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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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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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镰刀”吧!’所以,邵盼头的大儿子叫”邵镰刀’!邵家两代单传,到了邵盼头这一代,虽没混上”总兵’!却生四个牛犊一样的儿子!又过一年,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叫”邵镰把’;第四个孩子叫‘邵镰棵’……”冯二年莞尔,嘲讽道:“出不了庄稼地了。”何保信道:“只有第三个例外,出生时赶上吴佩孚手下一连队伍路过阎陈庄!邵盼头见那连长威武,很是羡慕,所以给三儿子起名叫‘邵镰长’!就因这个名字,前年邵镰长被国军抓走,至今下落不明。”冯剑十分惊奇:“名字还有忌违?到底是咋回事?”何保信道:“我也弄不清楚,只是听说被抓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至于内情,我也知不道。”齐大耳不耐烦了,冲冯剑睥睨道:“你咋这么多道道呀?正听到关键时候,你插一杠子弄啥呀?”冯剑翻翻白眼,没有吭气。何保信道:“老四邵镰棵六岁时,邵家接连出了两件人命案,哄动一方!不过,邵盼头有本事,竟都被他摁下了。”冯剑忍不住问道:“他家是谁死了?”何保信道:“一个是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劳苦功高的夫人孙蕊莲;另一位是买来的丫环,后来收房的小老婆冯秀花!”冯二年轻轻自语:“是她呀?”向冯成套瞥了一眼。冯成套闷头吸烟,从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冯剑的身子一振,脸色突变,结结巴巴地问道:“她是……是咋死的呀?”

何保信也许喝多了,也许说得兴致高昂,竟没看出冯家爷们脸上的变化,继续道:“是上吊死的。”冯剑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眉毛一挑,吃惊道:“上吊死的?不……不是得病死的嘛?”却把目光投向父亲!何保信冷笑道:“胡扯!这两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而且,孙蕊莲还是淹死在水缸里。”齐大耳惊愕地张大了嘴,忘了师父不让他讲话,插嘴道:“淹死在水缸里?水缸里也能淹死人吗?”何保信凝神道:“就是!刚开始我也不信,后来一打听,还真是在水缸里淹死的,并且她爹钱广福就在现场,亲眼见闺女头朝下倒插在水缸里淹死了。”冯二年道:“他也不怀疑吗?”何保信道:“虽然怀疑,因是亲眼见的,只能吃个哑巴亏。冯秀花上吊自尽后,她爹也来了,听说也是你们单县人!那狗日的不是东西,爱财如命,邵盼头给他二十亩好地,喜得屁颠屁颠,人命关天的大事不了了之。女人的命薄如纸,只值二十亩地。这两件事虽说都叫邵盼头抹平了,却当不住外人风言风语,邵家父子狼狈为奸,伦理颠倒,所以大家猜测,这两人的死都和她们的公爹有关……”

冯剑顿时心如刀割:“您是说……她是邵和坤害死的?”何保信暧昧道:“邵和坤老不正经,嗜色如命,这种人不知廉耻,哪顾人伦道德?据说,他趁儿子不在家,干下扒灰的丑事,钻进儿媳妇的被窝。冯秀花死时已有仨月身孕,怀得就是公爹的孩子……”冯剑涨红了脸,指着何保信脱口骂道:“你……你……放屁!”事情太过突然,何保信惊愕地张大了嘴,再看冯家数人,全都阴沉着脸,不由得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齐大耳见冯剑骂他师父,怒不可遏,“蹭”地站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骂道:“狗日操的!你敢骂俺师父?在家跟你爹娘也这样说话吗?”冯剑盛怒之下,也揪着他不放,两人撕扯在一起,互不相让。

冯备吼道:“龟孙羔子!你想干啥呀?”扑上前去,打了齐大耳一拳。齐大耳两手与冯剑胳膊拧在一起,反踢他一脚。冯备刚要还手,被冯二年拉住。何保信瞠目结舌,不解道:“正好好的,我啥地方得罪你们了?咋说翻脸就翻脸呀?”冯成套站起身来,冲冯剑责备道:“哼!快二十岁的人了,遇事咋还沉不住气。”冯二年一脸阴郁,斜睨着冯成套,冷笑道:“还是大哥你沉得住气呀!”冯成套也不看他,站起身,拉开庙门,望着门外纷飞的瑞雪,冷漠道:“雪下得比刚才小了!天快黑了,咱们也该走了。”往外就走。临出门时,他扭头朝何保信瞥了一眼。不知为啥,何保信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从那一瞥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冯二年一推冯剑,幽幽道:“走吧!”冯剑松开齐大耳,神色复杂地瞪了何保信一眼,跟在冯成套身后,和冯二年父子俩一起,也冲入肆虐的暴风雪之中。

 第一章 惊变 (四)

冯家爷们一出门,齐大耳气鼓鼓地道:“这些人不地道,跟三岁小孩差不多,说翻脸就翻脸。”何保信也不说话,盯着火堆,怔怔地发呆。好大一会,才叹道:“大耳呀!这回师父丢尽人啦!他们就是邵盼头那个上呆死了的小老婆冯秀花的娘家人呀!”齐大耳往地上一坐,眉头舒展,拍手笑道:“是真的?怪不得,师父说他家闺女跟老公爹相好,还弄大了肚子,他能不翻脸吗?”何保信黯然神伤,喟然长叹道:“大耳呀!师父酒喝多了,揭了人家的隐私。俗语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平时还算谨慎,都是喝酒误事呀!揭短伤人!入骨三分,必有报应呀!大耳!从今天起,我忌酒了。”齐大耳不信:“您要是忌了酒,太阳还不得从西边出来?”何保信道:“这回师父说话算话,你要是再看见我喝酒,就摔我的酒壶,中不?”齐大耳笑道:“我可不舍得摔!你要是真不喝酒了,留给我喝吧!”何保信感到身上寒冷,且内心恐慌,对他道:“天气忒冷,这一夜咋过呀?眼看天就黑了,你到前面庄上借床盖体(棉被)来!不然的话,这一夜咱爷俩撑不过去,就算冻不死,也得冻个半死。”齐大耳道:“您真会说笑话,天这么冷,谁家有多余的盖体外借?”何保信斥责道:“你这孩子,我支使不动你了?你不愿去,我去。”齐大耳赶紧站起身来,委屈道:“您别生气!我也没说不去!我是怕去了也是白去,借不来盖体,您又骂我!”何保信不耐烦道:“还有借不来的东西?你就不能给他们点钱吗?有钱好办事。赶快去吧!”齐大耳笑道:“我也知道有钱好办事,您不点头,我敢乱花钱吗?”何保信道:“今天你咋这么多费话呀?师父省着花,还不是为你好吗?我是想攒钱给你盖屋,给你说个媳妇!狗日操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齐大耳讪笑道:“我还不是怕您说我疼钱吗!”何保信怒极,破口大骂道:“我爬您小姨!咋和您晚娘一样?坏心眼不少,没一点好心眼!狗日的东西,还不快去?再晚人家都睡觉了,你找谁借去?”齐大耳知道师父的心事,很是感激,被骂得灰头灰脸,赶忙脱下茅窝子,换上棉鞋,冲出小庙,顶风冒雪,风风火火地去了。

齐大耳走后,何保信掩上庙门,只觉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他裹紧棉袄,又往火堆里加些柴禾,呆呆地望着火堆出神,但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慌。须臾,外边传来了脚步声。何保信诧异:到大圣集也有半里多地,大耳这孩子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当他疑惑时,脚步声却停在了门口,不进庙来。何保信一怔:难道不是齐大耳!又是个避雪的吗?天这么晚了,这是谁呢?他站起身来,想去看个究竟,谁知刚走到门口,庙门一下子被人撞开了,随着呼啸的风雪突然闯进一人!何保信抬头一看,吃惊道:“是……是你?”刚说一句,就被来人一刀插入胸口,他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疼,接着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再说,冯家爷们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匆匆往阎陈庄走去。虽说已离小庙,冯剑依然愤懑,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痛如刀绞,羞辱、无奈、徬徨,一起涌上了心头。多年来,他一直想知道姐姐是怎样死的,怀疑她是被邵家害死的,今天他终于知道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使他极端屈辱的结果。虽然他不相信何保信所说是真,从小亲密无间的姐弟情,使他相信姐姐的为人!姐姐纯洁无瑕,是不会做那种丑事的!但一想到别人在死去的姐姐身上拨脏水,他就痛不欲生。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不愿再往前走了,他想回到小庙去,郑重地向何保信说明:不要相信别人的鬼话,俺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冯剑道:“你们先走,我去解个手。”说罢,扭头往一个避风处走去。冯成套停下脚步,嘟囔道:“狗日的东西!你这不是操蛋吗?‘懒驴拉磨,不屙就尿’!在小庙停这么长时间不屙,路上偏要屙屎,叫俺几个淋着雪等你!”冯二年道:“大哥!那您和冯备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冯成套也不言语,便和冯备一起,匆匆冒雪走了。

雪幕刚刚阻住视线,冯剑直奔小庙而去。

冯剑凭一时冲动,奔回小庙找何保信!看来何保信对邵家很熟,他还想进一步打听关于姐姐的事。等冷静下来,他才感到刚才的失态已使他和何保信之间有了隔阂,这会去问,人家已存戒心,未必给说。而且,说不定齐大耳还会揍他。想到此,他脑门上沁出冷汗,内疚、悔恨、自责。双腿象灌满了铅,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他干脆站在狂风肆虐、漫天飞舞的雪中呆呆地望着灰色的原野发愣,任凭雪花飘落头上、身上。咋办呢?去还是不去?去了,势必会受到齐大耳的嘲弄、污辱,还不一定从何保信哪儿得知有价值的东西;但要是不去,将失去一个了解姐姐死因的机会。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决定去,为了姐姐,受天大的委屈也值呀!我向他道歉;向他赔不是;我给他磕个响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还能把我咋着?冯剑打定主意,抖落身上的积雪,大步向小庙走去。

来到小庙!只见庙门紧闭,冯剑不敢贸然进去,便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喊道:“老何大爷!老何大爷!”等了一阵,庙内却无人应声。他心里一沉:不好!难道何家师徒俩走了?赶忙推门进去,不由心中一宽:地上火堆依旧,何保信爬在草堆上睡着了,齐大耳却不见踪影。见他睡得很香,冯剑关上庙门,双手抄袖恭候一旁,等他醒来。又过了一阵,他怕父亲等得着急,便鼓起勇气,上前轻轻喊道:“何大爷!老何大爷!”见他还在沉睡,便上前去拉他的手!一摸之下,冯剑才感到不对劲,仔细一看:何保信身下积了一滩鲜血,已经死了。

冯剑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荒野小庙,大雪纷飞,面对一个死人!而这人不久前还谈笑风生,纵论世态。他虽说胆大,毕竟是一个不到二十岁、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突兀的变故完全超出他心理承受的范畴,他第一反映就是想跑,但此时惊呆了,两脚象钉在地上,咋也挪不动腿。恐慌、畏惧、不知所措,使这个念念不忘为姐姐报仇的英雄好汉傻眼了、愣神了。一切都象凝固了,只有西墙上的那三句《大风歌》词,依然是那样醒目。他呆呆地望着,喃喃念道:“大风歌;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风起兮云飞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嚓、嚓”沉重的踏雪声,更叫他惊慌失措。难道齐大耳回来了?冯剑心惊肉跳。情急之下,他本能地藏在土地爷泥胎后面,屏住呼吸,偷偷窥视。踏雪声停在了门口,他紧张得那棵心象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须臾,庙门“吱呀”一声开了,冯二年一身雪白,喘着粗气走了进来。他一边拍打身上的积雪,一边大声道:“何大哥呀!酒后睡觉,天寒地冻,你也不怕着凉?您那个徒弟呢?”见叫不应,颇感意外,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睡这么死?老何,何大哥!咦……何大哥!你醒醒,醒醒,哎呀!”冯二年发现何保信已死,大为震惊,话语里透着强烈的愤慨,吼道:“是谁干的?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谁敢杀人?没有王法了?”冯剑见是堂叔,方才从神像后露出头来:“二叔!是您来了?”冯二年一见是他,极为意外,蹙眉道:“是冯剑!你咋在这里呀?你不是去解手了吗?”冯剑尴尬道:“我来找老何大爷!打听一下我姐姐的事!”冯二年气得嘴唇哆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知深浅的东西,打听点事,人家不愿说就算了,也不值得把人害了?”冯剑脑袋“嗡”地一下大了,面如死灰,颤抖着声音道:“二叔!您……您怀疑是我杀了老何大爷?”冯二年脸色煞白,断喝道:“咋是怀疑你呀?你也来看看,老何是咋死的?这刀子是不是你的?还说怀疑你?这叫证据确凿。”冯剑仔细一看,张大嘴作声不得:何保信被一刀刺中心脏,而插进何保信胸膛里的那把刀,正是他的七星小匕首。冯剑下意识地摸摸腰间——仅有刀鞘悬在那儿……

冯二年冷笑道:“有道是‘人命关天’!你因为打听事杀人!还从没听说过!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说咋办吧?”冯剑理直气壮,争辩道:“二叔!我没杀人!‘有理走遍天下’!我怕啥呀?”冯二年冷冷道:“明明是你的刀子杀人!只有你在杀人现场,你说你没杀人?我问你:这把刀子是不是你的?到了警察局里,还由你这样张狂吗?老虎凳、辣椒水,知道是干啥用的吗?那是审犯人用的!你还敢不承认?”冯剑气冲牛斗,冷笑道:“没杀就是没杀!他还能把我咋样?大不了一死,我也不能背这个黑锅。”冯二年“嘿嘿”一笑,幽幽道:“你死了,谁给你姐姐报仇呀?”冯剑顿时惊呆了,这一下正击中他的软肋。他愣了半晌,有气无力地继续为自已辩解,却再也提不起精神,喃喃道:“二叔!我确实没杀他呀,我为啥要杀他呢?我跟他又没冤没仇!”冯二年脸色缓和下来:“这话才对头!你跟他没仇没冤,咋可能杀他呢?二叔相信你没杀人!别人能相信吗?齐大耳能证明你确实和老何吵过架,杀人不是没有动机,他要是硬说是你杀的,咋办呀?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杀人!你只不过是误伤了他。”冯剑不解地望着二叔,迷茫道:“是我……误伤了他?”冯二年正色道:“是啊!你想打听你姐姐的事,何保信不愿说,对不对?你气不过,拔出匕首吓唬他,何保信一害怕,往外就跑,谁知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你赶紧过去扶他,却忘了手中匕首,何保信自已一下子撞在匕首上,刺中心脏,栽在地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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