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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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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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和张璁都明白,嘉靖这道圣旨就算发到内阁也等于零。以杨廷和的性格,直接就驳回来。内阁本身就有封驳的权力,皇帝的任何命令,只要内阁不点头,最后也不过是书面文章,毫无用处。

普通人若有了冤屈还可以一层一层往上告状,可怜嘉靖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可遇到这种事情却没处申述。

打个比方,嘉靖皇帝就好象大明朝的宪法,高高再上,却同现实生活关联不大。而内阁则是条例法规,直接关系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就算在后世,下位法凌驾于上位法之上也是常态,在明朝也不例外。

不过,张璁和孙淡都想把事情搞大。只不过,张璁想要浑水摸鱼,而孙淡则想将黄锦拉下说。局势越混乱,越符合二人的利益。

“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张璁这种奸佞小人说话的份?”

杨廷和这句话很能代表绝大多数朝臣对张璁上书这一事件的看法,不屑者有之,愤恨者有之。可不管这么说,大礼议事件总算不为人意志为转移地到来了,并将所有人分成了正反两个不可调和的阵营。

不出意外,皇帝的这份手谕很快被内阁给扔了回来,此举自然是大大的驳了皇帝的面子。

到现在,群臣们好象都看明白了。这个大明朝的皇帝虽然顶着一个家长的名号,可其实却并不是事事都能拍板的。有明一朝,大臣们都狠强项。相权,或者说士大夫的特权同皇权一直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如今,皇帝竟然惘顾天下舆论,乾纲独断,对国家未必是什么好事。

此乃大是大非的问题,大家自然要站稳立场。

于是,同前几天的沉默不同,这下朝里可开了锅。一时间,弹劾张璁的奏折如雪白般飞来。大家都认为张璁此番奸邪之论,只为讨好皇帝。纷纷上疏要求惩办张璁及其同党。至于张璁的同党是谁,不言自明,自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

黄锦是躺这也中枪,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而张璁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张璁这人也是一个战斗力极强的政坛好手,心中也不畏惧,三天之中,连上三道奏折,摆事实讲道理,请为兴王上皇帝尊号。或许,在内心之中,张璁也很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兴奋到无法遏制的地步吧?

内阁在张璁的折子上自然是极尽呵斥之为能事,可等奏折一转到司礼监黄锦那里,却是另外一番情形。黄锦一意讨好嘉靖,在奏折上的批红自然是大大地夸奖一番,然后写下“准”,“甚好”,“照办”。至于内阁接到司礼监的批红之后,照不照办,却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和群臣战成一团,朝局不觉混乱起来。

孙淡一口气在京城呆了七天,坐看热闹,每日要么去皇帝那里处理处理公务,要么去翰林院看看邸报,同大家聊聊天,日子倒过得逍遥,通州那边的事情好象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休闲的日子没过两天,皇帝的命令又下来了,让他立即回通州去,不接回太后,不许回京城来。

在这七天之中,通州那边又出了的大事:太后气病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逼迫

孙淡心目疑惑,上次在通州的时候,太后可打人骂人时可精神着呢!从来只有她折腾人,怎么可能被人气得病倒。毛尚书可是个实诚君子,有的时候虽然顽固,可也不是那种能够给人气受的人。他若真能把太后气到卧床不起,还真让人大跌眼镜。

实际上,老毛那群人成日呆在通州行宫被太后折磨,一日三餐清汤寡水,就算想制造麻烦,估计也没那心气。

而且,兴王太后今年不过三十。这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在古代,三十多岁的女子有不少已经做了奶奶。可太后保养得极好,又正值壮年,身体比孙淡还好。

那么,太后怎么可能病倒了呢?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太后在耍态度。

想来也可以理解,她这次满心欢喜来京城同儿子团聚,为的就是来做皇太后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扔在通州行宫这么长日子,换谁都无法接受。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呢,更何况是娥眉不肯让人的太后?

孙淡作为迎驾副使,接太后进宫本是他的责任,如今在京城躲了七天,如今是再也躲不过去了。更何况,让太后在通州暂住,静待时变又是他的主意。

难怪嘉靖皇帝一听到太后病倒的消息之后,立即让孙淡第一时间赶回通州,让他务必用皇太后礼仪将太后接回宫来。

这才是日躲夜躲,最后还是没能躲掉这一苦差,孙淡也只能无奈地告别妻小,朝通州进发。

刚出城没几步路,就看到五里亭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带着一群奴仆候在那里,见了孙淡就拱手喊道:“静远,听说你要去通州,杨慎等你许久了。特备下酒宴,为你送行。”

杨慎搞得如此隆重倒让孙淡一头雾水,他和小杨学士每天都在翰林院见面,有什么话,可当面说清。再说,此去通州也不过一日路程,用得着搞这么大局面吗?

看起来,这次的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慎屏退左右,笑吟吟地看着孙淡,道:“静远,你此去通州准备耽搁多久。如今你也是翰林院的编修,陛下那里和翰林院可都离不开你。”

孙淡没好气地回答:“用修兄,听说太后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至于太后怎么时候痊愈,我又不是太医,如何知道。通州那边自有毛尚书在,我这个副使也起不了什么用处,去了也是无用得紧。”

杨慎笑了笑,却不提这件事,反问:“静远你大概心中也是疑惑,你我每日都照面,有什么话自可当面说清,怎么反等在这里找你说话。”

孙淡撇了撇嘴:“又有何难猜的,翰林院中的人可都是正直君子,有的话不当讲也不方便讲。用修这么等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快点将太后送进城来,也好顺利将这桩事给解决了。”

杨慎叹了口气:“谁说不是,皇考问题本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此事天下人心目中自有一杆秤。可偏偏那张璁贪恋富贵,出来搞出偌大风雨。可见,这人心虽然知道善恶,可一但关系到切身利益,却可以将良心一物统统抹杀。按说,我父亲大人当初的应对措施本就不错。皇考问题最好不理不问不论,等过上一段日子,自然就平息下去了。可张璁死咬着这个问题不松手,若再这么拖延下去,只怕那些贪恋权位,想借此谋取富贵的落拓之人都会跳出来追随张璁,如此一来,大事危矣!”

孙淡听得心中一阵赞叹,这个杨慎还真是个明白人,不愧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居然能看出张璁这事的要紧之处。他想了想,也不过多议论,只笑道:“用修,你有事尽管说就是了。在翰林院,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的下级。你有吩咐,孙淡尽力去做就是了。”

杨慎摇头:“静远,你我兄弟论交。若我内心中真拿你当下级发号司令,这事在翰林院中,杨慎就可以同你说清,又何必在这里等你。今日在这里,我不过是以一个兄长,一个朋友的身份,求你。”

说着话,杨慎突一揖到地。

孙淡慌忙扶起杨慎:“用修兄何必如此。”

杨慎:“静远,皇考问题关系重大,你又是天子近臣,在士林中素有威望。这次去通州,还请想个办法,尽快将兴王太后接进宫来。此事拖延不得,一拖,事就难办了。”

杨慎也意识到太后勾留通州不走是一个隐患,她在通州多呆一天,事情就朝不利于杨廷和的态势发展。毕竟,因为礼仪问题使得天子母子不能相认,说起来,杨廷和也不占道理。

孙淡继续苦笑:“用修啊用修,太后如今病倒在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再说,太后以什么礼仪进城,大家议论纷纷,双方也在对峙。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人微言轻,又做得了什么?”

“不然,静远你也不可枉自菲薄。”杨慎正色道:“你是天子近臣,在某些时候,你的话就代表着一种风向。此去通州,以静远的口才,自可说得太后以兴王太后的礼仪进宫。只要兴王太后一进宫,大家也不什么好议的。如此,此次皇考之争岂不迎刃而解?”

孙淡面色大变,心中突然有一股邪火腾腾升起。他立即明白杨慎今天来找自己的原因。确实,正如杨慎刚才所说,他孙淡同皇帝关系特殊,乃是嘉靖龙潜时的第一谋士。如今有身为翰林院编修,皇帝贴身秘书。自己的一言一行,就算没有任何意义,落到有心人眼里,也会代表着皇帝某种态度。

如果这次去通州,就算他以个人名义劝太后以兴王太后的礼仪进京,也代表着皇帝已经向杨廷和,向百官妥协。

如此一来,这个大礼,以后也不用再议了。

不得不承认,杨慎这个计策是相当的不错。

可是,他惟独没想过,如果孙淡真这么干了,在政治上可就算是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将皇帝得罪到家了。即便孙淡不在乎得罪不得罪皇帝,可利用这一事件打击黄锦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总体来说,这个杨慎还是有点自私,丝毫没有为孙淡设身处地着想。

或许,杨慎并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错出,换成他是孙淡,也会义不容辞地这么干。皇考问题乃是大是大非,圣人云:成仁取义。个人的生死荣誉,在是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换成别人,只怕会抢着去干。

孙淡突然一笑:“用修这个计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这么做,陛下那里可不好交代啊!只怕,以后在陛下心目中我孙淡岂不成了不可相信之人。”

杨慎缓缓地点了点头:“静远,你我私交甚厚。我也知道怎么做,你心头肯定非常不舒服,也极不情愿这么做。可是,别的事情,或许我不会这么为难你。在翰林院中,我是你的上司,可私底下,你我却是兄弟。可这事关系到江山社稷,皇考问题关系到国统,身为朝中大臣,士林领袖,你想躲也躲不了。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明面张璁一干人等想借势上位,背后却是黄锦在虎视眈眈。若这一步,我们退让了,岂不让朝中忠贞之士心寒冷,以后若遇到要紧之事,还有什么人站出来。况且,宦官专政之大害有目共睹,前有土木堡之变的殷鉴,厚有钱宁的胡作非为。若黄锦把持朝政,这局势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静远三思啊!”

杨慎侃侃而谈,说得入情入理,如果孙淡真是一个明朝人,只怕还真要被他打动了。

可惜啊,作为一个现代人,忠臣孙淡是不想做的。实际上忠臣虽然道德高洁,可他们的牺牲未必对国家有什么好处。

这种事情,孙淡已经没办法打马虎眼,杨慎这一席话说得非常坦诚,无论怎么样,孙淡都不能回避。虽然心中窝火,可孙淡也知道这不过是现代人和古人的理念冲突,无关道德,无关政见。

他猛地站起来,挥了挥衣袖:“用修,你我兄弟相称,我不妨明言,孙淡做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孙淡此去通州,接到的圣旨是以皇太后依仗接太后进宫。我不过是一个副使,一切都有毛澄大人做主。”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孙大人,救命啊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些重,孙淡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君子不惑于物,却常惑于心,智谋一物虽然乃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手段,却不可滥用,君子用策,当取其势,而不用其术。如此,才是我等做事应有的态度。”

听到孙淡拒绝,刚开始杨慎还有些恼怒。他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谦和儒雅之人,可骨子里同明朝的读书人一样都是十分刚强,孙淡否定了自己的提议,让他心中有些懊恼。可听孙淡把话说完,杨慎却有些羞愧,不觉面皮一红。

暗道:静远兄乃是坦荡君子,有常年侍奉在陛下身边,身份敏感。我却让他做这种事情,未免有些让他为难。君子做事,当从直中取。皇考大统一事,本就是我等占着理由,这大势却在我之一方。如今却舍大道不行,反沉迷于权术诡诈,非大道也!哎,父亲竟然让我劝静远这么做,难道他就没考虑过其中的关节。有或许……父亲也乱了方寸。不可能啊!

杨慎不觉有些失神,可转瞬他又是一咬牙,心想:杨慎啊杨慎,你怎么软弱了,怎么会变得如此没有主张。这事情在父亲刚提出来的时候,你就该立即以于否决,难道你也乱了,没主意了。还是静远看得明白,执身刚正,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无论如何却是做不得的。君子可欺之一方,我这么做确实过分了。

想到这里,他又深深对孙淡一揖,用真诚的语气道:“静远说得有道理,杨慎受教了。刚才是杨慎的错,还请你原谅。”

杨慎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又胸怀坦荡,孙淡心中喝了一声彩:好一个杨慎,不愧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确是一个君子。

他忙一把将杨慎扶起,笑道:“用修兄说哪里话,皇考一事总归有个解决的时候,道理在你们那一边,也无需担心。孙淡因为侍奉在陛下身边,有些话也不好说,有些事也做不得。这是职责所在啊!”

二人又唏嘘了半天,说一会话,这才分手离开。

……

同杨慎分手之后,孙淡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悠悠地带着从人朝通州行去。此刻正值春日,一路风光甚美,夹路都是黄花。加上刚才同杨慎又喝了些酒,倒也有些醉眼看花花不语的意境。

回想起现代社会北京那污浊的空气,这古代还真是不错啊。

等到天擦黑,才来到通州行宫,孙淡的酒意才醒了过来,按照规矩,他还是去见了毛澄一面。

毛尚书那是那副精神的样子,问了问孙淡这段时间京城中的情形。

孙淡就顺便将张璁闯宫上书引起巨大波澜一事同毛澄一一说了,他估计毛尚书对这件事也是一清而楚,像他那种级别的官员,每日都有邸报可看,还有许多消息来源,朝中的大小事情也瞒不了他。

虽然对这件事情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毛澄还是愤怒地一拍桌子,骂道:“贼子,这个张璁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为了自己的前程富贵连脸都不要了。单就一个张璁还翻不起波浪,他也没那个胆子。”

毛尚书是一个耿直的人,做了多年二品大员,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威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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