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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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 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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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宪章和郭二杆仗着手里有五百块大洋,自称是奉天新民府赵家庄的赵员外,混在这些南来北往的土财主当中,倒也一点也不打眼。


 第072章 维新与革命

      四通的店员们见惯了专程来上海滩开洋荤的土财主,这些土财主一脸的好奇,进了城,两只眼睛都不够使,更搞不懂上海的人情世故,总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店员们早已见惯不奇。所以,周宪章和郭二杆四处打探消息,店员们对于二人的提问,总是有问必答,热情洋溢。
  上海又是大清国现代传媒业最为发达的地区。这里不仅有洋人办的报刊,不少大清国的商人也在上海办报,各种报刊数量繁多。在大清国,报纸是个新鲜东西,报刊上的主要内容,以花边新闻居多,内中夹杂着少量政治言论,但数量极少,也没有什么深度。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没有认识到报纸巨大的舆论引导作用,所以官府对于报刊并不禁止。
  通过报纸和各路小道消息,周宪章渐渐了解到了家人和章军弟兄们的近况。
  朝廷已经为周宪章和郭二杆办了国葬,这就是说,在大清国,他们两个已经成了死人。
  赵巧儿没住在běi jīng,而是和秦氏老太太、柳英淑一起回到了老家赵家庙,那里是张作霖的地盘,有张作霖护着,倒也安全。
  周宪章暗暗赞叹赵巧儿有见识,这要是换了一般的女人,往往会眷恋běi jīng城的好rì子,不愿意回到那个东北穷村子里,赵巧儿不仅离开了běi jīng,而且,连诰命都不要了,毫不留恋到手的富贵。赵巧儿不愧是周宪章的老婆,她知道,留在běi jīng没什么好果子吃。
  章军的其他弟兄们也是各有前程。慈禧太后最怕周宪章,只要周宪章死了,她也不太为难章军弟兄。况且,刚刚打完一仗,大清国百废待兴,光绪皇帝受到康有为的影响,决心变法维新,章军弟兄们都是军事人才,光绪皇帝也需要这些人才帮助他完成维新大业,所以,各方面极力维护。
  周宪章最担心的是吴佩孚。
  吴佩孚是他的生死兄弟,当初,慈禧太后下令剿灭章军的时候,曾经说过,章军所有人都可以赦免,只有周宪章、那哈五和吴佩孚三人不赦。后来,当叶志超解决掉朝鲜的章军后,吴佩孚率部拒不缴械投降,与五万清军对峙,直到战争结束。慈禧太后必然对吴佩孚恨之入骨。
  那哈五是皇叔,皇帝必然会想方设法保护。而吴佩孚却是势单力孤。按照朝廷的任命,章军的绝大多数弟兄都留在北方,只有吴佩孚被朝廷任命为福州总兵,孤悬于偏远的福建地区。朝廷孤立吴佩孚的意图极为明显。
  果然,各方消息显示,吴佩孚与朝廷又干上了。
  按照朝廷的旨意,吴佩孚前往福州上任,只能是孤身前往,手下的两千多官兵,交与朝鲜总理大臣叶志超,由叶志超负责予以遣散。
  在章军的四个团一个直属营当中,直属营经过旅顺一战,所剩无几,剩余部队留在了旅顺,编入李国革的部队,对朝廷不构成威胁。第二团一部分跟着赖传武去了丰台大营,一部分跟着那哈五去了天津。第三团在张勋的率领下,全团都留着辫子,朝廷最为放心。第四团都是朝鲜人,留在朝鲜,对大清国也没有威胁。只有吴佩孚的第一团,朝廷最不放心,下令遣散。
  而吴佩孚拒绝执行朝廷的命令,要求带着部队去福建。而第一团的官兵们,也担心朝廷秋后算帐,坚决不同意遣散。一旦被朝廷遣散,大家伙就只能等着挨宰了。这个团在平城,又与叶志超的部队剑拔弩张。
  最后,还是铭字军统领刘盛休出面说合,第一团不予遣散,而是分成两部,吴佩孚带着一个营的部队八百人,前往福州上任,剩下的,全部留在朝鲜,与朴永烈的部队合并,驻守平城,停止使用章军番号。
  这个折衷建议,得到朝廷和吴佩孚双方的认可。
  周宪章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吴佩孚被解除了武装。现在,吴佩孚手里还有八百人,这足以保证他的安全。
  现在,吴佩孚正在朝鲜整编队伍,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队伍整编完成后,启程经过鸭绿江,从东北行军前往福建,路途上至少还有一个月,到达福州的时间,应该在一个半月之后了。
  这一个半月之内,周宪章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隐伏在上海,等待吴佩孚上任。
  好在手里还有些银子,两人倒也衣食无忧。
  一转眼,二十天过去了,有消息传来,吴佩孚已经带着人马,走到了河南,按照这个速度,还有半个月,应该能到达福州。周宪章和郭二杆开始准备启程,前往福州与吴佩孚汇合。
  这天晚上,周宪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郭二杆一个人还在外面打零工。
  现上海是个国际化大都会,洋货丰富,从珠宝到rì用品,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周宪章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一样——洋书。
  十九世纪末,大清国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中国与西方列强的差距是全方位的,不仅仅在于技术上的差距,更主要的是,在于思想意识和价值体系上的差距。从洋务运动开始,一些知识分子开始有意识地翻译西方经典著作,曾国藩开办金陵译书局,系统地引进西方著作。甲午战争之后,国内有识之士更是掀起了翻译西方论著的高cháo,其中,译著最为丰富的,就是时任北洋武备学堂教习的严复。
  上海因为有英国人的租界,开放程度最高,得风气之先,翻译活动最为兴盛,从小说诗歌,到经济军事,各种西方书籍最为丰富。周宪章见到这些译著,如见珍宝,不惜银两,大量购买,他所购买的书籍,主要是政治军事经济方面,从赫胥尼的《天演论》、卢梭的《财富论》,到各种名家著述的政治学、军事学,不一而足。他的房间里,俨然成了一个图书馆。周宪章整rì如饥似渴地阅读,足不出户。
  两人原本就是坐吃山空,买书的钱,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这一个多月,光买书就化了两百块大洋,剩下的吃吃喝喝,包括住店,所剩无几。没奈何,郭二杆只好跑出去拉黄包车,撰些零用钱,贴补生活。那郭二杆倒也有的是力气,这拉黄包车的活路,倒也很适合他。这一份苦力活,让他把上海的大街小巷搞得一清二楚,俨然成了一个上海通。
  郭二杆下苦力赚钱贴补生活,这让周宪章很是过意不去,也想出去谋一份差事。却被郭二杆拦住了,郭二杆说告诉周宪章,他的身份是少爷,如果跑出去下苦力,会被人看出破绽来,要是走漏了风声,大为不妙。
  周宪章无奈,只得在客栈里扮少爷。
  这段时间,通过读书,周宪章的思想意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逐渐意识到,国家的落后、朝廷的腐朽、军队的虚弱、经济的贫困,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一个体制问题!
  大清国的皇权政治,已经不适合于这个时代。
  洋务派仅仅想通过引进西方的先进技术来摆脱贫困落后局面,是行不通的。康有为等人提出的维新变法,试图通过有限政治体制改革来改变中国,似乎是一个合理的出路。
  不过,周宪章也隐隐听到过,还有一些人不同意康有为的思路,他们的思想更为激进,那就是彻底推翻皇权,从根本上改变中国两千年的君主**,实现共和,这些人自称革命党,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名叫孙文!这个人现在不在中国,而是在美国的檀香山。
  维新派的观点是,皇权政治固然可恶,但是,中国的皇权政治延续了两千年,骤然中断,百姓和官僚恐怕都难以接受,国家很可能因此而陷入大乱,国家和百姓,都将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就象明朝末年那样,遍地烽烟,杀人如麻。
  而革命党人则认为,大乱没有什么不好。大乱之后才有大治。中国两千年皇权积弊已久,如同一间行将倒塌的大厦,根基已经彻底腐朽了,仅仅是简单的修修补补,无济于事。只有推倒重来,在废墟上重建大厦。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思路,究竟哪一个更好,周宪章一时也没有主意。
  周宪章正在挑灯夜读,郭二杆带着一身臭汗,推门而入。
  周宪章拿起桌上的怀表,看了看,那是珍妃娘娘送给他的。
  指针指到了凌晨2点。平rì里,郭二杆晚上都是守在大乐门舞厅外面,舞厅十点半散场,舞女舞客们回家,生意特别好,过了十二点,过了十一点,基本上就没有生意了,所以,郭二杆一般都是在十二点左右回到客栈。
  而今天,他晚了两个小时。
  “二杆,今天怎么这么晚?赶紧去吃点东西,早点歇着。”周宪章说道。郭二杆回来晚了,周宪章也不是太在意,只是怕他太累。
  郭二杆却是站在没动。


 第073章 风尘女子

      “愣着干什么。”周宪章从书本上抬起头来,却见郭二杆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周宪章喝道:“有事就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爽快了,不像是咱们章军的兄弟!”
  郭二杆嘿嘿笑道:“大哥,既然按照章军兄弟的规矩,那我可就说了。”
  “有屁就放!”
  “大哥,咱们还有多少钱?”郭二杆问道。
  周宪章拉开了抽屉,抓起一把散碎银子,递给郭二杆:“呐,就这些了,你要用,都拿去。”
  郭二杆接过去数了数,苦着脸说道:“大哥,只有十块大洋了,就这些吗?”
  周宪章又伸手在抽屉里摸了摸,摸出两个铜板:“这儿还有两角。都拿去。”
  郭二杆捧着钱,满脸沮丧:“这也不够啊。”
  周宪章放下书本,喝道:“好你个郭二杆,这些银子,你他娘的就是进大乐门抱着个娘们逍遥一晚上,这他妈的也够了,怎么着?莫非你还要把人家包下来?”
  郭二杆真要想去piáojì,周宪章倒也不反对,这小子跟着周宪章出生入死,直到现在还是个童子军,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到了上海花花世界,看到那些妖jīng般的女人,想开个洋荤,也是人之常情。
  “大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了。”郭二杆有些委屈。
  “那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大哥,我认识了一个娘们。”郭二杆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啊。”周宪章斥道:“你他娘的去睡一晚上,这钱够了,要想包下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以后大哥我帮你娶个好姑娘。”
  郭二杆急得跳脚:“大哥,天地良心,我郭二杆不是想睡她,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
  “那你要干什么?”
  “大哥,那娘们名叫姚小凤,是苏北人。小凤和咱们一样,都是刚到上海没多久。她在四通客栈对面的弄堂里掂房子住,男人得了肺痨死了,她一个人拖着个三岁的女孩子,一个女人家,又要养孩子,又要付房租,实在是作难,只好去大乐门做了舞女,整天被男人又抱又摸的,怪可怜的。”
  周宪章摇头叹道:“可怜归可怜,可也轮不到你去可怜,你不还是在拉黄包车吗!”
  在上海,这样的风尘女子遍地都是,要是一个个都去可怜,你就是有百万家产也不够。
  郭二杆说道:“大哥,那娘们真的很义气。她家离咱们四通不远,顺路,每天晚上,她都是坐我的车,别人的车她都不坐,等也要等我的车。而且,总是要多给我一点钱,她说,咱们都是外乡人,在上海不容易,大家互相帮衬着点。”
  周宪章笑道:“我说你小子每天晚上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气味,感情是脂粉香呀!这娘们的确是对你有意。”
  “有没有意的,咱们也不去想了,反正,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福州了,离开了上海,这缘分也就尽了。”郭二杆叹道:“只是,小凤她现在遇上难事了。”
  “什么难事?”
  “她女儿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高烧不断。今天我回来晚了,就是帮她把孩子送到教堂医院。医生说,可能是肺痨。”
  “肺痨!”周宪章吃了一惊,在十九世纪末的大清国,肺痨等于是绝症。不过,进了西方人办的教会医院,那里有现代医疗手段和西药,应该可以救过来,但费用颇高:“你就因为这个要银子?”
  “是啊,大哥。”郭二杆说道。
  周宪章想了想,把桌上上怀表拿起来:“把这个拿去当了。”
  “大哥,这可是珍妃娘娘送给你的。”
  “要不是珍妃送的,我还不给你了。”周宪章说道:“这东西值钱,当个几百两银子应该没问题。”
  郭二杆还在犹豫,周宪章斥道:“你他娘的怎么像个娘们,我看你就是被那个什么姚小凤给传染了,变得像个女人!你要是愿意,去福州的时候,把她带上。”
  “多谢大哥!”郭二杆再不犹豫,拿起怀表,叹道:“我倒是想把她带走,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她要是不愿意,就把她绑了去!”周宪章喝道:“郭二杆,我看你到了上海滩,就他妈的没了咱章军的气魄!”
  “是!大哥!”郭二杆jīng神抖擞:“把这娘们绑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郭二杆带着怀表出了门,到了中午,喜滋滋地跑了回来。一进门,把一个包袱放在了周宪章面前,沉甸甸的,把桌子咂得左右摇晃。
  “大哥,你猜猜,那怀表当了多少钱?”郭二杆眨着眼睛问道。
  “一百块大洋?”周宪章伸出一个手指头。
  郭二杆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去了城隍庙,找了一家当铺,把怀表递了进去,掌柜的问我要当多少钱,我想,小凤的孩子看病,少说也得两百块大洋,加上这些rì子小凤的生活费,要他三百块差不多。所以,我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块大洋!你当人家是冤大头啊!”周宪章斥道。
  郭二杆点头:“掌柜的果然不干,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百块大洋,倒也合适。”周宪章点头。
  郭二杆说道:“我想,总要把孩子的医药费给当出来,于是,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周宪章摇头:“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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