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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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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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的颤抖,我努力挺直着脊背,往殿外踏去。

萧宝溶沉默地望着我,忽然赶上前一步,搭住我的肩膀,低沉道:“阿墨,我不许你胡闹!”

我忽然间心都凉了。

“放心,我不胡闹,不胡闹……”

我擦干泪水,冷笑着退后几步,然后飞快跑出大殿,奔入我的公主彩舆。

我实在没有勇气问他,假如我胡闹了,他会怎样处置我。

还会和当年一样,半嗔半怪几句自己的小妹妹,然后依然将她抱起,藏在自己的雪白裘衣下小心呵护着么?

或者,用“不得已”为借口,像萧彦幽禁他一样,把我永远幽禁于深宫之中?

他有着帝王的抱负。

他要天下,他要他喜欢的女人,他还要他喜欢的女人无力反击无力逃开……

垂下锦帘,压抑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大口咳出时,依稀还听到萧宝溶无奈的呼唤飘在风中,“阿墨……”

彩舆前行时,我从拂动的围帷缝隙最后望一眼萧宝溶。

那抹清淡的身影,依旧琼姿玉立,飘逸得像一朵云彩,却在我远远不能企及的高度。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这些权术谋略,都是他所教我的,他自己运用起来,当然更是炉火纯青。

我斗不过,本是意料中事。

我也从没想过,要去和他斗。

我累了。

三哥,放心,我不会再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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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不久,便听到府第周围被便装的禁卫军团团包围的消息。

我决绝而去,到底让他不放心了。

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见我,“公主,朝中故梁的势力依然不小,咱们未必就败了。秦易川和萧家兄弟,手中还有大量兵马。我们公主府有的是密道可以暗中出府,如果这时出去,由公主振臂一呼,胜算并不小。”

我萧索笑道:“那么,将会有多少南朝将士自相残杀,多少妻儿失了夫婿慈父?江南战乱了那么久,还不够么?”

“可是……皇上似乎并未容情……”

“他不是不容情,只是想做到更好。身为帝王,理当如此。”

于公,排除异己,志在天下;于私,断我后路,铲除情敌。

萧宝溶并没有错,甚至比我预料的更有才华更有手腕。

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轲临死时赞赏拓跋顼敢于夺权立威的事,自嘲一笑,“何况,他是萧宝溶。”

他是萧宝溶,他是几次舍命救我的萧宝溶,他是将我养大的萧宝溶。

“可若当日随着昭帝出生入死的将士臣僚都出了事,公主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梁昭帝?”

恍惚想着萧彦慈爱的面容,我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梁归顺大齐的臣子,对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萧宝溶的品性,未必会这样雷厉风行吧?

如果不是我会弃他而去,他完全可以慢慢收服这些群龙无首的前朝臣子,不会这么急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更不必冒着两国交战的风险,涉入北魏皇权内政。

总是我的错。

选择了他,却三心二意,根本做不到最起码的忠贞不渝。

于是,他把我的病,我的情,全都纳入帝王的算计中;于是,我终于连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也已失去。

手足冰冷之际,薛冰源等还要再劝,外面通传,说禁卫军统领唐寂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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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请不要为难微臣!”

唐寂见我的第一句话居然如是。

我冷笑,“我几时为难过唐大人了?”

唐寂苦恼道:“长公主,皇上对长公主极是珍爱,想来长公主也不会不知。如今皇上一意振兴大齐,公主又何必让萧构去向魏人通风报信?”

我顿时明白过来。

萧构原来必定希望由我出面主持大局,好让原梁萧势力重新振足起来;待派人通知我后,又发现我病重,立刻向萧宝溶出卖了我,指证我“通敌卖国”了。

也难为萧宝溶,明知我这样做了,刚才在宫中依然对我温言抚慰,连派兵监视,也只在暗中进行,并不明着和我为难。

他不但是个兄长,好情人,好夫婿,同样,也是个好帝王。

而我,我当真会成为所谓的祸国妖孽么?

“唐大人,请转告皇上,让他放心吧,阿墨不挡他的道。”

我静静地回答完毕,立起身来,正要往内室走去时,腹部一阵狠厉的绞痛,大口鲜血,忽然便喷涌而出。

“长公主,公主……怎么了?”

唐寂失声高叫。

堵着的血终于吐尽,我轻松了一大段,虚白着脸向他回眸微笑,“便是我想挡他的道,也挡不着了!请他……为我积些阴德吧!”

小落跪倒在地,失声哭了起来:“公主,保重,保重!”

唐寂还在打听我的病情,我已懒得听了,强撑着让人扶了我回到我的闺房,把从人都遣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的书宜院,还和当年萧宝溶在惠王府时差不多的布置,只是帷幔陈设,后来都换上了萧宝溶喜欢的清淡颜色,清清爽爽,散着杜蘅的香气。

其实活在他的身边,真的会很幸福。

如果,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那个叫阿顼的少年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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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一对龙凤烛,跳跃的火焰将过于清淡的陈设映出了几分喜气。

母亲,我和你一样,总是找不到可以依托终身的好男子,从少年到白头,相扶相携,一生一世。

或许,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命中注定,我们有缘无份的惨淡收场。

握住其中一支凤烛,我慢慢在屋中走着,咳着,一一点燃那些云过天青色的帷幔帘幕。

火光很亮,竟将那些清淡的帷幔燃烧出天空一样的颜色。

那是春日的天空。

蓝天,白云,青山,翠竹。

少年少女无拘无束地笑着,相互拥抱,亲吻。

少年说,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少女说,你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少年说,你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少女说,你也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屋外传来了救火救人的喧嚣声,打断了少年和少女的笑语以及誓约。

少年和少女,其实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吹箫,她跳舞,舞一曲,《倦寻芳》。

我倦倦地坐回床榻,将凤烛扔到衾被上,在那明亮闪耀的腾腾烈火中,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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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最后一章。

不过,一直想看悲剧的亲,下一章就不用看了。就这样吧,阿墨心力交瘁绝望自尽;溶得南方天下,却不得不面对无意将最心爱的女人逼上绝路的现实;顼得北方天下,在得到阿墨那个蕴了今生所有情意的绝望表白后,将听到阿墨**而死的消息。

还真有点小虐了。

受不了这个结局的亲,请等待下一章峰回路转。

··齐延兴元年暮春,齐有辅政大权的安平长公主突然重病。

延兴帝萧宝溶闻讯带御医匆匆赶往公主府时,长公主所住的书宜院失火。

据称当时火势极猛,长公主的侍女小落、小惜、侍从薛冰源等先后赶入火中救人,但冲进去后都没能出来。懒

因公主爱好旁门左术,房中颇有些火药暗器之物,后来书宜院发生了剧烈爆炸,偌大房屋,竟在延兴帝萧宝溶赶到之际化为平地,消失于他的眼前。

延兴帝为之大恸,令大赦天下,原梁昭帝一系被贬旧臣因此幸免,大多得以善终。

又,延兴帝原与魏人有约,欲发兵助魏帝拓跋顼宗兄夺位。

至此,延兴帝也以公主丧葬期间不可动兵为由撤兵。

但奇怪的事,北魏拓跋顼并未因此便立稳脚跟,甚至立了欲夺位的宗兄之子为太子。

齐延兴二年初春,魏帝拓跋顼南巡定水,失足落江。江流湍急,左右救之不及,竟让其被江水卷走。

拓跋顼出事后,太子继位为帝,北魏政权和平地落到其宗兄手中,继续与萧宝溶南北对峙,两分天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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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那一年的春天。

远离宁都的一个江南小村里,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坐在草地上,教一群幼童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小落,小落!”

又有一名女子从一间竹楼中走出,倚着门闾唤着,“小姐哪去了?”

小落转头,疑惑地四处张望一下,惊讶道:“咦,刚才还在这里看着我们读书呢,一忽儿工夫,到哪里去了?”

一名幼童指了指村头的小竹林,笑道:“宝姑姑往那边去了!”

小惜急道:“有没有叫人跟着?前年病了好几个月,这才刚刚有些恢复过来呢!”

小落歪着头想了想,道:“薛大哥他们早上出门采办东西了,都不在家,不过这里安静得很,小姐又走惯了的,应该没事吧?”

她虽这样说着,小惜还是不放心,提了裙子直奔向那处竹林。

小落散了众幼童各自回家,掸了掸裙边的灰尘,也要赶到竹林去找一找时,小惜已飞奔了回来。

小落讶异道:“不在竹林么?”

小惜涨红着脸,鼻子上沁出细细的汗来,却笑道:“在呢,不过……从今后咱们得多做一个人的饭菜了!”

小落远远望向那静静的竹林,眼圈顿时红了,唇边却绽出了笑意,喃喃道:“总算……总算……我们公主不必自苦一世了……也不枉我们从密道中将她悄悄带出来。”

小惜却有点纳闷:“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公主安然逃出来了?”

小落嘿嘿一笑,“你忘了?公主受制于他时,曾从床下的密道中逃走,他自然清楚那屋里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吧?”

“嗯,那你说,皇上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密道?”

“不会……不知道吧?可他知道公主病重,哪里还会再逼她?你没瞧见,我们搬过来不久,一些很难找的药材,常常会出现在我们平时买药的小药铺里?”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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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萧宝墨默念着幼童自幼便教的几句三字经,恍然觉出,自己小时候竟连这些最启蒙的东西都没好好学过。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从最纯净的质地,到满是污秽的复杂心地,到底有多远?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轻轻地叹息,抬起苍白的面颊,望着沙沙轻响的竹梢,和竹梢外缈远蔚蓝的天空。有一个名字,似乎又要在不知觉间脱口而出。

到底是雄心壮志还是爱恨情仇,一点点污蚀了彼此最本原的真心?

只剩了阴谋,算计,仇恨,和伤害。

给对方一刀的同时,也让自己流着血,疼不可耐。

唇边的笑意淡了,杏仁般的眼眸中有莹亮在流动。

这时,又听见有人在低低叹息,“可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们回不去呢?”

萧宝墨给雷击了般有片刻不能动弹,而身后的男子已有温温的气息扑到她的脖颈,“就算我们都回不去了,如今都可算得上是再世为人,可不可以别等到来世?”

萧宝墨眼底的水光忽然倾溢,瘦削的肩膀颤动着,却被另一双过于强硬的臂膀揽住,以很小心的动作,将她扳过身,为她拭去泪水,和他静静相对。

散乱的栗色长发自在地在风中飞舞,近乎透明的瞳仁里,飘着温柔的蓝,却也是满溢着晶莹的液体,堪堪快要倾出。

但他到底没哭,反而微微地笑了,“阿墨,你就是我山野间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多少恨,多少怨,在听到她派使者来说了那句话后,忽然间烟消云散,又被另一种巨大的不安和不祥压过。

他从来便知道,想这个骄傲的丫头向人低头,说一两句温软的话语,到底有多么艰难。

何况,是那样绝望的来世的希望。

他甚至还来不及同样温软地告诉她,他想夺得天下,只为天下有她。

他始终无法置信,多少个日夜刻心蚀骨的相思,会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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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所以,他一直在寻找着,寻找着。

直到,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山村,发现这里有个久病着的姑娘,叫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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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墨不敢看眼前男子的眼睛,别过脸去,低哑着嗓子道:“公子,你认错人了罢?我叫阿宝,不叫阿墨。”

这烟黄衣衫的男子唇角便有了极好看极明朗的笑意,“嗯,我也不叫阿顼,我叫阿页。”

他慢慢收拢双臂,将这女子珍惜地拢到自己怀中,低声道:“丢掉牵绊我们的另一半,我们总该能好好相守在一起了罢?”

萧宝墨挣扎着想跑开时,哪里挣得开那钢铁铸就般的臂膀?

“你会后悔的。”她无奈地说道,“我丢了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墨,你丢了的,却是王。”

“有舍才有得。”拓跋顼低沉地说道,“我们都花了太久的时间,才权衡出自己想要的。我不会再放手,相信你也不会。”

他说着,唇已经凑了过去,迅速将她衔住,强盗一般霸道地侵袭着,似要将她连着魂魄一起吞噬到自己腹中。

萧宝墨呜呜出声,泪水极快地掉落下来,手脚却是越来越软,直往拓跋顼的怀中坠去。

拓跋顼望着怀中女子憋红了的脸,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心,似乎忽然便找到了着落之处,顿时宁妥了下来,眼角缓缓漾起的温柔笑意和透明泪光,如春风般轻轻漾开。

“阿墨,听……”

“听什么?”

“听,有人在那边竹林里发誓。”

“哦……”

“有个少年在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是……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天阔云高,溪横水远,竹林青葱滴翠。

正是春日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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