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学士- 第2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孙淡点点头,走到风火龙面前,笑了笑:“风长老,还麻烦你跟我走一遭。”

风火龙内伤加上外伤,气色已经极其败坏,颓丧得几欲死去,只虚弱地道:“但求一死。”

孙淡点点头:“这个死罪你肯定是逃不掉的,不过,如果你好好与官府合作,或许可保全儿女一条命。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就看你如何做了。”

风火龙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很快,漕帮的人都服了解药,半个时辰之后,都能活动了。

就在这个半个时辰之中,官兵们也没闲着,将风火龙家中上下抄了个底掉。风火龙本是漕帮长老,在水上行走了一辈子,很是积累了不少家资。这一抄,竟得了上万两银。至于田产和房屋也搬不走,只能便宜漕帮了。

这一万两银子很快被士兵们分成了三分,孙淡得了五千,又给冯镇留了三千,剩余两千多两所有的士兵人人有份。

这五千两孙淡还看不上,就吩咐冯镇,等下将钱交给杨一清用于赈济灾民。

一通忙碌之后,孙淡取了风火龙等人的口供和物证,押了这五人自回淮安去见杨一清。临行的时候,他还不忘问汪古讨了那十香酥骨散的方子。

第四百五十五章 草率

淮安知府签押房。

王恕和甘必达已经被人脱掉了官服和宫装,二人都是一身麻布衫子,站在陆炳面前。甘必达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就便是脱了衣服,也显得颇有气派,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而王恕已然年老体迈,身材又瘦小,麻布衫子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弱不禁风。他气色也是极其灰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大概是有些日子没睡好觉了,他头发胡须都显得凌乱,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

睢宁决口一事已经真相大白,自孙淡将风火龙五个人犯提来之后,只略微一审,就查出了其中的究竟。风火龙炸开河堤所用的炸药原料已经找到了,是从几个药铺子买来的。再加上他们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在,也坐实了王恕和甘必达的罪名。

听到看到这些证据,杨一清怒得几乎将手掌在桌子上拍烂了。十里河堤,几万百姓,外加睢宁知县、县丞、六房师爷都葬身鱼腹,王、甘二人如此胆大妄为,实为大明朝开国一百五十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几日,代表南京刑部的张璁及河道衙门的夏言已经提审过这二人很多次,可王、甘二人都死咬着此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不肯在状纸上画押。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案情却没有任何进展。

杨一清忙着赈济灾民,倒也没来过问王恕和甘必达。反正人已经抓了,铁证如山,也不急于一时。只不过,杨阁老在此之前和张璁联名上了一份奏折,将淮南大水的事情向朝廷做了称述,并请朝廷做出裁决。

好在这场大水倒不是很严重,只淹了一个半县,忙了大半个月,分洪、发粮、安置百姓的事情总算办得妥当。

这个时候,朝廷的旨意总算下来了,嘉靖自然是极为震怒,着锦衣卫指挥衙门陆炳缉拿王甘二人进京定罪。

陆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见人怕的锦衣卫特务头子。他只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王、甘二人不住打量着,好象也没有审问二人的心思。同时坐在正座上的还有杨一清、孙淡和张璁。

此事既然惊动了北衙,已成钦案,自然没有这三个正副钦差什么事。因此,这三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陆炳身后则站着四个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满身杀气的锦衣卫。

王恕被陆炳看得心中发毛,嗫嚅半天,才道:“我对不起黄公公,对不起朝廷,这次给黄公公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罪该万死。可我对朝廷,对陛下,对黄公公还是忠诚的。”

“忠诚……”陆炳突然微笑起来,却问起其他来:“王中安,你是哪一年的进士,座师是谁?”

王恕:“罪官王恕乃是四川铜梁人,正德七年进士出身,后改庶吉士,座师是华盖殿大学士徐溥。”

“哦。你原来是弘治朝徐首辅的学生,也是个老臣了,怎么现在才是个河督?”陆炳还是很好奇的模样。

王恕:“王恕虽然改了庶吉士,也进了翰林院。可因为得罪了宫里的人,恰逢吏部员外郎缺员,请以庶吉士拣补。在吏部干了一任,后来转江西粮道,又改南河总督。”他眼圈突然有些红了:“宦海沉浮一生,竟一事无成。想当初进翰林院时的春风得意,雄心壮志,如今却是南柯一梦。王庶此生也没什么念想,只希望能够在致仕之前,好歹也补一个二品的大员。若没有黄公公,我这一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他知道陆炳是皇帝龙潜时的旧人,同黄锦关系特殊,要想活命,也只能将黄锦搬出来了。因此,这段话他说得直白。

“好在有黄公公的提携,我总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我王恕这条命已经是黄公公的人了,黄公公遇到麻烦,我王恕自然要为他分忧。”

这话刚一说出口,站在旁边的甘必达就尖锐地叫了起来:“王恕,你放什么狗屁,此事不过是你我所为,同黄公公又有毛的干系?别什么事情都扯到咱家干爹的身上去。就没见过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怂货,咱家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看错你了。”

“分忧?”陆炳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慢地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王恕转了两圈,然后站在他面前,将锋利得如同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在他的脸上。

“啪!”一记耳光甩在王恕脸上,直打得王恕鼻血长流。

“分忧?”陆炳突然大叫一声:“朝廷乃是陛下才朝廷,就算要忠,也只能忠于陛下。黄公公乃是公正忠义之人,你说这种话,难道是说黄锦阴蓄朋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得了谁的指使,想将这汪浑水搅混?功名,功名,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私自挖快河堤,淹没一个半县,你好大胆子!”

王恕也不去擦脸上的血,只道:“天日昭昭,我这一颗心,别人不明白,黄公公是明白的!”

这家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怕再问下去,也不知道还要攀咬出多少人来。

孙淡在旁边看得好笑,就他而言,自然是巴不得王恕在闹下去,如此一来,黄锦就有大麻烦了。

至于张璁,则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竟然在这里养起气来。

杨一清地位尊贵,又是阁老。他本是个脾气火暴之人。按说,看到这一幕,早就应该爆发了。可一听到事情牵扯到黄锦,杨阁老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淡会意,此事牵扯到黄锦,保不准牵扯到皇帝。老杨性格虽然刚直,却不卤莽,估计他也准备再看看,谋定而后动。

所以,这次审问,反以陆炳为主了。

陆炳也知道不能在由着他胡说下去,只转头看着甘必达:“甘必达,我记得你以前是钱宁的人吧,怎么还在河漕这里做坐堂太监。”

甘必达:“宫中任命,甘必达也没有奈何。”说完就紧闭嘴唇,再不肯多说一句。

陆炳心道,这家伙倒是个人物,硬气得很,黄锦没看错人。

他突然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甘必达一眼,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宫中任命你做这个坐堂太监,本让你承担起督察地方政务之责。可如今,大水淹了一个半县,几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确,国法刑不上宫人,至于你该承担什么罪责,应该由宫里来决定,我也拿你没奈何。可是,你好生想想,你这次被押解回宫廷,做了这么大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去见黄锦?”

甘必达慢慢地跪了下去,眼睛里全是眼泪:“甘必达本是贫寒出身,六岁时净身入宫,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后来跟错了人拜在钱公公门下。钱公公倒了之后,我本不该独活,可黄公公看得上我,让我有一口安生饭吃。我知道,这件事有人一心要将脏水朝干爹身上泼。你也不用再问下去了,甘必达贪墨了睢宁的河工银子,为了掩盖罪证,丧心病狂地炸开河堤。此事系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没有任何关系。甘必达本是一个没奢遮的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他磕了三个头,身体突然如弹簧一样弹起,朝一个锦衣卫扑去,一把抽出他腰上的腰刀,就朝自己脖子上一横。

强劲的动脉血利箭一样标出,射出去三米多远。

“啊!”孙淡、杨一清、张璁都叫出声来。

那王恕也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浑身颤个不停。在看他胯下,已是湿漉漉一片。

王恕被眼前的热血吓得尿了裤子。

陆炳也被溅了一声鲜血,他叹息一声:“好汉子,此人倒是光棍。”

孙淡心中却有些腻味,你陆炳明显就是来拉偏架的。你和黄锦是朋友,和我孙淡也是朋友,这么明显地帮着黄锦,也太过分了。

杨一清愤怒地一拍茶几:“陆炳,有你这么审案子的吗,我要在陛下面前弹劾你!”

陆炳手一挥,“把罪官王恕带下去严加看管,即日解送京城定罪。”

“是”两个锦衣卫扑上来,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在地的王恕拖了出去。

等王恕和甘必达的尸体被人拖走,地上也洗干净了,陆炳这才朝杨一清一拱手:“杨相,事实已经清楚,证据已经确凿,可以定案了,此案乃是王恕和甘必达为了掩盖贪墨的河工银子,这才炸开河堤。”

杨一清大声怒笑:“陆炳,你年纪不大,在北衙也没干两年,别得没学会,这个大事化小小事化的功夫倒练得圆熟啊!”

孙淡自然不肯让陆炳就此结案,费了这么大劲,好不容易才将黄锦给牵涉见这件案子。若真让小陆子这么一搅,搅黄了,我不白忙活了?

不成,得想个法子把这事弄大。

他心中飞快地转着,只片刻,脑子里却电光石火般产生一个念头:“杨相,我看这样结案也可以。”

杨一清有些愕然:“这么结案,太草率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抄家

杨一清的惊愕可以理解,杨阁老在没有做阁员之前本就是一个刚直之人,凡事都喜欢分个子丑寅卯,有点非黑既白的味道。而且,杨一清威望甚高,又有大学问在胸,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见他一开口,陆炳心叫一声糟糕,这个老杨头他可说不过。若被他一搅,这事再追究下去,就麻烦了。做为一个老好人,未来的陆督公和孙淡、黄锦都是老朋友,自然不希望这两个好朋友掐个死去活来。他觉得自有责任和义务给孙、黄二人当和事老,因此,自然不会任由杨一清借题发挥下去。

陆炳立即打断杨一清的话头,微笑着对孙淡说:“既然静远你这么说,此事就这么审结了,我明日就押送一干人犯回京城。”他摸了摸头,叹息一声:“灾后重建这事还需要做,王恕一案其实很简单的,我等切不可听人犯一通乱咬就捕风捉影,这也是不陛下的意思啊!”

他本是一个翩翩少年,如今却故做深沉般地叹息一声,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孙淡点头:“就这样吧,此事再深究下去也没多大意思。”

杨一清愣住了,静静地看着孙淡,不明白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不是孙淡的性格啊。

果然,孙淡还有后话:“不过……”

陆炳又咧开了嘴巴笑问:“不过什么?”

孙淡:“不过,这王恕和甘必达贪墨的睢宁的河工银子得全部起出来。这个王恕在河漕衙门为官多年,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

“对对对,都应该起出来。”杨一清突然振奋起来,作为一个内阁阁员,又将代管户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国家财政的窘状。否则,户部也不会向陆家钱庄借钱。

他飞快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单就睢宁河堤的工程上,王恕和甘必达就贪污了至少四十万两。每年,朝廷划拨下来这么多河工银子,十多年下来,落到他们手头的至少有上百万两。

有了这一笔银子在,灾民的安置费就有着落了,也不用再向陆家钱庄借款。

抄了王恕和甘必达的家,手头立时就宽裕下来,何乐而不为?

杨一清:“淮南空前水灾,到处都是使钱的地方,抄了这两个蟊贼,正好用在赈济灾民上面。”

陆炳也知道这是一大笔银子,可看杨一清的模样,大笔一挥,想将银子全部留在淮安,心中却着急起来。这可是一注巨款啊,就这么被分了,将来回到京城,皇帝兴趣一道,突然问上一句:“陆炳,听说你们抄了王、甘二人的家,钱呢?”他陆炳又该如何回答?

这个陛下,精明强干,可对黄白之物有这常人无法想象的喜爱,别的事情都好说,可一提到钱,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炳笑了起来:“杨相心系灾民,大公无私,陆炳佩服,可不奏明朝廷就将所有的钱都截流在淮安,好象不大妥当吧?”

“又有什么不妥的?”杨一清大为不悦,道:“我即将分管户部,国家太仓的收支自然有我做主。就算我们禀报朝廷,难道内阁众相就看不到淮南的大水,一样要将款子划拨下来,否则也不可能向民间筹资了。陆炳,你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难不成我们要将抄来的财物先解送京城,等圣旨下来,又调回淮南。如此,岂不多此一举?”

“朝廷自有规矩和章程,程序必须走到。”陆炳也不退让,坚持着说道:“无论如何,得将钱物先解送回京,至于将来这笔资金如何安排,自有陛下圣断,自有内阁筹划。”

看着他们吵起来,孙淡心中一阵好象,实际上,这是他刚才想出的一个点子。所谓财帛动人心。没错,在座的三人,陆炳本就是一个大富豪,而杨一清则是个君子,至于张璁只贪恋权力,对金钱倒没有什么渴望。可这三人之中,杨阁老想拿钱来赈灾,陆炳想把这笔钱解送回京在皇帝面前邀宠,而张璁则无所谓。

如今,这钱还没影子,杨、陆二人就开始争执起来,未免也太早了些,如此一来,自然就进了我的圈套之中了。

孙淡等二人吵了半天,这才咳嗽一声,拱手道:“杨相,陆兄,你们也别争了,听我说句公道话。”

“什么公道话,反正这几万灾民要吃要穿要住,没钱赈济,难道让他们变成流民引起大乱?”杨一清哼了一声,却也安静下来。

孙淡道:“要不这样,抄家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