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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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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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的人。

但宋运辉还是力持礼貌,走到安静处接听电话。“士根哥,我想跟你说说最近的事情……”

“宋厂长,你——你应该清楚,电话里说不方便。”

宋运辉心下生气,但嘴里已经冷静地道:“士根哥,你放心,我是党员,也是国家干部。我的话很简单,也很原则,有些事我希望你跟组织上解释清楚:一,雷东宝组建集资公司不管初衷如何,最终目的是扩大经营,方便开展工厂注册范围之外的贸易工作。而他被抓之前,也没有瓜分村里已有资产的企图;二,雷东宝行贿是村集体行为,而不是个人行为。尤其是其目的并非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三,你必须把杨巡挂靠小雷家村集体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并出示有效证据说明。这并不只为杨巡个人,更是为雷东宝解脱。如果确定杨巡不是挂靠,那么,雷东宝岂不是犯了私自转移挪用侵占公款的罪名?那是与贪污类似的罪名,是原则性问题。士根哥,希望你认清现实,不要给雷东宝雪上加霜。”

“会……会这样?说东宝书记贪污?怎么可能……”

“不然,你以为将以何种形式收回挂靠公司?总有一个里应一个外合,不是主事的大哥下手,难道是你士根哥暗中在财务上做的手脚?”

“没……”士根下意识地叫岀声,随即喃喃地反复:“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士根哥,你可别害了你们的东宝书记。”

“我不会。”士根立刻否认,“那么是我做错了?”

“你以前怎么决定,我不会插手,以后怎么决定,我依然不会插手。作为一个党员干部,我唯一希望的是,请你尊重客观事实,坚持用事实说明问题,有问题,别隐瞒,没问题,别栽赃。”

士根喃喃地道:“宋厂长,你说重了。你不知道,现在村里好多人蠢蠢欲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从维护小雷家安定,维护成果不要旁落出发的啊,我……”

“士根哥,对不起,打断你一下。对于小雷家的村务,我不会插手,这是原则。但是对于影响到一个人的原则性的是非问题,我一定要搞清楚,尤其是我的亲戚朋友。这关系到东宝大哥的人品,声誉,和未来生活。士根哥,我清楚你的意图,也清楚你怎么在做,但我反对一切糊稀泥的办法,尤其是往东宝大哥身上糊稀泥。”

“唉,我怎么办才好,怎么办?要不,我让我一个侄儿过去宋厂长这儿一趟。”

“不要想当然,要多学习多了解法律知识,按正规合法的程序办事。人你就别派来了,我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句话,不会再多,我不愿做私下交易或者动作。”

士根放下电话,愕然,现在的宋运辉,官腔好大,态度好高高在上。但是,士根更愕然的是宋运辉的话。他相信,宋运辉打这个电话来不是无的放矢,他细细回味宋运辉刚才所说,越想越委屈,宋运辉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是不是宋运辉把他看作是什么人了?他心里烦躁了好一阵子,才又回头吃透宋运辉的话去。但是,难道真的如宋运辉所言,清理杨巡的挂靠公司,会影响到东宝书记?若真是如此,还真的得找律师把政策问清楚了。

士根思来想去,再想到如今村里的凋敝,心中很不是味道。这是不是间接地也说明了他不是那料?他多少对自己有些失望。以前,总觉得雷东宝鲁莽有余,现在才知,步步艰难,走不一般的路,需不一般的勇气。难道,也要他拿出雷东宝的鲁莽,来对抗县镇两级的决定?他该怎么做?做了之后,后果又会如何?他几乎是一下想到无数可怕后果,最令他头痛的,还是老猢狲一个堂侄最近的活跃,大有向村干部位置问鼎的意思。如果让那人上位,士根无法想象后果。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既守住小雷家的江山,又将问题说清楚?士根抓破头皮。尤其是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他真是无法下手做出决定。这一点,宋运辉可知道?

宋运辉当然清楚士根这人畏首畏尾,原没指望士根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但只希望士根在有人下来调查的时候实话实说,别总跟打乌贼仗似的把水越搅越混。他这时深刻体会到,未必聪明人就能把事情做好,最要紧还是做事的态度和方式方法。比如杨巡,他暂时没看出杨巡有多少绝顶聪明,但杨巡做事就是有效有力。

比如,杨巡一直等到下班,估摸着他在车上了,才打电话给他,除非是十万火急需要他立刻知道的事,杨巡不会在班上打扰他。杨巡在电话里将萧然的意思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猜想,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叹息。

宋运辉听了,不得不将车子停到路边,掐了电话安静考虑。萧然真想取道小雷家入手,雷东宝更加麻烦。萧然为了得到市场,只会把挂靠这件事往死里砸,砸死才方便他低价顺利地接手。可是,萧然是省里某人的公子,他目前的影响,却只能是市里。萧然若调转枪口从小雷家入手,他现在一点招儿都没了。

此时,他深知,他说一声“我尽力了”而不再挽救雷东宝和杨巡,那两人都将无话可说。还能要他怎么办?他是真的尽力了,而且是十二分地尽力。如今他工厂上二期,他本来就已经精力不济,他还得分心小雷家惹岀来的事,要不是有杨巡可以方便地供他差遣,他将更心力交瘁。可是,他又怎能不管?他怎能眼看着雷东宝身负行贿侵占挪用等罪名将牢底坐穿?他想了好一会儿,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便赶去市里,找司法局局长吃饭请教。他终究是年轻,不懂官场太多套路,他需要有人指点他最好的切入点。

但是,司法局长给出种种可能,却最后都被两人同时否定。在当地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亲朋好友帮忙,有些招数想使也使不上,何况雷东宝又把政界的人拉下马那么多,这是多大的忌讳。

宋运辉无可奈何,知道从自己角度入手的话,已经此路不通。他送走司法局长,开车回家路上,沮丧得气闷,一时无法集中精力开车。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吸烟。想了好一会儿,决定给韦春红打个电话,通报消息。

韦春红听到是宋运辉亲自打来,而非让杨巡传达,很是吃惊了会儿,一时忘了客气应答。宋运辉也不想跟韦春红客套,直接将话说明。他给予韦春红很洋气的称呼,因为他既不愿称大姐,更不愿称嫂子。

“韦女士,东宝大哥的事,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很难有所作为了。根据我咨询政法系统有关领导,大哥的罪名如果没有意外,将会比较严重,除了行贿,还有侵占、挪用等罪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会又多一项?又哪儿岀问题?”

“跟小杨的挂靠有关,这事儿,士根不认,罪名就很容易按到大哥头上。我在做士根的工作,但难说,即使士根出头,也不一定有用。大哥的妈现在还住你家吗?”

“还住,她不敢回去。我找雷士根去,刀架脖子上也要他把话说明白。”

“可能没用,这是上面想不想听的问题。现在看来,只有从上面着手开展工作,可是,上面我不认识人。不过我会继续努力,你在就近听到新情况新变化,也尽管给我电话。”

“噢,知道了,我会处理。我这儿生意做不下去了,我这么高级的饭店,以前吃饭大多靠公款,现在人家绕着我走,我得卖了饭店搬市里重开去,这个电话很快没人听。等我搬好给你打电话。”

宋运辉原以为韦春红会像大多数女人一样来句“那可怎么办啊”,却没想到不仅没有,人家还当机立断搬了生意做不下去的饭店。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的妈跟去吗?”

韦春红也没隐瞒:“她不敢一个人回小雷家,可又不放心跟着我走,怕我欺负了她,一定要说给我去市里新饭店洗菜洗碗去。我哪能要她干这个啊。跟你宋厂长,我说句没良心的,救得岀尽力救,救不出也别钻里面拔不出来,别把外面的人也拖死。总之我们手中还是要抓着钱,你抓着权,我问人了,都说就算是给关进去,以后还是得花钱找关系打点,让早点出来。宋厂长你是明白人,我要做什么先跟你说清楚,免得你误会,这边东宝的所有事情,我还是一如既往。”

宋运辉心里感慨,确实,这是保存实力谋发展的办法,难为韦春红一个女人家做得出来。难怪……难怪雷东宝信誓旦旦后,会违背诺言娶了这么个女人,原来真有她厉害的一面。他也不愿在韦春红面前示弱了,道:“我会尽快请朋友帮忙引见你们那边的市长,前一阵彼此都不得闲。这事,得跳出县的地域处理。你确实别瞎忙了,保存实力要紧。”

从电话收线的一刻起,宋运辉才第一次有了正眼看韦春红的想法。

而没多久,杨巡放在老家的朋友就来电汇报,萧然果然去了那里,开始广泛接触有效人脉。萧然开始釜底抽薪。

这让宋运辉认识到,权力追求的道路上,没有最高,只有更高,永无止境。此时他算是与韦春红共勉,保存实力,谋求发展。

杨巡的电器建材市场如期开业了。从几个受邀而没到场的地方官员名单中,杨巡看出萧然的影子逼近。杨巡心头异常恼火,解决完开业事宜,将还有些乱糟糟的市场一把扔给熟手寻建祥,他赶紧着乘火车赶回老家。他心里憋着一股毒气,听说姓萧的正在他老家地盘出没,他非要做些事情出来,让那孙子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杨巡回到老家先找韦春红这个因为官司而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一说萧然在本地活动的事,韦春红大怒,孙子,她老公给抓进去坐牢,啥人都敢欺负到头上来了。但她怒完,却也一时束手无策,问杨巡有没有办法给那孙子一个教训。杨巡说,他知道有这么个武疯子,最见钱眼开,只要给钱,要那武疯子做啥就做啥。他说他是个被萧某人盯上的,希望韦春红出面邀岀那武疯子,砸烂萧某人的车子,让姓萧的明白,没人是孬种。

韦春红也正是为了丈夫的事气不打一出来,见有出气的所在,一口答应,先跟着杨巡去找出武疯子,以后便是她自个儿接触。她向来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一个武疯子虽然头脑不清,可她还是有办法将疯子说正常了。

杨巡则是接着找去小雷家,找到雷士根。他在士根面前,没二话,先拍出一万块钱,放到士根面前。士根连忙把钱推回,道:“小杨,你的事,你也知道,我没办法。”

杨巡又掏出三万,放到士根面前,“这些是定金,只要你一句话,咬牙坚持住我的公司是我的,只是挂靠,并且拿出真凭实据交给我洗清我,这些都是你的。你的未来也不用愁,我会安排你,只要事成,我给你一套我那边的房子和家具,让你管我的电器建材市场。”

士根闻言,将钱摔回杨巡怀里,不屑地道:“还没轮到你小子来我面前狂。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小雷家,为书记回来把江山交还给他。你给我再多钱也没用。”

杨巡没二话,毫不犹豫将钱收回,塞进包里。阴恻恻地道:“士根村长的意思是,你可以什么道义都不顾,什么道理都不讲,只要坐定村长位置,抓牢村里一把手的权,是吗?”

士根发怒:“你走,轮不到你来指点。”

杨巡“嚯”地站起来,冷笑道:“狗逼急了跳墙,人逼急了……你以为你有命坐住村长位置?雷村长,夜路小心。”

雷士根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看着杨巡出去,却连骂都骂不出来。但是,心中却是生出大大的恐惧:是,杨巡要是被搞得倾家荡产,还能不找上他拼命?又想到前几天宋运辉劈头盖脸的一顿子官腔,他心中更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杨巡走后,韦春红才安排武疯子趁萧然进县衙办事,让武疯子操起铁棍将雪亮如镜子的车子砸了个稀巴烂。早有人吆喝着过来阻止,但是武疯子哪里听得进,将铁棍舞得烂雪片似的,勇往直前。韦春红见此悄悄溜走,心中称愿。

萧然果然大受惊吓,留下司机善后,连夜乘过路火车离开,不敢久留。回去立刻调查是不是杨巡所做,却得知杨巡这几天好好在市场呆着。于是有人分析,他这是得罪了地头蛇。若是在自己老爷子的地盘,萧然即便是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武疯子背后黑手,但那是别人的地盘,他有能量,但没那么大能量跟疯子没完没了。一时收敛许多,不敢再亲去收拾小雷家。而他不亲自去,自然效果打了折扣。

士根也听说了萧然的遭遇,立刻联想到杨巡的威胁。他不知道武疯子背后究竟是谁支使,但他感觉得到背后风声呼呼。他都有些怕走夜路,怕真有闷棍呼啸而下。

可是,要他怎么做呢?现在镇上自己行事,都没来询问他的意见。他找到主管副镇长说明问题,主管副镇长敷衍了他,他一筹莫展。而村里的资金却是越发吃紧。但是,对于所有有关雷东宝的议论,他不再闭口不言,他开始主动向大家说明雷东宝的难处,和雷东宝的考虑,就像宋运辉说的,拿客观事实说话。但毫无悬念地,这些消息被人告发上去,他被训斥,被要求与雷东宝划清界线。

雷士根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每天忧心忡忡地数着蚂蚁走路,才人到中年,腰背却是明显地驼了。正明也是日子不好过,但正明比士根狂多了,遇到有人反他,他一改以往的文明,开始对骂,下黑手,非搞得人一家子赶来赔罪才作罢。谁的话正明也不听,以前只听一个雷东宝的,没办法,他见了雷东宝就怵,本能地没底气,对士根就不同了。等他带领的铜厂和电线厂慢慢缓过气来,镇里特地开会表扬了他,他顺势彻底将两个厂揽为自家天下,村里再难插手。

而忠富原先辖下的养殖场终于没人有本事统揽全局。镇上特意请市县的农技人员前来指导,可总归不是系统统抓,指导工作成本高而效益低。尤其是牛蛙等特种养殖,农技人员心中也是没底。士根无奈,只得做出清栏的决定,将能卖的猪鱼虾牛蛙等都卖了,免得死在手上砸在手上,最后一文不值。很快地,养殖场一片萧条,养殖工人没活可干,没工资可领。

那红伟原先管的预制品厂也没差多少,红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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