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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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流-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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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之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刘思礼还是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不时的东张西望,让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张易之讲话。可是,不大一会,听见了张易之所说的诸般怪状之后,他的精神渐渐集中了起来,眼睛也是越整越大,当眼睛睁得实在不能更大的时候,嘴巴又开始张大,当张易之讲完,他的双眼和嘴巴之间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你说,下一步,我该如何是好呢?”张易之问道。

“唔!”刘思礼艰难地合上因为张得太久而有些难以愈合的嘴巴,喃喃的骂了一句:“真是个见鬼的地方,好在我没有当成这里的刺史!”

张易之这才想起来,若不是因为几个月前的那场意外,眼前的这位仁兄应该已经是箕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了。

“怎么办?”刘思礼忽然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有一个自认最好的办法,可惜说出来五郎定然不会接受!”

“何妨说说看!”

刘思礼阴阴的说道:“现在就抛弃所有的行李,只带资斧,大家骑上快马,立即逃离这个鬼地方。咱们回到神都之后,把这里的情状往上面一捅,定然又是一番滔天骇浪!”

第二百零八章:分析

“你,你这算是什么计策?”张易之惊愕的说道。鉴于刘思礼以往的表现,张易之原本就做好了这厮不靠谱的打算,可没有想到这厮竟然这般不靠谱。他所谓‘最好的办法’,竟然是逃之夭夭!

要知道,张易之这次来箕州,所怀的本就是立功的决心,他就是要通过立功来摆脱武则天。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逃回去,还谈什么立功!恐怕到了神都的第二天,女皇帝就要爬到他的床上来安慰他这颗受伤的小心灵了。操,这还不如当初就,就从了呢!

想到这里,张易之一阵恶寒,蓦然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是汗涔涔的。

刘思礼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我这一策定会遭到五郎的强烈反对。像五郎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不会轻易接受失败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我们想走,恐怕也未必就走得了!”

“哦?”张易之脸色一沉。

“很明显的……”刘思礼道:“五郎你看,辽山县的县令、县尉还有主簿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严重触犯国法了,按理说你这样一个新人初来乍到,他们总应该在你的面前有所避忌才是,不管是把你拉进他们的阵营,还是干脆把你排挤走,甚至害死……额,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要这样瞪着我!总之,我的意思是,他们总该先将你搞,额,搞定,才能重新为所欲为,对不对?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在你履新的日子里,他们没有丝毫的收敛。这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他们根本不怕你跑!”跟着张易之的日子长了,他也学会了几个张易之专用的新鲜词汇。

张易之点点头,第一次觉得,刘思礼这厮终于说出了一点有些见识的话了,就是他方才的这番话,值得张易之为他们父子投入的百分之一。

不过,张易之也知道,其实现在他自己的命运,和刘思礼也休戚相关。如果吧他自己比作一艘船的话,刘思礼就是这艘大船上的一员乘客,如果这艘大船沉掉,刘思礼这厮也难以幸免。就算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刘思礼这厮也不得不收起以往惫懒的性子,耐心为张易之出谋划策。

蓦的,张易之又摇摇头,道:“不对!我今日去衙门的时候,看见的那些衙役的确是十分无能,这种无能绝不是能装出来的。这种连普通百姓都敢骑在他们头上拉屎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就凭这些人,他们有什么自信一定能追上一心想要逃走的人呢?”

“五郎莫非忘记,这辽山县城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箕州城哩!”刘思礼阴恻恻的说道。

“啊!”张易之先是微微一愕,立即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州衙?不错,不错!箕州的州衙和辽山县衙都在一城之中,不可能毫无联系。辽山县衙如此乌烟瘴气,如果州衙里一无所知,简直太说不过去了。仔细想来,县衙里的这种种行径,很有可能都受着州衙的包庇与纵容。”

其实,以张易之的聪明,本来也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上。主要是,他本身是辽山县的官吏,一时之间眼光被局限在辽山县的范围之内了。而刘思礼则正好相反,他虽然最终没有当成箕州刺史,对于箕州州衙的关注度还是要远超辽山县衙。

“五郎说的,包庇与纵容,是一定有的,不过,我看绝不仅仅如此。”刘思礼见自己终于也让张易之刮目相看一回,忍不住的得意,那神色间便露出了些许自矜之色。

张易之知道现在商议的事情关系重大,虽然对刘思礼这老小子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做派有些不爽,却也只能暂时忍下,虚心的问道:“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呢?”

“权力!”刘思礼轻轻拍着自己身前的几案,道:“五郎你想想,辽山县作为一个治所所在的县,就算不甚繁华,公务总是比一般的县多一些的吧。辽山县的公务那里去了?五郎你不是说了吗,县令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的文书,而主簿的屋子里只有寥寥的少许文书,而且许久都没有动了,县丞呢,干脆就下乡去了,这说明什么,这辽山县里真的就没有任何一点文书需要处理吗?若是那样,这么大一个县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不错,不错!”听得刘思礼这么一分析,张易之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明白了,这辽山县的文书几乎全部都交到箕州州衙去处理了,而辽山县衙已经成了一个空摆设。怪不得啊,怪不得衙门里的官吏们想去当值就去当值,不想去的就随便找个理由呆在家里逍遥快活!怪不得,主簿的印章什么的,竟然放在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谁想用的时候,就可以进去拿来用,根本无需任何的忌讳!我,我操,那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整个衙门没有一点权力,我也和他们一样天天混吃等死吗?”

最近以来,因为身边总有一些美丽的女孩子围绕着,张易之说话已经含蓄多了,但经过一番分析,他感觉自己一颗心凉飕飕的,那粗话便自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刘思礼这人不讨喜,主要还不是因为他吝啬或者惫懒,而是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的表现他的所有负面情绪,比如说幸灾乐祸。见到张易之有点抓狂,这厮又笑:“其实,这话倒也不尽然。至少有一项权力,还保有在辽山县衙身上。”

“你不会是说,收税吧?”张易之苦笑一声,随口应道。

“是,也不是!”刘思礼道:“还有,剿匪啊,治安啊,总之似乎县尉的职责都没有被剥夺吧。要不然的话,那些百姓为什么要跑到县衙去辱骂,而不直接跑到州衙?”

张易之再次爆了一句粗口,道:“权力?这就是所谓的权力?”

刘思礼耸耸肩,道:“五郎你可以不把这当作权力,但现实就是,这辽山县衙也只有这些可做的,若是想要真正的权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扳倒箕州州衙。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先前讲过,咱们如果要借助外力扳倒州衙,就必须将自己置身事外,也就是说,咱们必须逃出去。可惜,这并不容易,既然五郎能轻易在辽山县衙看见那样的情状,对方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若是咱们留在箕州不逃走,那就更加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了。要知道,对方是州衙,而你是县衙,而且你还是县衙里一个员外同正小官,更要命的是,对方在箕州已经经营多年,你却是初来乍到,凡此这种,不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你都根本无法和对方较量。所以,扳倒箕州州衙是不可能的。”

看着刘思礼没心没肺的表情,张易之没有了继续发问的欲望,就在此时,他蓦然福至心灵,一拍大腿,道:“是了,我来箕州,是剿匪立功的,这州县衙门里的权力之争,关我鸟事。这县衙里的衙役不是都还在吗?剿匪靠的是他们,又不是州衙里的那些衣紫衣绿之人,我管他们的事情作甚?”

刘思礼被张易之这蓦然变得强硬的态度骇了一跳,一时哑口无言。

静默半晌之后,张易之又缓缓的说道:“不过,从今天那些衙役的表现来看,想要他们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可是我没有退路,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二百零九章:请命

第二天,张易之早早起床。也许是前一天太过兴奋的缘故,张易之起来的时候,小月、林秀和刘符度几个都还没有起来。张易之也没有惊醒他们,吃过早点之后,便去了衙门。

虽然离着衙门有些远,若是不走得快一点,恐怕会迟到,但张易之一点也不着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走着,偶尔看见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路过,他还停下来行注目礼,引得人家小娘子面红耳赤,飞奔而逃。

正在怡然自得之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少府真早啊!”

张易之暗道一声晦气,怎么又遇上这家伙了。霎时间,他方才那种难得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无奈的推起笑容,他回过头去,向那个正带着满面春风向这边行来的男子道:“姜少府,你也很早哩!”

“哈哈哈!”也不知是不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爽朗’的发笑,姜山的笑声听着有些渗人,路人听了,无不掩耳退避。

“张少府你可知道,方才我来之前,已经去过你府上了,听说你已经走了,才巴巴的赶了上来。”

“哦!”张易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下却忖道:“和这厮住隔壁果然不是好事啊,以后不知道还要为他的生意添多少砖,加多少瓦。”

“走吧,走吧!”姜山走上前来,笑道:“张少府年轻有为,在别的地方大概用不上我,但作为在这辽山县居住了几十年的老人,我对于这里的每一条街道,甚至地上的每一块石板都十分的熟悉,咱们一面走,我一面帮你介绍一下吧,包你获益不浅!”

张易之只好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十分想问一句:“这个要不要收信息费呢?”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这样问,这厮说不定还真会梳着杆子往上爬,将之变成收费项目的。

当下,两人并肩向辽山县衙行去。一路上,姜山果然很好的扮演了他导游的角色,不时指着周围的建筑向张易之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甚至,就连哪一家的有个漂亮闺女,哪一家的孩子天生口吃,他都是如数家珍。

张易之几乎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姜山的话,心下暗暗感慨。一个官儿,能走到对周遭百姓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如此熟悉,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如果这官儿能静下心来为百姓的福祉考虑,肯定能成为一个好官。

可惜,姜山对于这些虚的东西,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唯一的兴趣在于今天又做成了几笔生意,赚到了多少银子,或许世上很多的官儿都是这种情况,他们若非因贪念或者倦怠等等一些主观的原因,本来是很有成为名臣的资质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终于拖拖拉拉的走完了这一段原本一刻钟就可以走完的路程,来到了县衙。

今天,县衙门口倒是换了两个衙役当值,不过神情却和昨天差不多,都是一脸的麻木。对于张易之和姜山的到来,两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两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回头过来看上一眼。

进了衙门,来到办公房,张易之立马又听见了那高亢的声音:“威武大将军,快,快啊,上去咬死他,咬死他!”

张易之正要开口,却听旁边的姜山笑道:“你看,其实咱们这个衙门里,最尽职尽责的,还是县尊。几乎每一天,县尊都是第一个到然后最后一个走的……尽管他对咱们所有人的要求,都十分宽松。”

张易之点了点头。对于管泛的‘尽职尽责’,他昨天就见识过了,现在又一次见识了,印象倒也深刻得很。

随即,张易之便随着姜山来到县尉的公事房。由于张易之属于员外官,并没有专门的公事房,他的位置就是在姜山的公事房里添一个座位而已。好在,姜山的公事房倒也不小,多出一个人来之后,一点也不嫌拥挤。

“姜公……”在公事房里坐下之后,张易之就没有再用官职称呼姜山。他终于问出了憋得很久的话:“不知你对观风山的那伙强人怎么看?”

“观风山?”听到这个名字,姜山明显的抖了抖,有些惊讶的向张易之望来:“我说张郎年纪轻轻,不会是想把前程葬送在箕州吧?这观风山的强人已成气候,莫说区区辽山县衙门,就算是把箕州四县的所有衙役都集中起来,恐怕也未必能将他们一举剿灭!你真的要对他们下手?”

张易之有些无言,作为辽山县主管治安的县尉,姜山对于观风山那伙强人简直是谈虎色变,而且畏惧得理所当然,畏惧得毫无愧色,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根本没有想过去招惹这伙煞星,只想在这伙煞星的阴影自己存留自己卑微的性命一般。

也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了,姜山又讪讪一笑,道:“张郎。你我同为辽山县尉,彼此之间并不是上下级关系。所以,我这些话,只是个人的一点微末之见而已,张郎愿听就听,不愿听,就当我甚也没说便是,这样吧,我看你还是找县尊商议商议吧,此事若是得不了他的允可,恐怕很难实现。”

张易之点点头,虽然他明知道管泛这厮也不是一个具备多少胆识的人物,但这事还真是绕不过他,当下,他便说道:“那我便去找他商量一下吧!”说着,起身就往外面行去。

看着张易之远去的影子,姜山大摇其头:“现在的年轻人哪,一个个怎么都是这样好大喜功呢?你说,好好的做做生意,赚点小钱,是多么愉快的事情,你却偏要去和人家厮杀,这万一要是把自己断送掉,岂不是冤枉!”

来到管泛的公事房外,张易之直接推门进去,就看见管泛仍是以昨天的姿势趴在那桌子上,他的神态、动作、语言也和昨天一般无异,就连他头上幞头的歪斜程度,居然也和昨天相差无几。这让张易之见了,甚至都有点怀疑县尊的这尊容,是他自己故意弄出来的。

“堂尊!”张易之唤道。

“好好好!”管泛头也不回:“张少府有话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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