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宗师在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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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宗师在现代-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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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爷爷的口味终于不那么三俗了。”
  得到这个结论,慕容灰脸色更加尴尬。
  好在英老很快看向屠志等人:“别为我耽误了学生们考核,你们继续做事去吧。小雁已经通过,我就把他带走了。”
  他向来说一不二,强势惯了。心里有鬼的许世年本想跟着雁游弄清王哥这伙人的意图,被反驳了一次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老二少其乐融融地走了。
  华夏人所谓的聚,基本都是在饭桌上完成的,英老自然也不会例外。当下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学校附近一家老店内,上了二楼包间,也不点菜,直接让老板照老规矩做来。
  少顷落座,他坐在两个年轻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反倒不知先同谁说话好。
  想了想,他指着雁游说道:“这是小雁,是我敬仰的一位古玩界前辈的传人,等回头开了学,就是我的学生。”
  又指了指慕容灰:“这小子是武宗的后代。他家这一派源出武当,先祖是某位火居道士的传人。当年他家高手如云,在四九城里份量不轻,江湖九流、九种营生的人都把他家视为供奉。各派之间小到摩擦争执,大到对外结怨,都是靠他家来调停保护。某种程度上说,他家算是保镖。不过保护的不止一人一姓,而是九个不是门派却胜似门派的数十万门徒。”
  雁游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慕容灰,敢情他不是千门传人,而是独立于九流之外、与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地位超然的武宗之后。不过,英老的口气却让他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加上这座次,怎么看怎么像是媒人张罗,给当事人介绍彼此身份情况。
  这念头一转,雁游立时有些恶寒,赶紧端起茉莉花茶灌下压惊。
  慕容灰听罢英老的话,却是有些吃惊:“原来我家祖上还阔过?”
  英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们现在就不阔了?两个月前我厚着脸皮找你家老头子商量捐款的事儿,本说弄个几万块,再把学校里的某条路改成他的名字。你家老头子回说,钱可以捐,但他不图虚名,既然是有利华夏的事,还该多给点儿。结果一口气签了一百万的支票。你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公子,居然还在我面前装佯?”
  “不不不。”慕容灰赶紧摇头否认,“我的意思是,我家现在虽然也经营着武馆,但只有几十名弟子而已。加上同姓亲族里习武的人,还不足一百名。刚才听您说什么保护数十万人,不免吓了一跳。”
  “你以为我在诳你?当初你家全盛之时,单是津天卫和四九城这两处,就养了几百名武师,门下徒弟更是不计其数。所谓穷文富武,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奉养一位武师要花多少心血和金钱。自个儿算算去,你家到底阔不阔。”
  英老点着桌子说了一通,却没有提及武宗的详情。他是看得慕容灰对家族的过往不甚了了,想来长辈不告诉他自有缘故,自己也不便多提。
  顿了一顿,他转头看向雁游,语气骤然变得十分温和:“小雁哪,快跟我讲讲,你和雁师傅是怎么遇上的。”
  雁游不得不把那番偶遇孤寡老人、意外得到授艺的托辞说了一遍。
  因英老再三追问,又将“孤寡老人”的境况好生渲染了一番,听得老人家不断唉声叹气:“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哪!当年解放前夕,流言不断,再加上物价飞涨,时局动荡,琉璃厂许多老师傅都关张停业,回乡种田去了。等解放后稳定下来,有心人想要找回他们,却已有大半联系不上,这几十年来,也甚少有他们的传人出现。多半是他们心灰意冷,觉得学古玩还不如学门普通手艺,干脆就绝了传承,许多绝活儿就此湮灭。到头来,反倒是我这样的半瓶水混出了名堂。惭愧的是,我却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或是发扬光大。唉,真是大不幸,大不幸哪!”
  自重逢之后,雁游心里一直觉得有点怪怪的:对他而言,英生一直是个毛头小孩,突然间变成了老人,还是深孚名望的业界权威,不免有些不适应。
  直到对方说出这段话,他才真正接受了英生现在的身份。并非是他瞧不起英生的水准,而是从这番话里,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英生经历的漫长岁月,那是唯有经受了风霜与磨难方能生出的感悟。
  “英老。”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喊出这个尊称:“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别再自责。”
  英老苦涩一笑:“还不够啊,怎么够呢?哪怕再给我一百年,也不够。”
  雁游默然。来到这个时代,他虽然身处底层,获得的信息有限,但从潘家园的所见所闻、和考古系生源稀少之事,仍可管中窥豹,知道英老所言非虚,目前国内古玩行仍旧举步维艰。而英老的感叹,也正是他当年没有宣之于口,却一直付诸于行动的。
  我们的国家太过广袤,历史太过悠久,人民太过坚强。一次次的战火,毁灭一个个朝代,为了生存,大家咬紧牙关向前走,无暇他顾。可是,人不能忘本,总该有人做点什么,总该有人善待那些承载了历史见证了历史的古物。而非单纯将它们视为商品,甚至受利益驱使,放任甚至协助外族掠夺这些无声的历史承载者。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房间瞬间静默如夜,就连对古玩只是一知半解的慕容灰也难得安静下来,悄然咀嚼着这份沉默。
  直到服务员把菜肴一一端上,三人才像找到话题似的,随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重新热闹起来。
  今天英老高兴,难得喝了两盅。他早已没有年轻时的酒量,才喝了一点,拿筷子的手就开始打飘,只得遗憾地放下,同两名小辈继续絮叨。
  不知怎么就说到自己的家事,不胜唏嘘道:“我爷爷是个没后的人,却做梦也想有个后辈,所以收养了我爹。我却因看多了当年的生离死别,反而觉得没有家室或许是件好事,才一直没有成家。到了现在,我却也开始为子嗣发愁,不为别的,只为我家祖辈传下来的那几件老疙瘩。虽然值不了什么,到底是最心爱的物件。若像其他老头儿一样,有个嫡亲孩子,不管心性如何,留给孩子也就完了事儿了。偏偏我没有,唯一一个远房孙子又不太像话,还是得愁着它们的归处。”
  英老只是酒意上头,随口感叹。雁游却是心中微凛,马上想到了王哥刻意大费周折,接近英老之事。
  之前他曾推测,是不是王哥这盗墓贼手里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或有搞不定的疑问,要求老人家帮忙。但,若王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英老手里的东西呢?
  本来雁游还在犹豫是否要揭穿许世年。之前他没听全许世年与王哥的对话,还不知对方竟倒卖古玩给外国人,犯了自己的大忌。他虽不齿此人为人,但念在对方是英老的亲戚,品行虽是欠佳,对英老倒是真正关心,故而犹豫。
  现在知道了英老的来历,意识到王哥很有可能是为英老收藏的珍品而来,他就绝不能再隐瞒姑息。
  只是,英老心脏不好,该怎么开口,才不至于让老人家气得犯病呢?
  略一思索,雁游便有了主意:“英老,我从师傅那儿听到件故事,印象颇深。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第31章 引蛇出洞

  雁游这么一说,英老果然来了兴趣:“哦?是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从前有位专门修复古画的师傅,手艺非常高明,尤其擅长鸟类图画的修复。有人说,经他修复的古画,那鸟的眼珠子就跟真的似的,比原本还要漂亮。但那位师傅却不肯把这手艺传给别人,甚至连儿子也不传。因为他觉得,纵然一肚子学问,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个匠人,便让儿子念书走仕途,将来才有出息。但他又舍不得手艺真断了传承,便悄悄地写了本心得,藏在妥当处。”
  听到这里,不只英老入神,原本在抛着花生米喂书生的慕容灰不觉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兴致勃勃地猜测道:“后来呢?是不是他的儿子拿到了那本书,学到了手艺?”
  雁游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继续说道:“与父亲的期许不同,儿子的心思并不在念书上,比较贪玩。某日结识了一名别有用心的损友,天长日久听对方嘀咕,说他父亲连家传手艺都不透露,一定是讨厌他。一开始儿子还反驳,听得多了,不免信以为真,对父亲多有埋怨。见火候已到,那人又献计说,不如把绝活儿偷了出来,也好气一气他父亲。儿子觉得很有道理,到父亲的房里翻了几天,果真把那本心得找到了手,兴冲冲地交给损友,准备看他父亲的好戏。殊不知,那损友的真正目的就在于书,得手之后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不久,人们都说某地新出了一位修复高手,水平与这位老师傅不相上下。儿子这才知道,自己受骗了。”
  “这儿子真是太糊涂了,这么容易就上当!”慕容灰鄙视道:“都是一家人,父亲怎么对他,他最清楚不过。居然听了外人几句谗言就怨恨父亲,这个儿子实在太笨也太不懂事了。”
  闻言,雁游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的想法竟同自己不谋而合。不过,他讲这故事的目的并非批判儿子的所作所为,而是想试探英老的态度,遂问道:“虽说人们往往容易误解亲近之人的好意,但我同慕容灰的看法一样。英老,不知您怎么看?您觉得那位师傅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沉思片刻,英老突然说道:“小雁,你说的恐怕不是故事,而是真有其人吧。”
  “……啊?”雁游一愣:为了掩饰,他已经给主人公编造了别的身份,重重掩饰。都到了这份上,英老还能看出来,莫非真是人老成精么?
  幸好英老并不是那个意思:“宋徽宗画鸟用生漆点睛,故而栩栩如生这个典故,还是你师傅告诉我的。大概,他正是从这位修复古画的师傅一事里听来的。你和小慕容说得没错,这儿子实在是大错特错,辜负了他父亲的一片苦心。不只是违背了孝道让父亲寒心,更还坏了行里的规矩。世世代代的手艺人都知道道不轻传,有些甚至传媳不传女,看似不近人情,实际是为了防止外人从闺女手里把绝活儿学走。这个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规矩,却还把他父亲的一生心血交给外人。若换做我是那父亲,嘿嘿——”
  英老没有说完,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足以说明许多。
  见英老态度坚决,雁游顿感安心。这样一来,他就能放开手脚处理这件事了。最怕英老是不分青红皂白护短的人,那他行事束手束脚不说,还枉做小人。
  他并不打算立马告诉老人家这件事。毕竟英老刚刚才发过病,要是再来一项打击,无异于百上加斤。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料理妥当,待到尘埃落定,再对英老合盘托出。
  思量之际,雁游眸光微动。英老老眼昏花,不曾察觉。一直在留意他的慕容灰却是看得分明,肚里不由暗暗有了计较。
  目的达到,雁游便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趁势同英老聊起了别的掌故。慕容灰对古玩一知半解,但却因回国前听爷爷讲了不少九流旧事,知道一些那个时期的秘闻,倒也能搭得上话。英老许久不曾与人聊起旧事,亦是兴致极高。
  三人聊得眉飞色舞,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几样下酒的炸果儿全喂进了书生的肚子,撑得它连站都站不稳,懒洋洋趴在了桌上。
  不知不觉,窗外阳光已由正午的热烈转为温柔的夕色。聊了几个小时的天,渐渐从兴奋里缓过劲儿来的英老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疲惫。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表,他惊道:“都四点了,咱们这顿饭居然吃了五六个钟头。”
  两名小辈尚未接话,一旁食消得差不多的书生听到个四字,顿时来了精神,扑扑翅膀蹦起来唱道:“四更天来夜静静,阿妹软被香软软。不是哥哥不肯留呀~实是你我未成亲~~”
  它唱得婉转动听,颇有几分名家风范,只是这词儿怎么听怎么俗艳。
  雁游原本抬起茶杯刚准备润润喉,乍听到唱词儿,手顿时晃了一晃,再不敢送到嘴边,生怕一不小心喷了满桌。
  见很有点好感的人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慕容灰赶紧又捏住了鸟嘴:“我说过了,这是我爷爷养的鸟。他没别的爱好,除了练武就爱听点小曲儿。”
  慕容灰的爷爷,听英老的描述位慷慨大方,不在乎虚名的豪爽老人,没想到私下里居然有这种爱好……难道慕容家的表里不一都是遗传吗?想到这里,雁游一时无言。
  而慕容端的老相识英老,则是镇定得多:“嘿,我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老小子无耻了大半辈子,怎么快进棺材反倒转了性子,教鹦鹉念什么红楼梦。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的不是书,是曲儿。”
  为了挽回些许形象,慕容灰正殷勤地给雁游倒茶。重获自由的书生听到熟悉的词汇,活泼泼地又唱了起来:“豆蔻花开三月三,一只虫子往里钻~钻了半日——吱!”
  用最后一颗炸腰果成功堵住书生嘴的英老擦擦手上的油,深藏功与名:“别教坏了小雁。”
  “呃……我去买单,买单。”放下茶壶,慕容灰干干一笑,恨恨决定回去一定要拨光书生的呆毛。
  英老家就在学校附近,是幢很雅致的欧式小二层。艳绿夺目的爬山虎长势正好,密密生满了灰白的外墙,看着就觉得凉爽舒心。
  有心让老人多休息一下,两个小辈默契地婉拒了老人挽留喝茶的好意,交待了保姆几句便离开了。
  八月里太阳毒,纵是傍晚时分,马路残留的署气也能轻易穿透胶鞋鞋底,烘得人从掌心到整个身体都毛燥起来。
  雁游琢磨着该在新居建个浴室好洗澡,明天先去找陈博彝接单子赚点钱,再设法——
  一念未已,并肩而行的慕容灰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打什么主意呢?”
  “嗯?”
  “别遮掩了,刚才我在饭店就看出来了,你说那个故事一定有目的。你究竟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慕容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想同一个人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享同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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