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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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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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烟奸笑道:“我都这样子了,她狠得下心么?”
  
  管强伸出一指,轻轻的戳了戳妻子的额头。忽然,他忧心忡忡道:“如今话全挑明了,会不会适得其反?”
  
  绯烟眨了眨眼,叹气道:“这就不好打包票了。一半看造化,一半看姑娘吧。”
  
  管强究竟是个呆子,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正欲嘟哝,绯烟则整整衣襟,满不在乎道:“方才那么一折腾,肚子都饿了。走,找姜妹子做糕饼去。”
  
  管强生怕饿着未出世的孩子,什么姑娘二公子顿时全扔到脑后,只管搀着妻子往膳房走。
  
  屋内,嬴湄呆呆的坐于灯下。明明光线浅淡,灯影柔和,犹刺得她眼花脑胀。
  
  原来,她对秦君的感激与倾佩已经累积了那么多,多到绯烟都误以为她将入主中宫……既然自幼相伴的绯烟都起了这样的念头,那么身为天子的他呢?……临去的时候,他曾久久的望着她,最后的那一笑,分明志在必得……当时愚蠢,还以为他期待的,仅仅是此翻西去的成果;如今看来,恐是别的含义更多……
  
  嬴湄,你苦心孤诣,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难道就是为了搅乱人心,再入泥塘?
  
  这样的念头,如闪电霹雳,直击得嬴湄全身僵直。
  
  回味绯烟尖利刻薄的话语,她不得不承认,是她逾越了!确然,年未及冠的他,是那样的光明磊落,那样的卓尔不凡,浑不同于史书上、册画上的帝王。她告诫过自己的,君是君、臣是臣,能藉他之手效命天下就够了;偏偏一次低眉,一声轻叹,她便不期然的沉醉下去,一点点、一寸寸的靠近他的心扉,为他欢喜为他忧虑……
  
  嬴湄,那是注定要百花环绕、百鸟团簇的真龙天子;你,是要振翼高飞,还是要蜗居栖息?
  
  一点冷风,从窗扉的缝隙间穿过,经炭火一搅,便散作了千丝万缕。它们缓缓前行,绕过瓷瓶时,顺手捋下一把梅香,撒入人眼人鼻里。
  
  嬴湄猝然惊起!
  
  然这样的慌乱转瞬即过,她再坐于椅子时,已是眼光清明,神色平静。
  
  恰好,穿窗而过的风陡然增大,那些早就闻惯了的梅香里,竟带着一股嫩叶新出的清气。莫非,窗外已春回大地?
  
  她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只觉得灯影僮僮,梅枝摇摇。
  
  十一年前,确乎就在李俊随其父到她家求聘被拒之后,她曾亲送姬冰到村口。一路上,野花摇曳,幽香袭袭。看着这些五彩缤纷花朵儿,冰曾叹曰:“湄儿,女儿如鲜花,花为女儿化,你可知道你像什么花?”
  
  她嗤嗤笑曰:“我这模样,至多就是根狗尾巴草,哪里敢与花相比。”
  
  他将一朵鲜红的单瓣花儿插在她的鬓间,道:“湄儿太自谦了。万紫千红中,你就是临寒怒放的腊梅。北风虽劲,又岂能折杀你半分。”
  
  她本就爱梅,闻言而心喜,道:“那你是什么?一只雄鹰,还是巍峨高山?或是佳木秀树?或是空朦明月?”
  
  他望着她,一本正经道:“湄儿既为寒梅,我便要做寒梅脚下的泥土。咱们一同承受狂风暴雨,一同迎得春归——你道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只放声大笑,眉眼里,全是满满的骄傲。那时的她,不过十四的年纪;他,不过十五的儿郎……而今回首,她终于慌了——她竟然记不起那个十五岁少年的面孔!
  
  思索、搜罗,脑中盘旋的,始终是玉郎英俊的侧面!
  
  冰,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若我开口明言,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咬牙切齿曰:偶都写到这地步了,那些马马虎虎的童鞋们,乃们要素再为冰呼天抢地,无端烦恼,乃们还是手提屠刀,直接上来将偶大卸八块!省得偶倍受折磨!!!!
另:有点小事,本周周四可能无法如期更新,但在周六、周日及接下来二三天,偶争取日更。




☆、第六十五章  险象环生(一)

  当晚三更,嬴湄领了姬冰,再点上三个身手了得的侍卫,直奔北虎门。待他们到达时,蒙习恰亦领着五位壮士赶到。一行人会齐后,亮出金牌,守城的校尉急命放行。
  
  他们顺顺当当的走了两夜一天,于傍晚时分赶到一处丛林。望着高低错落的树木,嬴湄不禁探了探身,然林木密密麻麻,枝叶又繁多茂盛,根本望不到尽头。她略略沉吟,脑袋朝后一偏,姬冰便催马前曰:“禀太傅,从这里到陇西边关,还有百余里。再赶一赶,定可在撑灯时分进入城内。”
  
  嬴湄点点头,吩咐诸人打马快走。
  
  谁想蒙习却抱怨道:“太傅,自出咸阳以来,咱们星夜兼程,可是颠得骨头都散了。不如先下马休憩,喝点水,吃点干粮,我们歇气的当儿,也叫马匹养点精神。一柱香后再动身,总不至于误事吧?”
  
  嬴湄和颜悦色道:“二公子,我们乃是要务在身,岂能随意耽搁?还是忍一忍,只要到了陇西城,软榻暖被,有的是时间让公子歇息。”
  
  蒙习翻起白眼,哼道:“太傅,出发前可是掐过时辰的,只要我们能于明日黎明前进入城内,便不算晚。我就不明白,一路上你总是惶惶急急的催逼,搞得像奔丧一样。这么天寒地冻的,连个暖手暖脚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哼,有这必要么?”
  
  嬴湄冷了眼色,很想讥讽几句,然虑及蒙斌的面子与意图,只得生生忍住。她从马背上抽出酒囊,扔与蒙习,勉强笑道:“二公子身上的暖裘若是挡不住北风,就喝点这个。虽说这一带也还太平,但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知下一刻会碰上什么。况何该做的事情越早做好,不独陛下龙心喜悦,就是千岁那里,亦是满面生辉,二公子不也——”
  
  话语未了,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姬冰手按于腰间,心便一紧,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其实,他注目的地方并无人踪,然林木死寂,连一声鸟鸣,一丝风声都没有。
  
  嬴湄心下一凛,慢慢抽出佩刀。身后诸人见之,亦跟着拔刀;又在姬冰的示意下,迅速拨马转头,围成圆圈,一致向外。
  
  说时迟、那时快,尖利的“嗤嗤”声绵绵不绝的传出。伴随这些怪异声响的,是无数根黑点黑线从四面八方飞窜而来。众人忙挥手招架,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一阵“叮当”乱响后,许多箭羽掉于地上。还不等他们稍有喘息,数十道黑影便飞窜而出。
  
  嬴湄暗暗松了口气:明枪总比暗箭好防。
  
  然窜出的蒙面大汉中,同时有五个朝她奔来,为首者速度极快,眨眼间,剑尖便已刺到眉前。嬴湄矮□,手腕一翻,刀刃对上剑尖。她本欲借力打力,哪知对方劲道极大,手臂直直一伸,竟冲开她的刀刃,穿刺而下。嬴湄赶紧偏头,勉强闪开,不料另外四把长剑紧随递上,其中一剑甚至挑飞了她的大刀,直破其胸。无奈,她只好扔了缰绳,滚落马下。五人亦跟着落于草丛,脚尖轻轻一点,便又追上来连连刺剁。嬴湄全无还手之力,惟咬着牙,钻到马腹下。偏生她的坐骑受了惊,竟撒开丫子,没命狂奔。她暗暗叫苦,一面卷缩成团,做好了被踩踏的准备。
  
  忽然,她的身子一轻,转瞬又骑上马背——身后,还是那个坚实的胸膛。他与她,明明隔着厚厚的裘衣,可那一种贴心的温暖,仿若靠炉而依。
  
  她倏然有些失神:很久以前,他也这么救过她的性命!
  
  待她回魂时,姬冰正一手搂着她,一手转动刀柄,手起刀落,如电闪过。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唉嚎中,黑影相继倒地。然战况始终没有消歇,随着面前跳跃的人影渐少,姬冰反而越发吃力。嬴湄睁大眼,看清前方有个大汉忽上忽下,如蜻蜓点水般,双足不断蹬着周遭树木,借其弹性,不但避开了姬冰的凌厉刀法,还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反攻过来。若论机敏灵活,嬴湄还不曾见过有谁能胜于姬冰,但此一刻,她成了障碍,不单累及于他,就是自身亦频频落于将被刺死的险境。她把心一横,道:“我先下马,你料理此人。”
  
  言罢,她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抱着头就往地上滚。
  
  见此,蒙面大汉剑尖一旋,硬是追着她落于地面。还不等双足实实在在的踩在草丛上,他便足尖使劲,如梭鱼般穿过姬冰的马腹,直刺她的后心。姬冰大急,忙侧弯身子,左手一挡,右手的大刀顺势狠劈。
  
  只听“噗”“唰”两声,几点鲜血溅上嬴湄的右边耳垂。嬴湄心下叹息,懊悔自己还不曾拟定遗言,一个重重的身子便将她彻底压趴地上。
  
  因感觉不到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压着她的人则翻倒一旁。微微踌躇后,她缓缓回头,背上依然没有丝毫痛觉。她又惊又喜,忙支起半身,但见蒙面刺客已头首分家,热血尽泼于背上。再往左右两边溜眼,她的人虽然形容狼狈,但并没有谁缺胳少膊,倒还将偷袭者全都结果掉。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面翻身坐起,一面往上看视。
  
  恰那时,一只滴血的手向她伸来:“太傅,请快快上马。”
  
  她这才发现姬冰左腕的袖管已被挑破,三四寸长的黑布飘摇下垂时,亦将淋漓的血肉显于她的眼前。她一弹而起,小心翼翼的抓牢他的手,望着他极为英挺俊拔的面孔,还有那极力压抑情绪的幽黑眼眸,她的声音不由得颤抖:“你……伤得深么?”
  
  “属下无能,保护不力,累太傅受惊。还请太傅快些上马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姬冰的答非所问让嬴湄冷静下来,她伸手放于嘴边,轻轻撮呼,受惊的坐骑便从树林的另一头哒哒窜出。上马后,蒙习禀曰,刺客的死尸上全无线索,状似普通的山贼。嬴湄点了点头,也不追究,只吩咐快走。
  
  果然在撑灯时分,一行人赶到陇西城下。守城的将军乃是当年随嬴湄南征夏国的部将仇雠,因着嬴湄的无私分功及全力推荐,他得以由校尉升任将军。他早就接到大司马顾岳的密令,一直在城楼上厮守。现见一行人如约到来,忙高高兴兴的迎出门来。然看到嬴湄等人不独尘烟满面,还衣衫沾血,一时为之震惊。
  
  待入了营房,嬴湄才道:“仇将军,这一带可有山贼横行?”
  
  仇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答曰:“太傅,只要是靠近边关,再太平的年头,山贼也是缴灭不完的。不过您放心,末将这就点兵追檄,一个也不放过。”
  
  嬴湄摇摇头,道:“不必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仇将军,我要的士卒、马匹和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传令下去,叫人即刻将东西驮于马上,用过晚膳后,我要即刻出关。”
  
  仇雠才刚抱拳曰诺,蒙习便讶异道:“太傅,一路行来这般辛苦,适才又遇了山贼,你难道就不给弟兄们喘口气?”
  
  嬴湄转过身,犀利的眸子就盯在他的面上:“二公子,你真相信偷袭者是山贼?”
  
  蒙习诧异道:“不是山贼,还能是什么?”
  
  “如果真是山贼,不过乌合之众,岂会博命顽抗,直至不剩一人?如果真是山贼,岂会一味追杀本官,而不看看我们一行有否赀财?他们分明受人指使,意图叫本官或死或伤,令此行化为泡影。很显然,本官此行已然败露,要么就此打道回府,要么便独辟蹊径。”
  
  蒙习的脸微微白了,呐道:“我们自然是要不辱圣命,然只要出了边关,等待咱们的,最少有十万西凉大军。太傅,我们预备带多少人出关?”
  
  嬴湄缓缓道:“三千。”
  
  蒙习的嘴张得老大。好半晌后,他回过神,怒曰:“胡闹!这绝不可能!区区三千秦骑,太傅这是要领着我们去送死么?”
  
  嬴湄慢慢的踱着步子,道:“二公子若是害怕的话,可留在陇西城内等候本官。有了仇将军的细微照料,公子定会一切如意,毫毛无伤。”
  
  蒙习涨红了脸,一指几乎戳到嬴湄面上:“你——嬴湄,别忘了我也算半个巡边使,岂由你胆大妄为,白害我大秦男儿枉送性命!我这就召集人,看看谁会跟你冒进!”言罢,他甩袖出门,撞得两扇门板“嘎嘎”直响。
  
  仇雠凑近身子,满面担忧道:“太傅,二公子固然脾气冲些,但是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望您三思。”
  
  嬴湄笑曰:“我又不是去打仗,不过是取捷径找人商洽,哪里就真会害人白丢性命?”
  
  仇雠犹然不解,然看她面色舒坦,并无自负之态,加之曾亲眼见识过她的神机妙算,故也不再妄言相劝。嬴湄倒招手唤他更近一些,低低吩咐一番,他忙领命退出。
  
  屋内只剩下姬冰和嬴湄。就着灯光,她细心的给他包扎伤口,一面又皱着眉道:“冰,你猜会是谁透露了消息?”
  
  他想了想,道:“此行机密,惟那日身在御书房的朝臣所知。如果他们不曾向外透露,就是此行跟来的人亦难猜出你的真正意图。”
  
  她点了点头,食指和中指交替着轻扣桌面,低低道:“你说,蒙斌为什么要派蒙习跟着我?一路行来,这个脓包处处碍手碍脚,没半点用处。我不信蒙斌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更不信什么‘历练孙儿’的鬼话。”
  
  他抬起头,黑如点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我想,应该是他已经怀疑我了。”
  
  “嗯?”
  
  “你还记得在仟陵时我曾跟你说过的话吧?”
  
  她点了点头。
  
  “蒙斌此生,对女子猜忌甚重,所以一旦察觉到天子的真正心思,便命我潜伏于你身旁。然你知道,那些属于你我及李俊旧怨的事,我是绝不能让他知晓。他虽然任我为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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