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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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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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到陛下那里兴师问罪,这一来,陛下与太后互生嫌隙,连大司马一并带累,岂不是正着了恶人的圈套?”
  
  嫪太后凉凉浅笑,好一会儿后,才气若游丝道:“依你之言,哀家倒该顺着政儿的主意,将婵儿撇开,把那贱人许与翦儿?”
  
  嫪夫人终于奈不住了,嚎啕哭曰:“妹妹,我不要勿喜……翦儿若要娶妻,必得是婵儿……”
  
  木子美半侧身子,细细的打量嫪夫人。
  
  那会,嫪夫人哭得十分伤心,又十分不甘:“妹妹,这么多年了,顾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那姓嬴的狐媚子去了一趟仟陵,什么腥的臭的,就全望顾氏的身上泼洒。别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如今在陛下眼里,我们也成了居心叵测……妹妹,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
  
  木子美看够了,也听够了。他转回头,望向疲惫不堪的嫪太后,道:“太后,小不忍则乱大局。惟今之计,不如先遂了陛下的心意,维护母子深情要紧啊——”
  
  “那婵儿怎么办?”
  
  嫪夫人亦瞪着红红的眼,脸面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气。
  
  木子美轻声轻气的道明看法,又分析种种可能会出现的结果,直说得嫪氏姐妹再怎么怨恨满腹,亦不得不打落牙齿连血吞。最后,嫪太后白着脸儿颁布懿旨,许定坤将军顾翦迎娶勿喜公主蒙娟。为安抚蒙氏,也为顾及皇家脸面,还特特将蒙娟的封号改作“招福公主”;婚礼,就定在半月之后。捧了这样的懿旨,嫪夫人哭丧着脸,一步一叹息的退出宫去。
  
  半个时辰后,蒙娟正在寝宫的书房内研习书法,忽听“哐当”一声,寝宫的大门便被踢开了。她正诧异,一抬眼,就瞅见蒙婵领着一群宫娥宦者杀气腾腾的冲进来。她惊恐万分,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骄横的姐姐。因想着躲避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迎出去。她刚赶到院落,便见蒙婵一脚将王麽麽踹倒在地。她急急扑上去,拦在中间,连连打手势求饶。
  
  谁想蒙婵恨恨的轮起眼珠,一口唾沫便啐在她的面上。
  
  “妖妇生的女儿,果然也是妖狐儿!仗着皇兄一时糊涂,你就得了意!我告诉你,纵然你被指婚与翦表哥,我也定要你一辈子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蒙娟倏然明白前因后果,不由得泪流成河。蒙婵见之,眼都烧红了,她抬起手,对着蒙娟的脸就是狠狠一抽。蒙娟避之不及,被搧倒于地。她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一张口,殷红的鲜血便从嘴角溢出。
  
  蒙婵犹不解恨,一脚踏住她的胸口,怒骂曰:“贱人,你整日介装这可怜模样给谁看?你是打量着翦表哥心活面软,好勾搭么?你——你无耻!翦表哥和我青梅竹马……咸阳宫里,谁不知道我们乃为良配……你为什么要来横插一脚……”
  
  蒙婵说到伤心处,再也顾不得公主尊严,倒抽抽嗒嗒起来。
  
  这时,王麽麽已挣扎着爬了过来,抱着蒙婵的小腿,哀求道:“华阳公主,我们公主卑微低贱,万万配不上定坤将军。求您发发慈悲,禀报太后,就放了我们公主吧——”
  
  话语未了,王麽麽便被蒙婵踢开。蒙婵瞪着地上残喘的蒙娟,眼内忽的射出噬人的光。随即,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朝蒙娟绝美的面上戳去。蒙娟吓得肝胆俱裂,忙滚往一边。蒙婵岂肯罢休,急步追上,伸手又是一划。
  
  王麽麽大叫一声,又一次扑上来,死死的抱紧蒙婵的腿。蒙婵气得眼欲脱眶,狠命踢抖,偏王麽麽就是不肯撒手。蒙婵冲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宫娥宦者怒吼:“还不快将这老贱人给我拖开!打,给我狠狠的打!”
  
  两旁的宫娥宦者见蒙婵状如疯妇,生怕被其迁怒,果真捋袖擦掌,前来相助。蒙娟已自地上爬了起来,她一面哑哑叫唤,一面挤进人丛,想救出王麽麽。偏偏的,她运气不好,就落在蒙婵的手里。
  
  蒙婵掐住她的颈,狞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娟妹,如果你变成了大花脸,你说,翦表哥开不开心?”
  
  蒙娟的双手亦抓住蒙婵的腕,本欲掰开。岂料,蒙婵不但不被撼动分毫,倒掐得紧紧的,几将蒙娟捏死。
  
  蒙娟身子单薄,力气又小,不一刻,便被捏得头晕眼花,气息奄奄。
  
  蒙婵的咽喉里冒出古怪的笑声,那涂了丹蔻的纤纤玉指拿稳簪子,轻巧的滑过蒙娟极细极嫩的面颊。簪子冰凉的触感刺得蒙娟的睫毛狠颤,亦刺得蒙婵两颊潮红,她柔柔一笑,轻悄道:“娟妹别怕,姐姐我会下手轻点,慢点。”
  
  言罢,手一使劲,簪子便朝蒙娟的脸面划去。
  
  一只大手闪电探出,蒙婵嘴一咧、牙一龇,手里的簪子竟拿捏不住,“当”的掉在地上。她勃然作色,欲要斥骂,却觉暗影一晃,带起的风嗖嗖而过,迫得她连退几步。待她站稳身子时,前方已然多了一人。那人金冠挽头,玉袍著身,英挺勃发,一如傲霜的青松——这若不是她的翦表哥,还能是谁?
  
  蒙婵的脑壳滚如沸水,脚步急挪,竟直直的扑向顾翦。然她的手指头还没触到他的衣衫,便给对面飞来的一句话击落。
  
  “华阳公主,敢问臣妻所犯何罪,竟招如斯辱打?”
  
  蒙婵吃惊的瞪大眼,这才发现表哥面有愠色,眸色冷硬。她的视线再往下移,赫然看见蒙娟软叭叭的依偎在表哥胸前,而表哥的左手亦紧紧的扣着蒙娟的腰。她的心肝顿时被扎了千万个小孔,每个小孔皆汩汩的流着鲜血。
  
  “翦表哥……你……适才你叫她做什么?”
  
  顾翦眼见表妹伤心欲绝,心上未免有些软,可一瞥怀中,佳人直到此刻犹面色如土,躯体颤抖,不由得气恼,遂哼道:“公主既然来此,想必已经知陛下和太后的圣意。臣不才,有幸得尚招福公主,还望华阳公主念同气连枝,毋要逼迫太甚。”
  
  “翦表哥,你以为我逼迫太甚?”蒙婵擦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质问:“那你呢?你又何尝不对我逼迫太甚?你又置我于何地?”
  
  顾翦静静的凝视蒙婵,眉色渐而肃然:“俗话道,‘冤有头,债有主’,原来触怒公主的乃是臣下。公主,你有甚怨气,尽管冲臣撒来便好。”
  
  大颗大颗的泪珠自蒙婵面上滚落。她走近几步,颤声道:“翦表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样作贱婵儿,你的心里便觉得称心快意么?”
  
  眼见表妹完全不顾及皇家身份,只想胡搅蛮缠,顾翦干脆道:“华阳公主,是臣配不上你,你金枝玉叶,值得更好。从今后,臣归土,你入云;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大家安平享乐,清静度日,这不好么?”
  
  蒙婵怔怔的瞧着表哥,半晌后才决然冷笑,道:“我不如意,天下人也休想如意!”
  
  言罢,如针如刺的目光毒毒的扎向蒙娟。那会,蒙娟已恢复力气,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惟可着劲,要从顾翦的手臂中钻出来。顾翦岂有不知,忙下意识的收拢双臂,愣箍得蒙娟无法动弹。次后,他稍稍低头,但见怀中人的两扇睫毛密密颤抖,料她恐惧,右手便往她后颈轻轻一按,她的一张小脸便无可奈何的埋入他微张的襟领。
  
  蒙娟吓得两脚瘫软:这样的亲密举动,不是要自己的小命么?只要此人一走,蒙婵必定会命人乱棍将自己打死……不明真相的人,定当自己自不量力,非要争风吃醋……纵然自己已灰飞烟灭,她们亦喋喋不休,绝然不肯放过自己,连带亡母一并被羞辱……这样的死法,可真是窝囊到了极点……
  
  于是,她泪如雨下,很快便沾湿了顾翦的衣襟。那沾了泪痕的衣衫又黏在顾翦的肌肤上,直浸得他的身子禁不住微颤。他顾不得边上有人无人,只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蒙娟恨极了自己是个哑巴,又挣扎不过,急得险些晕迷。就在这时,忽觉双脚离地,身子悬空。她骇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顾翦打横抱起。顿时,她心底一片凄凉,愈发连对面都不敢看。这时,两瓣热热的唇滑过她的耳,低低道:“别怕,我在。纵是我不在,余下的十来天,她亦动不得你。”
  
  蒙娟愕然,微微张目,却见候景正扶着院门喘息,后边还跟着一个小黄门及十来个羽林郎。
  
  蒙婵亦瞠目结舌,不知此为何意。
  
  在小黄门的搀扶下,候景迈步进来。他先是满脸堆笑,对着一圈人作揖,然后再挺直腰,尖着嗓音道:“陛下口喻:自今日起,封闭招福公主所居的‘幽竹苑’,闲杂人等,一概免入。如有想祝福纳喜者,成婚时再来敬贺。”
  
  言罢,候景胖手一伸,恭恭敬敬的请华阳公主回宫。蒙婵本待不去,岂料眼角一瞟,表兄却看也肯不看过来,只顾关心怀中的哑巴。蒙婵复又思量表兄之前所言,再惦量自己十数年来的深情,真真是寒透心底,遂长袖一甩,负气而去。她的那些宫娥宦者,忙尾随追上。
  
  候景本欲客客气气的招呼顾翦离开,却见他若无旁人的将招福公主抱于屋内。他转了转眼珠,一些琐事宛然在目。原来,在奉皇帝之命来这幽竹苑前,他曾被差到太后处请安。那时,他恰好看见嫪夫人抹着泪眼离开长乐宫,等他应付完太后的诸多盘问,才赶到春芳殿司马妃处,便瞧见顾翦直直的杵立殿外。他正感叹定坤将军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打搅皇帝的好事,殊料,皇帝即刻命他来此处传旨。定坤将军明明已心愿得遂,偏还要和他并肩而行,然不知几时,他又被远远的撇在了后边。如果说,亲眼见到皇家女儿为情而大打出手的场面让人忍俊不禁的话,那么定坤将军的作为就特别的让人匪夷所思!他……
  
  “将军,老身来照料公主便好——”
  
  王麽麽苍老的声音惊醒了候景的胡思乱想,他回头,清清楚楚的看到顾翦坚定不移的将招福公主抱往她的寝室;可怜那哑巴公主,几番试图挣脱,全是白费力气。
  
  于是,候景机敏的踱到梨花树下,装着欣赏那几乎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枯黄枝干。
  
  入夜,咸阳宫内渐趋太平,多数人都已安分守己的入睡。木子美服侍完嫪太后,懒洋洋的回到自己的住所。开门迎接他的,是个干瘦矮小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笑着递上一只大白猫,道:“公子,湄儿猫久不见你来,今晚闹腾得厉害呢。”
  
  木子美捋了捋猫毛,哼道:“她不听话么,只好给她吃点苦头。”
  
  中年男子一时没闹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故不敢顺着话头往下说,便巴眨着小眼道:“公子,我听说,从昨晚到今夜,陛下一直腻歪在新娘娘的身边,连给太后请安都舍不得挪一挪——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障眼法么。只要他继续一门心思的对付他母亲和那几个权臣,收网的时候,我才能不费气力么。”
  
  中年男人陪起笑脸,道:“是呢,任他如何排兵布阵,他也决然想不到咱们;就是太后那里,不也是任由公子牵着鼻子走么?公子,你真是技高一筹,古往今来的所有谋略家皆望尘莫及啊。”
  
  对此阿谀之词,木子美恍若未闻,只低下头,频频亲吻白猫。
  
  中年男人讪讪没趣,正要退下,却听到一句幽幽的话:“湄儿,你真是个教不乖的小傻瓜。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再站错地方,我可不能饶你了。”
  
  中年人直觉脊背发凉,忙偷偷回头。只见月光下,呢喃者长身玉立,那衣袂飘飘的模样,恰似一朵怒放的皎花。                        
作者有话要说: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抱抱一路打分留言的oasis同学。
下星期一再来看更新。




☆、第五十六章   各藏心思(一)

  定坤将军尚主一事,直到第二日才传到蒹葭园内。谢韵是连连扼腕,感叹世间又有一位极清俊极灵秀的女儿将被糟蹋;嬴湄却是又惊又喜,嗟叹不已。终因放心不下,早膳用罢,她便赶往大司马府。
  
  顾翦正在独居的小院内品茶,一见义姐,便笑吟吟的邀她同来尝试。
  
  因左右无人,她单刀直入道:“翦弟,虽说现在形势微妙,许多事一眼难清。退一步,自然是韬光养晦;进一步;也未必是自入火坑,你又何必如此呢?”
  
  他抿下一口茶水,不待苦味流窜,便笑道:“我终归是要尚主,她也必得匹配重臣;如此天作之合,凑在一处,岂不妙哉?”
  
  “翦弟,你……仅止而已?”
  
  他并没有即刻回答,只放下茶盅,走向附近的海棠树,顺手折下一枝,淡淡道:“湄姐,你想多了。顾氏在秦国固然威风八面,却仍须不断的向龙椅上的人剖白忠诚,方可高枕无忧;那龙椅上的人只手擎天,自然也得频频施舍恩惠,方可长治久安。我为我的家族,她为她的皇亲,这样的婚姻,与风花雪月何干?”
  
  义弟说的如此坦率,她的心倒一阵揪痛。沉默了一会,她才黯然道:“是我多事,连累你了。”
  
  “湄姐又说傻话。我自己做的事,与你何干?”
  
  她抬起眼,见他手拈枯叶,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忽然的,她想起了两年前的御花园里,他亦是这般真诚的望着自己。她心上一热,道:“翦弟,大司马闭门思过的事,我也知道了……”
  
  “那事也怪不得你,不过是陛下恰恰逮住机会清算旧帐么。”他苦笑,复踱回原位:“二叔以前也说了,父亲虽八面玲珑的行走官场,可毕竟权大危群,又和皇家走的太近,被猜忌排挤,理所宜然。何况他又是那样的雄心勃勃,岂有长久受制于人的?……他说过,在他的一统大业里,一定要流淌着我的热血——湄姐,不瞒你说,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呢。”
  
  她默默仰望,这才发现义弟大大的不同于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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