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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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沧桑-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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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人发动了侵华战争。东北的大地腥风血雨,尸骨成堆,老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那一年这五个姑娘都已成了大姑娘。王金凤长得身大力猛,黑中透亮,是个黑美人;刘银凤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是个小美人;赵小凤长得娇小伶俐,心眼挺多;李玉凤天生丽姿,羞羞答答,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有这张彩凤像个大小伙子,泼辣豪爽,敢说敢为,大伙都管她叫假小子。这五个凤都有着不同的悲惨遭遇。面对日本人的凶残,她们各自拉起了杆子,结拜成姐妹,把满洲国江西尖山子一带搅得天翻地覆。日本人急眼了,出动了关东军的正规部队,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功夫,才把她们消灭在黑龙潭边。”

说到这里老人又端起了茶碗。我心想这事开始走谱了!

玉莲说:“净瞎扯,这半拉山子就在黄鱼圈的西边,只一江之隔,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五凤六凤的。”

“这五龙的事倒有,但不像他这么悬乎,大鼓书吗,你不能都当真事听。”

“可也是,要都是真的那不成了讲历史吗?”

马瑞芳“啧啧”了两下嘴说:“这老头怎么老喝水,急死人了!”

“这叫拉茬,他这一喝水走堂的就收钱,就叫你着急才扔赏钱呢!”唠着嗑的空,老人拿起了说书木。刚要往桌上拍,只听屋门一阵“咣咣”的响声,掌柜的急忙去开门,屋里的人都扭身瞅着门口。

屋门一开,“呼啦”涌进一伙国民党的伤兵。有的吊着胳膊,有的拄着大拐,进屋就七吵八嚷地说:“这屋还真挺暖和。”看到桌子上的瓜子和花生,奔了过去抓起来就吃,嘴里叨咕着:“这些人真他妈会享受!老子在前方打仗命都差不多丢了,他们可都在这地方享受上了。”有几个伤兵蛮横的拉起听书的人说:“滚一边去,老子坐会听听书!”

掌柜的和伙计们满脸堆着笑容,点头哈腰地央求他们说:“老总们哪,你们要听书可以,我给你们找椅子去,分文不要。你们可别打搅客人哪,我这是做买卖呀!”

他们连理都不理,依旧撵着客人。

两个伤兵走到我们的桌前,一个拄着拐、满脸大胡子的伤兵看了我一眼说:“唉呀这还一个当官的,还是个中尉,我得管你叫声长官。长官你好,把座叫我坐一会不行吗?”

我没搭理他。

“架子还不小哪!”

“你要听书找个地方坐着去,受点伤装什么大爷!”

“你说得到轻巧,打仗的时候,你们光叫弟兄们冲啊,看事不好掉头就跑。说得好听受了点伤,你看看我受多少伤?”说着“刺拉”一声把衣服扯开,我一看他身上的伤疤还真不少。

他拍拍胸脯说:“怎么样长官,看到了吧,这是点伤吗?老子在前方卖命,你领两个娘们在屋里热热乎乎地听书。老子朝你借个座,还她妈有怨气,你还有点良心没有?”

“你的嘴放干净点!”

“不干净你能咋地?老子是死过几回的人了,在队伍上我怕你们,老子现在不他妈是兵了怕你干啥呀,我他妈的揍你!”说着就来扯我的领脖子,玉莲在一旁吓得直哆嗦。这马瑞芳性子直,脾气也暴,抓起桌子上的茶碗“啪嚓”一声打在这个伤兵的脸上,把他打得“哎呀”一声捂着脸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惹了祸。屋里的伤兵们有大拐的抢起了大拐,没大拐的摸啥扔啥。客人也动起了手,这书馆成了战场,满屋子茶杯、盘子、板凳乱飞。我拉着玉莲和马瑞芳瞅着空往外跑。有前边挡道的我也不管是谁,搭影就踹,好不容易冲开条路,我们三个跑出了屋。

到外边一看,我的帽子丢了,肩章也没了,军服扯了几条口子。马瑞芳的脑袋上不知叫啥砸了两个大包,只有玉莲还好,把棉袍扯了一个大口子。

门外跑来了几个警察,一听是伤兵在闹事,没敢进屋,合计了几句,扭头就走了。我们赶忙回到了旅店,掌柜的问我们:“这怎么造成这样?”我把经过一学,他叹了口气说:“这些伤兵都是爹,谁也不敢惹他们,我们做买卖的最怕这帮人!”

第 七十一 章 特务横行

 第二天早上我们老早就起来,我到柜上和掌柜的算帐,他说:“算什么帐,你们能住在我的小店上,就是我的福分,钱就算啦,有件事你要能帮我办了比给我钱都强。”

“啥事?

“你们认识的这个刘所长可恶啦,老找我的茬,你跟他说一下以后少找我的茬就行了,我看你们都是实惠人才敢出这个声,不知能行不?”

“行,这事包在我的身上。”

他高高兴兴地把我们送到了车站。

在车站等了半天没见刘云龙来,我写了张纸条叫他交给刘云龙,条上客气了几句,又告诉他店掌柜的是我的朋友,叫他照顾一下,掌柜的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进了票房子,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在难民、伤兵和等车的旅客中间挤了个位子,看着热闹。旁边两个老年妇女在唠嗑,唠的无非就是些老百姓生活苦的事。这马瑞芳听着听着来了劲,接茬说道:“可不是咋地,这中央军的地盘可真不咋地,净些熊老百姓的事。”我一听吓了一跳,心想你搭茬和人家唠嗑就唠呗,小声点不就得了。这可好扯起大嗓门喊。那时候的火车站,净些国民党的便衣特务,他们找茬还不好找呢,马瑞芳这么一喊,不等于告诉人家我们是八路军占领区过来的吗?

果然不出所料,马瑞芳的话刚说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毡帽的人来到我们面前问马瑞芳:“你是哪来的?”

“江东舒兰的,咋地?”

“不咋地,你跟我走一趟。”

“跟你走一趟,瞅你哪副德行我知道你是干啥的?”

我一看事不好赶忙站了起来问他:“你是干啥的?”

“你们是一起的?”

“是一起的。”

他掏出一个证件叫我看了看说:“我是侦缉队的,你们跟我走一趟吧,我有话要问你们。”

马瑞芳说:“跟你走一趟,误了火车咋办哪?”

“那我不管。”

“那不行!”

“六嫂啊他们是侦缉队的。”我说。

“他是真鸡队,我还是真鸭子队哪!我就不走能把我个老娘们咋地?”

他一听伸手就来扯马瑞芳的膀子,我一把推开他的手说:“你不能动她,有啥事和我说。”然后掏出证件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说:“证件没用这东西假的有的是,你们得跟我走!”

“你不能不讲理,她是我们师长随从副官的夫人。”

他瞅了瞅马瑞芳说:“你唬谁呀?师长随从副官的夫人就这副德行,纯牌像个屯子里的泼妇!”

这句话捅到了马瑞芳的痛处,她扯着大嗓门就喊了起来:“我这德行咋地啦?你妈还没这副德行呢!说这话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有个儿子没屁眼,有个丫头生不出孩子!”

那个人一听她撒起了泼可真急眼啦,掏出个警笛就吹了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过来五六个和他同样打扮的人,把我们围了起来,并且掏出了铐子。

正在这危急的关头,刘云龙领着他的六个警察弟兄来车站送我们,挤开人群来到我们面前。问了一下情况,对他们说:“你们侦缉队抓探子都抓红眼啦,这证件都不信,那你们信什么?这三个人我都认识,一个是独九师随从副官的太太,一个是作战处参谋,这位是他的夫人。就这么三个人你们抠根刨底的没完没了想干啥呀?要立功请赏找真正的八路探子,你们纠缠起他们三个算啥能耐?”

这几个人看样子和刘云龙挺熟,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说:“刘所长,话不能这么说。这八路的探子脑门也没贴贴,我们知道谁是啊?这三个你敢打保票?”

“我敢打保票,有事我负责!”

“那好,由你负责我们就不管了。”然后,他们讪不搭(难为情)地走了。

他们走后,刘云龙说:“这些个人哪,像神经病似的,看谁都像八路探子。真的八路探子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都看不着,头几天他们侦缉队还处理了两个放跑八路探子的人呢!”

马瑞芳一肚子怨气还没放出来,冲刘云龙说:“你说你管这个地盘都是些啥呀,乱码其糟的净出些格路的事!在我们家那块现在听都没听说过,人家八路军管理得可好啦!”

刘云龙四处瞅了瞅说:“这两军打仗正是乱年头的时候,你说话可得注意啊,要不就要惹麻烦。”然后从其他两个警察的手里拿过两大包东西递给我说:“我这官小,又是新上任的,没有什么好的东西给你们拿。这点吃的留着道上吃,多少是我的一份心意。告诉赵副官叫他以后到长春一定到我这来。”

第 七十二 章 战乱人家

 这时候火车开始检票了,刘云龙领着他的弟兄们把我们送上车,安排好座位后才下车走了。

车厢里乱哄哄的一片,孩子哭、女人叫,伤兵们连哼哼带骂,把你闹得昏头涨脑。好不容易火车才在一声鸣笛中开了车,车厢里这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我们三个坐在一排椅子上,对面坐着四个难民摸样的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还没有到冬天却过早地戴了一顶棉毡疙瘩帽。车厢里人多,有些热,他顺脸淌汗可就是不摘帽子,我寻思他这帽子里八成是有钱之类的东西。靠窗户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妇女,怀里抱着个吃奶孩子,中间还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看他们穿着破衣烂襟和打满补丁包孩子的小夹被,不用问就知道这是一家难民。

火车启动后,妇女开始奶孩子。小的可能吃不到奶水,小的吃了几口把头一扭“哇哇”地哭了起来。大的一看小的哭,也跟着哭了起来。老头愣巴愣眼地瞅着她们,妇女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用眼睛溜着我们,满脸不好意思的神色。

马瑞芳人长得大心也大,上车后脑袋往窗户上一搭拉呼呼地睡了起来,玉莲闭着眼睛眯着,只有我睁着眼睛瞅着东西。

过了一会,这两个小孩的哭声还不止,而且像比赛似的越来声越高。妇女哭丧着脸打了那个丫头两巴掌,这一下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玉莲眉头直皱,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问妇女:“这俩孩子咋这么哭呢,是不有点毛病?”

妇女本来就泪汪汪的眼睛落下了泪,抽泣着说:“已经两天两宿水米没搭牙,我这奶也没有了。”

玉莲这时睁开了眼睛问:“你也是,咋不给孩子买点吃的?”

“哪有钱呐!我们坐车都没起票,是从站台边进来的,等一会查票还不知咋整?”

“你们是哪的,到哪去呀?”

“我家是九台其塔木的。男人叫中央军抓了壮丁,大上个月打仗死了,家里的房子也被炮崩塌了。这天气冷了,我们连个窝都没有。又偏赶上我这哑巴公爹得了脑疮,实在没有办法,我寻思回娘家吧。”

“你娘家在哪里?”

“我娘家在沈阳的八里堡,挺长时间没有信了,也不知道现在咋样?”

正在这时,那个老头可能是脑袋刺挠得不行了,摘下了帽子用手挠了起来。那臭味扑鼻而来,玉莲急忙捂上了鼻子。我往他的脑袋上一瞅,只见他的头发已经掉光,血渍糊拉地淌着血水,帽子里垫的手巾已经湿呼呼的了。妇女赶忙用手比量了一下鼻子又指呼指呼我们,老头苦笑着把帽子戴到了头上。

这时候,妇女怀里的孩子嗓子已经哭哑了,大一点的孩子歪着头睡着了。

妇女说:“我这活着真不如死了。”

我瞅了瞅玉莲,玉莲说:“你瞅我干啥,咱不是有吃的吗?拿出来给他们吃点。”

我一听急忙弯腰从椅子下拽出刘云龙送给我们的包,打开一看,里边全是麻花、烧饼和蛋糕。那个小姑娘闻到了香味,睁开眼睛眼巴眼望地瞅着包里的东西,小嘴直咔巴。

我从包里拿出了四根麻花、几个烧饼递给那个妇女。玉莲嘴里“啧”了一声说:“拿那么几个够干啥,都给他们吧!”

当我把包递给那妇女的时候,她哽咽着说:“好人哪,谢谢你们啦!”然后给老头和丫头一人一根麻花,自己拿块蛋糕,嚼着喂孩子。我心想这战乱的年头,穷人活得可真难啊!

这件事我倒没觉得怎么地,车厢里的人议论开了。有的说:“这个人可真有钱哪,一送就是一大包!”有的说:“这年头,这么好心人少啊!”

那个时候,在食品上这麻花、烧饼、杠头(类似面鱼的饼干)和槽子糕(蛋糕)就是最好的东西了。有钱人家的孩子逢年过节也能吃点,穷人家的孩子成年到辈也难得尝一块。这一大包的好东西,在人们的眼里那就了不得了,就连我们仨也没舍得买。

这件事一哄哄开可不得了啦,前后车厢不知从哪来了那么多的小孩,伸着小手眼巴巴地瞅着我们,有的看着小丫头吃麻花小嘴馋得直巴搭,哑巴老头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小节麻花,寻思寻思捌成三块递给了身边的小孩。

一个小男孩伸着小手畏畏缩缩对我说:“先生给我点吧。”这一下可坏了,这些小孩七嘴八舌说:“给点吧,先生!”看这些小孩眼巴眼望的样子,我连寻思都没寻思,从座底下拽出另一个包,打开后,这个一根麻花,那个一个烧饼,转眼功夫一包东西全分光了,没捞着的小孩还眼巴眼望地瞅着我。

这下子玉莲可不干了:“你这个人缺心眼咋地,你全都给分了咱们吃啥呀?”我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咋地,留点自己吃呀,但这东西也要不回来了,只好瞅着玉莲气鼓鼓的样子,坐在那里傻笑。玉莲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我心想不怪她不愿意,我这脑瓜子一热怎么全给人家了?

火车过了几站开始检票了。那时的火车没有列车员,只有车长和警察。车长负责摆旗发车,警察则是干列车员的活。两个警察进了车厢刚开始验票,那妇女着急忙慌地对玉莲说:“麻烦你太太,帮我照看一下孩子。”玉莲刚想问她“干啥去”,她起来就往车厢外走。刚上过道一个警察喊道:“你往哪走,老实呆着,验票了!”她无可奈何又坐了下来,瞅着那两个警察越来越近。

那时候火车上警察验票非常凶,对没票的人连打带骂,到站就把你撵下去。没票的旅客要想躲过这一关,只有给他们上点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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