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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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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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静哽咽道:“可是,我还要上学呢。”

太太道:“文静,北京大学开销大,学时长,你爸爸又不在了,咱们家实在没有钱供你念下去。”

林文静沉默了,父亲留下的抚恤金和欠发工资,以及亲朋友好的帛金加在一起有不少钱,供自己读书是够了,但是父亲不止自己一个女儿,还有文龙呢,而且文龙是男孩子,现在还小,将来读书花钱的时候多了,米姨怎么可能不顾自己亲生的儿子,反过来照顾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呢。

……

当晚,林文静早早的睡下了,但一双眼睛盯着屋顶,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一闭上眼睛,父亲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父亲走了,所有的一切安排都被打乱,可是自己真的很想留在北大读书啊。

“相信自己,就一定会成功。”忽然之间,陈子锟的那句话跳了出来,林文静一骨碌爬起来,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靠自己。

她悄悄穿上棉袍和鞋子,出了垂花门,门房里的张伯睡的正沉,呼噜震天响,丝毫没听到门闩被搬动的声音。

林文静出了门,轻轻掩上大门,快步走出胡同,正好大街上一辆空洋车过来,赶紧叫停:“洋车。”

“小姐您请,您去哪儿?”车夫干净利索,一张黝黑的脸透着憨厚。

“我去头发胡同紫光车厂。”林文静道。

“好嘞。”车夫拉起洋车健步如飞,四盏电石灯把道路照的一片雪白,本来两个地方离得就近,不大工夫就到了跟前,林文静下车掏钱:“多少?”

“顺路,不要钱。”车夫露出一口白牙笑了,林文静这才注意到车身上缀着一块铜牌,上面铭刻俩字:紫光。

紫光车厂的大门敞开着,门头悬挂四盏灯笼,四下一片通明,林文静鼓起勇气上前,问门口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道:“大叔,请问陈子锟是住在这儿么?”

中年人正是紫光车厂的掌柜薛平顺,这大晚上的都七八点了,忽然有个女学生打扮的大姑娘登门来找大锟子,他心里顿时就有数了,合着大锟子心里挂念着的就是这个姑娘啊,看模样身段气质确实和杏儿不是一个水平的,怪不得啊……

“您找对了,陈老板就在这儿住,您是?”

“我……我叫林文静,是……是他的朋友。”林文静含羞道,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抛头露面独自去陌生的地方,而且还是去找一个男人。

“好嘞,我带您进去。”薛平顺正要领林文静进门,忽然又有车回来交班,他忙着处理,正好看到杏儿从里面出来,便道:“杏儿,带这位姑娘去找大锟子。”

杏儿搭眼一看,心里的酸味就泛上来了,合着大锟子喜欢的人就是她啊,小巧玲珑看着挺单薄,应该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儿,手那么白嫩,肯定不会干活,不会伺候人,比自己差远了。

不过北京的姑娘就是豪爽,知道是情敌,依然笑脸相迎,“哦,是大锟子的朋友啊,里边请。”

陈子锟正躲在卧室里擦拭那两把盒子炮,忽然听到了不该属于这里的脚步声,心里一动,赶忙把盒子炮塞到枕头下面,出来一看,果然是林文静来了。

“小姐,您来了,赶紧屋里坐,杏儿,倒茶。”陈子锟掀开门帘,林文静小脸一红,走了进来,杏儿撅着嘴横了陈子锟一眼,气鼓鼓的拎茶壶去了。

林文静有些拘谨,坐下后依然低着头,手捏着衣角,沉默了一会道:“我爹去世了,我们要回上海了。”

陈子锟忙道:“那你的学怎么办?”

“我本来也没正式入学,只是试读生,而且米姨说……家里不够钱。”

“我给!”陈子锟脱口而出,连忙又改口,“我是说,我出钱,不不,我借钱给你,不不,我赞助……”他挠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好了。

林文静被他的语无伦次逗乐了,咯咯一笑,陈子锟倒清醒了,缓慢而坚定的说:“相信我,有我在,就没有困难。”

林文静似乎听懂了,因为她的脸又红了。

“谢谢你……米姨说,已经买火车票了,后天就要走,而且,我怕她不会让我留下的。”

“给我一天时间准备,后天在家里等我,我带你走,咱们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第二章 杏花春雨

陈子锟和林文静在屋里说话,杏儿拎着水壶在门外偷听,听到林文静的父亲死了,继母不让她继续求学的时候,眼泪悄悄流了下来,心说这姑娘比我可怜多了。

杏儿是个外柔内刚,性格爽快的姑娘,她撩起门帘进来,一边给林文静倒水沏茶,一边说:“林姑娘,你就留下吧,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学费不够,大家凑,对吧,大锟子。”

陈子锟自然是知道杏儿对自己的心意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有些意外,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

林文静抿着嘴唇,眼中含泪道:“谢谢你们。”

“客气啥,喝茶。”杏儿热情的招呼着。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门都没锁呢。”林文静起身告辞,陈子锟也跟着起来:“我送你回去。”

“等等。”杏儿扭身出去,不大工夫拿了个手电筒回来,道:“送人要送到家门口,记得哦。”

“知道了。”陈子锟接了手电筒,陪着林文静去了,杏儿一直送到大门口,望着夜色中他俩远去的背影,扶着门框感叹道:“这俩人还挺配的。”

一转脸,薛大叔问道:“杏儿,你咋哭了?”

“薛大叔您尽胡说,我哪有哭,眼睛进了沙子了。”

……

陈子锟陪着林文静一路步行回去,夜晚的北京胡同里,幽静寂寥,远处传来豆腐脑的叫卖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是杏花。

不知道谁家院子里的杏花树,树杈伸出院子,雪白的杏花落了一地,宛如雪片般,月光漫洒,晚风拂面,此情此景,令人心醉。

林文静站定,喃喃道:“就到了,别送了。”

“哦。”陈子锟赶忙站住,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不肯先走。

“我……”陈子锟结结巴巴,抓耳挠腮,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

林文静低着头,脚在地上划着。

忽然,院子里声音传来,似乎是两个男人在对话。

“……只有发动农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眼下中国存在的问题。”

“守常,你和我的看法相同,唯有庶民的革命才能挽救当今的中国……”

陈子锟这才想起,这里是李大钊先生的宅子,听声音另一个人好像是陈独秀,他俩的高谈阔论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林文静说:“我该回家了,后天见。”然后撒腿就跑,跑到自己门口推门进去关上了大门,却又趴在门缝往外看,心里砰砰直跳。

陈子锟似乎能看到自己似的,冲这边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幕中,林文静这才闩上门,刚一回头,就看到米姨和林妈站在面前,一脸的冰霜。

“阿爹刚走,侬胆子就大了是吧,不打声招呼就出去野,侬出事就罢了,门都不锁,万一贼进来怎么办!”米姨劈头盖面就是一顿数落,却并不问林文静究竟做什么去了,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

长安街赵家胡同,姚公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仆人上前拉开车门,一脸疲倦之色的姚次长下了车,刚进门就耸耸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管家也嗅了嗅,答道:“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

姚次长心头火起,吩咐道:“去看看。”

姚公馆是欧式建筑,主楼之外还有几间平房,专供仆人居住,管家带了两个男仆来到其中一间屋前,砰砰敲了两下推门而进,只见府里的护院正半躺在炕上抽鸦片,烟灯上的小火苗豆粒大,武师美滋滋的抽着,看那神情,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管家冷冷看了一眼就出去了,直接向姚次长报告,说护院偷偷抽鸦片呢,姚次长是留过洋的新派人,知道鸦片对国人的危害,他虽不能制止鸦片泛滥,但自己府里总能管得住,他当即下令:“发他一个月钱,撵走,马上!”

管家得令,带人直奔小平房,武师还未察觉,依旧躺在炕上吞云吐雾,看见管家进来,笑问道:“来一口?”

“还抽!老爷说了,让你卷铺盖走人。”管家横眉冷目道。

这下武师慌了神,在姚次长家里当护院可是个美差,活儿不多,钱不少,关键是还有面子,这个饭碗砸了以后可就难找着好的了,他慌忙丢下烟枪求饶:“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管家冷笑:“我还没说为啥赶你走的,你就说不敢了,这不是明知故犯么,别的事都好说,唯有抽烟片这事儿,老爷眼里揉不得沙子,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帮您?”

武师虽然一身功夫在身,可在姚公馆里没有用武之地,他知道自己敢撒野,立马就得被抓进警察署去,于是求道:“这深更半夜的让我上哪儿去啊,明天再走不行么?”

管家道:“我管你上哪儿去,老爷说了,马上!”

武师道:“那这个月工钱呢,总该结了吧。”

管家怒道:“还废话,我这就叫巡警来赶你。”

“行,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武师一怒之下,收拾了自己的烟具和铺盖,连夜离开了。

回望黑漆漆的公馆小楼,武师一跺脚,背起行李走了,径直去了附近闫志勇家里。

闫志勇看到老友背着铺盖登门,赶紧安排下处,又弄了一壶二锅头,一碟子花生米陪他喝酒。

“志勇,帮我找我活干吧,哥哥我一身的本事你是知道,寻常汉子,七八个人近不了我的身。”武师道。

闫志勇苦笑道:“大哥,你的本事我当然知道,可眼下兄弟我也吃不上饭了,哪有能耐帮你找活儿。”

武师眼神黯淡下来,端起酒杯干了,低头叹气。

闫志勇道:“不如这样,你先在我这住一晚,明天我陪你去找马老爷,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做。”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闫志勇带着武师来到外城马家大宅子,拜见马世海马老太爷。

他们来的很不是时候,马家正忙的鸡飞狗跳,小刀刘说的没错,净身之人是不能吃东西的,可怜二爷误听了西医的话,饭菜吃了那么多,结果大小便污染了伤口,发了高烧,神志不清,几个中医来看了都摇头,说毒素侵入体内,没救了,马家小六是大学生,建议请西医来打针消炎,偏巧最近有传言说教育部一个部员就是吃了西医开的药被毒死的,搞得家里人谁也不敢信西医。

眼瞅着二爷就要归西,三爷还在看守所里蹲着,马老太爷上下打点了一番,终于得到准信,这案子是吴炳湘交代严办的,谁也不敢怠慢,恐怕三爷的牢狱之灾就免不了的,花上几千块兴许能少判两年,在里面住的舒坦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老五被撤职的事情有了眉目,上千块大洋砸出去,李定邦答应,三个月之内官复原职。

这个当口上,闫志勇带人来凑热闹,岂能得了好脸色,连大门都没进就让管家给挡了,两人悻悻的刚要走,恰巧老五从外面回来,正好遇上。

“这不是闫大师兄么,哟,老烟也来了,这可是稀客,您不是在姚次长府上当护院的么?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老五当巡警的人,自然八面玲珑,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老烟正是这位武师的绰号,当年就是因为他嗜好抽鸦片,才得了这么一个称呼。

闫志勇赶紧赔笑:“五爷,是这么个事儿……”把来龙去脉一说,马老五道:“原来如此,走,我摆酒给老烟压惊。”

三人找了个酒楼,点了六个菜,两壶酒,推杯换盏的说起来,话题只有一个,痛骂姚次长不厚道。

陪着骂了一通,见老烟酒高了,马老五趁热打铁道:“老烟,听说你有个叫黑风的兄弟是干大买卖的。”

老烟虽然喝多了,神智还是清楚的,马老五说的黑风确实是他的结拜兄弟,早年一起练过武,后来听说入了绿林为匪,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警察厅通缉他的告示贴了可不少。

他一激灵,赶紧摇头:“我很久没见黑风了。”

马老五嘿嘿一笑:“兄弟,别害怕,我现在又不当差了,才不管那些呢,其实黑风这人挺仗义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是条汉子,听说他就最近就在北京一带活动。”

老烟不敢接茬,心里却活泛开了,自己被姚次长辞了,抽鸦片的事情肯定张扬开了,再没有人会雇佣自己当保镖护院,一身的武艺,难道要去卖苦力混饭吃不成!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何不铤而走险,学黑风那样,过刀口舔血快意恩仇的快活日子去。

喝完了酒,马老五结账,又给了老烟十块大洋,一抱拳径自去了,闫志勇问老烟:“师兄,有何打算?”

“回老家看看去。”老烟假意道。

“也好,我送你。”闫志勇送老烟出了永定门,两人洒泪而别。

……

紫光车厂,陈子锟正忙乎着腾房间,打扫卫生,王大妈和杏儿帮着他一起收拾,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书桌、脸盆架、镜子、还有一床崭新的被子,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几枝洁白的杏花插在白瓷花瓶里,往窗前一放,陈子锟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

忽然,薛平顺的声音响起:“大锟子,电话,找你的。”

第三章 香山绑票

陈子锟以为肯定是姚小姐打来的电话,哪知道接过听筒,却听到一个公鸭嗓在说话:“请问是紫光车厂么?”

“是啊,您是哪里?”

“我听说你们车厂的车子和别家不同,都是四盏灯的,可有此事?”公鸭嗓反问道。

有生意上门,陈子锟客客气气道:“对,您要车么?”

“废话,我不要车能打电话么,那什么,炮局胡同头条,给我来三辆、哦不,四辆洋车,麻利点啊,我这边有急事。”

炮局胡同在北京城东北角,雍和宫附近,正好和宣武门内形成一条对角线,这路程可远了,不过生意来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陈子锟忙问道:“您贵姓?”

“姓黄。”

“好嘞,黄先生,我们这就过去。”陈子锟撂下电话,立刻安排了四辆洋车,让王栋梁带队前去炮局胡同头条黄府。

过了俩钟头,王栋梁拉着车回来了,进门就骂:“可缺了大德了,炮局胡同根本就没有姓黄的,害我们白跑一趟。”

陈子锟问:“你们没走错吧,是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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