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女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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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女卷-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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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孙云凤独坐闺房闲索诗句,忽然有一闺友登门来访,欣喜地将她迎入房中坐定。闺友神秘地说:“此行乃是负任而来,有人托我转送一帧诗笺给孙小姐。”说罢,小心地掏出诗笺递给云凤。这是一贴素花笺,细看字迹,与那天在风雨楼上,程懋庭所出诗笺上的一模一样,孙云凤心里有了数。“可知是谁所托?”闺友故意戏问。“莫不是程公子?”孙云凤老老实实作了回答,以免引出更多的调笑话来。闺友点头称是,孙云凤这才低头细读那首诗:
  坐拥寒衾思悄然,残灯挑尽未成眠;
  纱窗月落花无影,只有钟声到枕边。
  诗句似乎只是轻诉闲愁,但是特意央人送到姑娘手中,其中便有一份特别的心意了,聪慧的孙云凤当然领会了个中奥妙。
  “诗写得可好?”闺友在一旁暗窥动静,见孙云凤持诗不语,已猜中了她的几分心思,接着又解释道:“这位程公子是我二哥的好友,诗是通过我二哥转到我手上的,还说要尽快转送与你。”闺友又说了一通程公子的好处(从她二哥那里贩卖来的),就起身告辞了。
  闺友走后,孙云凤心中总有一份失落的感觉,怎么也挥不散。三天后,程家请的媒人来到孙家提亲,孙父照例征求云凤的意见,这次她竟含羞默许了。
  本是门当户对,又是一对天配佳人,孙云凤与程懋庭的婚事进展得十分顺利,桂子飘香时节,孙云凤便被风风光光地迎进了程府。
  拜完天地,送走亲朋,满室红辉的洞房中只剩下新郎和新娘,两个人心中都象喝了蜜一般的甜。新娘孙云凤不愧是才女,当新郎掀开她的盖头,急不可耐地想拥她入怀时,她忽然伸手挡住,好声道:“程郎不必太心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娘子有何请求?”云凤的娇痴神态稳住了程懋庭,他停下手关切地问道。
  “我们既然是以诗相会,何不在洞房花烛之夜也以诗添趣,学一学当年的才女苏小妹。”
  “吟诗?”程懋庭所料未及,露出几分慌张,可是既然新娘提了出来,他也不便推却,只好接应道:“那就请娘子出题吧!”
  孙云凤思索了片刻,缓缓说:“今夜洞房花烛,来日生活如花,不妨就以四季花为题,各吟两首吧!程郎可先选两季。”
  “娘子才高为先,我就作后面的秋冬两季好了。”程懋庭还想显示些礼让的姿态,把前面的春夏两季让给了云凤。
  于是开始酝酿,孙云凤依然坐在床沿上凝思。程懋庭则在房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
  不大一会儿,孙云凤喜声说:“有了!”程懋庭停下来看着她,她便轻声地吟了春季“墨牡丹”一首和夏季“荷花”一首:
  墨牡丹
  白玉栏边折一枝,春寒日日雨丝丝;
  人间自有清华种,多恐胭脂不人时。
  荷花
  窗对遥山水绕庐,红衣摇落感秋初;西风吹醒闲鸥梦,香冷银塘夜雨疏。
  “真是绝妙好诗!”孙云凤声音刚落,程懋庭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搂住云凤,嘴唇便雨点般地落到她的粉颊上。云凤好不容易从心跳耳热中挣扎地说了句:“你的诗还没成呢!”程懋庭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一边拉扯着她的衣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今夜我已被你迷昏了头,哪有心思作诗!好娘子饶了我吧,明日再去作诗,今夜得先作了百年好事啊!”云凤已被他揉搓得心思迷离,无力强求,便由了他登床取乐了。
  第二天午后,小夫妻俩闲会在院中花亭里,孙云凤便提起两首四季花诗。程懋庭有些发窘,盯住云凤痴痴地推说:“新婚燕尔,我满心里都只是你,哪里还有诗啊!”他一番情话,说得云凤无法坚持。
  甜蜜的日子飞快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过去了,每逢提起作诗的事,程懋庭总是支支吾吾地拖延。孙云风不免心生疑窦。一天在程懋庭书房翻书看时,孙云风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妆奁,分明是闺中之物,怎么跑到书房来了?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一叠诗稿,诗笺是素花的,上面的字迹是那般熟悉。一想原来与当初程懋庭送给自己的两贴诗笺同出一辙。程郎为何把诗作都藏在这里?云凤想不出理由来,翻看着那些诗,竟首首都清雅别致,感人肺腑,可内容总觉得有些脂粉气,很象是闽中怨妇所作。
  翻着翻着,竟发现其中还有两封信笺。云凤忍不住看下去,不禁大吃一惊,一颗本浸在新婚喜悦的心顿时掉入了冰窖。原来,信是一个叫林小青的妓女写给程懋庭的,从信中的叙述可以看出,她与程懋庭曾有过一段很深的情缘。程懋庭还答应过要为她赎身并娶她,可后来由于程家父母的反对,程懋庭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寻求新欢去了。那些诗都是林小青写给程懋庭的,她把它们全部送给他,似乎是想以此唤起他的旧情,可是一切只是徒劳。程懋庭安然地收下了这些东西,转过身又凭着其中两首诗,侥幸地占胜了无数对手,娶到了才女孙云凤。
  程郎竟是个始乱终弃的薄情郎!程郎竟是个窃用别人的诗骗取自己感情的骗子!程郎竟是个徒有其表的草莽汉!孙云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再一联系到那两首老是作不出的四季花诗,孙云凤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等外出访友的程懋庭一回来,孙云凤毫不客气地将那只盛诗笺的妆奁丢在他面前,气得脸色发白,却说不出一句责问的话来。程懋庭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秘密已被妻子窥破,先是面露愧色,无言以对;慢慢地竟稳住了情绪,厚颜无耻地讪笑道:“这一切我迟早要告诉你的,你又何必如此气恼。”
  “你这个骗子!”孙云凤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哪里能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得到你吗!”程懋庭竟然嘻皮笑脸起来。
  一连好些日子,孙云凤都对丈夫不理不睬,可是木已成舟,一切又是自己的选择,一腔苦楚只有暗自吞下。
  程懋庭开头还对妻子好言相求,见妻子不肯动心,他也索性摆出自己无所谓的样子来,恢复了以往花花公子的面目来。既然妻子看不起他的草莽无才,他也就不把妻子的才情放在眼里,想当初挖空心思追求孙云凤,并不是因为欣赏她的诗才,纯粹是想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占个头风;既然目的已达到,孙云凤在他眼里也就不显得那么有价值。就算她美貌可人,而美貌又多情的女子青楼里有的是,何必要来苦苦求她。从此后,程懋庭常常在外面吃喝玩乐,寻花问柳,为所欲为。孙云凤无心管他,也管不了他。
  进入程家,孙云凤只过了一个月甜蜜的日子,就沉入了无边的苦海,大多数日子独守空房;有时程懋庭酒醉归来,不是倒头就睡,就是对她冷言相讽,到后来竟敢对她打骂起来。
  已经误走到这一步,孙云风不知如何摆脱苦难,只好过来顺受,聊借诗词寄托愁怀。
  想起往日的温馨,自己春风得意,众人仰慕,就因走错了婚姻这一步,生命便到了万劫难复的地步。春花秋月都是愁,从此她的诗词就象她的心情,浸满了忧愁与凄怅,秋日登高,她感触到的是:
  渚清沙白孤帆远,云冷江空一雁来;人事独悲秋渐老,少年须惜水难回。
  人生如水,东流难回,时时刻刻需小心珍惜。一旦走错一步,想回头就很难了。孙云凤的诗作为袁枚最称道的是《媚香楼歌》,此诗从历史的角度歌咏秦淮名妓李香君的一生哀荣,格局较大,并于叙事中见性情。
  秋香三笑结良缘
  唐伯虎、沈周、文征明、仇英,号称“吴门四家”。其中领衔人物是有“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之称的唐伯虎。
  唐伯虎与无锡华府美婢秋香结下的三笑姻缘,也是世传美谈。
  华府的主人是明武宗正德年间的翰林学士华虹山,为人清雅,取仕而家居,府第设在家乡无锡郊区。华家家境殷实,仆侍如云,婢女也不计其数,而最出色的要数华夫人手下的四香,她们分别是春花、夏荷、秋月、冬梅,又称为春香、夏香、秋香、冬香。
  四香在华府中有特殊的地位,她们只为华夫人一人服务,而且仅做一些轻巧精细的活计,还可调派府中其他仆侍。四香之所以能享此殊荣,除了因为她们模样儿长得周正可爱,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们心灵手巧,口舌伶俐,做事细致周到,深得华夫人的赏识。
  而四香之中最为优秀的就要算秋香了,秋香自小父母双亡,在华夫人身旁长大,不但人长得秀美娇俏,而且聪慧机敏,善解人意。华夫人有什么意图,有时并不须说出口,秋香便能心领神会,办得妥妥贴贴。华夫人是知书识礼的名门淑女,受她的影响,秋香也略能识文断墨,而且神情举止,也染了不少大家闺秀的气韵。所以华夫人对秋香犹为看重,把一些重要的事项都交给她安排,自己也把她看成是半个贴心的女儿。
  这年春天,好善信佛的华夫人特往茅山古寺进香拜佛,随行的有四香和其他一些仆从。茅山又叫句曲山,位于江苏省句容县东南,半山上有一座古庙,香火非常旺盛。华夫人一行,从无锡乘船,直到戚墅堰河渡口停住,舍船乘轿东行。一大群仆从拥着几乘华轿逶迤而行,径过句容县城时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句容城中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坐第二轿中的秋香一时兴起,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向外张望。这一望正看见市边有一群少年围成一团,争相请一位年轻公子在他们准备好的素扇上作画,一个个争先恐后,好不有趣。被围在中间的那位年轻公子似乎兴致很好,手拈一枝画笔,神清气闲地左涂右抹,每每只需几笔,就能画好一个扇面,得了画的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捧着,象是得了什么宝贝。见此情景,轿中的秋香不由得嫣然一笑。这一笑本是无意,却不料这时那作画的公子恰好抬起头,正正受了这一笑,作画的公子似乎受宠若惊,呆呆地望着轿子,手中的画笔不知不觉也蹭到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的衣服上了,竟也不知收回。轿里的秋香,见自己的一笑竟被人察觉连忙放下轿帘,规规矩矩地坐在轿中。
  为人作画的公子,怔怔地目送着轿子远去,却再也无意画画,收笔就走,也不管那些没得到画的人怎样苦苦相求。这位作画的公子,原来就是堪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的唐伯虎。唐伯虎名寅,伯虎是字,自号六如居士,独禀异秀天资,才情横溢。不但写的文章风采俊逸,特别是能画一手绝妙的山水人物画,他作画随兴致所至,风格飘逸,笔调恣肆,被人称为神来之笔,是当时人们争相收藏的妙品。明孝宗弘治年间,唐伯虎曾应乡试,荣登榜首,成为举人之魁——解元,而他并不着意于继续努力进取,才高气傲,性格落拓不羁,常醉心于诗酒书画,流连于风花雪月,过一种放浪随意的日子。
  这个春花烂漫的季节,他约了二三个好友,同船到茅山游玩,从茅山古寺归来的路上被人认出,硬缠着他题画。唐伯虎被一路春色感染,心境十分爽朗,也正手痒着想画上两笔,所以欣然应允,接过别人早已备好的纸笔开始抒写心中的春情。谁知他一开了头,竟收不了尾,周围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不断闻信赶来,直让他应接不遐,但他依然兴致勃勃。
  然而,秋香那迷人的一笑,却使他的画兴嘎然而止,所有的心思都只顾得回味那摄人心魂的一笑了。回客舟的路上,他满脑子里都是刚才稍纵即逝的那一幕。身为风流才子的唐伯虎对女人的风韵可以说是历经颇丰,但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谁都比不上刚上轿中那位女子的浅浅一笑更让他动心。虽然他不了解那女子的身份,可那端庄俏丽的脸蛋,蕴含着盈盈秋水的大眼睛,真让人看了着迷。尤其是那一笑,娇而不媚,艳而不俗,似乎展开了一片春意盎然的天地,怎不引人想要融入其中。
  唐伯虎闷闷不乐地回到舟中,几个友人正等着他,准备在舟上休息一夜后,第二天起航返回苏州。这一夜,唐伯虎神思迷离,转侧难眠,想到夜半时,忽然生出一条妙计。
  他稍稍合计后,猛然大叫一声,翻声坐起,狂呼不已,捶首顿足。同舟的友人被他惊醒,急忙拉住他,问其何故;唐伯虎故意迷糊了半天,才心存余悸地说:“刚才梦中见到一员天神,红发撩牙,身高丈余,手持一硕大金杵,直朝我打来,说我进香不虔诚,得罪了天帝,派他来责罚我。我叩头再三哀求,他才勉强说今日姑且饶过我,但必须在天明时,只身持香,沿途礼拜,到茅山古寺中谢罪,否则再来惩罚我。”友人纷纷宽慰他不必放在心上,但唐伯虎依然不放心,坚决地说:“还为遵奉神教,明日独自上山进香,你们可以驾舟先回,不必等我。”好友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一早,唐伯虎离舟登岸,又返回句容城中,委婉地向人打听昨天招摇过市的那队人的情况。终于得知,原来是无锡华学士夫人所率进香的队伍,而其中最美的乃是华夫人的爱婢秋香,唐伯虎认定那莞尔一笑的姑娘就是秋香。
  唐伯虎并不因秋香是一位婢女而有退却的念头,他已认准那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决不因为她的身份低贱而改变看法。探知华家的画肪明日一早将启程返回无锡,唐伯虎便悄悄雇了一叶小舟,让船夫将舟靠近华家画舫停泊。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可一想到悠然神往的美人就近在咫尺,心中有几分踏实,又有几分悸动。整整一夜,想入非非,思绪在半梦半醒之间飘浮。
  晨曦微露时,唐伯虎爬出狭小的船舱,到船头上坐下,四周水面上晓雾朦胧。画舫和小舟都象飘荡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中,令他更加心荡神移,幻想着自己与佳人在天宫云端相拥。就在唐伯虎心猿意马时,猛地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在他的头上,他骤然惊醒抬头望去,却恰好看见那秋香站在画肪舱窗前,端着脸盆在发窘。本是生出一股火气的唐伯虎,见水是从美人手里泼出,顿时火气消散,仿佛觉得那水是一股醇香的清醴,美美地滋润了他的心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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