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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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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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敏刚刚下晚自习,就看见岳龙他们又盘踞在光明桥头。自从林锐走后,光明桥头这个地盘就被岳龙他们占据了。谭敏赶紧掉转自行车往相反方向骑,暗处一声口哨,岳龙他们听见了就骑车过来了。原来早就在门口安了人,就等她出来。
没人敢帮谭敏,谭敏只能自己拼命骑。
当然是追不过的,前后左右都是岳龙的人,难听话和下流歌儿就少不了了。谭敏就掉眼泪了,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后果。
黑暗当中一棍子扫在岳龙后背上,岳龙咣一声就栽了出去。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棍子风一样舞动起来,而且奇准。甚至当所有人倒地以后,那个玩棍子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少林姿势的收手。
谭敏眼睛一亮:“林锐!”
林锐看着地下歪七歪八的败将们,把棍子扔在岳龙身上:“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妈的,找老子修理你们是吧?!”
“你,你是当兵还是去少林寺了?”岳龙龇牙咧嘴地问。
“老子去当特种……”
“兵”字没出口,一飞腿就过来了。
林锐咣就一个狗啃屎。
“就你这个熊样子,也配当特种兵?!”陈勇是一飞腿跳出来的,稳稳落地在倒下的岳龙等人眼里立即如同天神一般威严。
林锐捂着嘴站起来:“排长,我……”
陈勇一拳就给他送路边了,二话不说按地上就暴揍。林锐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自己排长跟前硬不起来,哭爹喊娘。田大牛急忙上去拉陈勇:“排长排长这是在地方,你穿着军装影响不好。算了算了,小孩子跟他叫什么劲?”
好说歹说陈勇才松开手,田大牛急忙拉起来林锐:“还不赶紧给排长道歉?”
林锐抹着眼泪:“排长,我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陈勇黑着脸。
“我是逃兵。”
“不对!”陈勇痛心疾首,“你跟这帮小流氓打架还抄家伙,你丢人!”
林锐马上立正:“是,我丢排长的人!”
“是不是你排长还另说呢,别跟我这儿起腻!”陈勇烦躁地摆摆手,“田大牛,带他回去!”
谭敏跑过来大哭着抱住林锐:“林锐!林锐你不该为了我跑回来啊,是我连累你啊……”
谭敏一哭,林锐脸上马上没眼泪了:“别哭,我林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谭敏感动哭了,淅沥哗啦的。
陈勇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还来这套?”
岳龙他们起来都围着这里看,很好奇。
陈勇眼睛一瞪,起脚踢飞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自行车咣撞在电线杆子上。声音显示出力度很大,自行车的结构被破坏显示这一脚的杀伤力。
“都他妈的滚蛋!”
不用陈勇喊第二声,岳龙他们都跑了。
这时候陈勇觉得脚尖丝丝疼,但是忍住了:“行了行了,带走带走!等他被劳教你去探监的时候再哭吧。”
林锐就被田大牛拉走了。
谭敏就哭着喊:
“林锐——你要是被劳教了,我就给你送饭!我等你——”
林锐就坚定起来,微弱的路灯下,看上去跟革命志士赴刑场似的。
何志军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个严重的难题——到底该如何处理林锐。
“逃兵是要处理的,这个没话说。”耿辉说,“但是他立功救人,勇斗歹徒的这种精神也是值得表彰的。和平年代,军队需要这种精神来保持锐气;特种部队更需要,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
何志军就忍不住想乐。
耿辉一摸脑袋想起来了:“哟!我怎么忘了——‘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是你的名言!这是你当年训我们的,我在你跟前说起来了。”
何志军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句话而已,送你了。”
“玩笑归玩笑,这个林锐还是要处理啊。”耿辉说。
何志军叹口气:“是啊!这个林锐,怎么总给我出难题呢?啊?他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我要是把他给劳教了,好,有人有话说——瞧见没有,这是见义勇为的好战士!我要是不管他,又有人有话说——看,逃兵都不管,这个部队无法无天了?”
“凭良心说,你舍得劳教他么?”耿辉问。
何志军眨巴眨巴眼:“你问我干蛋子,这还需要我回答么?”
“我有主意了!”耿辉眼睛一亮,“准保别人没话说,林锐也受点教训!”
下午召开军人大会,耿辉先说了军区通报嘉奖特种侦察大队新战士林锐见义勇为的事迹,常委意见是给他申报三等功,并且强调这是好人好事没必要掖着不敢说。
林锐在底下以为没事儿了,乌云就给他眨眼,他就嘿嘿乐。
“下面,我宣布对新战士林锐不假私自外出的处理决定!”耿辉脸色一变,语气也变了。
大家就听,这可是全大队关心的。
“由于林锐私自外出,严重违反了军纪,所以常委决定给予他大过处分一次!同时,为了严肃特种侦察大队作战连队的纪律,林锐从即日起,调出特战一连!”
林锐就抬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耿辉的脸色很严肃,但是居然还喝口茶。
林锐的心就跟着耿辉的咕噜声咯噔。
耿辉咳嗽两声,还是那么严肃:
“从即日起,林锐调出特战一连,到大队农场养猪!”
大家都想笑不敢笑,都有一口出了恶气的舒坦。嫉妒心谁都有,这个都可以理解。你小子私自外出当逃兵,还救人立功,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不行!不平衡。
耿辉的领导艺术,就在于让部下可以找到平衡。
林锐去养猪,大家就都平衡了。
平衡了也就安静了。
林锐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张大嘴傻了。
林锐打着自己的背包就要离开宿舍,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么舍不得特种兵这个荣誉。别人都是老兵和他不熟悉,所以也说不了太多话,何况林锐还是个敏感人物谁也不敢招惹他;只有乌云帮他收拾东西,临了,握住林锐的手:
“我们草原上有句话——雄鹰在哪里都是展翅翱翔的强者!我相信你,兄弟!”
林锐心里就苦笑,在猪圈上空翱翔吗?但是他没说出来,就是握握乌云的手,下去走了。
出特种侦察大队门的时候,他回头看这个已经熟悉的大院,自己流下很多汗水甚至鲜血的大院。
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留恋过。
留恋作为一个特种兵的自豪。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的新阵地不在战场,在猪圈。
农场距离特种侦察大队驻地五公里,林锐跑着就到了。主任看了看信函,就让他去猪圈找老薛报到。
农场不算大,但是什么都有。走过好大一片菜地,林锐闻到一股恶臭。这个时候他知道,猪圈到了。拐过一道红砖墙,里面立即显出几十头猪大爷分栏而居,哼哈得自得其乐。一阵恶心就泛出来了,实在是太臭了!林锐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这是城市长大的林锐第一次看见猪圈,这种反应是自然的。
吐得差不多了,林锐扶着砖墙站起来,就看见跟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的老志愿兵。虽然是在猪圈,但是老志愿兵还是军容齐整,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很干净,裤子绊扣也系着,最让林锐不可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戴着特种侦察大队的狼牙臂章。
林锐捂着自己的鼻子站起来:“你是薛喜财班长吧?我是林锐……”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农场三班班长薛喜财。”老志愿兵很严肃。
林锐不由地站起来,还举手敬礼:“报告班长!我是林锐,奉命向你报到!”
恶臭就进鼻子了,林锐又想吐。
“习惯了就好了。”薛喜财说,这时候脸上有笑容了,“走,我带你去班里。”
这一进屋子林锐更难受了,虽然里面还算整洁但是旁边就是猪圈啊!这怎么住人啊?这种味道别说住人了,除了猪谁也住不了啊?但是走是没法走了,留下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你真的不想当这个兵了。而林锐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帽徽和领花了,还有自己的列兵军衔。
咬牙也得坚持!
林锐就心一横铺盖卷打开了。
然后就开始跟老薛学习喂猪,老薛虽然刚才严肃得好笑,但是完成了刚才那么个仪式以后就变得跟个老农一样可爱。林锐的心情才算好一点,虽然猪圈还是很臭,但是他已经学会要把握这当兵的机会。
晚上,他给谭敏写信,忍着恶臭在台灯底下写:
“我现在很好,部队没有处分我,你别担心了。我还立功了呢!三等功,因为我救人。你在家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好大学。我会在部队好好干的,我已经教训了岳龙他们,如果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疼你的……”
啪!
没电了。
林锐急了:“哎!怎么黑灯了?!”
“我拉了电闸。”老薛上了自己的床。
“我这写信呢!”
“熄灯号已经吹了,睡觉。”
林锐急了:“我说,就咱们俩人你跟我叫什么真啊?!”
“俩人也是部队,部队就有部队的规矩——睡觉时间到了,睡觉!”
林锐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这儿过班长瘾了吧?”
“狗屁!我当班长的时候你还吃奶呢!”薛喜财也不生气,不一会鼾声起来了。
林锐就在鼾声和恶臭当中度过他的养猪第一夜。
早上,林锐还在梦乡,就被外面的喊声吵醒。
“一二——杀!一二——杀!……”
林锐蒙住脑袋,但是还是吵,睡不着了,就穿着短裤背心裹着被子站到门口。蒙胧的睡眼当中看见薛喜财拿着一杆不知道啥年代的木头枪在扎一个破草人,扎得很认真,动作也很标准。
黑猪们看得都很得意,哼哈哼哈很是欣赏老薛的表演。
“一二——杀!”
老薛扎得满头是汗。
完成这个突刺训练,老薛放下木头枪,自己给自己喊:
“下一个科目——体能训练!!一,俯卧撑!开始!”
老薛就一个前倒倒地,开始给自己数数做俯卧撑:“一,二,三……”
“我说,你大早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病啊?”林锐喊。
“出,出早操!”老薛咬着牙说。
“我说你一个养猪的班长出什么早操啊?”林锐哭笑不得,“谁看啊?你出早操给猪看?“
“养猪的,也是,兵!”老薛还在做俯卧撑,“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三十,三十一……”
“操!搞球不懂你!”林锐裹着自己的被子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林锐耐着性子跟老薛喂了一天猪,老薛给每头猪都起了名字,居然还都是名将。
“那个,那个个子最大的叫巴顿——巴顿!”老薛指着猪圈说,黑猪巴顿就摇摇脑袋,显然和老薛很熟。“那个最瘦的叫艾森豪维尔,那个呢,叫隆美尔,老跟巴顿找麻烦抢母猪!”
林锐听得如同天书,看老薛也如同天神一般:“我说,有没有希特勒和墨索里尼?”
“已经宰了。”老薛说。
晚饭完了,老薛又开始锻炼体能。他年纪大了,体能训练不能跟小伙子一样了,但是还是很认真。
林锐蹲在边上:“老薛,你这不累啊?”
“累!”老薛涨红了脸说。
“那你还练啥啊?你练得再好也是养猪的啊?”
“组织,让我养猪,不是说,我不是军,人。”老薛又开始仰卧起坐。
“你养了多少年猪?”
“十八年。”老薛累得做不动了。
“啊?!”林锐惊了,“十八年?!那你当了多少年兵啊?!”
老薛闭上眼睛淡淡苦笑,声音下来了:
“十八年。”
“你当了十八年兵,就养了十八年猪?!”林锐睁大眼睛。
老薛苦笑点头。
又开始玩命训练了。
林锐只能傻眼地看着他,搞不懂老薛到底是什么逻辑。
早上,林锐还在睡觉,被子被老薛掀了。
“操!干什么啊你?!”林锐怒了,伸手抓被子却抓不着。
咣!他的迷彩服和裤子都扔他身上了。
“起床!”老薛已经装束完毕站在他身前。
“我说老薛!”林锐哭笑不得,“我说你一个人发疯也就算了!何必拉我跟你一起发疯?把被子给我!”
“我现在不是老薛!”老薛的表情很严肃,“列兵同志,我是你的班长薛喜财!昨天你刚来,我让你适应一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班战士!起床,跟我出操!”
“不是来真的吧?!”林锐睁大眼睛。
一木头枪就砸上来了,林锐赶紧穿衣服。
五公里老薛当然不是林锐的对手,但是老薛在农场人头熟悉,顺了门岗一辆自行车举着木头枪砸林锐:
“快点!再快点!”
“我操你全家老薛!”林锐边跑边喊,“你他妈的在我身上过班长瘾!”
“再快点!”
又一木头枪砸上来了,林锐赶紧跑。不敢骂了,呼吸不过来了。
五公里完了就是体能,老薛真的是一点也不含糊。直到林锐做完五个100,才算早操结束。林锐累得呼哧带喘:
“老薛,你别等我缓过来,我,我把你这猪圈给拆了。”
老薛又是一木头枪:“早操结束,现在正课!”
“啥?!”林锐惊了,“还有正课?!”
“喂猪!”
晨色当中,林锐背着背包,扛着木头枪在飞奔。老薛在后面骑车猛跟,举着养猪勺子追着打。
“老薛,你当了十八年兵,喂了十八年猪,你不觉得亏吗?”
“亏,真亏。但是总得有人喂猪,我农村人,没文化,就知道部队干啥的都需要,有人扛枪,就得有人喂猪——不然,你们扛枪的吃啥猪肉?”
“那你为什么还要训练呢?”
“我当一天兵,就要练一天武!我十八岁当兵,新兵连结束了,有的战友当了步兵,有的战友当了炮兵,我就当了养猪的兵。我虽然养猪,但是没人跟我说,我不是个兵了。”
晨色当中,林锐对着简易沙袋怒吼踢腿,出拳如流星。老薛在后面扶着沙袋给他数数。
“老薛,你打过枪吗?”
“新兵连打过。”
“多少环?”
“一次也没着靶。”
“怪不得让你来喂猪呢!”
“农村人,没文化,不懂三点一线。现在懂了,也没人让咱打了。”
晨色当中,林锐在猪圈和黑猪巴顿角力,巴顿嗷嗷叫,林锐额头青筋爆起,浑身都是泥水却不管不顾。老薛拿着秒表计时,也是嗷嗷叫林锐加油。
“老薛,打仗轮得着你吗?”
“啥话?我十八岁当兵那年,我娘就跟我说:‘孩儿啊,你爷爷死在抗美援朝,你爹死在抗美援越,都是好样的。你也不能跟家里面丢人。’——轮不着,我就写血书,我要上战场。”
晨色当中,林锐绑着沙袋在路上飞奔,老薛骑着自行车已经追不上他了。林锐正在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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