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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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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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的进攻部队,那个地方不允许有生命存在。
  大火包围了观海楼,北炮台西北方向,是清军唯一可以选取的进攻路线。
  藤野麻生已经通过埋设在地下的通讯电缆,命令南炮台上的野炮,封锁北炮台前的开阔地。而北炮台上的野炮,则是延伸shè击,轰击清军阵地,打乱清军的进攻部署。
  这一手极为有效,直到现在,观海楼主阵地还没有受到敌军的直接攻击,楼上的rì军官兵只能作壁上观。这让很多士兵极为不满,他们纷纷要求前往南北炮台,加入到与清军面对面的拼杀中。
  士气高昂!藤野麻生极为满意。
  不过,从目前战局上看,不需要向两个炮台增兵了,观海楼上的士兵们,只能满怀遗憾地看着别人为天皇建功立业。
  这场战斗胜负已定!混成旅团已经回师安州,第五师团也从平壤出发,向安州靠拢。
  最晚天黑之前,混成旅团就可以到达安州城下,第五师团距离远一些,大概要等到明天凌晨才能到达,不过,这没有关系,藤野麻生和混成旅团足以围歼这支不自量力的清军。
  到那个时候,山县有朋元帅应该给他授予勋章!
  藤野麻生闭上了眼睛,这场战斗不应该用眼睛来欣赏,而应该用鼻子和耳朵。鼻子可以嗅到敌人烧焦的尸体,耳朵可以听见敌人垂死的哀号。
  这真是一场盛宴,藤野麻生甚至想起了东京高档俱乐部里的夜宴,空气中飘荡着美味佳肴的香味,以及优雅的钢琴声,那种气息和音乐,比起观海楼前的烧焦的尸体和枪炮声,差得太远了。
  突然,他脑海中的盛宴被打断了——南炮台的枪炮声停歇了。
  这就好像是一部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中的号角声突然停歇了下来,只剩下柔弱的小提琴。
  藤野麻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睁开了眼睛,向南炮台望去。
  大火还在南炮台四周熊熊燃烧,火焰之中,他看见了两个黑洞洞的炮口。
  那是大阪兵工厂生产的7厘米野炮的炮口。藤野麻生太熟悉这种炮口了,7厘米野炮是rì本军工业的骄傲,其xìng能丝毫不弱于德国人的克式野炮。尽管,野炮不是rì军夜战部队的主要装备,但是,对于城防部队是必备的。
  然而,他突然觉得,今天他眼中的炮口有些陌生。
  大火之中的炮口,竟然散发初摄人心魂的阵阵寒意。
  他听见了一种刺耳的鸣叫声,声音也很熟悉,那是野炮炮弹在空气中划出的呼啸声。但是,他同样在这熟悉的声音中,觉察到一股带着寒意的陌生。
  随后,他的身边发生了爆炸。
  藤野麻生的身体飞上了天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载下了观海楼下的熊熊烈火。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那陌生感是怎么回事。
  他看惯了7厘米野炮,也听惯了野炮炮弹的呼啸。但是,从军十年,还从来没有正面直视过野炮的炮口,也没有听见过炮弹由远到近飞向自己的声音。
  7厘米野炮的炮口从来都是面向敌人,炮弹从来都是由近及远飞向敌人。
  而今天,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
  南炮台,周宪章牵着发shè野炮的拉索,发出野狼般的嚎叫:“装炮弹,快,给老子装炮弹!”
  他脸上黑乎乎的,头发和眉毛都烧焦了,身上的衣服还冒着烟。
  郭二杆抱着一颗炮弹冲了过来,却被周宪章一把拉住:“你狗rì的干什么?”
  “装炮弹啊?”郭二杆的头顶上焦黑一团,他的辫子烧没了,剩下一团乱糟糟的焦发,如同一条卷毛狗。章军很多人都学着周宪章的样子剪了辫子,留着寸头,郭二杆却不干,他说要是没了辫子,没法回去见村里的老人。
  晚清时期,对剪辫子最为反感的,不是大臣贵族也不是儒生乡绅,恰恰是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和小市民,他们大多没有文化,尊崇祖先和传统,祖宗有辫子,儿孙没有辫子,那是最大的不孝!
  郭二杆就是一个小农民,在村里,辫子是一个人的脸面,没了辫子,他没脸回家。
  然而,这一场大火烧掉了他的辫子,天意如此,郭二杆也只能认命了。
  “你他妈的一个连长装个屁的炮弹,带着你的人冲上观海楼!”周宪章喝道。
  “是!”郭二杆扔掉炮弹,撒腿就跑。
  观海楼上的rì军被野炮炸的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遭到自家大炮的轰击,也没有想到,敌人会从自己的背后杀来。
  十分钟后,郭二杆率领四连官兵冲上了观海楼。
  花岗石修筑观海楼的经受住了野炮的轰炸,依旧巍然不倒,但是,楼上的rì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炮击炸得支离破碎。三百人在轰炸中丧生,剩下的几十个残兵,被郭二杆的四连包围在三层上,拒不投降,郭二杆放了一把火,把这几十个残兵连同观海楼巍峨的殿宇烧成了灰。
  安州jǐng备司令藤野麻生中佐被炮击掀进了观海楼下的火场中,和战死在那里的清军士兵一起,化为灰烬。
  ……


 第177章 血河

      下午4时,清亭里,一座平原上的小乡村。
  青木源和他的司令部被章军包围在了这里。
  混成旅团的建制被打散了,在清亭里,只有两个残破的中队和旅团直属部队,合计不到五百人。
  战役开始初期,青木源就把混成旅团的两个联队分别派往了桥川江和胎里峰。部队分散在两条相隔十几公里的战线上,而当他发现清军进攻安州的时候,又命令第一联队急速与胎里峰敌军脱离接触,向安州靠拢。如此一来,第一联队又被拆散了,一个大队已经到达了大宁江,而大部分部队还在胎里峰上与敌军苦战。
  第一联队两千多人,散布在了从安州到胎里峰长达八十公里的战线上。而进攻桥川江的第二联队奉命后撤,遭到桥川江北岸敌军的顽强追击,部队在进退之间陷于两难。
  rì军最jīng锐的混成旅团,成了一盘散沙。
  青木源的指挥部设置在一座不知名小庙里,庙宇座落在一个小山丘上,三间青瓦殿房,四周是一圈泥土夯成的围墙。殿房并不高大,只是比一般的朝鲜民居的屋脊略高一些,正殿里的神龛上是一个相貌丑恶身披铠甲的古代武士泥塑。
  青木源不认识这个古代武士,他不了解这个古老的国度和人民。他印象中的朝鲜是从书本和官方宣传中得到的。在他的印象中,朝鲜就是贫穷落后愚昧保守的代名词。这个民族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令世人敬仰的英雄,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就是没有历史的民族!一个没有英雄崇拜的民族,就是不思进取的民族!
  然而,青木源却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名叫清亭里的小村里,竟然有一座供奉英雄的小庙,那个形象丑恶的古代武士,一定是朝鲜人心目中的英雄,尽管,这个英雄名不见经传。
  四周枪声不绝于耳,一支清军部队正在向小庙发起进攻,rì军凭依围绕小庙的围墙顽强抵抗。
  这是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庄,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二三十座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在山丘周围,这样的村庄十分不利于防守。而山丘坡度平缓,士兵们只能依靠庙宇的围墙为掩体。
  “敌军进攻部队有多少人?”青木源问道。
  “报告旅团长,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青木源一怔,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参谋长,而是一个中尉军官。
  青木源这才想起,在一个小时前,他的中佐参谋长在后撤途中中了流弹,以身殉国。
  这是混成旅团自大岛义昌以后,阵亡的第二位中高级将领。也是rì军在朝鲜阵亡的第二位中高级将领。
  参谋长和他的是同乡,都是北海道人。
  庙门外的天空中,铅云密布,雪花纷纷扬扬,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比北海道的雪来得稍早一些。
  青木源想起了北海道的雪景,在雪原上冒着热气的温泉,以及在温泉里嬉戏的裸。体女人,雪白的**在雪原热气疼疼的泉水中,让人热血沸腾。
  “和安州联系上没有?”青木源问道。
  “最后一次与安州的联系是在一个小时前,我先头部队一个大队到达了大宁江北岸。”
  “安州情况如何?”
  “不是很清楚。”中尉有些沮丧:“据说,观海楼要塞燃起了大火。”
  青木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在北海道的千里雪原上,腾起一片火海,大火包围了那些雪白的女人。
  “我军其他部队的位置在哪里?”青木源低声问道。
  “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是,第一联队的一个大队还在桥川江南岸,他们被清军拖住了,从枪声上判断,我们至少在胎里峰方向还有一支部队在作战,其他部队情况不明。”
  “这就是说,我们几乎与所有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是!”中尉神情黯然:“旅团长,我们的子弹不多了,炮兵的炮弹也打光了,而其他部队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按照您的命令,全力向安州突进。所以,我们将得不到援军,很难守住清亭里。”
  “那么,准备突围吧!”青木源拔出了手枪。
  庙门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一支清军冲上了山丘,突击到了围墙下。
  守在围墙后面的rì军端起刺刀,冲出了围墙,双方展开肉搏。
  ……
  下午5时,那哈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披着一件蓝黑sè的rì军呢子大衣,手挥马鞭,一路耀武扬威,来到了胎里峰下。
  那哈五如此得意,是有原因的,他的第二团在桥川江边刚刚歼灭了一支六百人的rì军。
  这支rì军隶属混成旅团第一联队,是rì军的殿后部队,被第二团紧紧咬住,脱身不得,最后被压缩到一片开阔地上,他们打光了子弹,端起刺刀要和第二团展开白刃战。
  第二团装备虽然不算jīng良,可弹药还算充足,官兵们的脑袋也没进水,谁也不愿意吃饱了没事干去拼刺刀。结果,不到半个小时,这六百多rì军就死在了第二团的枪口下。
  那哈五缴获了一匹东洋大马,更加得意,快马加鞭,催促队伍向胎里峰方向急进。
  整个战役,那哈五的第二团算是捡了大便宜。第二团的装备仅次于张勋的第三团,仗打了两天,章军其他部队在各个战场上与rì本人死磕,损失惨重,唯独第二团以逸待劳,始终保存着实力。
  rì军第一联队强攻桥川江的时候,攻击的是吴佩孚的防区,第二团几乎是坐壁上观。当那哈五看见西南方向的狼烟,指挥全团发起渡江反击的时候,rì军已成强弩之末,而且,正在匆忙后撤,第二团则是蓄势待发,一鼓作气冲过了桥川江,渡江时略有损失,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正因为如此,第二团才能够一口吃掉六百多rì军。
  而吴佩孚的第一团在桥川江、张勋的第二团在胎里峰、冯国璋的直属营在安州与rì军硬拼,损失惨重,几乎要打光了,而他们谁也没有获得这么大的战绩。
  不管怎样,那哈五所取得战绩,是清rì开战以来,清军打的第一场上规模的歼灭战。战后,周宪章在给朝廷的奏章中,刻意详细介绍了那哈五的战功。光绪皇帝见到周宪章的奏章,大喜过望,当即下旨,正式尊奉那哈五为皇叔。从此,皇叔那哈五的英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威名传遍天下,国人无不对那哈五尊崇有加,甚至有王公大臣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封那哈五为护国公!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那哈五骑着东洋马,一路驰骋来到胎里峰下,却见看见张勋坐在一棵烧焦的大树下,正在抹眼泪。张勋的身旁,几个亲兵望着张勋不知所措。
  那哈五来到张勋身边,跳下马,叫道:“老张,你他妈的怎么像个娘们!”
  张勋不理那哈五,只顾抹眼泪,半晌,骂出一句:“你狗rì叫爷什么?”
  “老张啊!”
  “那哈五!你他妈竟敢直呼爷的名讳,当初你狗rì的是爷手下的兵丁!”
  “老张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哈五语重心长:“当年我在你手下当兵,这是事实,我那哈五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我是副师长,还是皇叔,你是我手下的团长,这也是事实,我那哈五也记着呢。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我不是副师长也不是皇叔,和你一样当团长,我的团两千多人,刚刚干掉了六百多小rì本,你的团在哪里?干掉了多少小rì本?”
  张勋一把抹干了眼泪,跳了起来,指着那哈五的鼻子破口大骂:“那哈五,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就是爷的团,那就是爷干掉的小rì本!”
  那哈五抬头一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胎里峰顶到山脚,硝烟还没有消散,横七竖八的尸体层层累累,铺满了山坡。有rì军的,也有章军的,这些尸体致死还保持着撕打状,很多章军士兵与rì军士兵扭抱着死在一起。
  一条血红的山溪从胎里峰上奔流而下,那是东林瀑布流下来的河流,那也是章军与rì军的鲜血汇成的河流!
  尸体多得数不清楚,那哈五也不忍心数清楚,他知道,那是一个让人的心脏承受不起的数字,不管是rì军的还是章军的!
  张勋的第三团成功地拖住了混成旅团的jīng锐,确保了桥川江防线,也确保了周宪章夺取安州。
  他的三个营,两个营在胎里峰攻守战中上损耗殆尽,剩下的301营在反攻中与rì军反复绞杀,死伤过半。原本两千多人的一个大团,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八百人,其中还有不少人带伤,失去了战斗力。
  尽管如此,姜万里还是率领残存的301营余部,与一支数百人的rì军在胎里峰以南的清亭里激战,那是rì军第一联队在胎里峰附近残留的最后一支部队,他们被301营咬住了,无法脱身,只得就地抵抗。
  这支rì军部队虽然是孤军,但战斗意志极强,在打光了子弹后,与姜万里的部队拼上了刺刀,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再这样打下去,张勋这个团最后的一个营也要打光了!张勋如何不心痛?


 第179章 被埋没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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