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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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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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点不妥,太后的到来让本就已经很激烈的大礼议之争变得更加不受控制,她的出现,使得皇帝和一众文官彻底翻脸,再没有调和的余地。

那是因为,在历史上,这个太后可是一个厉害人物。

皇帝兴奋地压低声音对孙淡说:“孙卿,你出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如今太后已经到了京城,朕准备用太后礼仪迎她进宫。只要她一进城,太后名分一定,我父王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

孙淡心道,这个皇帝把事情想地也太简单了,他还是低估了太臣们的决心啊。

孙淡:“那么,陛下只需派遣大臣去接太后就是了,又为什么让臣马上去通州?”

嘉靖皇帝:“孙卿,太后进城所需礼仪朕已经安排妥当了,可是……”他迟疑了一下,面上突然有些愤怒,眼睛都红了:“可是,礼部的官吏们诸多推脱,就想一头水牛,一鞭子下去,走一步还退三步。太后已经到通州歇息一夜了,他们居然还没有任何准备。孙钦,朕当初不是给过你一套王命旗牌吗?现任命你为迎驾副使,跟礼部尚书毛澄一道马上去通州,督促礼部的官员们接太后进宫。”

孙淡这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那礼部尚书对嘉靖要以皇太后的礼仪迎接太后进宫一事颇不以为然,认为这有悖朝廷礼制,顶着不办。皇帝也是拿毛尚书没有任何办法,而他手下算了算去,也只有孙淡是个人才,索性将这个难题交给孙淡。

一想起毛澄那张正义的脸,孙淡就有些头疼,这个老夫子学的是朱程理学,最是固执,将礼义廉耻人伦道统看得比性命还重,这样的人孙淡可没有任何办法。想叫自己去办这事,他可没有任何信心。

最大的可能是,孙淡和毛尚书一道去了通州。他孙淡要以太后礼节迎太后进城,而毛尚书则要以王太后的礼节。然后,孙淡就会与毛澄彻底翻脸,闹得不可开交。

这还是表面,毛澄并不代表他自己,身后还站着杨廷和以及全天下的读书人,这个马蜂窝孙淡可不想去捅。

自己将来可是要在朝为官的,这下子若将所有官员和读书人得罪了,日后还怎么工作。再说了,同朝为臣,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下子将他们都得罪干净,以后还混不混?

想通这一点,孙淡立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陛下,臣如今正在参加殿试,就这么走了,只怕不妥吧?”

皇帝却不以为然:“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一次殿试罢了。殿试不过就排个名次罢了,以你会元身份还怕进不了一甲前三?”

孙淡苦笑:“陛下,考场的事情可说不准。”

皇帝脸色不好看起来:“孙淡,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却不想你将个人的功名看得如此之重。”

孙淡心中也有些恼火,嘉靖这个大明朝的董事长翻脸比翻书还快。用得着你的时候笑脸相迎,一旦被人拒绝,却这等模样。

这个老板还真不可爱啊!

可皇帝既然这么说,孙淡却不能不支吾几声。他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陛下,臣倒不是将自己的功名看在眼里,陛下对臣如此信重,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不过,朝廷自有制度,臣现在离开,若不中倒也无妨。可若是中了一甲前三,按照朝廷制度,需要戴花骑马。若到时候找不到人,臣岂不成了狂悖的不懂礼仪之人了?”

按照朝廷的规矩,贡生中了一甲前三之后,状元、榜眼和探花要戴花骑马在京城游行,接受百姓祝贺。这可是一个读书人最荣耀的时候,孙淡可不想错过。

殿试不过是一篇几百字的文章,考生人数也少,今天交卷之后,明天就能排出名次发榜,后天就可以举行戴花骑马游行的议式。

孙淡此去通州迎接太后,没个三五天弄不好,肯定会错过。

“你孙淡倒有进前三的自信啊!”皇帝冷笑:“说到底,你还是将自己的功名看得极重。放心去吧,前三自然有你的份。就算中前三,甚至连庶吉士也中不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当然,以你孙淡的才能,肯定是能中的。朕就在这里撂一句话给你,只要你能顺利地将太后她老人家接进宫来,朕许你十年之内入阁。到时候无论别人怎么说,朕自然乾纲独断。”

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孙淡也是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应允:“那……臣只好去了。”

他心中一阵暗骂:嘉靖,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可怜我的戴花游行啊!

如果不出意外,孙淡觉得自己中个状元没任何问题。可是,却要错过接受百姓祝贺的机会,这无论如何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好在皇帝也看出孙淡心情有些不好,又温和地安慰了他几句,这才让人领孙淡出了宫。

等孙淡出了宫,也不过后世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的模样。

孙淡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去了礼部见了礼部尚书毛澄,伙同礼部的一大群官员浩浩荡荡地朝通州开去。

不得不承认,同礼部那群官员在一起是一个痛苦的经理。这群正人君子迂腐得令人发指,一言一行无不合乎礼节,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却偏生面目可憎,寡淡无趣。

孙淡同几个官员说了几句话之后,只觉得口干得要喷出火来,而那毛澄索性就不同孙淡说一句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河东(二)

孙淡一边同礼部的官员攀谈,一边细心观察,这一看就看出端倪来。

这次礼部前来迎接太后可是带了全副仪仗的,什么金瓜卫士,什么华盖仪表,什么包金大轿。可仔细一看,整个就是藩王的规格,却不是太皇太后所应有的礼遇。

看起来,毛尚书和他背心的杨首辅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要给太后正名,最好能弄成个藩王家属朝觐天子就再好不过了。

孙淡不住摇头,心中好笑:皇帝其实也怪可怜的,他好不容易登基了,想给自己父母一个名分,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帝的老子自然应该是皇帝。可朱厚璁先生的父亲可没当过一天皇帝,现在却要给他上尊号,这才封建社会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可话又说回来,死者为大,大臣们也太固执了,你们同一个私人较什么劲啊。就算同皇帝争赢了也能怎么样,又不能多拿一文钱工资。

因为人实在太多,又带着仪仗,队伍也走得慢,路上一步三停,到中午的时候,大队人马还在路上的一个小镇上驻扎下来,来了一个全面警戒,只许出不许进,为的就是吃一顿中午饭。吃完饭,毛尚书说旅途疲劳,要歇息。

午休了一个时辰,队伍又开始出发,速度更慢。等到晚霞染红了天边,才看到通州的城墙。

这下孙淡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毛尚书是在消极怠工。

他本就为皇帝将自己派到通州来满肚子的怨气,看在眼里,口中却不说,就在一边冷眼旁观。

倒是毛澄有些沉不住气了,在看到通州城墙的时候,突然张口对孙淡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孙大人,这天都快黑了,兴太后今日是去了京城了。”

毛澄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木讷,印着天边的晚霞,就好象是戴了一张铜面具。

孙淡笑了笑:“毛大人,今日不成就明日好了。”

毛澄深深地看了孙淡一眼,那双老迈的眼睛又尖又利,丝毫没有先前那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我听人说,你是杨慎的好友,对杨阁老的改革也颇多建议。”

试探,这是试探。孙淡心中却明镜一样。这个毛尚书岁自己戒心甚重啊。

他拱了拱手:“升庵兄乃是下官的良师益友,当初在山东时就对下官颇为看顾。至于杨阁老所提出的改革吏治,孙淡认为,我大明朝积弊多年,也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

毛澄点点头:“君子有朋,小人有党,近朱者赤,这一点,苏询的文章中说得好呀!对了,陛下派你我为正副二使迎兴王太后入宫朝觐,依你看来,该用什么礼制?”

“朝觐?”孙淡听到这个单词,心中突然一惊,他还是低估了群臣们的决心。看来,大臣们不但不肯承认太后的身份,甚至不肯让她住进皇宫来一个既成事实。也仅仅是将她来京城当成一次普通藩王朝觐罢了。

这事情,他们可做得有些过火啊!

孙淡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孙大人可觉得有什么不妥?”毛尚书明显地有些不悦,目光更是尖锐。

不愧是老于宦海的人尖子,步步进逼,竟让孙淡有些难受起来。

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缓缓道:“毛大人,陛下这次是母子团聚,怎么就变成了朝觐?”

毛澄面色一整:“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所谓天地君亲师,这君字还排在亲字之前。兴王太后虽然是陛下的生母,可名义上她现在还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朝觐。孙淡,我听人说你也是个大才子,读了多年的圣贤书,不可能连这样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吧?”

孙淡有些招架不住,“可陛下的母亲不应该是太后吗?”

“此言差也!”毛尚书连连摇头:“陛下的帝位传自武宗皇帝,乃是兄终弟及,若论起来,他的母亲应该是弘治皇后。”

孙淡被他这么一番理论说得心中恼火,正想出言反驳,可转念一想,我孙淡同你这个迂夫子争论个屁啊。大礼仪牵涉甚大,绵延三四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辩论出个输赢的。我孙淡不管说什么,都要得罪一大群人,一边是皇权,一边是相权,一个不妥,反将自己填了进去。说好了,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这次来通州,只要能将太后接进城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是是非非我可管不着。

孙淡只得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毛尚书以为自己已经辩倒了孙淡,心中很是满意。心道,这个孙淡毕竟是读圣贤书的,胸中也知道些礼义廉耻,这个道理他想必也是明白的。只不过他是皇帝的亲信,不得不来此一糟。不过,这人知道廉耻,总算是一个可以拯救之人。

毛尚书:“那么,孙大人觉得明天我们等该怎么做?”

孙淡没好气,无奈道:“毛大人是正使,自然由你来安排,只要你能说服太后,孙淡自然是无话可说。反正下官得的圣旨是将陛下的母亲接进宫去,只要陛下能母子团聚,其他倒也管不着了。”

见孙淡不先牵涉进礼仪和皇考一事之中,毛澄以为他已经被人辩得心生羞愧,进而幡然悔悟,心中更是得意。

他欣慰地摸了摸胡须,换上一个亲热的称谓:“静远,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你是小杨的朋友,又是赵尚书的学生。作为一个长辈,我觉得我辈读书人做事做人,只要秉着本心,新存天理良知,自然不会彷徨,浩然之气自生。”

作为副使,孙淡不支声,这次迎接兴王太后进京一事自然由他毛澄一个人说了算。

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奸佞小人出了这么一个接太后进京的主意,还想来一个木已成舟,没这么容易。

毛澄心中这么想,看孙淡也非常之顺眼,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不愧是一个君子,真不愧是杨阁老所看重的无双国士,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能站稳立场。

孙淡心中冷笑:毛大人,你的浩然正气,对读书人自然是十分好使。可等下见了太后,就能让你知道厉害了。太后进京应该依何礼制,我孙淡就算不同你争,自然有人同你争论。反正我就出一个人在这里看热闹,到时候问题一解决,我也可去向嘉靖交差了。我孙淡又有什么可操心的。

果然,与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嘉靖的母亲果然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也让毛澄异常狼狈。

通州乃是北京的南大门,又是大运河北放的终点,乃是京城一等一繁华,一等一要紧之处。

这地方衙门众多不说,也建有皇帝的行宫。

嘉靖皇帝生母所驻跸之处位于通州城东面,占地极广,有上千亩方圆。这处行宫自弘治年建好之后,只正德皇帝下江南时住过一次,平日都空着,看起来还很新。房屋巍峨庄严,好一派皇家气象。

虽然文官们不承认太后的身份,可武官们却不这么认为,如今,可以说整个通州地区的驻军都被调到这里拱卫太后行驾,到处都是威武的值更武士。

礼部依仗队的出现在行宫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很快,毛尚书和孙淡就被几个宦官引到正殿拜见太后。

按照规矩,若嘉靖生母真有太皇太后的名分,作为外臣,毛尚书和孙淡自然要行三拜九扣之礼。

可毛尚书片片不,就那么昂然地走了殿中,大声道:“有圣旨,着兴王太后进宫朝觐天子,钦此。”说完,将一份圣旨递了过去。

孙淡本就不想下跪,见毛尚书如此拿大,自然是乐见其成,就那么站在毛澄身后当起了看客。

在来之前,他本以为嘉靖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小老太太,可现在一见却有些发楞…………实在是太年轻了。

眼前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已经有些微微发福。可她五官端正,一张俏丽的脸在浑身的绫罗映衬下显得更是白皙。真真是一个熟透了的漂亮少妇。

只可惜,她那双大而亮的丹凤眼中时不时闪着恼怒的光芒,看起来很是桀骜,完全没有皇家的端庄从容。

毛尚书如此拿大,太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是一脸惨白。

太后更是怒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她突然一拍椅子的扶手:“毛澄,你刚才叫本宫什么?”

毛尚书也不畏惧:“兴王太后请自重,你如今还不是太后,国家自有制度,可乱不得。”他在那里将身子站得笔直,倒显出一股凛凛的威严。

孙淡看得不住点头,这个毛尚书虽然思维方式不能让我这个现代人理解,可就气节来说,却很值得人敬佩,是个真正的君子。

太后气得身体微微发颤:“本宫乃是当今天子的母亲,母凭子贵,自然是当今的皇太后。你一个礼部尚书,不过是外臣。在名分上,我是君,你是臣。看你现在这种模样,还有点做臣子的模样吗?跪下!”

她这一翻脸,让殿中所有人都吓得跪了下去。只孙淡和毛尚书还笔直地站在那里。

毛澄突然一声大笑:“兴王太后你错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河东(三)

毛尚书这一阵笑声铿锵有力,余音在大殿中回荡不息。

毛澄:“兴王太后你错了,今上的皇位传自武宗皇帝,乃是兄终弟及,武宗皇帝的帝位传自生父孝宗皇帝。因此,今上的皇位传承来自孝宗。而武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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