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天骄- 第995部分

崔红英提醒了一句，“张书记是要你查明真相，而不是要你大发雷霆，我建议你还是把那名副乡长找过来问问。凡事不要太冲动，理智一点。千万不要辜负了张书记的期望。凡事用证据说话，用事实说话，腾飞。”

听到老婆的这番话，腾飞冷静下来。

看来我真得见见这位，能左右两个乡镇的奇才副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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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5章　西部雄鹰之一夜成林

张一凡听完了腾飞的汇报，并没有马上下定论。

他看着腾飞，“一个小小的副乡长，竟然可以左右两个乡镇，以及市里领导的决定？”

腾飞说，“情况的确如此，刚开始我也不信，后来调查中发现，的确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两个乡镇同时采纳了他的方案。因此，这就有了一夜成林的故事。”

“一夜成林！”张一凡冷笑了声，“他们还真胆大妄为。”

“这些人为了达到目标，有什么事件做不出来？”

张一凡对腾飞道：“那就把那个叫贾述亮的人带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腾飞退下去，回到秘书办公室打起了电话，“省委书记秘书办公室腾飞，对，马上把贾述亮带过来，张书记要见他。”

五分钟后，腾飞那里的电话急促地响起，腾飞抓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声音，“腾秘书，不好了，不好了。贾述亮自杀了！”

“什么？”

腾飞心里一惊，贾述亮怎么会自杀呢？自己昨天还跟他谈得好好的，腾飞急切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送医院？”

对方回答，“已经送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腾飞立刻就喊了起来，“你们是怎么搞的，看个人都看不住！”

挂了电话，正准备跟张一凡去汇报，省委大院的值班武警匆匆而来，“腾秘书，这是您的信。”

腾飞正恼火呢，听到武警说自己有信，他吐了一句，“丢那里！”

值班武警看到他脸色不好，将信放在桌上，立刻退下去。

张一凡刚好去有事，见腾飞在那里发愣，便问了句，“怎么啦？”

腾飞马上醒悟过来，“张书记，那边传来消息，贾述亮出事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出事？

张一凡也觉得有些古怪，难道是畏罪自杀？看到腾飞桌上那信封，“那是什么？”

腾飞这才记起刚才值班武警送来的东西，拿起来一看，顺手打开了。却是一份材料，上面写道：“腾秘书，您好，当你收到这信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我在西部几年以来的见闻，请交给张书记亲启。”

腾飞把信递过去，“张书记，看来这个贾述亮自杀，是早有预谋的。”

张一凡看了眼那几句话，回到办公室里。

腾飞也跟了进来，只见张一凡打开信封里那份材料。

材料写道：张书记，早在几年以前，我就听说您是一位好领导，是一位真正体恤群众，爱民如的干部。你们不用怀疑，一夜成林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手造成的结局，我忏悔，深深地忏悔。不过，如果我不这么做，您永远都不会关注，关注千千万万个象我这样的小角色。其实在西部地区，还有很多跟我一样，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底层干部。材料中，是我这几年在西部地区的所见所闻，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你的关注。今天能有这个机会，把这些东西转交到你手上，我贾述亮也死无而憾了。

张一凡看到这里，心里更加好奇了，这个贾述亮到底是为什么？他在西部地区又看到了些什么？让他如此绝望？需要用生命的代价来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问起了腾飞，“这个贾述亮现在怎么样了？要想办法抢救。”

腾飞说，“放心吧，我刚刚打了电话，正在医院抢救了。”

张一凡点点头，继续看贾述亮的材料。

我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其实我跟很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因此从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努力学习，立志成为一名国家干部，报效祖国。也许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的贫困，太多的劳苦大众，因此，在思想上我承认比更多的同龄人早熟。

大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公务员，正式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当初，我很有理想，很有抱负，我想象中自己可以在仕途上大展拳脚，我想象自己可以造福百姓。因此，我积极响应了祖国支援西部建设的号召，来到这片充满着荒凉，贫瘠的戈壁。

我想以我的学历和能力，绝对可以大展宏图，造福一方，甚至我还想过多年以后，我能衣锦还乡。那一刻，所有的群众，地方干部，上级领导，都来欢送我，挽留我。

然而，现实就如美丽的肥皂泡，在戈壁上毒辣的阳光下，一个又一个被破灭。

我的心灵，一次又一次被现实摧残。

我的理想，我的尊严，一次又一次被践踏，当我体无完肤的时候，我蓦然发现，所有的梦想只是一时的冲动，我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

这些事情，如果我不说出来，相信很多人都无法明白其中的黑暗。但是我，至少我还认为，我依然有那么一点良知。所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证实，换取张书记您的警惕，该出手整顿了！

乡镇干部，是体制内部最底层的干部。

在我考上公务员之前，在我进入西部省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们是最容易接近群众，最了解群众，最体贴群众生活的国家工作人员。事实上，并非如此。

象我们这样的乡镇干部，下乡只有二个目的，一是有任务，二是吃喝。

除了这些，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

别看我们这些乡镇干部，平时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路的时候故意抬头挺胸，觉得自己象个人物。其实，下乡之后，大家的目的便很明确了。无非是从群众家里要上两包烟，搭上二只老母鸡，或者期待他们孝敬一点什么农产品。

这种看似高贵，实则很低贱的做法，大家也与墨俱黑，慢慢就习以为常了。我知道，这种不起眼的小事，群众或许是出于感激，出于巴结，出于压力也好，反正大家都心安理得接受了。

乡镇干部的工资不高，因此很多人下乡绝不空手而回，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搜刮。事实上，让我痛心疾首，但我自己慢慢的，也在做。

如果说我们去下面，只是为了混吃混喝，那么，每次上级领导来视察，来检查。我们的任务，就是全程相陪，陪吃，陪喝，陪玩。

当领导下来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伺服着，检查一个项目，无非就是在酒店里听听汇报，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根本不下基层。他们对基层一了解，都来源于乡镇领导的汇报。

吃好，喝好，一切都好。

这似乎成了一种通病，而我们陪得胆颤心惊，下来视察的官越大，我们的担心就越大。但是无一不例外的是，他们对乡镇以下的事情，似乎都不感冒。视察个三五七天，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一大堆的这个费，那个费，让乡镇自己去买单。而我们最后的结果，是陪他们吃了，玩了，最后也痛了。于是，又绞尽脑汁，从各种地方千挪百凑，弥补这些巨大的消耗窟窿。

这种上面吃基层，基层吃下面，下面刮百姓的作法，我想很多领导并不是不知道。可每次下来，还是如此。如此循环的结果，就是直接导致乡镇每年亏损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亏损这么多，该怎么办？

立项目，报受灾，想办法捣腾些事情出来，这样就可以从上面要到一部分资金。用这些资金，填补了这个黑洞，年年如此，年年循环。

乡镇一级的干部，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迎上接下，待好上面，安抚好下面。

张书记，这些都是我在西部乡镇以来，所有的见闻，材料当中，还有很多的数据，可以帮助您了解一下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真实生活和工作手段。

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我的良心发现，而且我实在不堪忍受，我的理想破灭了，我的道德败坏了，我想天堂不应该有我的位置，唯一的希望，就是张书记您看到这封信以后，能整顿一下风气，从根本上改变西部，改变这种体制带来的弊端。不要再让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继续堕落。贾述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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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6章　西部雄鹰

信中最后一句话是，我是真的厌了，倦了，不想过了。与其在沉默中灭亡，不如在沉默中爆发。

张一凡看完这信，又看过这材料，都是近些年，乡镇干部在吃吃喝喝上，花掉的费用。很多都是招待费，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们这些乡镇干部，一年之中从下面搜利上来的钱财，和花在招待方面的费用，何止十万？

这就是领导视察和检查工作，排场过大带来的弊端。

这个问题，张一凡早就意识到了，因此他在工作当中，尽量注意。每次他的出行，都十分低调。不过，到了他这层次，再怎么低调，注定要被人关注。

张一凡也曾在乡镇呆过，只是没想到西部地区的干部作风问题，已经堕落成这种样。他突然想起了伊吾县，那里的问题不正也如此吗？看来，这是一种痛病，贾述亮说得不错。

只是他用这种手段，来引起自己的注意，未免有些过份。

张一凡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真就这么难以接近？

哈密市的事情，一定要追究，贾述亮提及的事情，也要引起重视。

腾飞看到老板在深思，他就退下去了。

可没多久，又听到张一凡在办公室喊，“腾飞，你进来一下！”

“张书记，什么事？”

“把秦瑞生同志叫来！”

关于这个一夜成林事件，张一凡心里有底了。

秦瑞生不是组织部长吗？他有考察干部的权力和义务。还是交给他去办吧！而且哈密市这事情，不能仅仅只停留在一夜成林这事件上，要深入，找出一个突破口深入下去。在整个西部地区，杀杀这股风气。

秦瑞生来了，胖墩的身看起来有些滑稽。因为肚大的缘故，他的裤得定做。为了不让裤掉下来，秦瑞生穿的是背带，然后再在外面穿件衬衣。

他也不知道张一凡找他干嘛，但是哈密事件，秦瑞生自然早听说了。

这样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他秦瑞生。

张一凡叫他入座，把贾述亮的那份材料扔给他。“关于干部作风问题的，你看看！”

秦瑞生接过来，也不作声，看完之后，不由抹了把汗。

自己这个组织部长，还真没有任何理由不接这桩事。最近他发现，张一凡总拿自己当棍耍。想怎么挥洒就怎么挥洒。可惜，他根本没有办法和理由拒绝。

再说，干部有作风问题，不仅仅是纪委的事，也是组织部的事。组织部本来就是主管组织工作和干部工作的职能部门。

材料上的事情，让秦瑞生无不汗颜，很多东西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一旦提出来却又那么尖锐，深刻地反映着整个社会的某种病态。

虽然大家一直都小心的规避着这个问题，可是，只要是问题，总会暴露。

而且这种问题，无法避免。

日益积累下来，将越陷越深，最终导致爆发。

贾述亮应该说还算是一个有知良的人，虽然他一直在这样的队伍中慢慢被同化，但他能在关键时候，猛然醒悟。只是这种方式太极端，太沉重。

秦瑞生说道：“要不要在常委会议上讨论一下？”

张一凡说不用了，先取证。

这么做的目的，意味着要彻查到底，秦瑞生突然感觉到压力很大。他仔细斟酌过后，还是拿起材料走了。腾飞走进来，看到张一凡站在那里，凝眉紧锁，双目远眺。

腾飞轻轻道：“张书记，贾述亮抢救过来了！”

张一凡点点头。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身来，“腾飞啊，我真有那么难以接近吗？”

腾飞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也许这只是一种误区。他并不了解您。”

张一凡道：“能过调查这件事，你发现了什么？”

腾飞听到老板问起这话，心道，老板肯定是在考验我了。腾飞说，“发现的问题还真不少，象哈密这种情况，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我们这种体制也有一定的误区。很多人为了表现自己，总是挖空心思做表面工作，试图蒙上欺下。没想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落了个悲惨下场。”

“这一点上，我倒是觉得付省长这样的干部，反而品质高尚。象在西部地区，象他这样的干部的确太少，我个人认为，我党的思想教育工作，存在着漏洞与弊病，需要完善与改进。”

张一凡听着腾飞这么说，他心里也感慨万分。

每个人都有一种表现欲，但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触犯人民群众和国家的利益，这就是犯罪。下面的人能这做么，这做想，自己是不是该反思？

腾飞问，“对于哈密地区事件，您决定如何处理？”

张一凡看着腾飞，“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腾飞认真地道：“象这种事情，不能姑息，一定要从严处罚。否则无法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破坏的绿化，只怕是这两年之内一时之间无法恢复。现在夏委到了，这里的气温很高，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干旱。工作任务很重啊！”

腾飞说话，越来越老成了，张一凡听着他的感慨，对腾飞道：“你能看到这些，说明你长进了。”

得到老板的夸奖，腾飞居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这时，电话一响，他拿出来看了眼，“我去接个电话。”

回到外面的秘书办公室，腾飞这才小声地道：“什么事？我正和老板在谈话呢？”

崔红英道：“哦，那你先忙，我只是告诉你，我和你的宝贝女儿，过几天就过来了。”

这是两人说好的，腾飞道：“行，来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嗯，那你忙吧，不打扰你工作。”崔红英很干脆，说完就挂了电话。

腾飞再次走进书记办公室，张一凡在喝茶水。

看到腾飞的模样，张一凡就问了句，“是不是小崔要过来了？”

腾飞惊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还有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