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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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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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白刚走神的这一刹那,人群涌动起来了,前面的人们对吕南推推搡搡,一边推搡着,一边大声喊叫:“说,交待你当特务的经过。交待你为什么隐瞒国民党上尉军官身份?”由于宿舍里通道很窄,没有空地,三十来人几乎是人挤人,也推搡不到哪里去。吕南几次被打倒在地,很快又自己站起来,只是始终没说一句话。队长虽然对斗争火候很不满意,但是也不好让人们公开狠打。而且时间很晚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工,所以队长对斗争劲头批评了几句以后,便对吕南说:“看起来你是不愿意在班里解决问题,那好,以后咱换个地方,我不信扭不过你这个劲来。”

吕南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给他留下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到队部去批斗,不少人都是王显能这类打人能手,那一关要难过得多。今天这一场也给白刚留下了难题。怎么闯这一关?能坚持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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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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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大部分人都过了交心关,但白刚还没过,成了他放不下的一桩心事。一想到这里,便会想到吕南。

吕南这人是个谜。他们俩挨着睡觉又说得来,经常偷偷地说几句小话。虽不敢敞开心扉长谈,但轻声细语的几句悄悄话,也觉得这个人老实诚恳,不像个阴险奸诈诡计多端的人。但领导说他是个特务,他自己不承认,可是又不敢把真实情况亮出来。平时行动也总是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像是有事压在心里,可是又从不吐露半句。这样就不仅领导怀疑,使关心他的人也不免有几分疑虑: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对待批斗的态度,也令人迷惑不解。连白刚有时都为他着急,自己确实历史上有问题你就讲出来嘛!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怕什么?如果自己没有问题,那你就说出事实真相,说出来总会有人相信的。可是他却采取了“摆肉头阵”的办法——任打任骂一声不吭,顶多只说一句:我是给共产党做地下工作的,不是国民党特务。再问什么就不说话了。这不是死挺着挨打吗?为什么采取这种傻办法呢?

他的交心到底算完不算完,也让人捉摸不定。已经好几天没有让他上队部交待问题了,他的事算了结了?要是了结了,又是怎么了结的?白刚比别人更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下一步他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吕南虽沉默寡言,但平时他还总是主动找白刚谈问题的。但是对白刚关心的这个问题(他应该知道白刚会关心这个问题),却只字不提。

白刚自己采取主动了。一天中午饭后,他看吕南自己在一个渠埝旁休息便凑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交心时为什么不说话呢?你做地下工作为什么不把具体情况讲出来?”白刚所以单刀直入是因为这里没法长谈,怕被人看见引起怀疑。

吕南用眼睛扫了扫四周,确信没人以后才回答说:“说也是打,不说也是打,就不如不说。”白刚说:“我看还是说了好,领导不相信,有些人心中会同情,就不会打得那么厉害了。”

吕南说:“越说头绪越多,揪住一个头儿就可能斗你几天,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不说具体情况,他们就没有新词儿,只能是喊几句老口号,这样斗着也就没劲儿了。”

“你不说话事儿能算完吗?多会儿是个头呢?”他虽然觉得吕南说得有道理,可是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吕南说:“你说话事儿就能完吗?在机关里都弄不清,这里把你交给一群打手,还想解决根本问题?”

“事情总得有个结果吧!你的交心算结束了没有?队部斗争时咋说的?”这也是白刚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他想从吕南这里了解些情况,以决定自己如何应付即将面临的这一场灾难。

“咋说的?他们还能告诉你实底?我看也就这样了。”

白刚疑惑地问:“能这样不了了之吗?”

吕南说:“其实交心让你认罪,无非是给你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杀鸡给猴儿看,让谁也不敢闹腾。你不认罪也不会整天整你,他们不能把人都打得趴下,还指望这些人干活呢!”听到这里白刚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看到白刚对他的事情很关心,后来吕南又向他讲了自己奇特的遭遇。一切还得从他看见一出“西洋景”开始。(过去有一种小生意叫“拉洋片”,一个暗箱里面有灯,从小窗口的放大镜望去,可以看见里面很大的画片,专放淫秽画,叫“西洋景”。)

他是北京一名牌大学学生。五十年代,省级机关里大学生很少,他在机关成了“笔杆子”。有大材料也不管是哪个处的,都叫他执笔,忙得他头昏眼花,经常加班加点。那是一个星期六的黄昏,天黑的早,还没下班人们都走了。吕南赶写完一个材料,想赶紧交给主任,他一看门没锁(那时多是门外钉钌铞,用锁从外面锁门),知道研究室荀主任还在,便推开了门,见屋里黑咕隆咚没有人。他很奇怪,是主任忘了锁门?他扶着门把手迟疑了一下,正想退出去,突然听到一个极轻微的声音:“有人来了!”是主任的声音。这不是荀主任在屋里吗?他正想说:“这么黑了为什么不开灯?”突然又听到一个声音:“机关人都走光了,谁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吕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朝里边的墙角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出了一身冷汗。模糊中见一个女人,光着屁股骑在了主任身上。主任躺在地上,可能是听到有人来了,一个劲儿推她,她还不起来。一起一落地抖动着,正在兴头上。吕南悄无声地退到门外,赶紧走了。

星期一吕南给荀主任送材料去,想和主任说说材料中的几个问题。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荀主任总是乐于发表议论,今天却一反常态,对材料不感兴趣,很冷漠地说:“不用说了,把材料放下吧!”吕南一看这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说:“那好,我走了。”吕南刚一转身,荀主任却无所谓又很客气地说:“上星期六是你找我了?”吕南说:“是!就是送这材料,看屋里没人,便出去了。”主任迟疑了一下,然后客气地说:“哦!我解手去了,回来看见一个人走了,背影好像是你。”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说假话,但说得又那么自然那么真诚。而且【‘文’】两个人又【‘人’】宁愿把对方【‘书’】的假话当真【‘屋’】话听,比对方说真话还要高兴。从吕南来说,两天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主任的脾气,他要是肯定自己看见这事,便会怀疑你会不会说出去。这怀疑不打消,便会找机会报复你。吕南背着个历史问题,是不敢惹主任的。他不会和任何人说。即便如此,他觉得仍然要找机会表达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解除他的疑虑,免得他生报复之心。今天荀主任问到这事,他想这正是个机会,便说那天一推门见屋里没人便走了。既然没人,那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既表达了什么也不会说,同时也免除了对方的尴尬,他觉得这是最合适的办法。荀主任呢?当然不相信他没看到什么。因为他听到门响让那个女人下去,怨只怨那个骚货正在兴头上,不管不顾,折腾得更欢了。吕南能听不到吗?可是他也乐于听到吕南说屋里没人,这样他就不能向外说,也不敢向领导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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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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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两人客客气气,倒也相安无事。但总觉得内心里有所隔膜。这时领导正要提荀主任当副厅长。主任是老资格,又会来事儿会耍手腕儿,有了提升的机会,自然十分珍惜,但就是担心吕南看见的这件事儿要传出去,提升的事儿非泡汤不可。所以他千方百计稳住吕南,对他格外客气。

主任如愿以偿,成了副厅长了,还分管人事。接着副主任提拔成主任。人们说荀厅长对吕南那么好,下一步他准是副主任了,论资格、论能力也该轮到他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更是吕南所难以想象的。起初有几次是荀厅长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无端地对他发脾气。这时吕南还没有在意,只觉得可能是官升脾气长。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不仅有时当面给他难堪,在背后也传出了对他不信任的一些话。连别的同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人还偷偷地问吕南:“你是怎么伤着荀厅长了?怎么他对你的态度变了?”吕南的苦涩只能埋在心里,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假装不知道:“是吗?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要不是另一次偶然的事情发生,问题也许还不至于那么迅速地恶化。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机关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吕南写完厅长让写的材料,想回家休息,路过荀厅长的办公室,想到稿子应该先征求下厅长意见再修改。同时借这个机会和厅长谈谈,也可以恢复一下感情。

今天机关没人,正是单独谈话的好机会,便推门进去了,这一进可不要紧,只见荀厅长正和一个女人搂抱着,亲着吻着,如火如荼,旁若无人。见到这种情况,便立即往回走。他诅咒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老是碰见这种事情。不过心中还庆幸说:幸好他们没看见自己。不然,会有多么难堪。但他没走出几步,厅长却站在了门外,亲切地叫住了他:“老吕呀!有事儿啦?”态度和蔼,声音温和,神态十分自然,并没有像吕南想的那样有什么难堪。倒是吕南这个书呆子大大吃了一惊,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哦!我是想找厅长商量商量讲话稿的事儿……”还没等他说完,厅长又和气地说:“怎么不进来?进来吧。”

吕南也只好进屋了,不过仍然不太自然。进屋一看,这个女人不同寻常,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比上次那个女人强过百倍。荀厅长见吕南站着,那个女人羞涩地扭着脸立在那里,便说:“坐!坐吧!都坐!”然后指了指那女人:“老家来的亲戚。”又对吕南说:“你是公事,你先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吕南本来没有心思再汇报工作,此时此刻厅长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个?可是厅长让说,也不能不说呀!他便简要说了说讲话的主要内容,可以想象这自然是说的人无情无绪,听的人也心不在焉,果然,吕南说完了,厅长无可无不可地说:“老吕呀!工作也真够认真的,这事你看着写就算了,还预先找我商量商量,稿子写成了,再给我看看不就行了吗!既拿来了,就放这儿吧!”

吕南像得到了大赦令一样离开了这里。出门以后他深深出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里。他哪里知道,从此便进入了多事之秋。就说这篇稿子吧,一次一次地得不到批准,一次一个意见,有些意见竟然相反。提一次意见,他就必须大改一次。以后这类事情便接二连三地发生,明显地是在故意刁难。而且背后说了他许多坏话,连别的同志都为他抱不平了:“怎么竟能这样对待一个老实人?”有人也有着类似的遭遇,多少猜到了一些原因,便鼓励他向领导报告。

他也觉得忍无可忍了,便向厅里一把手吕厅长讲了,但还没敢全说。他想荀厅长和本机关那个女人的事,人们早有风言风语,知道的不只一个人,荀厅长不一定猜到是他反映的。至于和那个年轻女人,可能没有另外的人看见,如果透露出去,荀厅长一下子便会想到他了。所以他只反映了和本机关那个女人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厅长却不相信:“那个女人那么大岁数,也没听说有这类行为,他们俩能胡来吗?”吕南说:“也不光我一个人看见,厅里也早有传闻。”吕厅长说:“传闻不可信。这样吧,遇机会我从旁劝劝他,给他提个醒儿。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要乱讲,事情就到这吧!”吕南不安地说:“我担心他对我还要进行报复。”厅长说:“不会的,有好几位厅长,什么事儿也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你要相信组织。”厅长说到这里,吕南还能说什么呢?他相信厅长的话是真诚的。荀厅长不过是刚提拔起来排在最后的副厅长,他能一手遮天吗?自己小心一点就是了。

要是在平时,这推断是可信的。但是不久,“肃反”运动来了,一切都变了样儿。厅长给荀厅长的提醒,不仅没有使他的行动有所收敛。而且更激起了他强烈的仇恨。他认定这一定是吕南传出去的,报复之心,迫不及待。“肃反”运动的具体领导人正是荀厅长。他提出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吕南。而且提出立即让他停职反省。说他很可能是国民党特务。

“这怀疑有什么根据吗?对一个同志的政治生命我们可要慎重对待啊!”吕厅长有些犹豫。荀厅长振振有词地说:“我把他的档案翻了许多遍,发现疑点很多。大学快毕业了,他不等毕业,进了国民党空军,而且只是当了一个大头兵。这不令人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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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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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地下党派他去的吗?”吕厅长早在审干中就了解过吕南的问题。荀厅长故作惊讶地说:“可是找不到证明人啊!而且他怎么到的解放区也没有证明人啊!这不令人怀疑吗?”

“地下工作时期多是单线联系。”吕厅长说,“一时找不到证明人,也是常有的事。派他到国民党空军机场和让他到解放区是一个人,就是缺少他的证明。这个人虽然没找到,但是他老婆不是有证明吗?他老婆说的还是很恳切的。”

本来荀厅长对吕厅长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没有按领导眼色行事。他仍然坚持说:“那个地下党领导人的老婆虽能证明,但她当时根本不是地下党员,这些事她怎么能知道呢?而且按这个女人支支吾吾的说法,她丈夫是去了国外或是在哪里,都不清楚,这不令人怀疑吗?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呢?”

但是吕厅长最后还是不同意马上采取停职检查的措施,主张多方找找证明材料。吕厅长本来是出于爱护干部的好意,却想不到出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荀厅长怀有特殊目的又派人去外调。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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