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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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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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现在的心思却无限逼近那句话谚语。

嘉靖阴森森地看着杨一清:“朕要养活着皇宫中一万多人,早就没钱了,难不成杨大人还要去我内藏府去查上一查?”

话音刚落,突然间隙,头顶传来一阵绵密的“沙沙!”声。

一个太监走进来:“恭喜万岁爷,旱了三个月,可算是下雨了。”

嘉靖面上一喜:“可算是下雨了,冬小麦有救了。”

正说话中,突然有一线雨水从头顶上落下,在地板上滴答着响。

那个太监慌忙端了铜盆子放在漏水的地方,雨水打在盆中,声音更响。

嘉靖神色突然有些黯然,指着铜盆对一众阁员说:“看看,都看看吧,这就是朕住的房子。”

黄锦突然“哇!”一声痛哭起来:“杨首辅,杨相、毛相、蒋相,这就是万岁爷住的房子。他老人家虽然是半仙之体,可也架不住又是雨又是潮的呀!不就是修座房子吗,不就是出点银子吗?天子广有四海,什么房子修不得。寻常人家屋漏偏逢连夜雨,也知道买两片瓦找人翻翻檩子。可陛下想休整一下头顶的片瓦,难道就这么难。人要有良心啊,要有良心啊!”

众人都沉默下来,满屋都是雨水落在铜盆里的声音。

良久,杨廷和才道:“陛下,若这里实在简陋,不妨回宫里去。”

“是啊。”一众阁臣都来了精神,“陛下可回皇宫处置政务,也不须留在西苑。各部的院子都在皇宫里边,若有事,处置起来也方便,不用六部院子、西苑两头跑。”

“你们,你们,实在可恶!”黄锦还在大声哭号。

皇帝对众相是彻底没有语言了,他大步走到殿门口,抬头望出去,却见外面已是一片雨幕,有凉风阵阵吹来。

杨一清追了上去,急道:“陛下,要涝了,得想办法准备赈灾的钱粮啊!”

皇帝看杨一清是越看越不顺眼,怒道:“赈怎么灾,朕每年给河道那么多银子,无论是淮河还是黄河堤坝,都是固若金汤,何惧之有?又怎么可能有洪灾?”

杨一清突然大笑:“哈哈,陛下此话言之过早了。”

皇帝转头盯着他:“怎么说?”

杨一清:“陛下,别当臣什么也不知道,睢宁那边的堤坝好象有很大的猫腻。”

皇帝眼睛尖锐得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在杨一清身上,却什么也没说。

杨一清:“陛下,孙猴子是不是要去淮安,难道就仅仅是去主持府试吗?难道他就不会去睢宁走走看看。陛下的心中明镜一样,只怕万岁也对那边起了疑心吧!”

轰隆一声,一道炸雷响起,雨下得更大,竟连成了一片,如一道倒悬的珠帘。

黄锦听杨一清这么问,心中如同响起了一道炸雷,他猛地走到杨一清身边,叫道:“杨一清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杨一清淡淡道:“什么意思黄公公难道还不清楚吗?王恕和甘必达这几年可阔得紧,又是河工又是漕运,富比王侯啊!”

黄锦急道:“我清楚什么,我清楚什么?”

杨一清不再解释,正微笑着:“心地无私天地宽,黄公公不妨去奉天殿中抬头看看那匾额上写着什么?”

“写着什么?不外乎是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嘿嘿,黄公公也认识那四个字呀!”杨一清说。

“行了。”嘉靖突然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雨看模样一时也停不了,也不知道淮南那边是什么情形。你们说,睢宁那边的堤坝靠得住吗?”

黄锦急道:“那自然是靠得住的,王恕乃是老臣,也是个做事牢靠之人。”

杨一清:“黄公公说靠得住,那自然是靠得住了。”

皇帝的目光还落在雨幕中,实际上,他对睢宁也有些怀疑。毕竟那可是六十万两银子的大工程,别好说,只要涉及到钱,嘉靖就特别来精神。因此,这次孙淡去淮安,他是给了密旨的。

正看得入神,陈洪急冲冲跑来跪在皇帝面前:“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张妃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第四百三十章 放贷

看到大雨突然而至,孙淡心中一惊,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枝娘和汀兰正在为他准备行装,而他也正在书房里看书。看雨下得大了,他将手中的书一扔:“来人。”

韩月走了过来:“老爷。”

孙淡:“你马上去约一下陆炳,就说我想同他见一次面,知道他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吗?”

韩月回答道:“回老爷的话,陆大人今天当值,正在北衙坐堂。”

孙淡:“好,我马上过去,让他们准备车马。”

在去淮安之前,孙淡还有一桩心事放不下,需要同陆炳在见一次面。

冒雨坐车去了北衙,在门口正好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父亲陆松。孙淡同他也熟,二人就随便聊了两句。陆松笑道:“孙先生来得正好,陆炳正在温习功课,你正好指点指点他。”

孙淡一呆,半天才回过神来:“陆炳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陆松:“是武举。”他叹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花白的脑袋:“老了,我也干不了几年了,是该早点退下来让年轻人接班。”

孙淡这才想起在真实的历史上,陆炳就是在这一次科举中考了个武状元,接替他的父亲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做了明朝的特务头子。

正如陆松所说,陆炳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孙淡来了,他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静远过来了,你不是要去淮安吗,怎么还没走?”

孙淡:“明天就坐船南下,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想来同你讨教一下。”

陆炳:“可是为睢宁河堤一事?”

孙淡有些吃惊:“你消息倒快。”

“得了吧,那事你也不要参合,大家都是哥们,我不可想看到你陷了进去。”陆炳淡淡道:“静远,何必呢,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同经过患难的,没必要下这种死手吧。”

陆炳的话说得很直白,实际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孙淡这次去淮南明面上是主持府试,其实是领了密旨要去查睢宁河防一事。可是,南河总督王恕是黄锦的人,真有问题,黄锦肯定要和孙淡再起冲突。陆炳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善良的人,自然不愿意看到往日的朋友斗个你死我活。

孙淡笑了笑:“此事且不议论,我今天来是想谈谈陆家钱庄的事情。”

“哦。”陆炳倒有些意外,这两年,陆家钱庄生意极是兴隆,陆家钱票通行整个黄河以北,为几个股东赚了不少钱。如今,几大股东都是京城有数的富豪。

孙淡看了看外面的雨,说:“看这天气有些不妙,我有些担心今年有大涝。可国库空虚,也拿不出赈灾银子来。我想,是不是在钱庄这里想点办法?”

陆炳没想到孙淡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突然有些佩服,叹息道:“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年的气候有些不妙,我辈是该给朝廷给君父分忧才是。不过,钱庄里也没多少银子,就算全拿出来,也济不了什么事。还有,这里面可有陛下的股份,若动了他的钱,只怕……”

孙淡笑道:“也不是要动陛下的钱。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由钱庄出面发行债券,向民间凑借一点用于抗灾。就用房山织造做担保吧。”反正这个钱庄孙淡当初也是为将来筹备中央银行做准备的,如今正是发挥其作用的时候了。

虽然做保人不是一个好主意,可眼见着灾害即起,个人的利益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实际上,孙淡如今身家巨万,所谓的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游戏。

再说了,真借这个机会筹集资金,对钱庄将来的发展也大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听孙淡这么一说,陆炳肃然起敬。他本以为孙淡这次来是要说黄锦坏话,然后让他利用锦衣卫的资源替自己将来的南方之行行个便利。却不想,人家孙淡根本就不谈私事,这不得不让人佩服。

陆炳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静远有这份心思,陆炳甚为感动。没说的,担保人算我一个。我拿陆家的产业做担保。”

陆炳一脸激动:“若不发生水灾还好,若真有事,就算破家为国,陆炳也再所不惜。我陆家父子每年也有几百两银子俸禄,饿不死。”

孙淡哈哈一笑:“陆哥儿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又不是把你我的银子朝水里扔,是借出去,又不是不收回来。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孙淡可是个过不惯穷日子的人。再说了,钱庄里也有陛下的钱,真打了水漂,你我也不好跟陛下交代。”

“这……”陆炳一脸疑惑。

孙淡道:“这样,我们钱庄出面凑钱借给户部。户部用今年山东的盐税做抵押,三分利息。户部那边和陛下那边,还请你去代为说项。”

陆炳有些口吃,额上全是汗水:“向朝廷放贷,陛下和宰相们回答应吗?”

孙淡做生意做到朝廷头上来了,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孙淡却不以为然:“内阁如今是穷疯了,宰相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筹款,如何不愿意。至于陛下那里,呵呵,这钱庄可有一小半是陛下的。钱庄赚的钱,陛下也有份,你说他会不答应吗?只要陛下一点头,这事也就做成了?”

对于嘉靖以及嘉靖以后的万历等几代明朝皇帝,孙淡是太了解了。这两爷子可都是爱钱如命的主,只要一说到钱就来精神。钱庄中有皇帝股份,背债的是国库,又不是皇帝。孙淡这么干,实际上就是将国库的钱掏到钱庄里来,然后他、陆炳和皇帝初一十五地瓜分了。你说,皇帝会不答应吗?按照明朝的制度,国库里的钱同皇帝可没任何关系。

实在不行,这桩生意做成了,大不了让皇帝多占些股份。

皇帝拿一半,他孙淡、陆炳分另外一半。

如此算来,也能弄到不少利润。

实际上,以大明朝糜烂的财政状况,孙淡也没指望户部还钱。反正有山东的盐税做保,每年光吃利息,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财路。孙淡还巴不得户部没有偿还能力呢,只需放三年贷款,就能本金全拿回来。剩余的就是无本之利。

钱庄就是银行,银行的任务就是放贷吃利。

“好!”想通这一点,陆炳也大觉振奋:“我这就去见陛下。”

临到告别的时候,陆炳还是善意地提醒孙淡:“静远,你和黄锦又没有揭不去的冤仇,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呢?”

孙淡暗叹:这个陆炳还真是一个烂好人啊,黄锦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孙淡,还不是为了权利。权利之争最为残酷,容不得半点妥协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垚者,巍巍乎高山

玉熙宫大殿。

陈洪满面喜色:“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张妃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他接过身边一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高举过头。托盘中放着一枚白色玉璋。

陈洪身上有雨水不住落下,身下湿漉漉一片。

一众太监也都跪下:“万岁爷大喜。”

杨廷和等所有阁员也都跪下:“恭喜陛下。”内阁阁臣们也都心中欢喜,嘉靖皇帝成日修炼,对于女色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皇家子嗣不茂,到如今却只有陈后生有一子。

古代医疗条件很差,婴儿死亡率极高。普通人家,孩子不长到六岁,不算成活。虽说皇家条件不错,可天意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如今,张贵妃又产下一子,对国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内阁是真心地替嘉靖高兴。

其实,此刻最高兴的当属黄锦。两年前,张妃本就应该生育的。后来出了吕芳那档子事情,张妃身体受了摧残,将养了一年才大好。如今,总算生下了皇子,对稳固她的地位大有好处。

如今的黄锦与张妃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宫中,没生有皇子,说话做事都没有底气。现在好了,张妃终于有孩子了。日后,只要小心运作,未必不能将这个皇子推上太子的宝座,他黄锦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说来也怪,与众人满面的欢喜不同,嘉靖神色淡漠,即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前,就好象这生孩子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完成一件应该完成的事情一般:“笔墨。”

“来了来了。”黄锦知道嘉靖是要给新生儿取名字,忙喜滋滋地将一支笔呈了上来。上次陈后生朱栽堍的时候孙淡正好在,嘉靖一时没想到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就咨询了一下孙淡的意见,让孙猴子代劳。

如今,孙淡不在,皇帝却突然兴起要亲自给孩子取名字。可见,张妃和这么孩子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地位比陈皇后要高上一筹。

如今,宫里宫外的人都看得明白,陈后所生的朱栽菟很是蠢笨,不为皇帝所喜。嘉靖对朱载菟是相当的失望。

如今张贵妃所生的这个孩子聪明伶俐,未来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非常大。

嘉靖皇帝右手一伸,宽大的袖子“呼!”一声缩了下去,露出一条白皙修长的手臂。他提起笔在玉璋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垚”字:“垚者,巍巍乎高山,就叫这个孩子朱载垚吧。”

听到这句话,黄锦心中更是欢喜。垚乃是高山的意思,高大巍峨。这个字,寻常百姓也不敢用,都用于帝王的名字。听皇帝取这个字,黄锦心中一震,难道陛下有意立这个孩子为储君吗?

他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可却不能从嘉靖那张麻木的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嘉靖放下笔,一拂袖:“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这才站了起来。

嘉靖:“黄锦,你立即拨二十个宫女和太监过去侍侯,该赏张妃的喜庆之宝一件也不许少。朕忙完这里,就过去看她。”

“是。”黄锦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又吩咐陈洪:“我去张妃那里,陛下这里你先侍侯着。”

嘉靖:“大家都走吧,元辅你且留一下。”

等众人都退了下去,殿中只剩下杨廷和和嘉靖。

嘉靖又回到蒲团上盘膝坐下,而陈洪也已经换上干燥的宫装站在他的身后。

嘉靖一脸淡然,喃喃问道:“应该准备救灾的事情了吗,可钱出什么地方去寻。又或者上天保佑,这场雨不会引发大水?”他好象是在问杨廷和,又好象是在问自己。

杨廷和这两年明显的老了下去,声音也不像以前那么洪亮,喉咙里略微带着一丝痰音:“陛下,这治国可不是赌博。就算是上了赌场,坊间也有一句耍钱的诀窍:专打霉庄。意思是说,一个人手风不顺了,不肯认输罢手,反想再赌上一把。可惜,越是想搏越是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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