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密室》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漂流密室- 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咳……咳……”他还是忍不住咳嗽,“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李莉有狐臭的呢?”
  迟婉指了指他的鼻子说道:“不是所有人的鼻子每天都被各种香水味虐待的,而且狐臭就是狐臭,泡在香水缸里也掩盖不了。”
  刘宏海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鼻子,又问:“那幸福社区呢?你应该没有办法接触到员工资料吧?还是说,有什么人跟你提起过?迟婉,你也说我是你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眼神很真诚,他是个好人。”迟婉知道刘宏海想说什么,关于某个禽兽染指病人的事情早已传得风风雨雨,而且她也确实遇到过,只是猎物早已成了猎人,而猎人现在却是猎物的工具,正在帮助她逃出这个地方。
  迟婉摇摇头,她的声音还是平淡而空洞,犹如深渊残雪滑落一般,“她以前很少用香水,以前也没有狐臭,跟她一样的人还有不少,网上随便查查就可以找到。”
  “嗯?你是说——”刘宏海希望自己能当个好听众。
  “幸福社区旁边的化工厂,迟早会因为狐臭而被调查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住在化工厂附近,特别是在郊区的化工厂。”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呀。”刘宏海不知道这个词是否恰当,但迟婉愿意开口说话,而且显得很健谈,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故而乘热打铁道,“嗯,听说你非常喜欢上网,能告诉我你一般都做些什么吗?”
  “查资料。”
  “有关什么方面的呢?新闻?娱乐?历史?还是别的什么?说不定我们会有相同的爱好呢,你说是不是?”
  “什么都有。”
  刘宏海发现迟婉的话忽然变少了,或许跟自己说的太多有关,便尝试着转换方式,“哦”一声后埋头假装在本子上写什么,希望能引起迟婉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迟婉说话了,只不过那口气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要查资料的。”
  “哦?”刘宏海有些得意,放下钢笔双手支颚道,“那好吧,你为什么要上网查资料?”
  “因为我要逃出去。”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宏海。
  “逃出去?从这里?”刘宏海仿佛从未听过这么有趣的笑话,心里不断地叹息重复着,“疯子就是疯子,她难道将这里当成牢房了吗?逃出去,呵呵,恐怕还是从真正的牢房里逃出去更简单一些吧。”
  迟婉从他绷紧的脸上看得出轻蔑和嘲笑,不由用手指狠劲地揉着太阳穴,她觉得脑袋隐隐作疼、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连锁性的爆裂。
  她无法控制这种蚀骨般让人暴跳如雷的疼痛,猛地从靠椅内窜起来扑到桌上,右手飞快抓过刘宏海面前的钢笔,一下扎进了那只泛着邪恶笑意的眼睛——“不!”她大声对自己咆哮,胸脯急剧起伏、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迟婉,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刘宏海的声音响在耳边,这让迟婉终于平复了下来,“很好,只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她深吸口气,双脚从椅子上放下,整个人趴在桌沿上低声问,“你不相信我能从这里逃出去?”
  “不是不信,只不过,你逃出去做什么呢?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不是吗?”
  “我要杀人,他们不在这里。”迟婉还没有从疼痛中摆脱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杀人?能告诉我是谁吗?或许他已经死了,毕竟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
  “没——没有!”迟婉砰地一拳砸在桌角,鲜血和刺痛立刻在她的脑海释放出一道闪电,所有的痛楚、不适、幻觉倏忽消失。
  她静静地看着刘宏海,“你不用分析我这是什么病状,更不用考虑对我采用何种疗法,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扮演的完完全全是我自己。”
  刘宏海觉得不应该让病人的情绪太过激动,于是岔开话题道,“能告诉我你怎么从这里出去吗?我很好奇,甚至想跟你一起尝试一下!”
  “你会送我出去。”迟婉重又缩回了靠椅,脸颊埋在双腿之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会送我出去的!”
  刘宏海想笑,但迟婉的表情和眼神将他的笑声卡死在了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类似破门被风刮开的声音。
  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迟婉不知道脑袋什么时候又会疼起来,所以她用手指了指桌上背朝向自己的像框,“你有个很可爱的女儿,我有个很义气的朋友,他们现在正商量着要跟你玩多久的躲猫猫呢。”
  “你!”刘宏海心瞬间揪紧,很快又松懈下来,“她只是个精神病人,她说的话我怎么能相信呢?”
  迟婉依旧抱着双膝,视线早已飘到了窗外,她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刘宏海接下来会做什么、会想什么,她的样子、她的表情、以及她从双臂之间露出来的眼睛,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正蜷缩在谁家的屋檐下避雨一样。
  迟婉的个头很小,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她似乎并没有发育成熟,或许上苍给了她过多的智慧和才华,所以不得不剥夺某些东西来维持平衡吧——这样一个有些阴冷而孤僻的女人,谁都无法揣摸她的心思,就算是经验老到的精神科医生也办不到。
  不知道花费了多大气力才稳住暴躁的心绪,刘宏海不敢去看迟婉,他发现只要多看一眼,背脊就会冰凉、双腿就会发软,甚至连冷汗都会从头顶稀松的头发内冒出来。
  左手紧紧抓着靠椅的扶手,只有如此才能减缓面部抽筋的程度,他不想在自己的病人面前举止失措、怯懦胆小,但右手仍旧摸出了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她应该正陪着女儿做作业吧,一定是的,今天她没有班,一定会在家陪着女儿的。”
  手机足足等待了五分多钟、重拨了两次才连接上,当听到那头妻子略微有些气喘的声音时,刘宏海终于松了口气,也不免嘲笑自己一番。
  “你在陪着女儿吧?”他压低声音问。
  “哦,她在自己房间做作业呢。”
  “那就好,我今天会早点回家的。”刘宏海打算挂断电话,可瞟了一眼迟婉后,还是忍不住附加一句道,“你还是去看看女儿在不在吧,我有些想她了,让她跟我说说话。”
  四周的空间被迟婉隔离在外,她听不见,看不见,她在思考,又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她有些意兴阑珊、双目无神地好像要睡着,直到刘宏海刀锋般尖锐的叫声响起来,她才动了动眉头,一字一句说,“你送我出去,我还你女儿。”
  “我,我……”刘宏海语无伦次,所有的学识、经验和稳重都在确知女儿不见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婉厌倦地站起身,低声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拉开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镇静剂和针管,你把它们给我就行。嗯,你犹豫的时间越长,你女儿的危险就会增加,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颤抖着手将针管和镇静剂取出来放在桌上,刘宏海眼睁睁看着迟婉抽入了足以让人致死的剂量,局促不安地说道:“我、我女儿她,她会没事的,是不是?你答应我,不,不要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呀。”
  “我是要出去杀人,但不是滥杀……我是有选择性失忆症,但不是有暴力倾向的危险人物。起来背着我吧,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迟婉趴在刘宏海背上,倒握着针管、非常细致地将针头扎进他的腰腹,那神情和动作就像在雕一朵花——带血的花,注定要被尸体和死亡来滋润。
  他们的外出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虽然偶尔与其他医生遭遇,但也只是好奇地打声招呼,便交叉而过。
  只是在通过最后一道门时稍有阻滞,那个秃头、满口烂牙的门卫这回并没有充当纸糊的门神,而是非常固执地要刘宏海出示证件。
  “这是有明文规定的!”烂牙门卫晃荡着鸡蛋大的小脑袋,一板一眼地说,“他们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们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我怎么知道你想带她上哪儿、做什么?”
  躲在刘宏海背上的迟婉忽然觉得这个烂牙门卫挺可爱,于是从后面冒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咯咯笑着摊开手掌、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老伯伯,他哪儿都不想带我去、什么都不想干,你看到了,是我要出去呢……咯咯,麻烦老伯伯您开开门,不然这一针扎下去可就要了他的命哦。”
  烂牙门卫在这精神病院少说也待了二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当下麻利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连连说道,“小姑娘你出去玩玩就回来啊,千万不能弄出人命,否则会被人偷偷拉到山里面用火烧死的!我老人家可没有吓唬你,真的是这样……”
  迟婉嬉笑着冲他摆摆手,然后贴在刘宏海耳边低声说,“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个老伯伯,这么多人,就他是真心想要你活着。”
  背负着迟婉的刘宏海好像连续干了几天的苦工,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不已,他不止该如何回答,只得哼唧两声。
  “你以为那些医生、看护都没瞧见我手里的针管?他们呀,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我们这些病人比起来,他们才是砸碎了本性枷锁的疯子!你说呢,刘医生?”
  刘宏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希望尽快找到自己的车,让迟婉离开自己的背部——没有什么比这还要让他恐惧的了,他背负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喜欢用语言、思想还有眼神来折磨自己的魔鬼。
  银白色的宝马在雨中如处女般矜持,它顺滑、柔和的曲线反射着淡淡的辉光,头发湿漉漉的迟婉高兴地拍了拍刘宏海的肩膀,叫了一声,“我喜欢这辆车,刘医生!”
  车座很舒适,特别适合迟婉抱着膝盖在那儿斜躺着,此时注满镇静剂的针管已经离开了刘宏海的腰腹,正在她手中把玩,“刘医生,送我进城吧!虽然在警察赶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但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那几个注定会凄惨死去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悦耳的马达声并未能舒缓刘宏海紧张的情绪,他慌乱地打着转向灯,慌乱地踩油门脱档,原本还算平坦的山路不知怎么就变得崎岖不平了。
  “你太紧张了,刘医生。有那么句谚语,‘疯子总是坚守自己的承诺’,所以你实在不用过于担心。如果我们出了车祸,伤心的人儿可都是会流干眼泪的……”甩手将针管扔出了窗外,迟婉似乎毫不在意会受到什么伤害,她的心情出奇的好,一边低声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一边将心智沉浸在外面雨雾朦胧的祥和世界。
  晦涩的光线被树影婆娑着,迟婉好像发现宝藏一样雀跃地呢喃起来,“(恋人的名字)你喜欢这首歌,我知道的,否则我不会独独记起它来——亲爱的!你会一直看着我的吧,你可要一直看着啊!看着他们的生命在你我手中枯萎、看着他们的瞳孔在你我眼中扩散……亲爱的,我会杀了他们的,你可要一直看着啊。”
  满头大汗的刘宏海根本没有心思看路,他每隔半分钟就要偷偷打量一下迟婉,嘴巴总是一张一合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当迟婉终于停止了哼唱,刘宏海总算有适当的机会开口说话,他惶急转过头来,努力平稳说话的速度和颤抖,“门卫肯定已经报警了,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我,我担心还没有到城里,我们就会被警车截住的——”
  “你是在建议,我们应该换车吗?”侧过头来饶有兴趣地望着刘宏海,双腿蜷缩在怀中的迟婉不紧不慢地说,“刘医生,其实你是个好人,真的,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院里有那么多医生,你为什么偏偏挑选我?”刘宏海很不甘心,几乎哽咽着问。
  伸手拿起面前的像框,迟婉看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叹息道,“刘医生,你有个漂亮的妻子、有个好女儿,还有不菲的收入,但你知道吗,你实在不该将妻子一个人扔家里的。”
  木讷的刘宏海愣了愣,他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听不出话中的意思,“你之所以选我,就是因为我将妻子一个人扔家里?”
  “不是!”将像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舔了舔嘴唇的迟婉解释道,“常言道红艳祸水,这要是耐不住寂寞的红艳,恐怕就不是祸水这么简单了。刘医生,就我所知,你妻子至少送给你不下三顶绿帽了,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你胡说!”刘宏海咆哮起来,“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迟婉露出轻蔑的笑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刘宏海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紧踩油门使得车速飙升,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若不是心中记挂着女儿,他真想和身边的魔鬼同归于尽。但这还不是全部,因为迟婉很快又接着说,“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有人偷偷摸进我的房间,他脱我的衣服、脱我的裤子,却忘了先绑住我的双手,所以我用铅笔在他肚子上扎了个窟窿,当时血流的到处都是……”
  刘宏海不明白迟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看她。
  “从那天晚上开始,那个人便成了我的猎物,他为我办事,当然他也得到了好处——刘医生,你猜猜,他会有什么好处?你一定猜得到的,仔细想想。”
  刘宏海头皮发麻,一个劲摇头,心中对迟婉的恐惧愈发的深了。
  “唉,刘医生,当初我还是低估了你妻子坚贞的程度,为了将她从第二任情人手中夺过来,我没少给猎物出谋划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前面就是山坳,只要不打方向盘,刘宏海便能与恶魔同归于尽,而他愤怒嘶喊的样子确实有那么点味道,好像只要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冲下去一样。
  “我跟你说过的,刘医生——”迟婉一点都不紧张,“我要杀人!我必须先离开精神病院!”
  千钧一发的时候,刘宏海狠命地拧过方向盘,汽车甩出去一大滩污水,擦着护栏冲上了沿江大道。
  “你好像对这个理由不是很满意,那我说个你能接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