外,”斯泰西说,“小詹最近很古怪。他因为打架被踢出了鲍登大学。我不清楚他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有个警察打电话来,说事情发生在体育馆里,我看过传来的报告。而那两个女孩……如果她们被性侵了的话……”
  “她们被性侵过,”生锈克说,“非常恶心,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过布兰达没被性侵,”杰姬说,“那两个女孩发生的事,不会让我跟科金斯与布兰达的事联想在一起。”
  “说不定小詹杀了两个女孩,而他老爸杀了布兰达与科金斯。”生锈克说,等着有人笑出来,但却没半个人笑。“如果真的是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们全都摇了摇头。
  “一定有个动机,”生锈克说,“但我怀疑跟性无关。”
  “你觉得他有什么想隐藏的事。”杰姬说。
  “嗯,我是这么想。我觉得有人应该知道是什么事,而他正被关在警察局的地下室里。”
  “芭芭拉?”杰姬问,“为什么芭芭拉知道?”
  “因为他和布兰达说过话。他们在穹顶出现的第二天,曾经在她家的后院密谈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斯泰西问。
  “因为巴弗莱诺家就住在帕金斯家隔壁,而吉娜·巴弗莱诺的房间,正好可以从窗户俯瞰帕金斯家的后院。她看到了他们,还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他看见琳达看着他,耸了耸肩。“我能怎么说?这是个小镇,我们全是同一队的。”
  “我希望你记得叮嘱她嘴巴闭紧一点。”琳达说。
  “我没有,因为她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没理由怀疑老詹可能杀了布兰达,以及用一颗纪念棒球砸破莱斯特·科金斯的头。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我们还是不晓得芭比究竟知道什么,”斯泰西说,“只晓得他会做该死的蘑菇奶酪蛋卷而已。”
  “有人得去问他才行。”杰姬说,“我可以去。”
  “要是他什么也不知道的话,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琳达问,“现在我们几乎都快被独裁者统治了。我才刚意识到这点。我猜这让我变得反应迟钝多了。”
  “别说迟钝了,这还会让你开始相信他们,”杰姬说,“觉得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至于芭芭拉上校,除非我们实际问过,否则无法得知他能怎么帮上我们。”她停了一下,“而且这也不是重点。他是无辜的。这才是重点。”
  “要是他们杀了他呢?”生锈克问,“在他试图逃跑时射杀他?”
  “我确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杰姬说,“老詹在局里提到,他想来场公开审讯。”斯泰西点了点头。“他们想让大家相信芭芭拉是只蜘蛛,织出了一片巨大的阴谋网。接着,他们就可以公开处决他了。不过,就算以最快的速度来看,这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要是幸运的话,还需要几个星期。”
  “我们没那么幸运,”琳达说,“要是伦尼希望能尽快结束就不会。”
  “或许你说得对,不过伦尼得先搞定星期四的特别镇民大会。他一定会先质问芭芭拉。要是生锈克知道他与布兰达碰过面,那么伦尼一定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斯泰西说,声音不太耐烦,“芭芭拉把那封总统的信交给伦尼时,他们是一起去的。”
  他们沉默了一分钟,思考着这件事。
  “要是伦尼藏了什么东西,”琳达思索着,“他一定会找机会处理掉。”
  杰姬笑了起来,笑声在气氛紧绷的客厅中几乎让人觉得恐怖。“那就祝他好运啰。不管是什么,他可没办法把那东西放在卡车后面,然后运出镇外。”
  “会是需要丙烷制造的东西吗?”琳达问。
  “也许,”生锈克说,“杰姬,你参过军,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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