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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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第4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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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美国退役上将马歇尔作为杜鲁门总统的特使来华调停国共冲突,陈子锟作为政界亲美派的代表人物,自然要前往重庆与之会面。

在蒋委员长的亲自邀请下,无官一身轻的陈子锟搭乘飞机前往重庆,DC3在淮江上空盘旋,望着下面锦缎一般的江水和白雪覆盖下的苍茫大地,他壮怀激烈,踌躇满志,中国的和平,或许真的就要实现了。

1945年的年末,北方普降大雪,津浦路部分路段恢复了交通,一列客车在铁路线上疾驰,汽笛长鸣,白色的烟柱拖出老远,头灯车厢里,身着裘皮的李耀廷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色,黯然神伤,北平,我又回来了。

胜利后的北平,比李耀廷记忆中的故乡萧瑟凋败了许多,前门楼子年久失修,很多店铺关门歇业,从正阳门东车站出来,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洋车夫缩着脖子抄着手走过来:“先生,要车么?”老北京话,倍儿地道。

“不用,我想走走。”李耀廷和善的笑笑,乡音真如天籁一般。

火车站外,大群大群的叫花子围着旅客讨钱,李耀廷没跟着大队旅客一起走,而是等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忽然地上一个烟蒂引起他的注意,当年他就是靠在车站前捡烟头为生的。

慢慢弯下腰去,正要去捡那烟蒂,忽然一只小手伸过来,飞快的捡起烟蒂,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着他,毫无惧色,吸溜一下鼻涕道:“我先看见的。”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棉袄脏旧,头发蓬乱,李耀廷仿佛看见了自己,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一盒昂贵的茄力克香烟:“小子,拿着。”

小叫花歪着脑袋看着这位豪客,十几块钱一包的烟乱送人,却要捡地上的烟头,这人撒癔症了吧。

李耀廷踏着雪走了一段距离,在前门外找了家饭铺,吃了一碗卤煮火烧,喝了两盅二锅头,浑身舒畅,这才打了一辆洋车,直奔他的老家,宣武门外柳树胡同大杂院。

大杂院早已空无一人,自家的屋已经塌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一阵风吹来,屋檐上的雪粒子乱飞,恍惚间春光明媚,娘穿着一件红花袄拿着拨浪鼓,一脸慈祥坐在门口喊着自己:“小顺子,小顺子。”

身穿貂裘的李耀廷立在院子当中,泪眼婆娑:“娘,小顺子回来看你了。”他打开皮箱,拿出一叠钞票,用火柴点了,灰烬袅袅直上云空。

祭奠完了母亲,李耀廷一路步行,直奔宣武门内头发胡同,那里住着他的发小,薛宝庆一家人。

抗战八年,北平饱受磨难,头发胡同依然是老样子,只不过更加破败了,墙头上几茎坚强的枯草从积雪中钻出来,在风中瑟瑟发抖,屋檐下结了一排冰溜溜,行人踩着积雪沙沙作响,衣服上都有补丁,脸上尽是菜色,他们袖着手,狐疑的打量着这位衣着光鲜的外地客人,没敢搭茬。

李耀廷来到紫光车厂,牌匾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旧不堪,两扇门也看不出颜色,去年的对联还残留在门上,翘起的纸角在风中瑟瑟发抖。

轻轻敲门,没人应声,李耀廷便走了进去,忽然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跳出来,小脸红通通:“你找谁?”

“你是宝庆的孩子吧,你爹在么?”李耀廷伸手捏捏小孩的脸蛋,注意到他的衣服很破旧,补丁摞补丁,看样子日子过的不咋的。

小孩回头喊道:“娘,有人找爹。”

一个妇人闻声走来,李耀廷一看,吓了一跳,这是杏儿?看起来憔悴不堪,头发花白,背也佝偻着,哪里还有记忆中水灵美丽的少女形象。

杏儿倒是很快认出了李耀廷:“哎哟,是小顺子来了,五宝,快叫叔叔。”

小孩乖巧喊了一声叔,李耀廷不假思索掏出一根小黄鱼:“来,叔给的见面礼。”

五宝不敢接,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娘,杏儿赶紧劝阻:“你干啥啊,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俺可受不起。”

李耀廷道:“我的姐啊,你这话不是骂我么,咱们什么关系,这见面礼我都嫌轻。”

杏儿半开玩笑道:“你给了五宝,那前面四个孩子咋办?”

李耀廷哈哈大笑:“一视同仁,每人一根。”

杏儿忽然眼圈就红了:“兄弟,你没变,还是原来那样,这钱真不能要,你也不容易。”

李耀廷也伤怀起来:“那就等宝庆回来再说吧,对了,宝庆哪去了?”

杏儿道:“和虎头一起出车,咱家还剩两辆车,爷俩一块儿拉车,也有个照应。”

李耀廷道:“我这次来,要大住一段时间。六国饭店我是不稀罕了,就想住咱老北京的四合院,杏儿姐,咱家还有空屋么?”

杏儿道:“有啊,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没事咱一起唠嗑,就跟以前一样。”

李耀廷喜道:“那敢情好。”

杏儿拉起他:“光顾着说话了,走,屋里烤火去。”

来到后院,只见家徒四壁,屋里空荡荡的,好在火坑还是热乎的,杏儿不好意思道:“日本人把能抢的都抢走了,老百姓实在是没活路,加上家里老的生病,能当的全当了。”

李耀廷默默点头,心中酸楚不已。

过了半小时,前院传来熟悉的声音:“杏儿,我回来了。”

李耀廷赶紧出去,只见宝庆正蹲在地上检查车骨碌,胶皮轮胎瘪了。

“今儿倒霉,扎了钉子,这条胎已经补过好几回了,怕是不中用了。”宝庆带着旧棉帽,穿着破棉袄,肩膀都烂了,一蓬棉絮露着,腰里扎了根绳子,看起来落魄无比。

李耀廷鼻子一酸:“宝庆!”

薛宝庆身子一颤,回过头来,喜出望外:“小顺子,你来了,啥时候到了,也不拍个电报,我去接你,那啥,他娘,快打酒去,再在胡同口二荤铺炒两个菜,猪头肉,炒腰花,再来一盘花生米。”

杏儿两手空空,有些尴尬,家里一点钱没有,难道赊账不成。

宝庆赶紧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零钱一股脑塞过去:“一斤好酒,要莲花白不要二锅头。”

李耀廷知道宝庆好面子,就没和他争,哥俩进屋唠嗑,不大工夫,酒菜送来,两人对饮,孩子们探头探脑在外面看,宝庆呵呵一笑,把四个孩子都叫进来,一一介绍,五宝刚才见过了,四宝是个女孩,九岁,三宝也是女孩,十三岁,二宝依然是女孩,十六岁。

“三个闺女,俩小子,可能折腾了。”宝庆深深的皱纹里,洋溢着幸福。

孩子们喊过叔叔之后,李耀廷拿出四根金条一字排开,小黄鱼在煤油灯下熠熠生辉。

宝庆呆了:“兄弟,你干啥?”

李耀廷道:“宝庆,你给我说实话,日子过的咋样?”

宝庆沉默了一阵,声音低沉下去:“这辆老车,我拉了二十年了,修修补补早不行了,现如今流行三轮车,人力车过时了,生意不好,拉上一整天,也混不够一家老小的嚼谷,得亏大儿子年轻力壮,能帮衬一把,要不然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李耀廷道:“这些金条,算我入股车厂,你继续把生意干起来,挣了钱咱们分账,亏了算我的,咋样?”

宝庆眼中闪烁着火花:“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有了希望,宝庆心情大好,兄弟俩开怀畅饮,一直到夜里十点钟,宝庆家大儿子,二十出头的薛大栓才拉着洋车带着一身雪花回来。

大栓的长相和年轻时候的宝庆如出一辙,憨厚木讷,沉默寡言,喊了一声叔就帮爹修车去了。

“这孩子,随我。”宝庆端起酒杯:“接着喝。”

忽然大门一阵咚咚响,宝庆狐疑道:“这个点儿,能有谁来?”

杏儿担忧道:“不会是侦缉队的白二吧。”

李耀廷道:“什么角色?”

宝庆道“一个地痞,以前当汉奸,现在跟着侦缉队当碎催,经常敲诈邻里。”

李耀廷冷笑道:“没事儿,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号人。”说着按了按腰间别着的马牌撸子,他是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豪杰了,自然不把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李耀廷陪着宝庆去开门,杏儿不放心,给儿子递了个眼色,大栓拎起一根杠子跟在后面。

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人,抄着手缩着肩膀瑟瑟发抖,不停的跺脚,并不是侦缉队的白二,而是许久未见的李俊卿。

“哟,这不是李爷么,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杏儿的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李俊卿穿一件旧大衣,领子袖口都磨的光溜溜,肩膀上、头上都是雪花,脸上胡子拉碴,削瘦无比,讪笑道:“嫂子,我来投奔你们了。”忽然他看见站在后面的李耀廷,顿时惊喜道:“哎呀,胡半仙没唬我,救星真在这儿!”

第四十五章 戴老板之死

李耀廷也很吃惊:“俊卿,你怎么混到这步田地了。”

李俊卿苦笑道:“说来话就长了,我也是倒霉催的啊。”

宝庆是个厚道人,道:“外面冷,进屋说吧。”

李俊卿点头哈腰,跟着进来了,还对杏儿一鞠躬:“嫂子,您好啊。”

杏儿把脸别过去,没理他,等李耀廷和李俊卿勾肩搭背走进去,拉着宝庆道:“他就是个汉奸,你招他进家能有好事?上回咱家的洋车被警察扣了,他也不帮忙。”

宝庆道:“到底是多少年的朋友,再说小顺子还在这儿,咱能见死不救,再说吧。”

进了堂屋,李俊卿坐在火盆边搓着手,眼睛盯着桌上的剩饭,宝庆道:“吃了么?”

“那啥,吃过了。”话没说完,李俊卿肚里就咕咕叫了起来。

“你还跟我客气,他娘,拿副招呼来。”宝庆道。

李俊卿讪笑:“把我就不好意思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把残羹剩饭和最后一点白酒吃喝干净,完了一抹嘴,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原来抗战胜利后李俊卿就开始找门路,抱大腿,可是很不幸,财产被一个假军统特务给骗走了,事儿没办成,钱没了,人也被通缉了,罪名是汉奸,自然落得这步田地。

“呸,活该。”杏儿道。

李俊卿假装没听见:“唉,我是走投无路啊,也没脸来见老朋友,可是路上我遇见一算命先生,胡半仙你们听说过么,这位爷可真不是吹出来的,他说我的救星今天刚到北京,就在老地方,我就厚着脸皮寻来了,没成想耀廷真来了。”

李耀廷是个爽快人,他说:“我身边倒是带了一些钱,你有多大把握能成事?若是成不了,你还是跟我回上海吧,隐姓埋名重起炉灶也不晚。”

李俊卿道:“故土难离,我的人脉全在北平,离了这儿我啥也不是,兄弟,你借我钱,我不出一年保准加倍还你。”

李耀廷没说话,当即打开自己的皮箱,将里面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倒出来,打开箱底夹层,里面摆满钞票,全是绿色的美钞!

“这些够么?”他问。

“够够够,别说办事了,就是把六国饭店买了都富裕。”李俊卿兴奋的脸都变形了。

“对了,赵家勇在哪儿,你们没一起?”李耀廷忽然想起这位老友,他也是一直跟着李俊卿混的,居然没一起出现。

“家勇出事了,被逮起来了,不过他的罪轻,一时半会没事,等我这边回过劲来就去捞他。”李俊卿又拿起酒壶,一摇,空了。

“大栓,打酒去,他娘,再炒个豆腐。”宝庆吩咐道。

次日,李耀廷带着美钞陪李俊卿在北平城转了一圈,买了一辆凯迪拉克大轿车,一栋小洋楼,全套的行头,西装长衫裘皮大衣样样俱全,金表皮鞋鼻烟壶这些零碎也缺不了,置办停当,俨然又是一个阔佬。

然后李耀廷陪着李俊卿拜访了军统北平站的站长马汉三,相对于北平地头蛇李俊卿而言,李耀廷更加见多识广,杜月笙、戴老板都是他的朋友,陈子锟更是他的结拜兄弟,马汉三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美钞打头阵,自然一路顺风。

不出半拉月,李俊卿的名字就从汉奸名单上划掉了,摇身一变成了潜伏人士,整天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胸口别着青天白日党徽,头发向后背着,和国民党接收委员们一起打麻将,看戏,喝酒。

被押在牢房里的赵家勇也被释放,重新穿上警服,依然当起了站警。

宝庆家的境况也大为改观,他用李耀廷的钱买了两辆三轮车,爷俩一人一辆,整天在街上蹬三轮,三轮比洋车拉的多,跑得快,还省力,生意好了许多。

李耀廷不住六国饭店,就住在车厂里,饭菜钱都算他的,大米白面猪肉白菜,隔三岔五还吃顿饺子,眼瞅几个孩子的小脸蛋都变得红扑扑起来。

胡同里的地痞白二来闹过一回事,被李耀廷用手枪吓走了,隔了一日,李俊卿拿帖子到警察局,让人把白二抓起来胖揍一顿,从此不敢出现。

……

马歇尔来华斡旋,政府与中共恢复和谈,成立三人军事小组,商讨停止冲突,恢复交通办法,美方代表马歇尔上将,国府方面是政学系的张群,中共方面则是周恩来。

虽然抗战胜利,但是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最难处理的就是苏联强占东北,拒绝国军登陆,劫夺资产,日以继夜的用火车运往国内。

二月底,重庆学生两万人大游行,刀刺斯大林画像,抗议苏军强占东北,高呼打倒新帝国主义的口号,还把中共的新华日报营业部给砸了。

三月,军事三人小组飞华北巡视停战,访问延安,三方达成协议,全力停战,政治协商,马歇尔深感欣慰。

与此同时,军统当家人戴笠飞赴北平,专程处理日本间谍川岛芳子案,军统北平站长马汉三等人前往迎接,上海滩闻人李耀廷与北平贤达绅士李俊卿都出席了在六国饭店举办的招待晚宴,戴笠和李耀廷也算是老交情了,两人把酒言欢之际,李耀廷道:“戴老板何时返沪,捎我一程如何。”

戴笠爽朗道:“可以,走的时候我通知你。”

宴会上,马汉三向戴老板献上一把极为名贵的九龙宝剑,据说这把宝剑是乾隆皇帝御用,剑柄剑鞘上宝石极多,价值连城,见多识广的宾客们也不禁为之震惊。

宴会结束,戴笠下榻在六国饭店,包下整个第三层,警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

夜深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悄悄上了楼顶,套上黑色夜行衣,不用绳索,直接徒手从天台下去,一个倒挂金钩,正对着戴笠下榻的套房,他拿下口中叼着的薄刃,慢慢拨开窗户一条缝隙,用吹管将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吹了进去。

套房外间住的是两名贴身保镖,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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