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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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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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湄的眼珠定定大张,眼底终是浮上一抹忧虑:“慕容隼居然亲自来了?看来,燕国的本钱下得比预料的大。我且问你,你来之时,仟陵还剩多少兵马,可否失守?”
  
  “禀大人,属下冒死冲出来时,仟陵守军已不足五千,但尚未失守。”
  
  嬴湄双眉深琐,道:“可知顾诚将军处还有多少?”
  
  “属下不知。我们跟着杜校尉冲击了大半夜,始终没能靠近北固镇,也不曾见顾将军露脸,怕是他伤得不轻啊。”
  
  “阳城呢?”
  
  “原有五千。但那里城郭薄小,若被强攻,恐是支撑不了多久。”
  
  嬴湄豁然回头,望向樊进:“本官此行,共领羽林军千人。然内中仅有四百骑兵,余者皆为随辇步行,以此推算,速度必然极慢。樊县令,劳你即刻征调六百马匹,本官急用。”
  
  樊进抹着汗,哆嗦道:“大人,这仗都打起来了,还赶着送长公主去做什么?”
  
  “谁说要送长公主去了?”
  
  樊进的嘴张得老大,花白的胡须不断抖动:“大人莫不是想增援仟陵?这,这长公主怎么办?”
  
  嬴湄一面穿上铠甲,一面道:“长公主就留在此处,由你看护。切记,万勿让长公主受惊,也不可让长公主走失。”末了,又对军士道:“你到驿站换马,直奔咸阳,将此军报报于朝廷。”
  
  军士铿锵道:“大人放心,属下定能在黎明前赶至咸阳。不消几日,咸阳必有大军援助边线。”
  
  嬴湄不禁苦笑,很想告诉他:咸阳除了镇守宫禁的南军,连戒备京畿的北军亦在华阳公主发嫁的同一日,调往南方,再无一点多余之力。然樊进和军士目光殷殷,便没有明言,只催促二人各司其职。
  
  巩县终归是个大县,不到一个时辰,骏马雕鞍,一应配全。嬴湄集合队伍,告之军情,申之大义,羽林军群情激昂,振臂呐喊,誓死相随。嬴湄颇为满意,即翻身上马。樊进却拽住缰绳,颤巍巍道:“太傅,虽然边线告急,可你只率一千骑兵,是否过于冒险?”
  
  嬴湄微微一笑,道:“樊县令,奇袭于敌,贵精不贵多;况此刻兵荒马乱,难以筹集人手。你勿用担忧,照顾好一县百姓及长公主便成了。”言罢,马鞭一抽,飞入茫茫黑夜。
  
  一路上,夜风劲吹猛拍,嬴湄除了拼命赶路,便是不由自主的寻思:边线告急,咸阳大约也是风浪颠簸吧?只不知,他可能从容对付李俊那厮?
  
  一时由此及彼,又担忧起姬冰的生死。心肝随骏马的弹跃起起伏伏,总难放下咸阳那头。
  
  恰如嬴湄所忧,咸阳早在十日前便行宵禁,偏这日傍晚,天才下黑,便有泼皮无赖在朱雀大街酗酒闹事。兼任京兆尹的张延还未赶到,已先见百姓托儿携老,奔走呼号。他心下又急又惶,挥鞭猛进,老远便瞧见朱雀大街浓烟滚滚,两边店铺尽被烧砸。后边更有许多提着兵刃的泼皮又砍又杀,肆意抢掠。张延忙指挥差役抽刀迎上,截断去路。然他带来的人不过百数,不消半盏茶的功夫,竟被众泼皮打得溃不成军。幸得贴身的护卫杀出血路,将他拖到僻静处。绕是如此,张延还是被打破头皮,鲜血横流。护卫撕烂衣衫,替他包扎,他抬头,恰见一个差役失魂落魄的奔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说!”
  
  “大人,玄武街、白虎街、苍龙街,还有周边八衢,具有人聚众闹事,打砸烧抢,无所不为。小的们顾得了前边、顾不了后边,派人到京兆署搬救兵,偏偏长吏们阴阳怪气,推三阻四。去的弟兄气不过,奔出衙门找您,结果碰到在它处执勤的分队,他们说,咸阳最繁华的西市、鼓楼、钟楼,俱已落入逆贼手里。参与谋反的,竟有不少京兆署官吏和差役。现在,咸阳城已乱成蜂窝,小的们伤亡惨重,几无剩还。大人,这可怎生是好?”
  
  “你适才说推三阻四的长吏,可有哪些人?”
  
  “回大人,是主事的罗长吏、秦长吏及汪长吏。小的还听说,正是得了这三位长吏的唆使,那些泼皮们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张延脸色如纸,望望烟火交织的街头,把牙一咬:“到天牢。”
  
  护卫和差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愣愣的尾随而去。
  
  到了天牢,张延向牢头问取锁钥。牢头以为他欲提审犯人,便将锁钥举手捧上。张延三步并作两步,提着灯笼,飞也似冲向关押蒙学的牢房。
  
  虽然才入狱三日,也不曾受到亏待,但蒙学已是脸颊深凹,容色憔悴,惟一双血丝密布的眸子烁烁逼人。他静静的看着张延打开门锁,等着他如之前般按部就班的审讯。岂料张延冲口曰:“京兆尹大人,咸阳城已乱成糊粥。目今,廷尉署再无人马可调,京兆署又落于贼手,南军则深在禁中,北军俱已开赴南方,咸阳已是无人守矣。唯望您亲自出马,制止风波。”
  
  蒙学讶异道:“张大人,学入狱之前,虽不敢说事事料理分明,但各司各处,俱详细安排,为何还叫木子美那厮策反成功?”
  
  张延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末了还是实话实说:“下官自奉命接下大人您这摊子,以一人之身分管两处官衙,又负责此案,再为长公主出阁而四处打点,真真是□乏术。陛下垂怜下官日以继夜,不得休眠,便从丞相署调了罗文、秦叶、汪畅三位长吏协管事务。没想到此三人居然是木子美的心腹,他们乘机务之便,四处安排爪牙,终于闹起事来。如今也说不了那么多,大人且随下官离开此处,前去平息策乱吧。”
  
  蒙学探出一脚,然脚步还没搁上门槛,拳头已先捶向牢门:“张大人,学现为重犯死囚,就此出去,将来定要连累于你。再且,陛下心意难测,他之所以从丞相署调来罗、秦、汪三人,便是信不过学,以为学的安排调度里藏有猫腻;学此一去,还不知他又会怎生思量!”
  
  张延自袖中掏出京兆尹的官印,双手递上:“生死攸关,岂拘小节?大人,诚如您所言,陛下既然连您都已提防,想来内宫中的将领也多被猜疑。大人再不挺身而出,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况大人本是清白,纯是歹人陷害,今夜,下官定能揪出凶犯。大人,快走吧,再迟一步,悔之晚矣!”
  
  蒙学心一凛,将官印塞入袖袍,抱拳道:“如此,学谢过张大人。”
  
  言罢,他撩起衫摆,奔向台阶。正好牢头下来,一时不防,竟被撞落。待牢头看清背影,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叫:“来人!快来人!”
  
  张延忙喝道:“你嚎什么呢!”
  
  “大人,那,那是汝阳王府的大公子!他,他这样跑了,小的一家还要不要活命?”
  
  “要死也先是本官死,岂轮得到你?”
  
  牢头犹然哆嗦,愣没明白。张延只好将他提起,道:“蒙学大人不是越狱潜逃,乃是本官放的。陛下将来若是问及此事,本官自有应答,又怎会牵连到你和你的家小。”
  
  “可是没有圣旨,便将人放了出去,终究违逆大秦律例,且大人您又如何证实大公子清白无辜?”
  
  若在平日,张延未必有耐心与区区牢头周旋,此刻,却昂着头道:“今日凌晨,汝阳王府的管家告之本官。在老千岁遇害前,他曾在书房外亲耳听到老千岁曰,二孙之中,他老人家总是先取了大公子,连下月的世子册立也已奏请陛下甄选长孙。你看,大公子前途如此光明,又岂会毒害祖父?你想想,老千岁两眼一闭,究竟谁最得利?”
  
  牢头嘴里才发出声音,旋即用双手紧紧按住。
  
  张延目光里含着一点赞许,拍拍他的肩,道:“本官待会有事差你,你可不要行岔了。”
  
  牢头忙将耳朵伸过来。张延细细吩咐一番,牢头躬身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张延含颔,然思及外边情形,终究难展双眉,提上灯笼,急急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千辛万苦,真的是千辛万苦,改作文,改试卷,讲课,带小朋友,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码字。真害怕这样疲惫下去,我又进入瓶颈。真那样的话——子啊,来个霹雳,或是来道闪电,将我带走吧!或是让我穿越吧!!!!哪怕是穿越到一只猫猫或是狗狗的身上也好啊!!!!




☆、第七十一章  困(二)

  蒙学出得天牢,果见烟焰张天,将夜空映得通红,遂抄近路奔回王府。家仆开门见他,又是讶异又是欢喜,忙不迭的唤来管家。官家一面抹泪,一面吩咐准备香汤孝衣,欲让他沐浴上香。他却长眉一轩,吩咐马上集合王府内的所有护院。原来,蒙斌在时,便在王府内豢养铁甲一千,权作仪仗。早在几年前,蒙学便替祖父奔走行事,且一贯奖罚分明,心又宽广,故这些人心里早取了他。此刻闻得召见,忙来集合。
  
  蒙学三言两语说清概况,又道:“此番出府,五百人随我直奔咸阳宫,救驾为上。余者五十一队,分往东西南北四条主街,先夺回钟楼鼓楼。你们人数虽少,但皆是祖父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夫,人人皆可以一挡十,对付那等泼皮无赖或是参与逆谋的差役,可说是易如反掌。且当此之乱,只要有人出头主持,百姓的仓惶之心得了依靠,必然安定,自会出手相帮。到那时,弟兄们是势如破竹,稳操胜劵,为大秦建功立业也!”
  
  众护院热血沸腾,皆掳起袖子,操刀紧跟。蒙学大喜,命全部上马,打开门,各有所去。
  
  蒙学才奔到咸阳宫的正门,借着屋檐下高挂的灯笼,分明看到南军统帅杜确满面焦急,正领着十来个侍卫以刀柄击打宫门,地上则横躺着数十人尸马体,上面皆插满密密箭镞。蒙学情知不妙,大喊:“广羽将军,可是宫里反了?”
  
  杜确看清来人,不由一惊。他记得蒙学的罪名,一时摸不准是敌是友,惟紧握兵刃。蒙学便从袖中掏出张延还来的印章,扔给杜确。杜确拾起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大人当心,里边有箭手。”
  
  话语才了,宫墙上便伸出许多脑袋,只听嗤响不绝,箭如黑云。幸得诸人已有防备,挥动大刀,全部挡开。蒙学瞅准空挡,狠踢马腹,蹿到宫门前的屋檐下。
  
  杜确抓住马头,道:“大人,不好了。一个时辰前,末将见城中大乱,料着宫内必有骚动,忙来探看。谁想远远便看见柳丞相在侯景的搀扶下,颤颤微微的迈进大门。末将正想跟上,宫门却‘哐当’一声关闭。末将叫喊不开,索性攀墙,结果便是这样。”杜确说到这里,眼神瞟向地上死尸,神色黯然。
  
  蒙学睁目道:“你糊涂,当此紧要关头,你不时时守备内宫,保护陛下,又出来溜达做什么?”
  
  杜确叹道:“末将何尝不是这样想。可自嬴太傅护送长公主出了咸阳,陛下便召见末将,吩咐末将将所担之责,半分侯景。还叫我二人轮流戍守,侯景负责黑夜,我则负责白日,谁料到如此下场。”
  
  蒙学脸面尽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条毒蛇!亏他藏得这么深!原来他也是木子美一伙!陛下,只怕陛下!”他忽然低下头,道:“广羽将军,设若南军中已混入木子美安插的死士,你可有把握随意调谴?”
  
  杜确斩钉截铁道:“大人,羽林军中多的是堂堂男儿,岂能任由阉人操戈!”
  
  “好,你上马来,咱们这便营救陛下!”
  
  杜确愣了愣,道:“大人,您莫不是想跃马而入?这宫墙高达三丈,骏马再健,驮着两个人,它也飞不过去啊。”
  
  蒙学俯□子,杜确听罢,大感欣慰。二话不说,翻上马背,与蒙学共骑一乘。蒙学招手唤来一名心腹,密语几句。那心腹忙领着一干兄弟离开。不多会,他们拖着云梯、木箱和盾牌返回。于是,墙里人头攒动,墙外则高塔垒起,两边箭来箭往,火把摇曳,打得不可开交。一片杀声里,驮着蒙学和杜确的骏马,则朝绕着宫墙往西奔去。
  
  午阳殿内,柳勤面色如土,嘴角溢出的血,转眼便将花白的胡须染成触目惊心的红。可他犹痉挛的推搡蒙政:“快走……陛下快走!”
  
  蒙政的心肝一阵一阵的抽搐,脑袋一团一团的混乱。他慌乱的搀住柳勤,用尽力气,就想老人和自己并肩而立。偏偏柳勤已合了眼,垂了手,软软的贴着他的身体,萎顿落地。蒙政死死拖着不放,哽咽道:“丞相,丞相。”
  
  对面飞来一窜尖利的声音:“得了,别这般惺惺作态!你巴巴儿哄他入宫,不就是想结果他的性命么?现在他如愿以偿的死在你前头,你还不该额手相庆?这么鬼哭狼嚎的,作给谁看呢?”
  
  蒙政回过神,腰板慢慢挺直。
  
  侯景在一干乔装为羽林军的爪牙的护卫下,提着宝剑,步步逼近;剑尖上犹沾着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掉。侯景两眼放光,白胖的脸面胀得像才出蒸笼的包子:“蒙政小儿,咱家也不是无情人,跟了你十几年,屎盆子、尿罐子,咱家可没替你少倒。念及过去情份,本想给你留个全尸;然今夜下了砒霜的饭菜,你一口也没吃。这可是你自己错失良机,将来做了那头体分家的冤鬼,可不要来找咱家的麻烦哦。不过你也还是有点歪运的,比如这糟老头子,被你那样质疑,都还一心向着你,临了还死撑着替你挡下一剑。啧啧,这黄泉路上,连带前几日噎气的蒙斌老鬼,你们君臣携手,定是热闹非凡啊。哦,对了,那还为开苞的柳娘娘可不能拉下,咱家定会找根白绫,送她与你同行。风流少年嘛,没了红颜佳人相宿相伴,可不就孤枕难眠了么?”
  
  蒙政已是恨得双眼发红:“前夜拗断锁钥,放白猫进来偷虎符的是你?”
  
  侯景禁不住停下脚步,弹弹衣领,神气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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