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红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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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红袍传-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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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黑马必胜,红马居于第二!”

柳诚志十分好奇,道:“何以见得?”小云微笑不答。柳诚志哈哈一笑,道:“好!我便以恩公的推测为准,赌上一把!”吩咐身后的小校,拿五十两纹银前往下注,赌黑马能赢。铜锣一响,三十匹骏马飞速奔向终点,十五里赛程顷刻抵达。前往下注的小校飞奔返回,道:“恭喜大帅,果然是黑马第一,红马只是第二!”柳诚志大吃一惊,面色瞬间惨白,心想“云归鹤此人,果真有非常之能。我此番举荐他入京,说不定他真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如此,我岂不是愚蠢之极?他前往猃狁,一旦促成两国签订盟约,凭此大功,必定裂土封候,我岂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患得患失,神色沮丧。小云在一旁不禁暗暗冷笑。

众将随同韩师爷将赌注全部投向了红马,此番输得底儿朝天,一时间哭喊、咒骂声大作。唯独柳诚志一人是赢家,他见众将情绪失控,眼珠一转,高喊道:“我赢的银两不要了,大伙儿拿去分了吧!权当是我给大伙儿的买酒钱!”众将绝处逢生,欣喜异常,高喊道:“谢大帅恩典!”小云心里一寒,柳诚志舍弃银两,自是为了博取众将的拥戴。他能在顷刻间作出决定,毫不犹豫,行为果决,绝非车万里、左玄龄等贪鄙之辈可比,真乃盖世枭雄!

喧哗片刻,待众将分罢银两,柳诚志重新入座,对小云道:“恩公怎生得知一定是黑马能赢?”小云知道自己不说出答案,他终是不肯罢休,微笑道:“方才的卦象乃是‘离’火,韩师爷的解释原也不错。但他未曾虑及,眼下是初夏季节,木质柔嫩阴湿,用以生火,必是先见烟,后起火。烟者色黑,所以黑先红后。断卦之法,千变万化,熟知天文,细究物理,明了人事,才能决断准确。生搬硬套,难免离题千里。”

柳诚志和景略恍然大悟,钦佩不已。柳诚志向景略瞥了一眼,道:“如此看来,用《周易》占卜,结果十分准确。儒家单用义理阐释《周易》,失之偏颇,似有误人子弟之嫌!”小云微笑不答,景略隐忍再三,终是按捺不住,道:“至圣先师用《周易》阐释乾坤正道,义理渊深,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海纳百川之量。用之规正世人言行,使之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形成良好的社会秩序。功在千秋,光耀万古,良苦用心岂是凡俗之辈所知?赫赫功德又岂是卜筮之流所及?”

柳诚志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我出身草莽,平生少近诗书,论学识自是远远不及作为儒家正统门人的独孤将军。我自知浅薄,从军后日日研读前人著述,虽偶有心得,但仍有许多不解之处,希望独孤将军能为我解疑答惑。”景略明知他已动怒,并不理会,道:“我也未必知晓,可以勉力一试。”

柳诚志道:“就以《周易》为例,《否》卦的上卦是‘乾天’,下卦是‘坤地’,天在上,地在下,如男尊女卑,如君在上,民在下,秩序井然,明明是正大堂皇之象,却为何称之为‘否’?反观《泰》卦,上卦‘坤地’,下卦‘乾天’,如女尊男卑,如民在君上,尊卑颠倒,天地逆转,秩序全丧,何吉之有?却称之为‘泰’。我个人以为,两卦的卦名相互调转,方才符合正理。不知以儒家义理如何解释此事?希望独孤将军不吝指教!”

景略听他借说卦讥刺自己以下犯上,正想反唇相讥,小云担心他和柳诚志结仇过深,难免影响日后发展,提前一步抢过话头,道:“此事不难解释,两卦的卦名绝没有颠倒!《否》卦虽是正大堂皇,但天在上,地在下,二者永无交流。如君高高在上,万民永远在下,民意不能上达,君意无法下传,二者互不了解,从不交流,日久岂不生乱?闭塞不通,故曰‘否’。《泰》卦恰恰相反,天在下,地在上,看似不合理,其实大有妙处。天轻居下,有上浮之意;地重在上,自有下降之势;二者免不了相互交流融合。如君俯就,可以体察民意;如民踊跃,可以上达天听;二者相互了解,自能化解隔阂,企及长治久安。上下畅通,故曰‘泰’。”向柳诚志和景略各看一眼,道:“《否》卦,外卦‘乾天’,内卦‘坤地’,外刚内柔,如人外表忠直,内心险诈,实为小人之象,故曰‘否’。《泰》卦,外卦‘坤地’,内卦‘乾天’,外柔内刚,如人外表柔和,内心守正不阿,乃是君子之象,故曰‘泰’。”

柳诚志听他借解说《否》卦讥刺自己为奸佞之臣,不禁心下愤怒。景略知道小云是在借《泰》卦规劝自己,外表不必显示锋芒,内心固守原则即可。心里感激,向小云缓缓点头示意。

第四十九回 金殿晤对 (5)

 次日清晨,小云辞别景略,赶往京师。飞行一昼夜,卯初时分抵达京师北门。北方为壬癸水位,为防水患,特意在城门外安放了一头铜牛作为镇水之神。此时天色微明,城门尚未开启,小云闲着无事,绕铜牛走了一圈。见它是黄铜所铸,造型逼真,以趴伏姿态卧在底座上。身躯庞大,至少也有十几万斤,一双牛眼凝视北方,神情专注,隐含忧患之色。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似乎一旦洪水涌到,它便会奋起抵御,避免百姓的生命财产蒙受损失。铜牛所表现出的敬畏自然和发自肺腑的关心百姓之情,使小云感动不已,几至泪下,心里暗暗赞叹古代工匠的鬼斧神工。(注:古代以牛代表十二地支中的“丑”,丑属己土,有吸水阻水之能。故,以“丑牛”为镇水之物。大江大河旁边,为防水患,一般都会安放铜牛镇水。)

城门开启,小云缓步入城。作为一国首府,京师的繁华程度绝非其它郡府所能比拟。街道异常宽阔,可以并行四辆马车,皆呈正南正北走向,片尘不起,十分干净整洁。街道两旁全是商家店铺,酒楼客栈林立。除了官府衙门和王侯宅邸,不见一所民宅,估计寻常百姓住在较为偏远之处。和其它郡府的百姓相比,京师居民的神态用两个字足以概括,那便是“高傲”。人人以一种居高临下和稍有不屑的神态,冷冷注视着不断涌入的外乡人,其中当然也包括穿戴寒酸,貌似一个土包子的小云。久居京师形成的自豪优越感,和见多识广生出的鄙视他人之心,使京师居民忘记了,他们和其它郡府的百姓其实并无不同,同样也是在乱世之中,靠仰人鼻息努力求存的一群可怜的蝼蚁而已!一条狗纵使搬入了皇宫居住,也决不可能变成人。养在皇宫里的狗,吃了一点燕窝鱼翅,难道就和吃屎长大的狗有所不同了?难道就变成了人?世人执着外相,忘记自身本质,岂不愚蠢?

在高傲的如同君主一般的京师居民的群体注视下,许多外乡人明显露出了自惭形秽之色。言语行动十分小心,低头缩肩,小步前行,便像一群乍一走入婆婆家的童养媳。唯独小云是个异类,面含微笑,缓步前行。既不显自卑,也无意和众人的目光对抗,如水自在,从容不迫。京师人自大惯了,外乡人如不认可他们高人一等,便被视为不恭。不能使小云折服,不免伤害了他们的自尊。聚焦在小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蔑视,鄙视,不屑一顾,想迫使他露出自卑之态。一入京师便遇上此等奇事,小云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心灵交锋,不见刀光剑影,也无负伤之患,但凶险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一次真刀实枪的战斗。心灵一旦被折服,难免损及自信,于日后修道大有障害。小云微微一笑,依旧保持从容,继续在敌意深重,如枪林箭雨一般的目光中缓步前行。

京师人的目光,从仇视渐渐转为惊讶,之后敌意再次加重,反复几次,目光最终归于平静。待小云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相互询问此人是谁。不出片刻,京师沸腾,“卫尉寺”长官“奉车都尉”直入禁宫,禀告轩辕翊国:道门掌教紫微,已入京师!原来,方才长街上的一名小商贩,正是被小云擒获,后又将之释放,曾经假扮成盗匪,跟随周铁农前往洗劫田家村的士兵之一。此人认得小云,消息才得以迅速传开。

小云一路询问,片刻后抵达“孔府”,将景略写给妻子的家书,亲手交给了孔毓敏。和她交谈一会儿,起身告辞。出了“孔府”大门,前行不远,迎面走来一队戎装士兵。为首将领抱拳施礼,道:“道长可是紫微真人?”小云道:“不错,是我。”将领大喜,道:“陛下请先生入朝相见。”小云点头应允,之后在御林军士兵的簇拥下,前往禁宫。依次穿过“文圣武德门”“午门”“青龙门”和“乾安宫”,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皇极殿”。缓步登上九十九级丹墀,走入大殿。

“皇极殿”长有百余丈,宽约三十丈,雕梁彩绘,富丽堂皇,极为恢宏壮阔。六部九司官员,和皇室宗亲总共一百多人,盛装朝服,手持象牙笏板,各按文武分立大殿两旁。个个低头敛眉,双目下视,殿内鸦雀无声,气氛肃穆。大殿尽头,有一张镶金嵌玉的须弥宝座,宽约一丈。中央面南背北,端坐一名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五官开阔,面部棱角分明,颇有英武之姿。头戴平天垂珠冠冕,身穿明黄色五爪金龙锦袍,气势逼人,富贵风流,正是泱泱华夏的统治者,“正统皇帝”轩辕翊国。

小云沿大殿中轴线缓缓前行。一殿君臣见他的一身蓝布道袍,已洗得发白,表面起毛,污渍斑斑,形象寒酸清苦。但行走在如此庄严华丽之所,丝毫不显窘迫,也无半点自惭形秽。气度雍容,虽只身一人,但竟能抗衡殿内一百多人形成的威压之势,分庭抗礼,绝不输于半分,使众人敬佩不已。轩辕翊国暗暗点头,心想“此人心态坚如磐石,无懈可击,果真异于常人,柳诚志眼力不差!”

小云在须弥座前停下,躬身施礼,道:“道门掌教紫微参见陛下。”轩辕翊国起身回礼,道:“道长乃是老君门徒,掌管三山符箓,仙家身份,和朕是敌体,不必多礼!”传令设座,两名内监随即抬出一张沉香座椅,放置在须弥座的左前方。小云撩袍坐下,道:“谢陛下。”虽受特殊礼遇,但神色一如往常,毫无自得之态。轩辕翊国心里一喜:此人宠辱不惊,此番出使猃狁,绝不会丧权辱国,定能有所收获!沉默片刻,道:“久闻道长目光高远,道术精深,允称当世翘楚。朕今日能和道长相见,不啻久旱甘霖,有一个问题希望道长不吝指教。”

第四十九回 金殿晤对 (6)

 小云在椅中稍一欠身,道:“不敢当此盛赞,请陛下赐问。”道教代天养民,活人无数,小云的慈惠之名早已盛传海内。轩辕翊国一直认为,小云此举是为了收买民心,准备图谋造反,不免寝食难安。此时,他见小云温文守礼,行为作风和车万里、丰居正等跋扈嚣张之辈截然不同,不禁心里欢喜,疑忌之意大为减轻。幽幽一叹,道:“朕自继位之后,勤劳政事,废寝忘食,不曾有丝毫懈怠。但天下仍是战火频发,盗匪横行,使百姓蒙难,皆是朕德薄能鲜所致。请问道长,不知怎生执政,才能使国富民强,长治久安?”

小云道:“紫微乃是草野小民,见识短浅,不足以妄言政事。但有一点愚见,仅供陛下参考。为政之道,在于‘无为’。”轩辕翊国道:“何谓‘无为’?难道什么也不作,反能使天下太平?”小云道:“无为,乃是不强为,并非无所作为。无为,又可谓之‘清静不扰’,为政者如能师法自然,不乱颁政令,不朝令夕改,各级官员不要凭一己好恶,胡乱干涉百姓行为,如牧牛羊,使百姓依照自身天性自由自在生活,长久以往,自能国富民强。”微一停顿,继续侃侃而言:“推究致乱之因,无不源于‘名利’。为政者,不推崇贤良,不提倡建功立业,不贵官爵,不以功行赏,使朝臣官员无攀比之念,便可禁绝争竞之风,顷轧之事。官员野心泯灭,才能安守本分,忠于职守,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为政者,不贵难得之货,轻利益,贵精神,使百姓不起贪婪之念,盗匪遂绝!绝名弃利,使民心不乱,民风复归淳朴,天下自可太平!”

“皇极殿”内鸦雀无声,只有他一人的话语反复响起。言辞犀利,逻辑清晰,话音柔和清亮,竟具有振聋发聩之力。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使一殿君臣如痴如醉,半晌儿无人说话。轩辕翊国感慨万千,心想“此人真乃国之瑰宝,允文允武,识见不凡,原是罕见奇才。眼下道教在民间的威望,已非朝廷所及,此人一旦发起叛乱,万众景从,必定成为一个最难抗衡的对手!”稍感惊恐,宁定一下心神,方才道:“道长宏论,使朕受益匪浅,大有拨云见日之感。”一顿,岔开话题,道:“月前,猃狁大军犯境,如两国交兵,百姓难免流离失所,死伤必多。朕心不忍,准备息事宁人。道长乃是当世奇才,不知是否愿意担任使节,前往猃狁洽谈结盟事宜?”

小云道:“国难当头,紫微义不容辞,自应领命。”听他应允,一殿君臣全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理藩院”的官员,眼见有了替死鬼,更是如释重负。轩辕翊国道:“道长能够应允,实乃国家之幸。此番出使猃狁结果如何,关系国祚存亡,事非寻常,朕不得不谨慎以待。道长毫不犹豫应允此事,想是心里早已成算,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小云微笑道:“我没有任何打算。”轩辕翊国道:“此行是否能如愿促成两国结为同盟,全看道长能否说服猃狁王,不知道长有几分把握?”小云道:“我毫无把握!”一殿君臣大感惊讶,他毫无把握,此行又怎能完成使命?轩辕翊国道:“道长说笑了!如无半点把握,此行岂非变得毫无意义?”小云道:“我们对猃狁的情况所知甚少,事先谋划,未必有效。与其如此,不如抵达彼国后见机行事。届时,我自会尽力而为,希望结果不会使陛下失望。”

轩辕翊国暗暗寻思,此人并非虚言妄语之辈,宁愿被人小看,也决不说大话。其实比之夸夸其谈之徒,更显自信。此人心智成熟,言行稳重,又不失灵活,正是担任使节的绝佳人选。几轮言语交锋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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