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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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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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文道:“农会是共产党的工具,各地农会的头头们本身就是共产党员,这次清党,当然同样在劫难逃。广东的农会早已解散,头目及活跃分子全部杀光!这一次大的运动,是国民党向共产党宣战,是富人向穷人反攻倒算,现在运动已经波及到湖南,那些穷鬼们的末日就要来到了!”

“已经波及到湖南?有什么具体行动没有?”张云卿身子前倾。

“当然有!”张光文说,“5月21日晚,湘军独立三十三团团长许克祥在何键的主使下,联合三十五军教导团团长王东原、三十五军留守处主任陶柳,带领一千多人,分别向省工人纠察队总部和省农民自卫军总队部发起进攻,捣毁省总工会、农协会、农运讲习所、省特别法庭,释放被关押的地主、富人。进攻中,与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国民党左派、共产党同情者发生了激战,最后以胜利宣告结束,杀死共产党员一百多人,逮捕四十余人。”张光文顿了顿,“这次行动,是‘四一二’行动的延续,很快,全国就要掀起一场迅猛异常、波澜壮阔的大运动!这种力量,足够把农民运动彻底压下去!”

张云卿张着的嘴一直没有合拢,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深深感受到,大局的变化可以左右一切,稍有不慎,一场灭顶之灾不知不觉就要降临头上。因此,一位成功的土匪头子,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位政治投机者。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否则,将会成为可怜的牺牲品。因此,他必须关注时局。

“今天,”张光文卖着关子说,“我要告诉顺路兄一个特大的喜讯!陈光中将军受何键将军之委托,就要来湘西一带清乡!这个消息是赵县长、刘总队长带来的,让他俩跟你说。”说到这里,把目光转向赵融。

赵融又与刘异推让了一阵,清清嗓子:“是这样的,前不久刘总队长在家乡受到农民协会的迫害,逃难出去找到我。要我想想办法。当时,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相约去邵阳找陈光中将军。我和陈将军是同乡,刘总队长和他是老上下级关系。见面后,陈将军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于是,他先把长沙的‘马日行动’说了一遍,然后才说明他受何键之托,负责湘西的清乡。由于武冈是湘西南重镇,他特别重视,指示我们要利用当地的力量,先摸清情况,然后突然袭击,争取干净彻底地把共产党杀光。他又问及武冈有什么地方势力,刘总队长重点向陈将军推荐你。”

刘异插话道:“我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干得好,陈将军一高兴,让你当个营长、团长都不成问题。我说你很能干,特别是他听到你从沈鸿英那里智取五百条枪的故事,大加赞赏。指示你可以放开手脚招兵买马,只要你杀共产党有功,他会来武冈收编你和你的部下。”

张云卿皱眉:“从沈鸿英那里智取五百条枪?干爹,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刘异一下子卡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光文。这时,正好张光文也向刘异使眼色。张云卿心里明白,说道:“是的,我是从沈鸿英那里收留了五百名残兵,枪也有五百余条,不过那是前些时候的事。后来因为感到养那么多人不易,加之广西人怕冷,都开小差逃跑了。眼下,我可以说是不曾多一枪一兵。”

“不是说,你把那广西佬全部用烟熏死在岩洞里了?”赵融失口问道。

张云卿一惊,继之哈哈大笑:“谣言,纯粹是谣言!广西佬那么多,我才几个兵,哪里就能全部熏死人家呢?可笑,简直很可笑!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造谣。”张云卿看了张光文一眼,又迅速把目光避开,“实不相瞒,在你们之前,刘卓也听到了我有五百条枪的谣言,特地跑来争取我,让我参加他们的农民自卫队。”

“我儿,你答应他了?”刘异急问。

张云卿摇摇头:“我没有五百条枪,如果答应,一旦拿不出枪,人家又会认为我不诚心,到时必为所害,我岂敢轻易投靠他人?”

刘异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不过,陈将军可是真心的,希望我儿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张云卿道:“我相信刘卓、陈将军都是出自真心,不过,我就一个原则??没有五百条枪的事实。谁要是冲着枪而来,那就是不诚心。”

张光文、刘异、赵融碰了软钉子离开燕子岩。三人离开,一直在内室的蒲胡儿走出来,望着一脸疑虑的张云卿,问道:“有什么疙瘩解不开?”

张云卿抬起眼:“胡儿,这次张光文来此,我感到颇费思量,怎么也猜不透他的意图。”

蒲胡儿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你老是把人往坏处想,当然会想不开啦。”

张云卿道:“他不怀好意来此,这是可以肯定的,但具体怀着什么样的歹意……胡儿,这次张光文很可能又有什么阴谋!”

蒲胡儿道:“你先别猜人家是什么阴谋,如今你已经成了共产党和国民党争夺的焦点,想一想你如何处理这件大事吧。我知道你想站在中间立场观望,分明时再倒向一方。问题是就我们目前的处境,如果站在中间立场,必将导致两面受敌,一旦一方打胜了另一方,下一步就是收拾我们。我觉得刘卓和你说的那番话是很切合实际的。不如干脆二者选其一,就像你玩赌博一样。别尽想和沈鸿英合作那样了,现实中那种败亦赢、输亦赢左右逢源的好事不会常有。”

“道理我懂。”张云卿道,“我并没有说要站在中间立场。我分析张光文来此有何目的,正是为了确定二者选谁。如果他们三个说的话都是真话,那么,毫无疑问,我立即可以把队伍拉出去,大开杀戒,最起码能杀绝我掌握到的共产党,以此向国民党讨好。可是,这话出自张光文之口。他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他能把好处拱手送给我么?不,不可能!他应该把这样的好处让给易豪。而且我还看出,他和刘、赵在来之前还做过一番周密的商量。这就更让人怀疑。人生的路很长,但关键处只有几步,走对了,能入天堂;走错了,只能下地狱。当年陈炯明与孙大炮决裂,沈鸿英第二次入粤也和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样。如果当初他选择投靠国民革命军,那么,他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惨的下场。我也一样,如果张光文在说谎,我听信他大杀共产党员,一旦国共没有决裂,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他说的是事实,我仍无动于衷,这份功劳被易豪抢了去,一旦陈光中来到武冈,我岂不又要被玩弄于易豪的手掌之中?”

“顺路,听说你替沈鸿英分析他当时的处境,说得入木三分,好多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受感动的是老尹,他说你以前并不了解当时局势,仅仅在途中用心听他们和黄干双说了一路话,你的博闻强记和超人的智力由此可见一斑,等到自己面临同样问题,你怎的就拿不出主意了?”

张云卿苦笑:“是啊,如今我等于蒙在鼓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无论刘卓还是刘异,当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我一个也不能全信。相信刘异么,如今县城确实空虚,凭我的势力可以把县城拿下,杀一批共产党人,万一国共并没有决裂,我岂不成了两派势力的攻击对象?那时,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相信刘卓么,如果刘异说的话句句属实,这头一功被易豪抢了去,同样,我也会受到易豪和国民党的双重打击,在武冈立不下足来。这正好应了你说的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是读书人家子女,更应该知道这些道理。”

蒲胡儿紧锁眉头,叹道:“是的,历史总是重复着同样的故事,谁也无法超越。这世界上只有事后诸葛亮,很少有事前诸葛亮。顺路,我也感到你面临的问题很严峻,如果把握不准,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说得对,表面上你好像当年的沈鸿英一样,成了两派势力争取的对象,实际上是面临着进退两难的绝境。到了这时候,非自己能把握自己。顺路,我们何不求助神灵?据好多史料记载,连诸葛亮、刘伯温这样的超人,到了无法自主的紧要关头,都是求助神灵,我们不妨也试试。”

“你是说我们用卜卦的办法?”

蒲胡儿点点头:“是的,杨相晚以前打过几次卦,不是很准的么?”

“好吧,也只有这办法了。”没有竹制的卦,张云卿脱下自己的鞋,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各路菩萨显神灵,今日张云卿遇上大事,求神保佑卦上显圣灵,若是投靠国民党大吉大利,请显示巽卦??”说完,闭上眼把一双鞋子向空中一抛。 
  第十七章张云卿狂逞虎狼威陈光中坐收渔翁利

张云卿道:“我不要你多还,我就要回原来的得了。来人啦,把他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一群悍匪一拥而上,扭住乔立成,三下五除二剥下他的外衣,直至露出**的上身,用利刀剖开肚皮,硬是把刚刚吃下去的饭菜用刀背扒出来。

话说1926年10月26日,武冈城被围困七天七夜,城内弹尽粮绝,沈鸿英及土匪攻势异常凌厉,又是火攻,又是坑道战,军民情绪大跌。眼见就要失守,突然援军赶到,贼军大败,张湘砥打开城门,纵城掩杀,大批敌人被枪杀于赧水河里,尸如浮萍。

本来胜局已定,正在回师之际,忽然从河对岸飞来一颗流弹,不偏不倚,打在张湘砥左胸。当时武冈城中没有医院,只有小诊所,幸好子弹没有击中要害,从肺部一角穿过,夹在两根背骨中间。吃了点消炎药,张湘砥把团里事务交给副团长,回长沙医伤去了。

赶走了沈鸿英,县党部人员立刻投入到农民协会的工作上。一时间,全县农运一片热火朝天,每天都有土豪劣绅被农会绑送到县城,牢里关得满满的。

再说,自从张湘砥离开武冈,易豪总是琢磨,那些天城中派去报信的人都在城外或途中被张云卿的土匪杀了,那么,桂军围城的消息到底是哪位好心人捅到邵阳去的呢?

一天,易豪正在屋里思考这个问题,突然周连生带一个人进来,他一眼认出是邓联佳,忙起身让座道:“老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邓联佳一脸倦容,落座后,问道:“张团长哪里去了?”

易豪把张湘砥去长沙的事说了一遍,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邓联佳接过周连生送来的热茶,随手放在茶几上,叹道:“如今的农会实在闹得不像话,连我家老爷都给抓来了。张光文让我来找张团长说说情,真是不凑巧,他怎么就受伤了呢。”

易豪搓着手道:“这事恐怕非得张团长回来才行,我的分量太轻,欧阳东、刘卓不会买账。别急,如果他的伤好得快,这几天就会回来。你家老爷反正是抓来了。”

邓联佳道:“道理是这样,可光文他急呀。也难怪,他从小死了父亲,哥哥待他像父亲一样。另外,这次农会抓人,本来他俩兄弟要一起抓的,是火老爷说家是他一个人当的,光文一直在外读书,没有剥削过农民。”

易豪道:“光文现在的情况如何,还在不在团防局?”

“不在。团防局前些时候就给农会改成农民自卫队了,光文被赶走?在家里日夜焦急,一心想着早些把哥哥救出来。”

易豪想起一件事来:“这次县城被贼军围困,我派出的信差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不知道是谁把信送出去的。”

邓联佳道:“这事你应该猜得出,除了张光文,还有谁能帮你们?”

易豪道:“果然是他!我和全城军民都应该感谢他。走,我们把这事向欧阳东、刘卓他们一一说明,要求他们释放恩人的哥哥。”

“不可!”邓联佳连连摆手,“光文千叮万嘱,这事不能说出去,一旦让张云卿知道,这又是一笔新账。”

易豪叹道:“其实光文兄用不着这样躲躲闪闪,干脆站出来公开和张云卿作对,长此下去,终有一天他要吃大亏的。”

“我也劝过他,可是他的顾虑太多。一旦公开决裂,就不能在石背张家住下去。尤其是火老爷,他死也要死在老宅里。张云卿、朱云汉、张顺彩他们的情况你知道么?”

易豪望着邓联佳,摇头。

邓联佳龇牙咧嘴大摇其头道:“张云卿真是了得,这一次连沈鸿英都给他玩了!桂军败逃出境后,沈鸿英因无脸见广西父老,把队伍解散。张云卿就趁着这机会收留了五百余人枪。”

“这事我也听说了。”易豪冷笑道,“不过,单就这件事,我不认为他了不起,相反,我还认为他傻到了家。如果作为一个军事家,胸怀五湖四海,兼容并蓄,那是必备的基本素质,问题是张云卿并非大将之才,只是个天生的土匪头子。土匪的‘土’字,即本乡本土之‘土’,离开了本乡本土,就没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基础。他本来的实力才八十余人枪,桂军是五百之众,加之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老兵油子,他张云卿驾驭得了人家?依我看,这些人也是基于想夺张云卿的地盘,才愿意留下来的。”

邓联佳听易豪说,由衷地赞道:“精辟,易大哥分析得太精辟了,事情的本身正和你说的完全一样。不过,我说张云卿了得,自有他过人之处。事实上,他要的不是五百个外乡人,而是五百条枪。”

易豪一震:“果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后来怎么样?”

“后来他是用心理战吓走了三百余人,剩下的二百多人一心伺机夺张云卿的山寨。张云卿大智若愚,将计就计把二百广西佬骗入燕子岩全部毒死……”

“厉害,厉害,果然厉害!”易豪喃喃自语。

“另外,朱云汉、张顺彩这回跟在张云卿屁股后面,什么也没捞到。桂军失败后,怕张团长追剿,跑到湘西腹地谋生去了。”

易豪得知这个消息,心如刀绞,如此一来,一旦农会的风波过去,张云卿仍会与他作对,冤家路窄,不知这样的恩怨争斗,何时才能了结。

过了数日,张湘砥从长沙回来,亲自找欧阳东、刘卓说情,释放张光火。

武冈县的农民运动更加如火如荼,农民一旦觉醒过来,力量如火山爆发一般,几千年沉淀的封建势力摇摇欲坠,开始土崩瓦解。

一切腐朽没落的东西,都不会甘心其失败,总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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