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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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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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宪章叹道:“不瞒赵先生,冬天快到了,章军一万多官兵还穿着单衣,钱有贵到了大清国,要在一个月时间内,尽快把这笔货出手,换成棉衣回来,否则,到了十一月,我的弟兄们就要当冻死鬼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恐怕去不了俄罗斯。”
  赵正伦点头:“俄罗斯虽然与朝鲜比邻,但交易要到数千公里以外的西伯利亚以西的乌拉尔,的确很难。我听说俄罗斯要修一条横穿西伯利亚的铁路,直达满洲,如果这条铁路通了,与俄罗斯做交易就方便多了。”
  “那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姚喜斥道。
  双方谈好了交易,气氛变得格外融洽。周宪章和赵正伦说起了义州城的人文地理,作为义州总兵,应该了解自己的辖区。
  赵正伦祖祖辈辈生活在义州,对义州的山川地理了如指掌。
  义州城位于鸭绿江下游左岸的冲积平原上,与大清国的九连城隔江相望。一条官道出义州南门,向南通向安州,再通向平壤。
  义州城城池狭小,城内方圆不过五里地,城内居民也才一万多人,其实,义州算不得是一座城,只能算是个稍大的集镇,城墙原本就很低矮,年久失修,更加破败,只有城门处保存完好,其它城段大多倒塌。
  义州城周边地势开阔,其西北方向的东古山,西南方向的东林山、正东方向的chūn山里,倒是有几座山,不过,山势平缓,只能算是几个小山包,清军过境的时候,义州百姓跑到这些小山包里藏身,很多都遭了清军的洗劫,那里根本躲不住人,当然,也不能构筑阻击阵地。也就是说,义州城外无险可守。


 第149章 仙子阿

      义州西南方向三十公里处有一条桥川江,江上无桥,靠渡船摆渡,不过,桥川江江面狭窄,水势平缓,到了秋冬枯水季节,江面只有一两百米宽,可以涉水而渡。如果江面结冰,甚至可以履冰而过。此外,桥川江南岸有一座胎里峰,算是一座高山,海拔三百多米,通往安州的官道从胎里峰下穿过。
  胎里峰控制着义州通向安州的大路,是一处险要之地,但是,胎里峰在桥川江南岸,距离义州四十公里,距离桥川江也有十公里,如果驻守胎里峰,就意味着,全军必须出义州,所谓坚守义州,就成了坚守胎里峰。
  胎里峰最大的弱点是,那是一座孤立的山峰,一旦被围,守军就是画地为牢,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兼顾义州。
  周宪章眉头皱了个大疙瘩,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从平壤败退的清军,来到义州后穿城而过,直接退过了鸭绿江。
  原来,义州根本就是一块死地!
  朝廷把一块死地交给了周宪章,命令他固守死地!
  **的秋风透过吹过窗台,吹熄了摇曳的蜡烛。屋里却是一片朦朦的银白。
  不知不觉间,天sè朦朦亮。
  窗外,秋雨还在下个不停,滴滴嗒嗒打在屋檐下,庭院里,一片水淋淋的落叶。
  周宪章起身说道:“赵先生,叩扰了一夜,周某该告辞了。”
  赵正伦慌忙站起身来:“不忙,总兵大人,小民有一块美玉,恳请周总兵鉴赏。”
  周宪章笑道:“周某一介武夫,对美玉珠宝,并无研究。”
  说话间,赵正伦已经从身后的铁柜中,取出一只枣红sè的雕花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在八仙桌上,轻轻打开木匣,里面是杏黄sè的绸缎绒布,赵正伦小心地掀开绸缎。
  周宪章的眼睛一阵眩晕。
  木匣中,一块碧绿的玉石,如一汪清水一般晶莹剔透,发出夺目的绿光,屋子里如同点亮了一盏明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姚喜倒吸一口凉气:“阿弥陀佛,这是不是佛骨啊!”
  赵正伦笑道:“小民这辈子见都没见国佛骨。”
  “那这是什么东西?”姚喜问道:“这么亮,晃眼睛!”
  “两位稍等一等,再看看。”赵正伦说道。
  秋雨还在下个不停,天sè渐渐明亮,光线透过窗纸,屋子里越来越明亮。
  “咦,怎么不那么晃眼睛了?”姚喜说道。
  玉石上的绿光似乎在渐渐隐去,刚才还是碧绿透明的玉石,渐渐混浊起来,成了半透明的墨绿sè。
  周宪章笑道:“这是仙子阿吧?”
  “周总兵果然见识高远!”赵正伦赞道。
  “什么是仙子阿?”姚喜问道。
  赵正伦解释道:“仙子阿是朝鲜特有的玉石,和别的玉石不同,它不是产自陆地上,而是产自东海深处。我们朝鲜人都说,仙子阿是东海龙王小女儿的眼泪,那小龙女爱上了一个打鱼的小伙子,龙王爷不高兴,趁那小伙子出海大雨的时候,刮了一场大风,打翻了渔船,小伙子藏身大海。小龙女听说后,痛哭不已,流下的眼泪,就变成了仙子阿。”
  周宪章胸口又是一阵绞痛,传说里的爱情,小伙子死了,小龙女还活着。而在现实中,却是小龙女死了,小伙子还活着。结果都是yīn阳两隔。
  “传说归传说,不过,这仙子阿确实不同与其他玉石,它是蓝绿sè的,而且,上好的仙子阿的颜sè,能随着光线的明暗而变化。天黑的时候,它呈水绿sè,浑身透明,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天亮后,它就成了墨绿sè,温润尔雅。就好像是一个人,面对逆境,xìng情刚烈,不向黑暗低头,在顺境的时候,却是温柔可爱。”
  周宪章的心底里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姝儿!”金姝就是仙子阿,越是面对苦难,面对血与火的战场,金姝越是刚强,而和周宪章在一起的时候,她又是那么温顺,那么柔美!温润得让人心痛!
  姚喜嘴角流出了哈喇子:“赵先生,你们朝鲜有这种宝贝,要发财了!”
  赵正伦摇头:“仙子阿产于大洋深处,极为难得,据我所知,整个朝鲜,有仙子阿的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个。而且,大多数人手里的仙子阿,都很一般,颜sè变化没有这么明显。我这块仙子阿,不是我吹牛,应该是最好的!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年青的时候,在东海里行船,遇上台风,把我吹到了一个荒岛上,算我走运,在沙滩上捡的。”
  “你他妈的运气太好了!”姚喜眼睛红了。
  “运气这东西说不好,”赵正伦叹道:“人的命有贵贱之分,小民就是一个商人,不管赚多少钱,也是个下九流。这仙子阿非同小可,以我赵正伦的命,得到这个东西,不见得是好事。我知道,宝物是有主人的,不是它的主人,不仅拿来没用,很可能还会带来灾祸。小民命贱,扶不住这个宝物。小人看周总兵,有大富大贵之相,今天光临寒舍,与这宝物算是有缘!小民愿将这仙子阿赠与周总兵,万望周总兵笑纳。”
  周宪章慌忙摆手:“万万不可,这仙子阿价值连城,我周宪章岂能据为己有!”
  赵正伦“扑通”一声跪在周宪章面前:“周总兵,小民蒙周总兵出手相救,一家老小得以活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仙子阿是身外之物,况且小民命贱,这仙子阿放在家里,整rì提心吊胆,害怕呆人劫夺,丢掉它又心有不甘!周总兵是大富大贵之人,您拿了去,物归其主,也算是去了小民的一块心病!万望周总兵收下,否则,小民就长跪不起!”
  姚喜在一旁叹道:“大哥,要是大嫂活着,正好配的上这仙子阿!”
  周宪章长叹:“也罢,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周总兵!”赵正伦大喜,捧起木匣,递给周宪章。
  周宪章没有接木匣,叹了口气,说道:“周某还要烦请赵先生一件事。我周宪章配不上这仙子阿,普天之下,只有金玉均先生的女儿金姝配得上它。我想烦请赵先生,找个做玉的工匠,在这块仙子阿上,刻上金姝的小像,刻好后,我再来取。金姝的模样……”
  赵正伦叹道:“周总兵不必说了,我见过金姝,长得俊,xìng情就像这仙子阿!正所谓玉如其人,人如其玉。这块仙子阿能刻上金姝的模样,也算是它有福了!周总兵放心,金姝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刚巧,我一个表兄就是个玉匠,就住在义州城,我明天就请他把金姝小姐的小像刻上去。”
  “拜托了!”周宪章拱拱手:“告辞。”
  “周总兵请。”


 第150章 绝地求生

      周宪章和姚喜出了赵家宅院,回到县衙。顾不得一夜劳累,给恩师那晋请安;陪着那晋用早餐,把帮助赵正伦贩卖高丽参的事告诉了那晋,请那晋帮忙把货物带过江。
  那晋向来以道学家自居,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在道学家眼里,无商不jiān,经商就是坑蒙拐骗。他的弟子不好好读圣贤书,反倒去做jiān商,按照他的脾气,必然要狠狠痛骂周宪章一顿。
  然而,这一次,那晋不仅没有责怪周宪章,反而破口大骂朝廷昏聩无能,把他这个好端端的弟子逼得去做下九流的商人!
  那晋知道,周宪章贩卖高丽参的原因,是朝廷不发粮饷,章军缺粮缺枪缺棉衣!
  那晋不仅满口答应了周宪章的请求,还拍着胸口向周宪章保证,要亲自押送这批货去běi jīng,保证货物安全。回到běi jīng,他还要给朝廷上一道奏章,奏请皇上允许周宪章在朝鲜开设厘局,征收税金,用于章军的粮饷。当年,湘军和淮军和太平天国打仗的时候,朝廷不发粮饷,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周宪章劝那晋不要上这道奏章。章军目前的处境,与当初曾国藩的湘军完全不同。湘军是在本国打仗,可以向本国商人征税,而现在的章军是在朝鲜,向朝鲜人征税,合法xìng值得怀疑。而且,朝鲜商业原本就极不发达,百姓极为贫困,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向贫困的朝鲜百姓征税,所收无几,不仅对章军的粮饷无济于事,反而会激起朝鲜百姓的怨恨,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那晋想想,也是这个理,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用过早餐,周宪章陪着那晋和袁世凯出城,来到鸭绿江边,江上有两条大船,是九连城的四川提督宋庆专门派来迎送钦差的。钱有贵和十几个士兵,已经带着十几车高丽参等在了江边,钱有贵告诉周宪章,都是上好的高丽参,运到běi jīng去,至少可以卖出三倍的高价。
  周宪章点点头:“货物出手后,留下十万两银子,剩余的钱,全部买成棉衣和粮食带回来。”
  “师长,要不,少买些棉衣,再买些枪支弹药,好多弟兄还空着手呢。”钱有贵说道。
  “恐怕没有那么多钱。”周宪章叹道:“冬天快到了,我估计rì军会在初冬发起鸭绿江战役。义州那座粮库里的粮食,支撑不到一个月。章军一万多人,首要解决的是吃得穿的,枪弹的问题,再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钱有贵立正敬礼,招呼士兵们把货物运上那晋乘坐的大船。
  周宪章与那晋、袁世凯道别。那晋泪流满面,拉着周宪章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肯上船,周宪章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那晋送上了船,那晋又要亲自把周宪章送下船,下了船,周宪章又不好意,只得再次把那晋送上船,两人送来送去,送了七八个回合,没有了局。
  最后,还是袁世凯出面打了个圆场:在两条大船之间搭上一块跳板,袁世凯的坐船居于那晋的坐船与码头之间,算是长亭,周宪章把那晋送到袁世凯的船上,双方作别,周宪章回到岸上,那晋则是走过跳板,登上他的坐船。
  双方接受了这个方案,不过,那晋回到自己的坐船上后,还是站在船头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一塌糊涂,船一开动,那晋忽然大叫:“把芦苇丛都拔了去,这些芦苇挡住了我徒儿!”
  周宪章站在岸边,被那晋搞得眼泪汪汪,听见师命,马上命令姚喜,找来一个连的士兵,把鸭绿江边的芦苇拔了个干干净净。
  船离开岸边,向鸭绿江北岸驶去,师徒二人隔江相望,眼泪洒满了一江秋水。
  送别了恩师,周宪章回到县衙,立即召集营以上军官,商讨重新部署章军。
  昨晚与赵正伦的一番的详谈,周宪章对义州的地理状况有了相当的了解。战前,冯国璋曾经跟随聂士成对鸭绿江两岸的地形地貌进行过详细勘测,并绘制成一张《鸭绿江地形图》,冯国璋拿出地图,向周宪章详细讲解了义州附近的地形,冯国璋的讲解,进一步印证了赵正伦的说法。
  一切情况显示,义州城无险可守。
  然而,义州却是rì军进攻满洲的必经之路。它不仅仅是鸭绿江上的一个桥头堡,而且,要想进攻大清国的龙兴之地满洲,义州是最好的进攻方向。
  从义州跨过鸭绿江,阻挡在rì军面前的,只有九连城、摩天岭等两三处要塞,然后就是一马平川的辽河平原,在数百公里的范围内,清军很难组织起有效防御。rì军进入辽河平原后,向北可攻击奉天,那是大清国的祖坟所在地,从而控制整个满洲。向南则可直捣山海关,依照当年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的方略,进军běi jīng,进而控制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
  rì军从南面进攻义州,可谓是易如反掌。然而,大清国一旦丢失了义州,要想重新夺回来,却是难于上青天。因为,义州与九连城隔着鸭绿江!
  rì军对于义州志在必得,但是,大清国自恃有九连城,对于义州的得失,似乎并不是很看重。
  因此,章军的处境极为尴尬。
  章军在义州的存在,在朝廷眼里,只据有一种象征意义,事实上,朝廷并没有看出义州城的战略意义。所以,朝廷严令章军固守义州,却不肯为章军提供粮饷。
  而义州的存亡,却关系的章军一万多人的生死!
  周宪章必须守住义州,其目的,不是为了阻挡rì军进攻满洲,而是为了章军的生存。
  但义州又是守不住的!
  军官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达成一个共识——坐守义州是死路一条。
  章军唯一可以凭依的,只有距离义州三十公里处的桥川江,但是,桥川江所谓“江”,其实只是一条小河。rì军配备有现代化的舟桥部队,过大江如履平地,这条小河很难发挥出天险的作用。
  最后,周宪章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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