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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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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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在六国饭店上班,宝庆在花旗诊所拉包月,住两个地方都在内城,住头发胡同再合适不过了,小顺子乐颠颠的也搬了进来。

陈子锟在大街上捡的那个老妇人也跟着住了进来,老妇人姓王,大家都喊她王大妈,她在北京举目无亲,陈子锟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按陈子锟的说法,让她住正房东屋,可她打死都不答应,说那是家里长辈住的地方,自己住后罩房就行,这里挨着厨房,平时照顾大家吃喝也方便。

“大锟子真厉害,不花一分钱,找了个勤快的老妈子。”小顺子私下里这样说。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陈子锟孤身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可是年都要过的,他一个单身汉哪会办年货,里里外外都是杏儿帮着张罗的。

自打紫光车厂开张以来,大杂院的邻居就经常过来帮衬,买菜做饭,洗衣服扫地,都是他们在操持,其中杏儿来的最勤,她脸上的伤疤本来就浅,用斯坦利医生的外国药敷过之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整天在紫光车厂里忙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板的媳妇呢。

宝庆听说这事儿,心里酸酸的,抽空就跑过来一趟,帮着杏儿干活,顺便唠嗑,可杏儿最爱唠的就是大锟子怎么怎么着,把个宝庆伤心的不行。

陈子锟可不知道这些,他每天拉着车在城里乱跑,有空了就去林宅门口蹲守,遗憾的是从来没遇到过林文静。

没几天工夫,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被陈子锟逛遍了,兴许有个别偏僻的小胡同不认识,但主要街道都熟悉了,拉车的时候不再需要让客人指路了。

年二十九傍晚六点钟,陈子锟拉着车回到了车厂交班,杏儿告诉他:“有个老头等你半天,刚走。留下这个。”

说着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就三个字:杜心武。

陈子锟翻来覆去看着这张名片,嘀咕道:“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怎么不留住他。”

“我们留他吃饭,他就走了,说是改日再来拜访。”杏儿说。

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白菜炒肉丝,贴饼子,棒子面粥,饥肠辘辘的陈子锟坐在桌旁大吃起来,杏儿缝补着衣服,柔声细语的说道:“别噎着,没人和你抢。”

“杏儿,你也吃啊。”陈子锟咬着贴饼子说道。

“我吃过了。”杏儿用牙咬断线头,脸红了红,问道:“大锟子,你啥时候成家啊?”

“成啥家,我这不有家么。”

“傻样,不是那个家,是问你啥时候娶媳妇。”

“媳妇~~”陈子锟放下碗,脑海中浮现出林文静圆圆的脸蛋来。

见他一副发呆的样子,杏儿的脸更红了,烛光摇曳,陈子锟这个笨家伙竟然没注意到。

“我想娶一个……”陈子锟拿着筷子望着天。

杏儿的眼睛殷切的看着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娶一个女学生。”陈子锟咂咂嘴,又端起了碗大吃起来。〖Zei8。Com电子书下载:。 〗

“我走了。”杏儿把还没缝补好的衣服一丢,起身就走。

“这是咋的了?”陈子锟瞪着两只无辜的眼睛。

杏儿匆匆走出二门,正遇到宝庆进来,两人擦肩而过。

“杏儿,你咋了?”宝庆问道。

“没事。”杏儿低着头走了。

宝庆有心想跟过去问问,但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和陈子锟说,只能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杏儿苗条的背影,快步进了正房,看到陈子锟还在吃饭,急道:“你还有心思吃饭,咱的车让人家砸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砸我的车。”陈子锟把饭桌一推,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发生冲突的地方就在车厂不远处,路边围着一堆人,紫色的洋车翻倒在地,铜喇叭瘪了,电石灯烂了,车帘子也被撕成了一条条的,自家的伙计王栋梁抱着头蹲在路边,一声不吭,鼻子里还往下滴着血。

路上横着一辆黑色的四轮汽车,车前灯的罩子碎了,引擎盖里冒着白烟,一个穿黑制服戴制帽的汽车夫打扮的汉子正骂骂咧咧的检查着汽车,车里隐隐还坐着一个人。

陈子锟快步走来,搭眼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上前揪住汽车夫的领子质问道:“车是你砸的?”

汽车夫一瞪眼,毫无惧色:“撒手!”

“啪!”一个大嘴巴先上去了,把他打得原地转了三圈。

陈子锟这才走到路边,问王栋梁:“伙计,你咋样?”

“老板,我没事,就是车坏了,我对不住您。”王栋梁嗫嚅道。

“咋回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刚要拐弯,汽车就撞过来了,把咱的车半边轮子都撞坏了,那人下来就打我……”

“他打你,你怎么不打他?”

“我不敢。”

王栋梁当然不敢和开汽车的人叫板,这年头汽车可是稀罕物,除了东交民巷的洋人坐,就是政府里的总长次长们和他们的家眷坐,那都是惹不起的达官贵人,平头百姓躲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对打。

“你拐弯的时候打手势了么,汽车在你后面鸣笛了么?”陈子锟问。

“怎么没打,我右转弯伸了手的,还按了铃铛,我没听见后面汽车喇叭响。”

陈子锟冷笑一声,跑车这几天他可学了不少交通上的规矩,这起车祸分明是汽车有责任,撞坏了自家的洋车还打人,这笔帐得好好和他们算。

一转身,却发现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叉腰怒不可遏。

“你是谁!敢打我家的汽车夫,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虽然是在发飙,但是声音奶声奶气的,怎么看都觉得可爱,陈子锟忍不住笑了,双手抱着膀子,居高临下看着少女,讥讽道:“叫你家大人来和我说话。”

少女更加恼怒,鼓着腮帮子吹着气,额头上的刘海都被吹得飘拂起来,她个子矮,在陈子锟面前完全没有威势可言,一瞪眼又回到汽车里坐着了。

警笛声响起,街面上执勤的巡警终于来处理纠纷了,看到警察来到,少女又得瑟起来,跳出汽车喊道:“巡警,把这个人抓起来!他耽误我舞会迟到,还打我家的车夫!”

巡警看了看汽车牌照,顿时堆起了笑脸:“姚小姐,您吉祥。”

少女一昂头,骄傲的不搭理他。

这边薛平顺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看到这幅场面不禁一惊,他在北京地面上当巡警十几年,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一看汽车牌照就知道是内阁高官用的。

见到老同僚也到了,那巡警更加为难,凑过来低声道:“老薛,这事儿不好办,交通部姚次长家的车,惹不起啊,赔个礼赶紧把事儿平了,省得麻烦。”

薛平顺心里一沉,交通部次长,那可是手握着大权的高官,他赶紧劝道:“大锟子,你忒莽撞了,咱们惹不起她啊,赶紧赔礼道歉。”

陈子锟道:“应该是他们给咱赔礼道歉,赶舞会有多重要,竟然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撞坏了别人的车,不但不赔礼,还打人,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我陈子锟见一次打一次。”

听他报出自己的名号,把巡警眼睛都直了:“您……您就是打败于占魁的锟爷?”

“没错,我就是陈子锟。”

“哎呀久仰。”巡警激动地不能自已。

少女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显然她还是个孩子,并无太多社会上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对自家汽车夫招呼了一声:“阿福,咱们走。”

“不许走。”陈子锟大喝一声,把少女吓得一哆嗦。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们违反交通规则在先,撞坏我的车,打了我的人,简直岂有此理,我刚才已经教训了他,打人的事儿就算扯平了,赔我的车就行了。”

“要要要,要多少钱?”

见少女被自己吓得都有点结巴了,陈子锟也不好继续发飙,看看损坏的洋车,估算了一下,道:“赔五块钱。”

少女似乎松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抽了一张十元面值的交通银行票子递给巡警:“你给他,不用找了。”

巡警陪着笑脸,把钞票转给了陈子锟。

“我不占别人便宜,该多少就多少。”陈子锟掏出一张五元票子直接递到少女面前。

少女不接,陈子锟直接抓住她的手,把票子塞进她柔荑里。

“咱们走。”陈子锟带着薛平顺父子和王栋梁,拉着破车慢慢去了,背影在夕阳中格外高大。

“简直就是土匪。”少女咬牙切齿着,等陈子锟走了,才敢把钞票丢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捡了起来,恶狠狠地塞进了钱包。

第三十一章 大过年

得罪了交通部姚次长家的千金,薛平顺可吓得不轻,陈子锟却没当一回事:“次长家的小姐怎么了,难道就比别人多长两只眼睛,撞了车还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薛平顺叹口气:“道理是这么说,可这年头谁和你讲道理啊,大锟子你是年轻气盛啊,大叔劝你一句,在这世道上想活的长点,就得学会一个字啊。”

“哪个字?”

“忍。”

回到屋里,宝庆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杜心武,南北大侠!”

薛平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拿过名片一看,惊讶道:“真的是杜心武,杜大侠,真没想到下午来的客人竟然是他!”

陈子锟道:“南北大侠这个名头很响,他很厉害么?”

薛平顺道:“杜大侠曾拜武林异人为师,武功相当了得,曾当过宋教仁宋总长的保镖,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陈子锟问:“比于占魁如何?”

薛平顺一脸的不屑:“跟杜大侠比,于占魁那就是个菜。”

陈子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次日就是年三十,紫光车厂里的年货备的很齐整,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供的、生的、熟的、干的、鲜的、样样齐全。

寻常的猪肉羊肉牛肉就不说了,杏儿为了照顾陈子锟的口味,还特地办了一些关东货,鹿肉、野鸡、冻鱼;还有水磨年糕、冷笋、玉兰片等南货。

穿戴也置办了一身,一顶缎面瓜皮帽,一件蓝布棉袍,外面的大褂可以拆下来夏天单穿,还有一件黑马褂,两双白底单脸儿布鞋,贴身穿的小褂、袜子、都是崭新的,尺寸正合适。

另外还有线香、锡箔、门神、灶王爷、供佛的蜡烛、纸花、蜜供,除夕夜放的鞭炮、二踢脚、麻雷子、太平花。

有了杏儿的操持,车厂也有点年味了,除夕白天,陈子锟给车厂几个伙计都放了假,让他们早早回家过年去,薛大叔也让他撵回家去了,偌大的院子就剩下陈子锟和王大妈两个人。

虽然还是白天,爆竹声已经此起彼伏了,陈子锟想到去年除夕在山里和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情形,不禁有些黯然。

忽然大门被敲响,王大妈赶紧去开门,来的竟然是杏儿一家人和小顺子姐弟俩,六个人都穿着出客的衣服,除了陈三皮之外,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大锟子,俺们陪你过年,高兴不?”嫣红今天穿了件簇新的红袄,喜气洋洋的,自从小顺子去了六国饭店当西崽,她也就不当暗门子了,在邻居们面前也能抬起头了。

“高兴,高兴。”陈子锟兴奋的直搓手,他是个人来疯,就喜欢人多。

来了这么多人,家里一下热闹起来,杏儿娘俩和王大妈下厨做饭,果儿拿了一把二踢脚,到胡同口找那些小孩玩去了,小顺子陪着陈子锟坐在正房里聊天,陈三皮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想凑过来,似乎有不太敢。

“大锟子,尝尝这个。”小顺子递过来一支烟。

陈子锟接过来闻闻,“什么烟?”

“三炮台,六国饭店里最近流行这个。”小顺子拿了个绿色金字的烟盒,娴熟的在盒底弹了一下,一支香烟跳进了嘴里,随手拿了跟红头火柴,在鞋底上点燃,先给陈子锟点上,又给自己点上,翘起穿着黑皮鞋的二郎腿,吐着眼圈得意洋洋。

陈子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盒,招呼陈三皮:“大叔,你也来一支。”

陈三皮赶紧屁颠屁颠过来,双手接过烟架在耳朵上,谄媚的笑着。

没等他搭讪,陈子锟就掏出一块大洋来说:“麻烦大叔帮我买些鞭炮二踢脚来,顺便买点胡同口的炒花生。”

“得嘞,我这就去。”陈三皮转身出去了。

小顺子撇撇嘴:“一块钱,他能黑五毛下去。”

陈子锟道:“就算全黑了也只有一块钱,我是看他别扭,故意打发他出去的。”

“这样啊。”小顺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讲起六国饭店的轶事来,什么某总长家的少爷看中哪个交际花了,什么某督军家的小姐跟人私奔了之类的花边新闻。

“昨天晚上六国饭店开舞会,姚次长家的小姐大发雷霆,把徐次长家的公子臭骂了一顿……”小顺子说的眉飞色舞,乐在其中。

陈子锟打断他问道:“交通部的姚次长?”

“咦,你怎么知道?”小顺子很纳闷。

“小瞧我不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助理员那是我朋友,报纸随便看,内阁里有几个姓姚的次长我还不清楚么。”

陈子锟这话有点吹牛,毛助理是他的朋友不假,但报纸可不是那么容易借阅的。

“呵呵,对,就是交通部姚次长,他家那位千金的脾气真是厉害,真不知道徐公子是怎么受的,啧啧。”小顺子摇头叹息,似乎对达官贵人家的八卦很感兴趣。

“徐次长是那个部的?”陈子锟问道,他忽然想起徐庭戈来,听徐二说,他家不就是什么次长么。

“那来头就大了,陆军部的徐树诤徐次长,陆军上将,都是次长,他这个次长可比姚次长厉害,不过徐公子是侄公子,关系稍远一层,这样又旗鼓相当了。”

“哦”陈子锟吐出一个烟圈,忽然理解了徐二为什么那么嚣张,原来是上将家的车夫啊。

正说着,陈三皮抱着一大堆爆竹进来了,还有满满一大包旧报纸包的炒花生,放在茶几上说道:“办齐了,胡同口那个老头真可怜,我把他的花生都买了,让他也回家过个好年。”

“陈大叔有心了。”陈子锟赞道,一块钱能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他确实没黑钱。

“那啥,我去把地扫扫。”陈三皮受到鼓励,心情似乎大好,拿了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卖力的扫起地来。

“杏儿爹也不是坏到骨子里啊。”陈子锟感慨道。

“那是,都是穷人家出身,能有多坏,要不是染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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