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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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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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次咱家筹划得当。孙淡啊孙淡,为了权力,咱家只要对不起你了。”黄锦想到自己所实施的这条秒计,心中得意,伸出手朝屋顶透射而下的那条光柱子抓去。

光柱子中有不少浮尘在闪烁着漂浮不定,手还没抓过去,那些灰尘就惊慌地躲开,像极了孙淡的脸。

一想到孙淡就要万劫不复,黄锦来了兴趣,就这么不停地抓着空中的灰尘,玩得兴致勃勃。

不可否认,他这个计划非常精妙,一石三鸟。不但拿掉了孙淡,也搞定了孙鹤年这个曾经敲诈过兴王府的蠢货。天子深恨孙鹤年,如果能将之打倒,陛下应该会夸我黄锦会做事吧?

最为重要的是,通过这场考场舞弊案可一进一步打击正德朝的旧臣,要知道买考题的考生中有不少是功勋大臣家的子弟。这些人倚老卖老,是陛下推行新政的绊脚石。此刻咱给他们来一个敲山震虎,将来陛下掌握朝政的时候也少了许多阻力。

哈哈,我黄锦真是一个天才啊,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不过,老实所,卖了考题还去把人家给抓起来,这事是有些不地道。

可是,反正咱家又没收他们的银子,也不算反悔。

至于张贵妃那边却有些麻烦。

可是,她一介女流懂个屁啊!买出去一百多份考卷才五六万两银子,将来抄了会昌侯府,抄了孙淡家,再家上孙淡在陆家钱庄的股份,几十万两银子的红利总是能看见的。

到时候,大不了分个十来万两给张妃,定能叫这个未来的东宫主子满意的。

一想到未来抄家的好出,黄锦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正得意之时,祠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说过了,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黄锦大为不快,怒喝一声,转过身去,准备给这个不开眼的闯入这一点厉害瞧瞧,也好叫他看看:谁才是东厂的主人。

这一转身,却看到进来的是陆炳。

“小陆子你怎么过来了,也没听到人过来通报?”黄锦心中一惊,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炳皱着眉头:“你我也许久没见面了,都在忙。这不,我刚得了空,想请黄伴到我那里去坐坐,顺便说说话。”

黄锦背心一寒,瞳孔猛一收缩:“去北镇抚司昭狱?”

陆炳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可有圣旨下来?”

陆炳继续点头。

黄锦颓然地坐下:“还有什么人要进去?”

“孙淡、毕云、乔宇、孙鹤年和你东厂的千户、百户……”

黄锦浑身乱颤起来,惊道:“我要去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陆炳叹息一声:“黄伴,何必呢,何必跟静远过不去了。坊间有传言,孙淡就是新一代的王阳明先生,谁跟他过不去,都是自找麻烦。怎么说我们同孙淡都是朋友,作为朋友,你这么对他……何必呢?”

陆炳的话黄锦自然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汗水一颗颗从额上落地,转眼地上已经湿成一片。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主审官

玉熙宫精舍。

皇帝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头上戴着香叶道冠,身上长长的道袍拖曳在地面金砖上,许久都没动一下,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已经神游太虚。

刑部侍郎,侍读学士翟銮跪坐在天子面前,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大摞文书,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大明王朝的皇帝。

皇帝的气色很差,一张脸青得看不到半丝血色。

正值秋初,秋老虎肆虐,整个北京城被连日秋阳晒成了蒸笼。玉熙宫精舍的门窗都大敞着,可却不见半丝风,薄纱帷幕都一动不动疲惫地低垂着。宽敞的房间内虽然放了三盆冰,可依旧热得厉害。

翟銮只不过坐了小半个时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沁透了,整个人就好象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当翟銮刚进西苑的时候,皇帝刚服用了丹药,如今正坐在蒲团上发散药性。因此,自进了屋,他就没同皇帝说过一句话,只能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皇帝身前等着。

这么热的天,又遇到这样的大事,换其他人,早就按耐不住心头的烦躁。可翟鸾今年四十三岁,在官场历练了二十来年,已锻炼得心境空明。即便再不耐烦,也保持着恬淡沉稳的神情。

他是山东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后改庶吉士,入翰林院做了编修。后因为才华出众,被正德皇帝提拔为刑部主事,后升任刑部左侍郎,也算是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资历,应该在二十年之内入阁为相。当然,前提是内阁出缺,而他在这个侍郎位置上也能干出一番成绩来。

对此,翟鸾倒是充满信心。

一个太监蹑手蹑脚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棉布面巾,在金盆里沁湿了,拧干,就要去擦皇帝的脸。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浑身是汗的翟鸾,也不说话。

那个太监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毛巾递给翟鸾。

翟鸾忙谢了恩,将毛巾敷在面上,一股清凉之气透面而入,舒服得他几乎要呻吟出声。可是,这一股清凉之气并不能让他烦乱的内心有些许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这汹汹的朝局烧成灰烬。可若能处理好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必然受到皇帝信重。能够得到皇帝信任,对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负却大有益处。

正德十六年顺天府秋闱已经变成了一场笑话。先是生员孙淡在考场突然破栏而出,举报考场有人舞弊,然后,前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毕云带着人马与孙淡理应外合,控制住整个考场。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泼天也似的大案,可就在这个时候,更让人觉得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大太监黄锦也带着东厂的人冲到考场,说是要捉拿科场舞弊案首犯孙淡。

于是,两边的人马就隔着贡院的大门一通乱打,以至于让顺天府主考乔宇身负重伤。

顺天府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今年的秋闱又是皇帝登基所开的恩科,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对这期乡试都异常关注。乡试的顺利与否,不但关系到朝廷的体面,也关系到皇帝的威严。如此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竟然就在北京城中激烈上演,却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一案的当事人居然是黄锦和孙淡,这二人可是皇帝的心腹。按说,如此重要的科举又关系到皇帝的面子,这二人应该不至于去触天子的霉头才对。

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选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对掐上了。

老实说,黄锦这人是一个大草包,自皇帝登基以来,也仗着他与皇帝的特殊关系飞扬跋扈,很讨人厌,在朝臣们的心目中,活脱脱一个钱宁式的佞臣阉贼。至于孙淡,虽然才华出众,在士林中声誉卓著,可他因为在前一段时间的夺嫡之争中表现得实在太抢眼,让翟鸾也很有些看法:君子当依正途入仕,搞这种从龙术做什么,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翟鸾当初还抱着一个看热闹的想法在私下偷笑,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却笑不出来了。

孙、黄二人这么一闹,皇帝龙颜大怒,立即调动锦衣卫和京营的军队,不分青红皂白,将一干人等都捉进了监狱。

孙淡、黄锦、毕云、乔宇、孙鹤年和考场中的一百多个考官、誊录、衙役,还有东厂的一百多个宦官都陷了进去。

这其中,东厂损失最大,番子以上的官员都落了马,厂事为之一空。

想想也是好小,东厂和锦衣卫乃是皇帝一手掌握的特权机关。可锦衣卫因为朱寰一事,里面的人整个的换完了,到如今,卫所事务还乱成一团。而东厂这回全栽了进去,也彻底瘫痪了。

两个衙门都不争气,让皇帝大大地丢了一回脸。

因为这次科场舞弊案涉及到东厂和两大心腹,皇帝大为震怒,责成督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司会审此案。

可这三个部门的官员们都是老油条,知道这个案子的厉害。不管将来如何判案,都会得罪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于是,事到临头,所有人都躲到一边看热闹,没有人愿意出头当这个主审官。

事情最后闹到皇帝和内阁那里,大明帝国的核心决策人一碰头,商量了半天,决定让翟鸾来做个主审。

听到这个任命,翟鸾差点将一口血吐将出来。

孙淡和黄锦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的人。孙淡是皇帝未来大政的设计者,黄锦是皇帝的大管家。这二人一内一外,是皇帝的手和脚。

说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面。不管这二人谁对谁错,不管他翟鸾办了拿一个,等待他的就是未来岁月数之不尽的麻烦。

他仔细地想了想,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做个主审,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关键原因:他翟鸾平日里太特立独行,无朋无党,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翟鸾的猜测

君子群而不党自来是翟鸾立身处世的信条。

他是弘治十六年的进士,又是庶吉士。他那一科的座师是大学士李东阳,东阳先师晚景凄凉,早已失势多年。再加上他为人正直,做了多年大学士,也没有建立自己的势力。

因此,翟鸾在朝为官,却没有借到李东阳多少势,沾到多少宗师、同年、同窗的光。其实,他也犯不着在朝中拉帮接派,只要四平八稳地把官做下去,迟早都能入阁为相。

对他来说,凡遇到问题,就来一个和稀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日里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遇到大案要案,自然有尚书大人做主。至于小案,也没他什么事。

这官倒也做得顺畅。

可到如今,他这个太平侍郎却做不下去。

因此,他的名字已经摆在皇帝和阁老们的面前,也被钦点做了这个科场舞弊案的主审。

这件案子牵涉的一干人等都是麻烦人物,孙淡和黄锦是皇帝的人,毕云是宫中老人。乔宇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而这其中最不起眼的孙鹤年也是杨廷和的门生,是朝中杨系官僚门必保的对象。

本着回避原则,他翟鸾这个同各方势力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被推上前台来了。

上任之后,翟鸾头皮都抓破了。手上这几个人犯都不好对付,办谁,不办谁,都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

而这些天,上他这里来打探消息的,托人说情的更是络绎不绝,翟鸾知道事关重大,也就来了一个一拖二阻三装混,左支右撑,总算应付过去。

想比起登门拜访的人而言,北衙诏狱中的那几个人可不那么好对付。

就在今天,他第一次会同三司官员审讯顺天府科场舞弊案,结果他还没问上几句,反被几个嚣张的犯人给弄愣住了。

这几个爷进了大堂,也不搭理人,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尤其是那个黄锦,干脆就带了一群太监跟在身边侍侯,又是毛巾,又是冷饮,还有人打扇。问他话,也是爱理不理,其间还多次让人把书办记录的口供给抢了,说是要审核审核。飞扬跋扈到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至于乔宇,这个老臣也是个火暴脾气,还没问他,首先就在公堂上同孙鹤年相互谩骂,把公堂变成了一个辩论场。

更离谱的是孙淡和毕云,这二人竟然在大堂里活动筋骨,切磋起武艺来,一会儿推手,一会儿又大谈特谈南方拳于北方弹腿的优劣,完全把这里变成了他们家的后花园。

翟鸾被这几个爷气得浑身乱抖,不住地敲着惊堂木,嗓子都喊哑了,却没任何人搭理。

再看看他身边的几个三司官员,都是在闭目养神,来一个视而不见。

这个时候,翟鸾突然觉得自己反变成了犯人,堂下坐着的几个犯人倒成主审官了。

他知道这么审下去,就算再审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得草草的问了几句,做了记录,就宣布休庭。

最让他气愤的时候,临到散堂的时候。副主审,那个五十六岁的昏聩老头反巴巴儿地将供词递给几个人犯,问各位大人有没有什么异议。如果有异议,他再修改修改,未必要修改到让大家满意为止。

三堂会审,其结果不过是一出闹剧。

当然,这些事情,他都不会同皇帝讲的,说了也是白说,反显出自己的无能。

擦掉脸上的含珠,还没等翟鸾说话,皇帝突然睁开眼睛:“事情朕都知道了,你这份供词也没必要给朕看。放心,乱不了的。朕知道有人想把事情闹大,无非是拉偏架,起哄架秧子,看得热闹吧了。你只管秉公断案,不管是什么人,又是撑破天的功劳,该办一样办。朕虽然不想被人看做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但任何任想凭着他的所受的恩宠胡乱办事,朕也容不得他。”

这肯定是反话,翟鸾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皇帝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这句话中的意味却颇值得玩味。

翟鸾也不急着应对,微一思索,心中却是一阵狂喜:看来,皇帝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啊!如果这件事处理好了,必然会给陛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果然,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提醒了翟鸾:“翟鸾,我问你。到朕这里来之前,你是不是去过杨首辅那里?”

“是。”正在我的意料之中啊,翟鸾不禁有些得意。他欠了欠身体,挺起了腰。用不紧不慢的语气回话:“启禀圣上,杨首辅对这件案子很关心,加上他又是百官之首,下官自然有责任向他汇报此案的进展。”

皇帝突然又将眼睛闭上了:“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朕一一说清楚了。”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前在审完案子之后,下官遇到了杨慎,请我过去见杨阁老。”翟鸾说:“阁老就大概问了问案子的进展,就说此案确有舞弊嫌疑,孙淡和黄锦也是为君父分忧,一腔忠勇,做事未免卤莽,可心思却是好的。至于他们相互指责对方舞弊,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稽之谈。朝廷大事的重点应该着眼于稳定,和未来一年的财政收支平衡。至于其他的事情,可先放在一边。为臣者,当分清主次轻重。”

皇帝猛地睁开眼睛:“朕不想知道元辅说什么,翟鸾,说说你的看法。”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司礼监的太监送过来一张票拟。

皇帝看了看,递给翟鸾,道:“你在翰林院观政多年,元辅让朕把积年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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