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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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 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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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林乐舞中要出现“旌夏”,我等臣子遇到王旗,是要回避的,昔日寡君悼公听到桑林,看到“旌夏”出现,避入内室以全礼节。今日嘛……对了,楚君曾在路上贡献“王车”一辆,驷马四匹,刘定公尚在,不如让刘定公作为御戎,驾王车坐于首席,让王车座位空着,表示我们对王的尊重,如何?”

叔孙豹挺身而出,大呼:“礼也!”诸侯皆无异议。

于是,楚灵公曾经乘坐的战车坐到了首席的位置,刘定公驾驶战车得意洋洋。楚灵公反而必须坐在下手,对他乘坐的战车恭恭敬敬……首席的位置确定之后,第二第三没那么多讲究,赵武乐呵呵坐在楚灵公肩下,神态轻松地举着拍子。

这是他第二次欣赏《桑林》了,第一次只看了个开头,旌夏一出,晋悼公急忙带领臣下回避,后面的节目都没看成。现在有王室空马车位于首席,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欣赏《桑林》全舞。

昔日商王室的王室乐舞场面浩大,比郑国人的欢迎场面更多了一层神圣意味,这曲穿越千年的舞蹈,它的存在至今已有千年历史,坐在座位上,欣赏千年之前先民创造的庆典乐舞,恍惚之间,穿透了整个民族史。

宋平公在乐声中举杯向赵武走来,赵武急忙起身,示意先进献王室……宋平公领会了示意,身子一拐,将一杯酒放到空置的王室车马上,而后从执政子罕手中接过一个杯子,重新敬献给赵武,并唱颂《诸经。大雅。既醉》:“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既醉以酒,尔殽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其告维何?道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诗词大意是:你的美酒让我沉醉,你的恩惠让我饱受。君子长寿万万年,祝你大福永不休。你的美酒让我沉醉,你的佳肴让我细品。君子长寿万万年,天赐成功大光明。幸福光明其乐融融,德高望重必得善终。善终自然当善始,神的良言愿赠送。神主的良言什么样?祭品丰美放在盘中。宾朋纷纷来助祭,增光添彩重礼仪。

隆重礼仪对待神灵,君子尽孝必得孝子。子孙尽孝永不少,上天赐你好后嗣。神赐你后嗣什么样?善理家业财源滚滚。君子长寿万万年,天降福分后代享。福传后代是什么样?上天不断添你厚禄。君子长寿万万年,自有天命多奴仆。奴仆众多又怎么样?天赐子女承继厚业。天赐男女永传继,子孙小不绝代代传。

第三百三十六章 借几根羽毛给我,如何?

赵武恭敬起身,接过酒杯谦逊地大声说:“一献即可”。

宋平公一愣,宋国执政子罕一挥手,命令乐队奏乐伴奏,在伴奏音乐的掩饰下,子罕驱前,悄声问:“楚君处处以“王”礼自居,奈何?”赵武低声回答:“正因为如此,才应该“一献”即可。”子罕与赵武商谈的是敬酒几巡。

按照周礼,招待酒宴上,公爵享用“九献”即:被敬酒九巡;侯爵、伯爵享受“七献”;子爵、男爵享受“五献”;诸侯之下,公、侯、伯的正卿享受“三献”;其余人等则概不招待,比如大夫级别的臣下臣,以及子爵国,男爵国的正卿。

这次宴会赵武作为主宾,但他旁边是自认“王”爵的楚灵公,这就出了问题了。赵武坐在席位上享受“三献”,宋国即使按公爵待遇对待楚灵公,也得享受“九献”,于是,很可能楚灵公喝酒的时候,赵武只能干看着。而赵武的建议是:既然献酒的次数无法统一,干脆大家都献酒一次即可。

宋国国君刚献酒的时候,楚灵公就很大不乐意。自家是君王,或者君主,赵武才是一个正卿。宋国国君竟然先给赵武敬酒,忽略了旁边身穿鸟羽衣的自己,岂有此理!楚灵公当即想发脾气,子荡有眼色,他赶紧以目示意。而伯州犁不好表态,他其实是想反对的,但考虑到楚君最近对他的谏议越来越反感,他决定:干脆低头不说话。

楚灵公扫了一眼大臣,见到大臣都采取默认态度,猛然间他想起,这是在宋国,宋国一向是晋国的铁杆盟友,他们向来不在意楚国人的感受,为了压迫宋国人屈服,楚人曾经围城一年,但宋国“易子而食”也不屈服。从那时起,楚国人怕了宋国人的坚强,他们从此未曾侵犯宋国。

相比一打就屈服的郑国,宋国人骨头特硬。宋平公以赵武为主宾,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百年盟友。若揪住这个小辫子闹事,宋国人不会屈服,晋国只会力挺宋国……这是场注定没有收获的吵闹,难怪子荡都觉得没有必要。真要闹起来,下不了台的很可能是自己,何必呐?

楚灵公重新坐稳,耳中隐隐听到“一献”的词语,他又想发飙了,但伯州犁轻轻一句话,再度打消了楚灵公的怒火。伯州犁轻声赞叹:“武子这是给我们留面子啊!以“王”礼还是以“公”礼献酒,我们都不合适接受,不如“一献”吧!”

没错,楚国虽然被逼无奈向周王室纳贡了,但楚人私底下还是认为自己是“王国”,称呼自己的国家领袖依然用“大王”。在这种情况下,当着列国诸侯的面接受“九献”之礼,那就是再次公开承认自己的“公”爵地位……既然这样,还不如采用模糊处理,接受“一献”之礼。

“太好了,一献即可……”楚君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伯州犁一付恨不得捂住他嘴的姿态,连子荡都捂住眼睛,露出“我不认识他”的神情。楚灵公一怔,顿时脸红了。

身为贵族,要讲究贵族风度。别人在谈论招待你的待遇,你即使偶尔听到了,也要装做没听到的样子。别人说话你在窃听,还大声插嘴发表自己的意见……即使按楚国标准,这也是很粗俗的表现。羞愧的楚灵公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一贯好面子的他竟然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简直不想活了。

于是,宋平公来到面前敬酒。楚灵公都没顾上挑剔,他只想快快结束这场酒宴,以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宋平公嘴一张一合念诵着诗词,楚灵公一句也没听到,等宋平公离开,转向他人敬酒,大家的目光也转向了被敬酒者,楚灵公好不容易喘口气,悄问伯州犁:“他刚才说的什么祝酒词?”

伯州犁低声回答:“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这首诗怎么样?”楚灵公关切的再问。“大雅!”“嗯,我的意思是……比献给赵武子的诗如何?”“均是大雅之音。”“咦,歌词好像短了点……我还是喜欢人对我说:君子万年。”

没文化啊没文化,伯州犁都快嚎啕了,诗歌,它能用长短来论好坏的吗?

此时,宋平公敬酒敬到了一位陌生人面前,此人一副君主打扮,但在场的国君们都不认识他。宋平公猛向左右使眼色,却无人上前介绍。而对面的国君也似乎初次参加这样的盟会,宋平公站在他面前半晌,他手足无措,居然不知道自我介绍。

执牛耳者、鲁襄公走上前来,低声解释:“这位,似乎是随齐国使臣国弱而来的,元帅把他安置在君主席位上,似乎认识他。”

上席的赵武见到敬酒礼进行不下去,他低声吩咐身边的魏舒。魏舒连忙扶着腰上的宝剑,一路锵锵的跑过去,先向那位君主鞠躬,道歉说:“燕君,我们疏忽了,原本该由齐国使臣介绍你,但齐使国弱身份不够上席,我等忘了对燕君有所安排,勿罪勿罪。”刚说完,魏舒低声向宋平公介绍:“这位是燕国新君姬离,我等在席上招呼不过来,不如让齐使国弱也上来吧!”

对于晋国的建议,宋国向来听从,子罕马上说:“不错,既然“一献”而止,齐国大夫国弱作为燕君陪席,也是合适的。”稍倾,国弱被召唤上来,坐在燕国新君身后,宋平公继续敬酒。在齐国大夫国弱的提醒下,燕君终于符合礼节的饮下这杯酒。

一巡酒敬献完,嘹亮的号声响起,“旌夏”入场了,诸侯们侧身而坐,以回避王旗的威严。楚灵公不知所谓,见到诸侯都侧着身子斜眼观看演出,他以为这也是一种习俗,赶紧仿效赵武,侧着身子,极不舒服的观看着《桑林》。

一旁的伯州犁见到子荡也是侧着身子,一脸茫然的表情,他赶紧低声解释:“桑林之舞,是表演给前代商王看的宫廷乐舞……”

有这句话就行了,楚灵公就喜欢“王”这个字眼,听到这是王级享受,他立刻眉开眼笑:“我知道!我知道!嗯,需要侧着身子看,是吧!上古时代的人,真是别扭。”伯州犁哑口无言退下。

子荡依旧在茫然中,他揪住伯州犁,悄声问:“再说说。”伯州犁已经失去了解说的兴趣,他摆摆手,示意子荡听众人的谈论。

“非至宋,无以观《桑林》啊!”周围的诸侯都很兴奋,窃窃私语中,不离这句话。子荡悄声问:“你以前看过《桑林》吗?”

伯州犁摇头:“这舞蹈不是谁都可以看到的,宋国十余年来才表演一次,能在现场看到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我在晋国的时候不过是个闲散人,哪有资格看《桑林》……咦,恐怕赵武子当正卿之前,也未曾见过,你瞧,他看得多专注?”

伯州犁没有解释大家侧身观看的原因。诸侯们侧身而看,是表示对王旗的尊重,而楚君处处比照王级礼仪,现在却也侧着身子,无意间他表示出一种臣服的态度……

但子荡已经无心细问了,他被一股巨大的喜悦所冲晕。在这个没有电视电影的年代,除非现场观看表演,否则,仅靠春秋时代一千余个字词,如何能表达《桑林》乐舞带来的震撼。子荡只要知道这东西很罕见,这东西传承了一千年,这东西不够级别看不到……足够了。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辈子恐怕再没机会看到它了,子孙后代是否有机会见识《桑林》,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于是,伯州犁满肚子的注解说不出来。当然,也没人在意他想说什么,在这个娱乐贫乏的时代,大家的全副注意力都被《桑林》乐舞吸引,这音乐荡涤着人的肠胃……等乐舞结束,众人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他们的感觉大约与孔夫子一样,都有种“余音绕梁”、 “三日不知肉味”的震撼。

“观之止,观之止!”执牛耳者鲁襄公赞叹宋国的舞蹈:“此生能一见《桑林》,便是今晚死了,也值了”。周礼尽在宋鲁,连鲁国国君都这样说,现场的诸侯们怎敢不生起同感。

第一次参加中原盟会的燕悼公刚才怯场,拘谨的手脚不敢乱动,生怕因为失礼造成国家名誉受损。此时听到鲁国的感慨,他情不自禁问齐国使节国弱:,“桑林舞很有名吗?怎么他们激动成那样?”

国弱也激动得浑身颤抖:“君上,昔日霸主晋悼公接受宋国款待,旌夏刚出来的时候,晋悼公立刻避席。从此之后,晋悼公终生未曾见识过完本的《桑林》……呜呜呜,今日若不是“王车驾”在上,我们哪有资格坐在这里欣赏《桑林》……见识了啊!见识了。君上,这场面不够宏大么?这音乐不够悦耳么?这舞蹈不够震撼吗?王室音乐,果然不同凡响。”

燕悼公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若单论场面浩大,倒是真无可挑别,但要说音乐的美妙……我曾经在代地听过赵氏武士林镇的战歌,慷慨激昂之处,令人热血沸腾;后来我在东津听过侯晋唱得卫郑小调,恢谐幽默之处令人忍俊不住;再后来,我在邯郸听过赵氏家族会饮的歌宴,有管弦之美,有丝竹之雅,有悠古之思,有生活的活泼快悦,有人伦之和谐……啊!美不胜收。”

国弱气急败坏:“跟谁比不好,你跟赵武子比,他有一座大学专门研究艺术……这这这,我跟你没法交谈,你你你,你看赵武子,他也听得如痴如醉。人见识……这是上古之音,是先民萌生之乐……得,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燕悼公端正身子,看着齐国使臣国弱,正色答:“大夫,我燕国虽然偏僻,国弱民穷;也知道多年不与中原沟通,蒙昧而鲁钝,但我来这里却不是让人嘲笑的。你有事说事,若不改正这态度  请大夫离席。”稍停,燕悼公闲闲的补充:“以你的阅历,既不如晏子,也不如赵武子,这两人尚且对我恭敬,便是我有不懂的地方,指教便是,你文不如晏子武不如武子,何德何能,也敢嘲讽我?”

国弱悚然而惊,立刻拱手道歉:“国弱我早晨不知道晚上的事情,糊里糊涂过日子是我的常态,口不择言是我日常生活,今日席上冒犯君上,请一定原谅我的糊涂。”

燕悼公鼻子里哼一声:“齐不如晋,由此可见一斑。”

堂中,舞蹈者正在逐渐退场,楚灵公突然指着舞者打的旌夏,赞叹说:“好漂亮的羽毛啊!这是什么鸟身上的羽毛,我从未曾见过?”宋平公身子抖动半天,许久才像蚊子一样哼哼说:“绝种了,这鸟,早绝种了。”

下面的诸侯也都在抖动身子,伯州犁埋下头去,子荡茫然地看着自家国君。楚灵公好奇地问:“绝种的鸟,啊呀!我身上的羽衣如果添上这几种羽毛,一定更“叹为观止”,宋公,能借我几只羽毛吗?”

上席的赵武面不改色,他身后的魏舒已经把嘴抿得像一条缝:昔日范匄商借“旌夏”留下了“爱惜羽毛”这个成语,以至于晋国人现在见到宋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现在,楚灵公给范匄做伴了。而范匄贪婪的名声,那是春秋数一数二的。

子罕昂然而出,抢先回答:“神之所赐,先王之所遗,祖宗圣物,不敢轻易示人。楚君醉了,今日宴饮到此为止,怎样?”

不等楚君回答,赵武立刻起身,恭敬的侧立,拱手:“武是何等幸运,今日得以目睹《桑林》,这样美妙的音乐填饱了我的胃口,我正需要回去反刍一下,以便细细回味。恭谢宋国宴饮,告辞了。”

楚灵公手指着羽毛还没有放下来,宋平公不顾他的呼喊,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等楚灵公把手放下来,他发现在场的只剩下他一位君主了,所有的国君争先恐后往门外挤,包括那位燕悼公。

楚灵公很纳闷:“他们都怎么了?”怎能指责自己的君主,伯州犁心中绝望地叹息一声,微笑着解释:“君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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