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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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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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此刻只能苦笑,除了苦笑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的表情出来。

廷议结束后,嘉靖绷着个脸出了金殿,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暖阁,随即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黄锦今日没有随嘉靖去崇文殿,一直在暖阁这边候着,一时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陛下何故大笑?”

嘉靖兴致勃勃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黄锦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也笑起来:“都说徐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今日算是见识了。”

嘉靖撇撇嘴,道:“你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朕现在算是琢磨出来了,这个家伙既然闹了这么一出,就肯定不会罢休,杨先生那边头痛的日子还多着呢。”

黄锦不由干笑一声,不敢接腔了。

却说徐谦出了午门,坐上了轿子,却是不去皇家学堂当值,吩咐轿夫道:“回府。”

虽然说皇家学堂是徐家把持,当值不当值也没人过问,徐谦不在,学务的事自有周泰来处置,可是眼下天色还早,廷议出来就回府,若是被御使得知,少不得要弹劾几句。

可是徐谦却是不在乎,舒舒服服地躺在轿子里打了个盹,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在前头的轿夫打了个趔趄,轿子摇晃,差点没把徐谦颠出来,徐谦忍不住掀开帘子道:“你和杨廷和有什么仇?摔坏了本大人,岂不是要陷杨廷和不信不义?”

他说了句轿夫听不懂的话,脸色又缓和起来,道:“走路小心一些,是不是脚崴了?若是如此,我便下脚步行也可以。”

轿夫忙道:“大人,不妨事。”

徐谦点点头,放下帘子。

等到回到府中,桂稚儿见他回来,惊讶地道:“夫君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早?”

徐谦大言不惭地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提早回来了。”

桂稚儿却是不信,道:“你休要逛我,平时也不见你放心不下。”

徐谦只得苦笑道:“好吧,我实话说了,其实我是听到外头有许多不利的流言,有人要伺机报复我,所以小心为妙,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了。”

桂稚儿愕然,道:“怎么,谁要伺机报复你,你是堂堂朝廷命官,再者说……”

徐谦制止她追问,道:“男人在外头的事,你坐在家里如何知道,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我呆在家里陪着你难道不好?”

听了这话,桂稚儿竟也不紧张了,反正他喜欢呆着自然呆着就是了,笑吟吟地道:“就怕到时候你又三天两头不着家。”

徐谦陪着桂稚儿闲坐了一下午,等徐昌当值回来,徐昌虎着脸叫徐谦到书房里去说话,冷哼道:“听说你今日没有去皇家学堂当值?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怎的这样不晓事?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徐谦笑呵呵地道:“爹放心,孩儿自有主张。”

“你就是太有主张了……”徐昌恨不得拍桌子叫骂:“所以才这样没有规矩,既然是官身,哪有招呼都不打就回家的道理?”

责骂一通,徐谦乖乖地应了,溜出书房去,却是把徐勇、徐寒一起叫来,道:“二位堂哥,能帮个忙吗?”

平时徐谦极少请人帮忙,现在难得有这么一次表现的机会,徐勇和徐寒好奇地打量徐谦一眼,不晓得他怎的突然转性,却都点头道:“有什么事吩咐就是,咱们是什么关系,自家兄弟,帮忙二字太生分了。”

徐谦笑呵呵地道:“请你们帮忙出去传个消息,就说今日廷议,我因为得罪了内阁大学士,所以某大学士怀恨在心,决意痛下杀手,已是买通刺客百名,伺机报复,这消息一定要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

徐寒愣了一下,才是道:“某内阁大学士莫不是杨廷和?堂弟,你今日又得罪了他?”

徐谦忙道:“某内阁大学士就是某内阁大学士,就传这个消息。”

徐勇道:“眼下内阁的大学士除了杨廷和还有谁?王学士已经病入膏盲,他哪有这个闲心?堂弟,有人要刺杀你?为何……”

徐谦本来是希望老爷子徐昌来传这个消息的,怕的就是徐昌过于关心要问东问西,现在听到两个堂兄也是如此,苦笑道:“这些事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放心,我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求你们把消息传出去,闹得满城皆知就成,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吃酒。”

徐谦这个人神神怪怪惯了的,徐寒、徐勇也就没有多问,虽然满腹都是疑心,不过晓得这个堂弟满肚子的鬼主意,也就应下来:“这事交给我们,保准明日就传得满城风雨。”

却说杨廷和在内阁下值,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王鳌,自称门生拜谒恩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日被徐谦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来杨廷和倒不是不想去探视,实在是内阁少了个王鳌之后,所有的事都积压在他的肩上,实在是抽不开身。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眼下这么多人说他忘恩负义,说他不尊师长,为了平息争议,他必须得表个态度出来。

王府的门丁拿着杨廷和的拜帖飞快送进去,过了好一会儿,王鳌的长子王芳便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给杨廷和行礼,道:“杨公光临寒舍,家父知道了很是高兴,特意命我来迎杨公,杨公,请进里说话。”

杨廷和的脸色温和,问道:“令尊病情如何?早就想来探视,无奈脱不开身,内阁的事你是晓得的,本来人手就不足,眼下令尊又是大病,哎……”

王芳忙道:“家父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杨公事忙,应当先紧着公务。”

二人一边说,一边到了厅中。

其实虽是得了不治之症,王鳌倒还不至于在病榻上一动不动,他听了杨廷和到来,连忙换了衣衫到厅中侯他,杨廷和一进厅中,看到王鳌形如销骨之态,顿时也是黯然不已,连忙上前,竟也不顾体面,行了个大礼,道:“王公……”

王鳌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道:“不必多礼,你我同朝为臣,岂……”

杨廷和顺势而起,深吸一口气,道:“虽是同朝为臣,可是王公大恩大德,介夫铭记在心。有些话不吐不快,若无王公,岂有介夫今日,只是……哎……”

王鳌露出笑容,道:“先坐下来说话。”

杨廷和先是搀着王鳌坐下,自己才侧坐一边,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都随着这病情烟消云散,这两个有过无数瓜葛恩怨的人坐在这里四目相对,杨廷和吁了口气,道:“闻知王公噩耗,介夫近日一直心神不宁,王公的身子近日好些了吗?”

王鳌笑吟吟地道:“好得很,你不必牵挂,倒是老夫现在不能视事,朝中的干系就都维系于你一人,你的担子不轻哪。”

杨廷和吁道:“这倒无妨,倒是王公不要有什么顾虑,安心养病才好。”

说到这里,二人俱都默然,竟是有点冷场,毕竟心里有了疙瘩,说起话来,再不可能如从前那般交心了,杨廷和心中生出些许悲意,突然道:“今日廷议,徐谦弹劾介夫不尊师长、排除异己,此事,王公听说了吗?”

“竟有此事?”王鳌愕然,随即冷峻不禁,像他这种人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阴谋诡计什么的早就习以为常,他只是不曾想到徐谦会用这种绝户的办法去‘自保’。细细一想,王鳌心里也不由暗暗赞叹,说起来,这个法子还真管用,不过话说回来,能使这种手段的人,这得面厚心黑、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这个徐谦年纪轻轻,手段却是老辣,连王鳌都不由佩服。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徐谦这人实在是诡计多端,王公怎么看?”

王鳌道:“此人虽有诡计,可毕竟只是竭力自保而已,杨……介夫,你听老夫一句话,犯不着和他为难,此人胸有韬略,其志不小,将来接替你我之人,必定是他了。何必非要鱼死网破呢?”

王鳌这算是向杨廷和求情,杨廷和却是道:“刘瑾岂不是也胸有韬略?其志难道小了吗?这个徐谦,老夫眼下虽拿他没有法子,可是迟早总要给他一点苦头。”

王鳌摇摇头,不由莞尔笑道:“你呀,就是咄咄逼人,从前是这个脾气,现在依然不改,教诲的话,老夫也不说了,我这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多说也是无益。”

王鳌现出几分疲倦,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争权夺利,到了他这个时候,一切都成了云烟,勾心斗角的事,他已是没了兴致,便站起来道:“老夫晓得你会来,你陪老夫到院子里走走吧,你我也算师生一场,好久没有一起走一走、说说话了,以后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今日,就算最后一次吧。”

第四百六十章:侍读学士

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主要是这消息实在劲爆,某内阁学士因为不忿某人,竟然扬言要动手收拾,甚至还请了人,公然去动手。

所谓的某学士,便是傻子都晓得是谁,王学士大病,除了杨廷和之外还有谁?至于要收拾的某人就更容易猜测了,昨天的时候,徐谦这厮还在弹劾杨廷和呢,据说弹劾的内容非同小可,假若当真坐实罪名,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杨廷和致仕。

不得不说,杨廷和在市井里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可是这消息传得广,人人都在议论,所谓三人成虎,想不信都不成,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与人争辩,有人认为这是纯属污蔑,也有人以己度人,心说老子若是成了宰辅,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痛骂?自然也要报复。

其实这明显是很幼稚的流言,想想看,内阁学士就算要整你,犯得着买通人手当街揍你吗?人家要玩的法子多的是,何必用这种法子?这东西就好像寻常百姓琢磨皇帝一天吃几斤肉一样,也算是以己度人的一种。

不过越是弱智的流言反而在市井之中更有市场,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官面上的人物想私下里传出什么消息,却往往无人关注的原因,因为你说的东西越是真实,人家反而迷糊,什么某某弹劾某某,已是和吏部清吏司打了招呼,又如何打算在京察时如何如何。这种流言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实在太费解,你说一千道,人家也难以想象弹劾是怎么回事,清吏司又是什么东西,京察又是如何运作,反而不如直接命人提了棍棒埋伏于大街小巷,一声令下,死士涌出,一阵痛扁,这些更让人容易消化。

因此,古往今来总有这么个有意思的现象,越是最幼稚、最经不起推敲、最耸人听闻的流言,反而最是让人深信不疑,反而流传越广。而那种古板的官样文章却是无人问津。

杨廷和要打徐谦,这绝对算是劲爆的消息,说的人吐沫横飞,有鼻子有眼,什么已经挑选了十八死士,曰十八罗汉,又有七十二喽啰,埋伏于大街小巷专等徐侍读出门,只要见了他的踪影,众人一齐下手,非要活活打死不可。

又有人说起杨廷和和徐谦之间的恩怨,二人的夙愿由来已久,从前的时候,王鳌王学士对徐谦多有青睐,杨廷和自然不便下手,现如今王学士已是英雄迟暮,徐谦又敢虎口拔须,杨学士若是不收拾了他,如何服众?

这种市井之间的小段子对于官员和读书人们来说不值一提,他们若是听了,也绝不会参与讨论,教训这些无知百姓。堂堂内阁学士不是市井泼皮,断然不会使出这样卑劣手段,毕竟对他们来说,对这种愚民,说了也是白说,和他们讨论这样的事,没得脏了自己的口,这些人是没有将这种东西当一回事的,只以为这是愚民们无知,口没遮拦,理他作甚?

而在内阁里,杨廷和依旧拟票,到了正午时,杨慎却是气急败坏地来了,到了父亲的值房,恰好一个书吏送来了一批奏书,杨慎挥挥手道:“出去。”

平时杨慎虽有几分官二代的蛮不讲理,可毕竟是读书人,见人也还算和气,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儿,这差役自是不敢造次,忙不迭地放下奏书掩门而出。

杨廷和慢悠悠地抬眼,道:“用修,今日是怎么了,你如今贵为侍读学士,怎的还这样没个正形?”

口里虽是指责,终究还是有舔犊之情,所以语气并不重。

杨慎气呼呼地道:“外头的事,父亲听说了吗?现在有人造谣滋事,四处诽谤父亲呢,这事儿不管管怎么成?顺天府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杨廷和微微一愕,道:“什么造谣滋事?”

“父亲竟是不知?”杨慎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他是火爆脾气,最是受不得气,所以说到气头上,不由冷笑道:“依我看,这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把咱们杨家欺负得狠了,就以为咱们杨家不敢杀人的了?”

杨廷和想不到事情这么严重,想到昨日在崇文殿的事,他阴沉着脸,随即道:“你休要喊打喊杀,杨家不是山贼土匪。这件事……你不要管,市井的俚语,不用去计较,过几日也就烟消云散了。”

杨慎跺脚道:“父亲,我看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杨廷和挥挥手,沉着脸道:“出去!”

待杨慎带着愤恨走了,杨廷和的脸色倒是更加阴沉起来,他有一种预感,预感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这个徐谦既然有了护身符,老夫暂时也不会对他如何,他还想做什么?

沉思良久,也是没有头绪,这时倒是有太监过来,道:“陛下在暖阁相侯,有事要和杨公相商。”

杨廷和只得起身,赶赴暖阁,嘉靖今日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一见杨廷和进来,便道:“杨先生不必多礼了罢,朕召你来,是有大事商量,王先生病重,内阁如今都担负在杨先生一人身上,朕便在想,内阁单靠杨先生可不成,得让人来分担一二,杨先生,你这几日要与百官商量商量,推举出几个人选来,朕斟酌着用。”

想到新晋阁臣的事,杨廷和倒是不敢怠慢,他最怕内阁又请来几个菩萨,虽然不及王鳌这样的威胁,却也心烦,现在嘉靖让他和百官推举人选,却不知又是故弄什么玄虚,不过眼下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却也没有其他法子。

杨廷和点点头道:“微臣遵旨。”

嘉靖叹口气,看着杨廷和继续道:“杨先生近日操劳,比之从前又清瘦了,国事虽然要紧,却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杨廷和道:“陛下知遇之恩,微臣敢不尽力?”

“是了!”嘉靖似乎不经意地想起了什么事来,慢悠悠地道:“听说翰林院的那个侍读学士李时就任江南总督,这侍读学士又出了空缺,不知杨先生有什么人选?”

突然问到侍读学士的人选上,杨廷和先是微微一愕,因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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