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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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珏传-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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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辅全道:“我且问你们,庚子年戊辰月你们在居云山庄为管事,发生过何事?”

阿柯显见着能言善辨一些,上前道:“禀公公,奴婢记得,那是戊辰月的晚间,因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雨,天气难得的晴朗,奴婢们替安家看守别庄,别庄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往的,因此,奴婢偶尔会贪两杯,因怕人看见,和人调了班,只在别院后门外守着……”

阿柯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闪闪烁烁地朝卫珏扫了过去,卫珏感觉到那目光,如夏天柳树上跌到衣领子里的毛毛虫,毒毛沾在了肌肤之上,却让人浑身发痒。

只听孙辅全道:“接着往下说。”

阿柯收回了目光,“奴婢独个儿一个人守着后门,就着碟子里的花生把一小瓶酒喝完了,便听见了后门被打开的声音,奴婢吃了一惊,忙把酒藏起,上前招呼,却见是老爷,吓了一跳,心想奴婢满身酒气,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可老爷却没有顾及奴婢,挥手叫奴婢退下,只转过身去,将另两人人扶了进门来……”阿柯又将视线转向了卫珏,似是极为害怕,收回视线,“奴婢虽是小醉,但依旧看得清楚,那两人全都穿着披风,把头脸皆都蒙住,一个身材清瘦修长,一个却娇小玲珑。”

孙辅全拉长了声音道:“你可看清楚那两人是谁?”

阿柯吞吞吐吐:“当时是夜晚时分,奴婢着实不是看得很清楚……”

孙辅全冷笑,“既已入到宫中,到了皇上面前,便不能有半点隐瞒,如若不然,可是连累家人之罪。”

阿柯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不敢乱说,奴婢索知那人名声,绝不可能出现在别庄里边,而且,而且……”

孙辅全尖声打断了她的吞吐,道:“要再送进慎刑司打板子才说么?”

阿柯涕泪交加,“不,奴婢不敢妄加惴测,实则因为那人在京师一向名声清贵,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孙辅全语气森冷,“何等事?”

“那身材娇小之人,进门之时,没能走得稳当,把披风跌开,奴婢便看得清楚,那是名女子,小腹微微凸起,竟象是身怀有孕,原本奴婢也没放在心上,可老爷却将奴婢唤去,严加训戒,让奴婢守口如瓶,奴婢这才注意了起来,老爷可能以为奴婢既已知晓了,索性叫奴婢去伺侯那两人的茶水,奴婢伺侯了他们好几日,才渐渐弄懂他们的身份,更不敢多嘴。”

孙辅全冷冷道:“那女子是谁,可在这堂上?”

阿柯闪烁着抬起眼来,直朝卫珏望了过去,手指颤颤抬起,“就是这位贵人。”

卫珏如遭雷击一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敢置信地望定了她,大脑一片空白。

许是卫珏的眼神太过可怕,那阿柯朝了她一眼,又避开眼去,嘴里边却坚持,“不错,就是这位贵人。”

殿里的灯光照射下来,将皇帝的脸色照得更为清冷,再着可怕的青白,他眼神一眨不眨地望定了卫珏,眼眸如冰石一般,卫珏偶抬眼眸,只觉他眼神冰刀般地射下,竟让她牙关都在发紧。

孙辅全道:“这倒是奇闻了,居然有这等奇事,简直匪夷所思,你当宫里的验身嬷嬷都是吃闲饭的么?连这等事都验不清楚?”

阿柯身子抖得如落叶一般,“奴婢也不清楚,兴许是面容相似,却不是同一个人?”

孙辅全慢吞吞地道:“这倒也有可能,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珏主子,你说,是不是?”

卫珏只觉心口一阵阵发紧,心脏仿佛要从心廓里跳了出来,无边的羞辱之感铺天盖地而来,面前金碧辉煌的宫殿,似在摇晃,她想了千万种困局困境,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处于这般的境地。

她张惶地抬眼,朝御座之上的皇帝望了去,只觉那披锦穿玉的身影冷得似冻到极点的冰雕。

她苦笑:“孙公公,你也相信她所说之言么?我如果不是清白之身,又怎么会罚入幸者库为奴?早被发配边疆充为军奴了,难道说初为宫女之时,那些验身嬷嬷都瞎了眼不成?”

孙辅全声线悠柔,“珏主子,奴才也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是奴才这么多年当差从未遇到过的,因此,不得不辙查清楚,只能得罪珏主子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阴冷

卫珏仰起头来,顾不得御前失仪,直盯盯地望定了皇帝,道:“皇上,您也相信这莫名出现的人胡乱污蔑臣妾?”

皇帝眯着眼朝她望来,细碎的目光中夹着尖利一般的阴冷,“行了,相不相信,总得听完了所有人的证言证词。”

卫珏虽对皇帝从未有过受到恩宠的心思,此时身子却也入了无边之狱,他高高地坐在雕龙御座之上,离她是那边的遥远,却能随口主宰她的生死。

孙辅全拱手道:“皇上,奴才便接着问了下去?”

皇帝只轻轻颔首。

孙辅全道:“安府奴婢阿妙,刚刚阿柯也已说完了,现轮到你了,你且说说,那位住在别宛中的女子,后边发生了什么?”

阿妙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妇人,怯怯上前,拂礼道:“阿柯嬷嬷伺侯他们茶水,原是用不着奴婢插手的,可那小女子却时常生病,因此,老爷便写条子,叫奴婢请了位大夫来,那位大夫给那小女子看病之时,奴婢便在一边伺侯,奴婢可不知道那小女子生的什么病,只是那一晚上,奴婢被叫了进去,老爷使奴婢端了一盆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去埋掉,并告戒奴婢,绝不能偷看,奴婢管不住自己那双眼,半路上揭开了看,却吓了一跳……”阿妙眼底露出鄙夷之色来,“却是那等污秽之物,那女子模样清清秀秀的,年纪也不大,还梳着未嫁的辫子呢,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后来,奴婢虽不耻于她,可也有些可怜这小女子,心想这人么走上了错路,尤其是妇人,可要背一辈子的污名的,因此,奴婢便用心照顾于她,老爷见奴婢老实,便将照料之事全盘交给了奴婢,奴婢看得出来,那贵人对那小女子极好的,两人情义深厚,因奴婢尽心照料,那小女子也渐渐将事情原委向奴婢透露了一二,原来,他们两人是私奔出来的,那贵人然和别家订婚了,而这小女子却是不能嫁与那贵人的,为妾都不成,至于为什么,奴婢却不知。”

阿妙一边说着,一边朝卫珏望了过去,眼底竟是质朴的惋惜,“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您……”她上前去,向卫珏拂了拂礼,“您不认识奴婢了么,您忘了,您那只玉兔串的绳断了,奴婢还替您那只玉兔重搓了绳子呢,是用冰丝线搓的,您还说,那丝线亲肤,贴肉戴着,也不怕。”

卫珏浑身发抖,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胸窝,这是怎么样的一张巨网,事无巨细,竟是连她身上贴身戴着的这块玉佩都要利用?

阿妙憨厚的脸上露出些了然来,“您还戴在身上么?这玉兔您怎么能不戴着呢,他送给你的,不是么,您说过,无论怎样,都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卫珏双目逼视着她,不放松她脸上一丝一豪的神色,道:“你难道没有听过,胡乱污蔑人,是要落拔舌地狱的么,你就不怕祸及子孙后代?”

阿妙眼底露出了同情,轻声道:“您如今在宫里边了吧?和那一位贵人再不能一生一世了,可咱们做女人的,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嫁给了一个男人,却想着另外一个呢?”

卫珏浑身都在哆嗦,看着面前这张陌生而憨厚的面孔,再缓缓抬头,望上了御座之上端坐着的年青皇帝,她看清了他眼底如冰诮一般的阴冷,视线再滑到索额图与孙辅全脸上,她忽然间明白,她已成了众矢之敌。

用的却是这般卑鄙到了极点的手段。

孙辅全咳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直直地向那两妇人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便一次性地说了出来吧。”

阿妙道:“奴婢伺侯得尽心尽力,这小女子便渐渐把所有事情都向奴婢说了,奴婢倒是问过她,既使不能嫁给这贵人为正室,为妾,为通房都好,何必弄得要私奔的田地?一问这个,她便流泪,说她的父亲尚在狱中,老夫人不会让一个罪官之女嫁给他的孙儿免得连累了府邸家族,哎,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之事,倒真是让人弄不明白,奴婢只觉这小女子可怜,便伺侯得更尽心力,后来,小女子与贵人说话,也不避着奴婢了,原来,小女子的父亲已判斩决,她若是处子之身,那贵人倒有机会将她送进宫里为奴,免受充军边疆之苦,奴婢便奇怪了,这小女子已然这样,还怎么可能……?”她说着,将视线扫向了卫珏,仿佛迷惑不解,“后来那贵人便说,替她堕胎的郎中,姓严的,医术高超,有办法用针灸之术给她调理,让她身形如处子一般,其它的,则放心交给他才是,果然,到了晚间,那郎中便来了,进了屋子里和他们商谈,奴婢便在门外守着……”阿妙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害怕之色来,“奴婢原不是故意要听这些话的,那贵人不避着奴婢说了这些,原以为他们已信任了奴婢,却没有想到,他们根本没想着让奴婢活着离开……”

阿妙扯开了领子,便露出脖子上极深的一道伤痕来,还能看得出绳子勒痕,几深入骨中。

她一边说着,忽地望了阿柯一眼,阿柯便如她一般一拉领子,同样露出了颈边深入骨的旧伤,她仰面望定了卫珏,“小女子,奴婢们尽力尽力地伺侯,并没有得罪你,你的秘密,奴婢们原本打死乱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却哪里知道,你原来那般狠心,奴婢们的命,在您眼中,便如草芥一般么?”

卫珏望定了她们,看着她们两人忠厚诚恳的表情,额角一突一突地跳动,大殿里的燃着暖香,原是香意袭人的,可她吸入鼻端,却如冰凌子一般,她抬起头来,只望定了皇帝,“皇上,你便相信了她们的话么,这两位臣妾从未谋面的妇人的话?”

皇帝沉沉地抬眼望下去,脸上再无青涩稚嫩,有的只是在上位都那睥睨一切的酷冷,卫珏有一时间的恍惚,想起了他们以往的几次相见,他那时的眼底,有微微的暖意,所以,她从没有怕过他,可此时,他的眼底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暗黑。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羞辱

他拂了拂身上织金黄袍袖子,道:“朕说过了,听完他们的证词再说。”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她已变成了一堆秽物,连映入他眼内的资格都没有。

他望了孙辅全一眼,孙辅全道:“珏主子别急,光是这两个妇人,随口雌黄,怎么能定了您的过错?”他道,“来啊,传严世建入殿。”

随着传诺,有两位宫人领着一位长衣布客进殿,那人两鬓斑白,约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向皇上行礼,他战战站起身来,卫珏才发现,他的面容,与严华章竟有三四分相似。

“草民严世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伏趴在地,行了三拜九磕大礼,身子伏在金砖之上,索索发抖。

“行了,且站起身来……”孙辅全望了皇帝一眼,道,“今日叫你来,是问清楚一些事情,希望你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严世建抖索着站起:“皇上,草民定当竭尽所能,知无不言。”

“我且问你,当年的首席御医严大人,因治病误诊而被处以极刑的那一位,是否是你的兄长?”

严世建垂头道:“是的,草民的兄长,的确是严世风。”

“如此说来,你也初识医术?”

严世建抬起头来,复又垂了头去,道:“家兄与草民同时学医,家兄天资超绝,因此学得比草民精绝许多,家兄因医术精绝,声名远扬,因此被所居官员举荐,入宫为医,那举荐家兄的,便是则武府知府安顺德,草民则没有这样的幸运,只能游走乡间为医了。”

孙辅全叹了口气,“你的命却比令兄好了许多,最起码的,你如今尚生存于世,而你的兄长却已人魂两隔,只是今日,你会不会落得你兄长一般的下场,便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

严世建身子一颤,连声道:“草民不敢有半句虚言。”

孙辅全道:“那好,我且问你,庚子年戌辰月甲子日,你是否去一家别庄,替人看病?”

严世建垂了头去,花白的发须在灯影之下颤动,“没错,草民的确去了那家,草民原不想做此等让世人诟病取笑之事,但求着草民之人,是举荐草民大哥的知府,草民在乡间行医,不想惹怒官家,只得去了。”

孙辅全慢吞吞地道:“去到那里,看的是什么病,行的何种医?”

严世建苍老的脸有些羞愧,吞吞吐吐,“草民给先祖蒙羞了,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病症,却哪里知道,却让草民行那等不善之事?”

孙辅全声音阴冷,“且说得清楚了,是何等不善之举?”

严世建扑通一声跪下,“草民也是逼不得已,草民兄长受知府大人举荐,才能入宫为御医,得以光宗耀祖,草民一家都欠了他的人情,所以,安知府叫草民做什么,草民只得去做……”他吞了一口口水,“草民所学针灸之法,是祖上传下来的,原是用来治病救人,可安知府求到了草民头上,草民不得不从。”

皇帝语调冷冷,“不必多做狡辩,到底是何医术,还不从实招来?”

严世建花白的头颅抖索,“是那用针灸流胎之术,事后,知府大人受人所托,又要求小人用针灸替那女子恢复形体,导阳气入体,回复以往体态……”

皇帝怒到了极点,却笑了起来,“这世间,真有此等神奇医术?”

严世建道:“这一些,是家祖不传之密,由家祖上几代一代代传了下来,到了我朝,因宫中禁针灸,家父便封了针盒,再没有帮人用此术诊过病症,但却担心此术失传,因此,传给了草民与兄长……”他磕头如葱一般,“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请皇上处罚。”

皇帝幽冷眼眸扫向了卫珏,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来,“你所诊治的女子,如今可认得出来?”

严世建抬起头来,花白的头颅缓缓回转,转向了卫珏,直扫了她一眼,颤颤抬手,又似不敢看她,“就是她。”

卫珏被他指着,浑身冰雪般的凉冻,竟象是被毒蛇咬着,一寸一寸的,獠牙已陷入了肌肤,浑身都感觉到了那股痛楚,心却如落入无底深渊,血液却从脚底涌起,直达面颊,心底充满了无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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