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知黎明- 第114部分

蓝唐黎当然没有看到我诧异的表情，他此刻正背对着我侧躺在塌上，看着像是睡着了般。尹田不知何时已经退下，我方向手里的食盒，步履姗姗地走过去，径直坐在软塌边，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约莫过了几分钟的样子，感觉软塌有轻轻的震动，我抬眼扫向身后，蓝唐黎已经转过身，他晶亮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略显委屈和无奈，他说：“为什么从来不肯主动一回？如果朕也一直不说话，你难道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不会。”我淡淡地说：“我想，我应该会选择回去。”

蓝唐黎似是要发怒，终究只是叹口气，他起身，双臂从后抱住我，将脸贴在我的发丝上，他说：“晓晓，朕很想你。”

故意忽略他语气里的难过与真诚，我说：“陛下这三年就住这？”

蓝唐黎贴在我后背的头为微微蹭了蹭，算是点头，他说：“没有你在身边，睡哪都无所谓，反正也是睡不着的。”

若换了别的女人，应该早被蓝唐黎这番情话感动了吧。我无所谓地笑笑，说：“听说陛下上火了，我特意准备了秘制药方给陛下降火，好让陛下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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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酥心（五）

说着，我就要起身拿那碗降火茶。

蓝唐黎依旧抱着我不放，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他说：“只要你在朕身边，朕什么药都不需要。”

我笑，我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万能了，还能替代药材呢！

又动了动身体，这次蓝唐黎没有再坚持，放开了我。我将食盒里的降火茶端出来，走回蓝唐黎身边，舀了一勺，往他嘴边递。

蓝唐黎的眼神在汤勺上短暂停留，他微微前倾，张开嘴乖乖将那口汤药吞下去，如此重复了几次，半碗降火茶便没了。当我再次将勺子递过去的时候，蓝唐黎却摇了摇头躲开，他说：“朕不想喝了。”

虽然是茶，但毕竟是药物熬制而成，即便没有尝，单是闻那味道就知道味道并不怎么样。没有再强求他，搁下剩下半碗降火茶，我说：“陛下如果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还是处理处理公事的好。”

该说得我都说了，也不算是敷衍方慧明，剩下的事就看蓝唐黎的心情了。

“你要走了吗？”见我起身，蓝唐黎略显焦急地问道。

我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等陛下处理完公务，我再来找陛下。”

走到宫门口，就听到蓝唐黎吩咐尹田把奏折呈上去。玩玩嘴角，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叹息，我似乎越来越迷惑于我和蓝唐黎现在的关系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这么结束了，但晚上，却突然听到塔里通报，说蓝唐黎从晚饭前就开始吐血

连不止，连宫里顶级的蒋太医都束手无策。

我心跳莫名有中错乱的感觉，连蒋太医都医不了的病，恐怕有些凶险。看塔里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恼意，我没有发作，眼神却犀利地打在塔里身上，冷声道：“知道什么就说！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

塔里还是犹豫了下吗，才低声说：“外面有宫女和太监私底下说，蓝国陛下是在王后您拜访之后，才开始吐血不止的。。。。。。”

眼睛一眯，猛然想起了什么，余光扫向一旁的阿丽亚，我继续盯着塔里问：“是中毒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昭阳宫那边封锁得很严，怕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以免动荡人心。。。。。。”

“阿丽亚！”

我突然喊了一声。侧头，一双凌厉的眼光打在她身上。

阿丽亚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紧接着就被另一种倔强替代，她毫不畏惧地迎着我的目光。

“那晚降火茶，你动了什么手脚？”

“阿丽亚只是加了些降火的草药。其他多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加。”阿丽亚依旧顽固抵抗。

“还要狡辩！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我有些失控的低声吼道。

大概是从来没见我发这么大脾气，阿丽亚扑通一声跪坐在地，眼泪跟着留下来，她说：“阿丽亚没错！他对王后做了那样的事。就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为惜！”

真得是她动了手脚，下午她把茶递给我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的。她一向喜欢跟在我身边。下午却没有同我一同去昭阳宫，我如果能稍微想想，蓝唐黎也许就不会受这个罪了。但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莫名的火气，我冲她喊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以后我们能活着出去？格格木能全身而退？”

说不清到底是为了我和他们着想，还是为了蓝唐黎的危机。我只知道我现在有些急躁得不像我。

大概是听到格格木，阿丽亚脸上闪现惊惧和害怕，眼泪流得更甚了，她说：“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过要连累王上。。。。。。”

“够了！”我打断她的哭泣，冷声说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把解药拿出来！”

希望还不是太晚。

等我匆匆感到昭阳宫的时候，殿门外的守卫比下午更加森严，不断有宫女进进出出，在那些火把和灯笼的隐射下，我看到端出来的水中隐隐泛着的血光。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让我原本就不安的心更是不设防的一惊。

“尹总管，陛下他。。。。。。”

逼着自己镇定，然而我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尹田冷冷地打断，他说：“阿伊娜王后若又是来送降火茶的，就请回吧，陛下恐怕暂时不能消受王后的一片‘好意’！”

那晚降火茶蓝唐黎并没有喝完，只要找个懂的人，就知道是那晚降火茶出了问题。阿丽亚在药材方面一向有天赋，下毒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而且，那些毒恐怕也只有她能解。

我说：“尹总管，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来送解药的，救人要紧。”

尹田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不再言语，径自往宫殿内走去，我赶紧紧跟在后。阿丽亚说这毒会让人没隔一个时辰吐一次血，一直吐三天，就算是身陷也救不了。蓝唐黎才刚刚发作，理论上说，是一定会没事的，我从来不怀疑阿丽亚的医术，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莫名的害怕。

进偏殿后，蓝唐黎还躺在那张软塌上，蒋太医似乎在给他施银针，一旁是来来回回的都是其他太医和帮忙的医女。而桌上，还放着下午我送过来的那个食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半碗未喝完的棕黄色液体。

蒋太医刚好施完最后一针，听到我这边的动静，抬头扫了一眼，他与三年前并无太大差异，虽然都七十多岁了，看着却依旧神采奕奕。倒是蒋太医见到我的表情，就仿佛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我还记得曾经受过他的恩惠，低声恭敬地叫了声：“太医。”

蒋太医很快反应过来，他扫了眼我手里的食盒，慢慢地走过来，说：“老夫已经替陛下施针暂时压制毒发，只是迟迟找不出这药茶中的另外一味药草，若王后能将药方告诉老夫，老夫想，比王后亲自送解药来会更好些。”

毕竟蓝唐黎已经被毒过一次，对我，他们到底是有戒心的。还好我一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所以逼着阿丽亚将药方也一并交了出来。

我赶紧将刚写的药方递给蒋太医，蒋太医略微扫了眼药方，略显吃惊和赞赏地说：“居然是马尾叶。。。。。。”

马尾叶？阿丽亚在御花园中的假山后发现了很多，我记得我还帮着她一起采摘了很多。

“那就劳烦王后替老夫先照看下陛下，老夫去先行下去配解药。”

☆、步步酥心（六）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一屋子的人都和默契地跟着蒋太医下去了，尹田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在蒋太医的频频眼色下，跟着一道出去了。

我以为蓝唐黎是昏迷着的，但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一声，身子随着肺部的动作抖动，我连忙上前，将他轻轻扶起，拿起软塌边小几上的茶杯，将温热的白水送进他嘴里。

蓝唐黎一只手扶着我的肩，一只手圈在我腰上，保持身体的平衡，在我的动作下，一点点吞咽白水。

见他喝得差不多了后，我将水杯放下，蓝唐黎的脸色仍旧一片惨白，忍不住轻声说道：“很不舒服吗？你再忍忍，蒋太医很快就会把解药送过来的。”

眼角扫了下桌子上我重新带来的食盒，虽然我带了阿丽亚配的解药过来，但就连我自己都在犹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不相信阿丽亚。

蓝唐黎略显虚弱地摇摇头，语气也不似平时那样有力：“朕没事，比这更痛苦的事朕都挺过来了。。。。。。况且，只要有你在朕身边，这些身体上的折磨都不算什么。。。。。。”

明明该对这种话嗤之以鼻的，却还是没有决绝蓝唐黎的搂抱。我低着头静静地盯着他明黄色的睡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蓝唐黎也静静的，什么都不说，甚至都不问我他为什么会中毒，我为什么会给他下毒。

莫名地烦躁，最终是我先忍不住，我说：“今天的事。。。。。。”

才刚开口，蓝唐黎突然推开我，身体猛然前倾，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片触目的红铺散在我面前。蓝唐黎的嘴角还沾染着那鲜艳的红色，盯着地上的血色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喊起蒋太医。

我知道，我有些心慌了。蓝唐黎不能死，若他现在死了，不仅我有麻烦了，还会连累整个石国。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静，但握着手绢的手还是不可抑止地在颤抖。兴许是阿明的死给我带来了阴影，我现在最惧怕的一件事。就是看着认识的人在我面前死去。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蓝唐黎嘴唇蠕动，凑近我轻轻说了一句话。让我身体微微一颤，他说：“别难过，朕会没事的。”

蒋太医他们进来，我扶着蓝唐黎，看着蒋太医将汤药一点点喂进他满口猩红的嘴中。我有些怔愣地想着蓝唐黎刚才的话，原来我的情绪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我是担心蓝唐黎，但我以为我是怕他的死会给我带来棘手的麻烦，但他叫我别难过，我，有表现得很难过吗？

蓝唐黎服过药后。又剧烈地咳了几次，才缓缓转为平静，他似乎是睡了过去。说似乎。是因为，他的手却紧紧地拽着我的，稍稍一动，就会换来他愈加用劲的力道，可他的惨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又说明了他此刻昏睡的状态。

蒋太医他们很快又退下了，没有人提起要我留还是走。看看紧握着我的双手和略显不安的睡颜，微微叹口气，就算要走，恐怕也走不了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正窝在一具温暖的怀抱里，有些慵懒地动了动身躯，鼻尖萦绕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猛然回过神来，我睁开眼，对上蓝唐黎那张仍沉浸在睡梦中的容颜。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较之昨晚似乎有所好转。毕竟吐了那么多血出来，想有血色也难吧。昨晚被他拽着手走不了，后来我迷迷糊糊就趴在床沿睡着了，尹田他们肯定不会在进来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面前的人依旧紧闭双眼，但我想，他应该早就醒了。

将腰上的手推开，轻而易举就获得了自由。些许诧异，正准备起身，霸道而不容拒绝的力量，重新被拉倒在床，我侧头，毫不意外地对上蓝唐黎已经睁开的黑亮眼睛。

他说：“再睡会儿吧，你昨晚没休息好。”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抬起手臂，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我问：“感觉怎么样？呼吸还顺畅吗？”

阿丽亚下得药会阻隔人的呼吸，让人在一次次吐血中呼吸困难，窒息而亡。

“嗯。”蓝唐黎闷闷地应了一声，将头在我发间蹭了蹭。

我却困惑了，这“嗯”是什么意思？是难受还是不难受？说起来这解毒的过程也麻烦，必须要连喝四天解药，这毒才能完全清掉。

所以，这四天，蓝唐黎还是不能算脱离危险。

考虑到他现在还是个病人，而且他会成为现在这个模样，我有绝大部分的责任，所以，我并没有推开他，继续问道：“饿了吧？要不先叫他们端点吃的上来吧？”

蓝唐黎这才松了松禁锢我的臂力，他的手轻轻抚在我脸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说：“你应该饿了，朕这就叫他们准备吃的。”

特地让尹田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本来是准备先伺候好了床上这个病人，再解决自己的温饱，但才喂蓝唐黎吞了几口清粥，蓝唐黎却突然不肯再吃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则把手覆在我拿勺子的手上，将勺子反推向我，他说：“你也吃。”

眉头不自觉上挑，我不习惯和别人交换口水。

但蓝唐黎摆着一副我若不吃，他也就不吃的表情，无声地叹息，将那勺鸡丝粥送进自己的嘴里。那碗粥就在这样你一勺我一勺的氛围中被我和蓝唐黎吃完。又喂他吃了几块糕点，自然又是被免费占了“便宜”。想着他是病人，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又亲自喂他把药喝了，本来是想让他躺回软塌休息的，我也好回去一趟。但方慧明有几份重要的奏折上呈，所以，我又在一旁陪着蓝唐黎。

快晌午的时候，蓝唐黎的奏折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见他脸色又有些苍白，估计还是受着残毒的折磨。把他重新扶回软塌，给他搭了条薄薄的锦被，我准备等他睡着就回蓝宁宫一趟，出来这么久，阿丽亚他们应该会担心的。

可蓝唐黎一直睁着眼看着我，即使看着要撑不住了，却仍旧倔强地不肯闭眼静养。大概能猜出他心里的小九九，我说：“陛下，你先睡会儿吧。”

☆、步步酥心（七）

“朕不睡，朕一睡，你就会走。”蓝唐黎闷声说道。

“就算是粗使丫鬟，也还要有个洗澡换衣服的时间吧？”我笑笑，调侃道。

蓝唐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他说：“你需要什么，朕这里都有。”

继续笑笑，“多谢陛下的好意，我还是想回去一下。”

蓝唐黎的脸色微沉，“难道就不能迁就朕一次吗？为什么每次走都这么绝情？”

我以为我已经很迁就他了，不想跟他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再说我也确实乏了，我说：“陛下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瞧陛下。”

蓝唐黎动静很大的转过身，背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