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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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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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鞅急着问:“你去魏氏府上,门口的卫士是否派人尾随?”那位家臣回答:“自然派人尾随了,但我想魏氏与赵氏关系也不错,他们恐怕不会刻意阻止,所以我大摇大摆的去了魏氏。”范鞅连胜称赞:“好,很好!你办事得力!”

眨眼间,又一名家臣跑了进来,汇报说:“各大领主已经散了,我刚才看见各家族的旗帜都从太庙出来了。赵武子的旗帜直接去了南门,大约是回府了。”范鞅连声催促:“那就再派人手,快去中行氏、魏氏府上联络。”

正说着,一名家臣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连声说:“主上醒了!”范鞅顾不得了,他转头向范匄屋里跑去。

范匄屋里点着许多烛火,让屋内的气温显得很燥热,空气中除了蜡烛燃烧的烟味外,还有浓重的香料味,以及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范鞅窜进来的时候,范匄正被人扶着,小口小口的喝着肉汤,见到自己儿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的说:“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闲着没事待在府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多走动,多联络公卿大夫吗?”

范鞅连忙汇报:“赵武子回来了。他一进城就宣布全城警戒,还调遣了武卫军一个旅在我们家门口,堵住了前后门。虽然人员进出并不禁止,但戒备的很严。”范匄目光闪了闪:“他是想对我们动手!”

范鞅回答:“没错,我听说他召集各家族献俘太庙,唯独不来我们府邸,连通知一声的样子都没有做出来,我看他是打算下手了。我真是小看了这个人,一向以来,我看他总是回避我范氏的锋芒,甚至宁肯躲在国都之外,我以为此人生性软弱,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狂妄,胆敢向我们范氏动手。哼,没想到我范氏日夜提防,却栽在这个从不参与家族争斗的赵武子手心里!”

范匄眯起眼睛,似睡似醒的沉默了许久。范鞅不敢惊扰他,不知过了多久,范匄睁开昏沉的眼睛,缓缓的叙说:“我刚才回忆了一下,仿细回忆了一下赵武子一生的经历,分析此人的性格,这才发觉,此人做事从来就是胆大包天,狂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他总是能做成!想当初,他第一次参加鄢陵之战,就敢带领千余人单骑走马追击楚王,他成功了!当初我在军营里,听到他去追击楚王,直笑这位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却带回来一个师的楚军俘虏,还斩杀了天下第二将潘党。

后来,先国君欺负他弱小,屡次派他担当断后,然而无论形势多么危急,他总能完好无损大摇大摆的返回国内,他总是成功。攻击陈国,攻击顿国,攻击郑国,他每战必克。发动家族报复,他灭了一个中山国。这个人啊!一旦动手,他总能成功。这已经不是狂妄了,我确实小看了他,以为他躲在国都之外,是回避我的威严,避让我的权势,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从来不软弱,他只是没有找到突袭的机会。”

范鞅撇了撇嘴:“这小子这次只是侥幸得手罢了,如果不是父亲伤重昏迷,约束不了卿大夫,哪会让他找见机会,将我范氏囚禁在府中。”

范匄咳嗽了一声:“没错,他这次是一次突击,突击的我范氏措不及手。但你以为,如果我还能够管事,便不会让赵武子突击得手了吗?赵武子,果然不愧是晋国最锋利的矛,他总能找见机会突击下手,如果我这次健康完好,也许赵武子会继续忍耐,绝不会发动突击。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擅于把握机会。而我范氏却无法每日警惕,年年岁岁警惕他的突击。所以,真实的状况是:我范氏早晚有一天,会因一时的疏忽被他突击得手。这事不发生在今天,也会发生在明天。”

范鞅连忙问:“现在怎么办?”

范匄回答:“从曲沃回来后,我就在琢磨,我范氏这次恐怕树敌过多,引得国内卿大夫一片怨恨。原本我计划回国都后就隐退,而后扶持你上来,如此,国人对范氏的怨恨则归于老夫,你只管引领范氏家族继续前进。赵武子这一手过后,正好我范氏顺势而为,有了赵武子的逼迫,国人或许会稍稍同情一下范氏,如此,他们的怨恨也能减轻一点,好得很!”

范鞅想了想,小心的问:“如今赵武子把我们堵在府中,父亲若想隐退,赵武子会肯吗?”

范匄点头:“他会肯的,赵武子上位以来,总是反复强调赵氏祖宗之法,他赵氏以执法严谨著称,老夫当政以来,并无罪过,剿杀栾氏,那也是遵从国君的命令。我范氏既没有触犯法律,赵武子凭什么动手?”

范鞅也明白了:“听说赵武子回府了,我这就去他府上责问,问问他献俘太庙,诸卿都邀请了,为什么独独缺少我范氏?”范匄摇头:“不要去问,等他来。”范鞅嘴硬:“为什么,父亲是元帅,是执政,献俘太庙,凭什么不让我范氏领衔?”

范匄的手有气无力的扬了起来,想敲打一下儿子,喘息片刻,他又把手放了下来:“儿子,他哪里是想要献俘太庙,赵武子只是借助这个机会,让各家族表明态度。。517z。各家族首领一定明白赵武子的意思,所以他们都回避了我范氏不在太庙的事实。你去责问,说不定引得赵武子撕破面皮。”

范鞅还要辩解几句,刚才他派出去的几位家臣返回来汇报:“派去中行氏的人回话说:他们宗主已经安歇了,门口守卫没有让我们派去的人进;魏氏也用相同的理由打发了我们派去的人。”

范鞅跳脚谩骂:“我们为了魏氏,不惜拒绝了中行氏对曲沃的要求,他魏氏现在一口吞下曲沃,竟然对我们如此忘恩负义。”

范匄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没错,这才是赵武子发动的理由。我们因曲沃的归属,让中行氏与魏氏之间闹起了矛盾,如今范氏已经孤立无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身体好,还能管事,恐怕赵武子也会动手的。”一阵寒流从范鞅头顶浇下,他喃喃自语:“没错,我们已经失去了中行氏与魏氏。”

中行氏与魏氏此刻并没有睡下去,他们甚至不在自己的府邸。两人回府后,稍稍一琢磨,赶紧驾起了马车直奔赵武府上,一方面他们想用积极的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躲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范匄受了箭伤。”中行吴老实的向赵武汇报:“围攻曲沃的时候,一名栾氏勇士,嗯,大约是栾鞅吧!他射伤了范匄。事后范匄隐瞒伤势,不让人知晓。但他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最近伤口化脓,常常昏迷不醒,范鞅忙着照顾他父亲,倒是很少出来花天酒地了。”

魏舒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个消息,他惊讶的说:“居然是这样,我说范匄在曲沃战后身披重甲巡视军队,说话常常咳嗽不停,原来他是用重甲掩盖伤势。怪不得范匄在曲沃战后,做事低调了很多。”

赵武笑而不答,他平静的转向中行吴:“很抱歉啊!这次与齐国交战,智起领军断后,混战中,智起阵亡。中行喜则提前跟着齐国国君返回了邾国。我失手杀了智起,不忍再对中行喜下手,便放齐国国君逃回了齐国。”

中行吴脸一红,答:“中行喜与栾氏交往密切,当初元帅想要处置他的时候,是我没有庇护好中行喜。”

实际上,中行喜的出逃还牵扯到中行氏家族内部的庶嫡争权。赵武当然不会揭开这个伤疤了,他淡淡一笑,回应道:“智氏这几年托庇于我的旗下,我也没能庇护好智起,倒是惭愧了。”

中行吴赶忙表态:“智起逃亡到了齐国,为了掩护齐国国君而断后,他的死是勇士的死,对得起智氏男儿的称号,死得其所。”

赵武听完这话,微微拱了拱手:“中行氏能够理解这点,我感到很欣慰,如今天色晚了,我才回家,请允许我回内院见一见家人。”

中行吴连忙起身告辞,小心的试探说:“如今快秋收了,我能否回领地,检查一下秋收状态?”赵武扫了一眼中行吴,慢慢的说:“还是留在新田城吧!”中行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谦恭的回答:“那我就留下来,听从副帅的吩咐。”

中行吴退下,与中行氏最近闹矛盾的魏舒冷眼扫着他走出屋子,冷笑着说:“这个时候,中行吴想回到自己的封地做什么?难道要回去召集自己的领主武装?”

赵武也是一声冷笑:“如果不看在智氏的份上,我会放他回自己的领地,倒要看看他怎么召集自己的武士?”

魏舒额头上也出现了冷汗。他其实也想请求返回自己的领地,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赵武刚才那番话让他明白了,对面的这位副帅压根不怕范氏的亲信召集自家武士叛乱。他甚至巴不得对方采取极端行为,而后才方便采取强硬手段,对付范氏同党。

魏舒拱了拱手,立刻表明立场:“早些年间,家父曾与赵氏立下一个同盟协定,我魏氏现在愿意与赵氏重新确立这份盟约。”赵武嘴角撇了撇,反问:“那么,魏氏不打算回自己的领地吗?……我听说你们刚刚接手曲沃。”魏舒赶紧回答:“我魏氏就留在新田城,就站在副元帅这一边。”

魏氏、中行氏告辞之后,韩起带着儿子韩须上来,赵武还没来得及回后院见一见自己的家人,这两人已经大摇大摆的闯进赵氏的宅院,好在韩氏与赵氏向来关系亲密,憋了很久的赵武家眷也没有回避,赶紧的迎了出来,与韩起一起举行“家宴。”

饭菜摆上来,音乐响起来,舞妓们在场中舞蹈起来。赵武举着酒杯,冲韩起调侃:“以前我的府门口,人都说门可罗雀,今天我的府门口车马络绎不绝,但你韩氏倒是最后到的。”

韩起抖了抖一身的肥肉,举杯笑着说:“别人来你府邸,那是因为想讨好你。我韩氏来你府邸,是想讨好你吗?我韩氏还用讨好你吗?所以我最后来,就是打听到其他人都走了,所以专门来与你吃个饭。”稍停,韩起又问:“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中行氏与魏氏,我听说此前羊舌氏、张氏、籍氏都跑过来了,你以前闭门谢客,怎么这次也招待起这些趋炎附势之徒?”

赵武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围攻曲沃,各家族伤亡情况怎么样?”

韩起哼了一声,他儿子韩须忍不住插嘴:“叔父,别提了,那个惨啊!元帅只知道催促各军轮番上阵。当齐国军队入侵的时候,元帅更是急了,他命令军队日夜攻打不停。先不说我们,武卫军调过去的两个师已经打残了,这两个师剩下的武士都凑不足一个整师。

至于各家族的力量,那更是没法提,我韩氏阵亡比率在五成以上。魏氏伤亡也不轻,我听说魏氏的武士有七成伤亡。幸好魏氏的武士一贯坚韧,他们竟能忍下这份伤亡,坚持战斗,不过战后魏氏的脸都绿了。我听魏家武士悄悄谈论,说是即使拿下曲沃,恐怕魏氏已经没有能力耕作那片沃土了。至于中行氏,我听说伤亡更惨。中行吴比较听范氏的话,士兵伤亡更加惨重,据说战后伤者复原的不足两成,许多人熬不过去,因为伤重陆续去世。

论起来,魏氏即使得到曲沃,似乎也不足以补偿他们的损失,曲沃城一直坚守到最后,所有的青壮都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城破的时候,连妇女儿童都拿起了武器……最让人郁闷的是,弩弓的发明反而是造成我军重大伤亡的直接原因。曲沃城墙高大,过去战斗是武士的事情,他们训练十多年,学得一身杀戮的技巧。现在一个小小的儿童,手持一柄弩弓,却能让锻炼身骨十多年,一身武艺的武士倒毙在城下。

这场战争没法打了。今后连小孩都是武士提防的对象,一名妇女无需经过练,只要拿起弩弓,据险而守,就能让十名武士前仆后继……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攻城战,似乎唯一的手段就是长久围困了。”

第一百九十八掌   渔翁得利

赵武轻轻点点头:“你听说过“矛盾”的故事吗?据说一个商人在市场上卖矛和盾,他一会夸耀手中的矛无坚不摧,一会夸耀自己的盾坚固如山,有人问他,如果用他手中的矛刺他的盾,会发生什么状况?攻和守就是一对矛盾,如今守城的人将城池修的越来越坚固。那么攻城的人就必须将自己的攻击力加强、再加强。

我在周王室的时候,曾遇过周王室的典藏官老聃,他告诉我:“人心墙,不墙”,他这话说得过于偏颇了。没有坚固的城墙,只凭人心,或许能抵挡守军的攻击,但伤亡必定很大,而在无险可守的地方,偏执的想依靠人心的力量进行守卫,是自寻死路。然而,他说的话终究还有一定的道理,再坚固的城墙与险要都是靠人守的,如果没有坚定的守卫者,即使是险峻的关卡,也是坦途。有了坚定的守卫者,再加上坚固的城墙,结果就是你们现在的局面:攻击者伤亡惨重。

然而,明明是叛逆,为什么栾氏的守卫者一直如此坚定?我认为,是他们有怨气!我一直不赞成攻击栾氏,不是因为栾氏没有错误,他们确实攻击了国君,攻击了国都,从这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是叛逆。然而范匄做得太过分了,他动用国家公器掠夺栾氏的财产,强行排挤栾氏出国。整个栾氏都怀着一股怨气,这样的城池守军上下一心抵抗,不付出重大的伤亡,怎么可能攻破?

正确的做法是:围而不攻。并向栾氏领民宣布栾氏围攻国君,围攻都城的罪行,瓦解栾氏领民抵抗的心理。等到守军抵抗意志削弱下来,再进行攻击。范匄太急切了,原本一张盟书所能解决的问题,他日夜催军进攻,煎迫的越狠,栾氏领民的怨气越大。到最后,即使大家攻下了栾氏,攻下了曲沃,能有什么收获呢?田地荒芜了,领民杀光了,城市被毁了,攻方守方都伤亡惨重,但那些被毁掉的田地是我晋国的田地啊!被杀掉的领民是我晋国的领民啊!”

韩起听了这话,默默无语,他举起了酒杯,用酒堵住了嘴。

韩须不解,问:“叔父明知道这点,为什么当初不说?”

赵武微笑着举起酒杯,坐下;赵成默默的夹菜。倒是长的肉呼呼、体型很像目前韩起的赵午,忍不住插嘴:“能阻止的了吗?元帅当初那么咄咄逼人,我父都不得不回避,怎能阻止得了?”

齐策马上沉起脸来,喝斥:“酒宴之上,怎有你开口说话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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