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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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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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屠夫今天起了个大早,街上还没几个行人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徒弟杀了一口肥猪,起了边口,招摇地挂在案头。

孙淡虽然鼓起了生活的勇气,但心情还是有些不太美丽,自己新身份面临着一个极大危机不说,家里也穷成这个模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样的新生活自然也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摆脱贫困。

要想富,得经商。可是,自己前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从大学毕业后就考进了机关,根本没有任何从商经历。让自己写几篇机关公文,应酬几个客人,或许游刃有余,真叫自己摆摊设点,上街吆喝叫卖,陪本不要太快。

再说,经商也得有本钱,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拿得出一文钱的本钱吗?

自己脑袋里倒是装了不少书,可书中却没有黄金屋,变不出黄澄澄的铜钱来。

想得头疼,孙淡也自然而然地把万屠夫给忽略了。

等到眼前这个庞大粗鲁的屠夫一声吆喝,他才从迷糊中醒过来。

“枝枝,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早?咦,孙家小子怎么也跟过来了。”

一个炸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孙淡忙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手提剔骨刀的黑壮中年人正油腻腻地站在案桌后面,倒把他吓了一跳。黑壮中年人身边,是两个正在忙碌的伙计。

孙淡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见过老泰山。”

万屠夫斜着一双眼睛盯了孙淡一眼:“谁是你老泰山?往日间,你这小子见了我都一副死人脸,哼都不带哼一声,今日怎么转性子了。啊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大早就看到你这个讨帐精,算是我的晦气,走走走,别霉了我的生意。”

孙淡本是一个好脾气之人,刚穿越到明朝脑子也有些迷糊,可万屠夫口气中的不善还是让他大为恼火,面色一沉正要说话。

一旁的枝娘见势不妙,悄悄地拖了一把孙淡的衣角,道:“见过爹爹,女儿这次来见爹爹是有一要紧事想请娘家帮忙。”

“可是为这孙家小子的事情来的?”万屠夫面色一沉,他挥了挥手中的刀子:“你也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一年中也回不了一次娘家,这次居然找到我肉铺来,是不是想从我手中借些银子替这小子抵差?”

“正是,还请爹爹暂借二两银子。”枝娘低着头,小声地说。

“混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出息了,打主意打到娘家人头上来了。”万屠夫重重地将刀子劈在案桌上,大声喝骂起来:“我也是背了运,听了媒人的话,将你嫁给孙家。却不想还没过门,孙家痨病鬼就见了阎王,孙家小子又是个没用的废物。不但如此,你家还穷得丁当响。你说说,这三年从我手中帮补过去多少。养你这么个女儿,真是我前生修来福分啊,倒惹得街坊邻里看笑话,快走快走,多看你们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

第五章 借钱

有这么做爹的吗?

孙淡因为一时还没融入这个新身份,还保留着一丝看戏的心思。可万屠夫说话实在刻毒,让他有些听不下去了。

在现代,女儿就算嫁出去了,却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肉。以前单位里有个同事穷得厉害,没办法,只得让老婆一趟趟朝娘家跑,向岳父岳母撒撒娇,说几句好话,几百几千地朝自己兜里拿。

而岳父岳母不但不生气,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虽然每月都要补贴女儿女婿,可这也说明,他们心中有自己。

但现在听这个万屠夫的意思,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这还叫人吗,虎毒不食子,这三年以来,枝娘可没少吃苦。可这个万屠夫却来一个不闻不问,这样做父母可不太对劲啊。

孙淡有些看不过眼,缓缓道:“泰山大人,枝娘嫁到我们孙家你可没吃亏,我孙家那间大店铺可值不少钱。这三年,你起码得了一百两租金了吧?枝娘好歹是你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别说是人,就算是小猫小狗,在你手头养了十多年,也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自己的亲生女儿?”

万屠夫一愣,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没想到一向木讷寡言老实巴交的孙家小子竟然能说出这翻条理分明的话来,一时辞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爹爹!”突然间,枝娘“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不住磕头,放声哭道:“女儿命苦,也不怨恨爹爹。可女儿既然嫁到孙家,做了人家的妻子。现在孙家已经变成这样了,官府到处征丁去江南,以孙淡的身子骨,只怕走不到地头就要去了。若孙郎有个三长两短,女人孤苦零丁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若爹爹正可怜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就借二两银子,让我孙家度过这道难关。如今,孙淡服丧期满,可以做工。到时候,不但本金,连带利息一并还给爹爹。若父亲不答应,女儿今日就跪死在这里。”

“利息……九分利……”万屠夫有些迟疑地看了孙淡一眼,心道,看这小子虽然身子弱,可也是有手有脚的。若去做工,一年怎么说也能赚个一两八钱银子。若借钱给他,得些利钱,也是不错。

不过,这小子没什么本事,所借的银子一年之内估计也还不了。利息那么滚下去,他这一辈子都得替自己打工。

有这么个生钱的器物在手,也是不错。

他有些犹豫了。

正在这时,孙淡突然道:“泰山大人原来想放印子钱啊。”

万屠夫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吃孙淡这么一句,怒视孙淡:“小子,我本想发发善心帮你一次的,既然你这么说了,咱也不当这个烂好人,滚你娘的蛋,别挡住我做生意。”

“爹,孙淡他年少不懂事,触犯了你,你大人比计小人过,就不要同他计较。”枝娘突然双目泪流,不住磕头,并大声对孙淡道:“孙郎,你就少说两句,快点向我爹赔罪。”

孙淡摇摇头:“我们今日本就不该来这里的。”他朝万屠户做了一揖,拍了拍身上衣襟:“谢谢,不用借钱给我们了,我另外想办法。”说完,举步欲走。

“小子,走了别后悔!”万屠夫不住冷笑。

“孙郎,别说了。”枝娘突然叫了一声站起来,一把抢过万屠夫砍在案桌上的剔骨刀,横架在脖子上,悲声道:“好好好,既然爹爹你是铁石心肠,我这做女儿的也无话可说。我被你嫁到孙家,你谋夺了孙家的家产。女儿住在孙家,心中有愧,本打算抛下这副皮囊,干净死去。无奈,孙郎重孝在身,需要供养。可现如今,孙淡就要被官差抓到江南。自然是九死一生。女儿本打算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也算尽了一个女人的本分。既然父亲不肯借钱,孙郎也活不成了,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牵挂了。”

孙淡大惊:“老岳丈,快拦住她。”

万屠夫吓了一跳,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最清楚。万枝娘因为是妾生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一副逆来顺受模样,其实性子最是刚烈。她现在要自杀在自己面前,想来也不会只是做做样子。

此刻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见他这里闹成这样,顷刻之间就围了不少人。

若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不但街坊邻里要戳他一辈子脊梁骨,还得惹上官非。

而且,枝娘如今是孙家的人,一旦死在这里。看孙淡这小子的奸诈模样,断不肯就此罢休。到时候往官府一告,少不得要陪不少银钱,岂不正中他的下怀,他万屠户不但要赔不少钱,反折了一个女儿。

万屠夫忙一伸手抢过枝娘手中的刀子,没住口地怒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合着他人来胁迫老子来了。罢罢罢,就当我养了个白眼狼,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我借给你。去找个保人来,咱们画押。”

枝娘听到万屠夫答应借钱,心中一松,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多谢爹爹,多谢爹爹。”她又悄悄扯了一把孙淡:“还不快谢过我爹。”

孙淡没有动,刚才一幕让他震惊之余,心中也是深深地悲哀。果然,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不过是区区二两银子,若真从这个买肉的家伙手里拿,只怕要丢尽人格了。

不行,这钱万万不能要。

看孙淡呆在一边不动,枝娘好象明白过来。她尖叫一声,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下:“孙郎,快跪下谢过爹爹。”

孙淡摆了摆头:“走了。”

说完话,孙淡一挥破烂的衣袖,再不回顾,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万屠愤怒的叫声:“好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等你死在半路上的时候别后悔你今天所说过的话。妈的,你有什么呀,目不识丁,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就算不被抓差,也是个等死的废物。”

枝娘:“孙郎,孙郎,你不要犯糊涂呀,快回来……爹爹,爹爹,借我二两银子吧。”

第六章 官差

一路无语。

回家的路不长,孙淡快步在前面走着,而枝娘则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她本想喊,可路上这么多人,张开嘴,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

孙淡在现代虽然是个二十七岁的准大叔,可自从占据了这具只有十六岁的年轻身体之后,心境也随之变年轻了。刚才拒绝了万屠户的施舍,只感觉爽得不能再爽。走起路来,步子显得特别轻快。

回到家,他得意扬扬地提起瓜瓢,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大口凉水,笑道:“痛快,真痛快,大……娘,你也别生气,犯不着低声下气求人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担心,我能想出法子的。”

没有人说话,屋子中静得可怕。

孙淡回头一看,却见枝娘正跪在孙淡父亲的灵前缓缓地磕下头去。

屋中的气场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孙淡突然有些窘迫:“枝……娘……”

枝娘磕完头,一脸悲戚地看着孙淡:“孙淡,你且跪下跟爹爹磕个头。官差就要来抓你了。此去江南,山高路远,估计你也回不来了。磕下这个头,算是跟你爹告个别。等下枝娘我自用昨夜纺好的那匹布投缳自尽,也免得让人看你我夫妻的笑话。”

孙淡大惊:“啊,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我不是说过不用担心,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吗?”

“跪下!”枝娘突然站起身来,一拍案桌,像一头小兽一样地咆哮起来:“孙郎,你怎么这么任性啊!”

看着父亲的牌位,不知怎么的孙淡不自在地跪了下去,心中懊恼,暗道:什么呀,不过是一个小女生而已。老子也够郁闷的,白白摊上这么一个未婚妻,你心理难过,难道我就不郁闷吗?我一个大好青年,偏偏要听一个十六岁小女生的教训。

枝娘继续喝骂:“好得很,你是个硬气汉,不想低声下气求人。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不能从我爹爹手头借到钱,你就活不成了。你如今才十六岁呀,这三年我们相濡以沫风风雨雨总算咬着牙关挺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三年期满,为妻的本打算在辛苦几年,靠织织补补赚些银钱,在让你摆个小摊,求口饱饭吃。将来再为你诞下一男半女,也算对得起你们孙家。可现在好了,你就要死在半路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对得起孙家列祖列宗吗?”

“枝娘……”

枝娘凄然地摆摆头,“什么也不要说了,本来,我以为我会哭的。可这几年的苦,包括今天,让我把眼泪都哭干了。可是,哭有什么用,只要你在,我总有个盼头。盼着你快点挨过这三年,娶让生一群孩子。如此,我过得也不寂寞了。我知道你恨我父亲,也恨我。可是,和你成亲冲喜和你们家店铺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啊……到现在,这个盼头没了,我也没活下去的力气了。”

孙淡被她说了这一通心中恼火,他在现代是个成年人,又是个公务员。虽然无官无权,可走出去,好歹也是人五人六,受人尊敬的。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教训,心中的邪火再也压制不住,腾一声就涌了起来:“枝娘,这三年来,你的恩情,孙淡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可是,我是男人,男人所思所想,你是不明白的。”

他握着拳头朝前走了两步,走到灵位前,恶狠狠地看着上面的名字:“父亲啊父亲,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是的,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一阵冷风刮来,吹开薄木板门。

门板哗啦乱响,整个房子也在这一阵狂风中摇晃起来。

枝娘被孙淡面上的狰狞给吓住了,眼前这个同自己相处了三年的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可怕:“你要做什么?”

孙淡站在灵牌面前,身上的破烂衣衫被穿堂风吹得猎猎着响,他大声吼叫:“哈哈,父亲,对,我承认你是我的父亲。我想问一句,这个亲事当初真是你定下来的吗,你觉得冲喜这事有意思吗?”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一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孙淡不觉满面都是泪水,积累了一天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完全爆发了。

风渐渐大起来,忽忽不息,一片灰尘在屋中腾起,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枝娘被孙淡这大逆不道的言行给惊住了,她张着樱桃小嘴,已经发育完全的饱满胸部剧烈起伏,她大叫声道:“孙郎,你不要再说这种混帐话了。快向你爹爹的灵位磕头认错,再跟我去跟娘家人认错。”

孙淡突然一把抓住枝娘的胳膊,狠狠地看着她的眼睛,咆哮道:“枝娘,你是我孙家的人。嫁到我们孙家,孙家的事情我说了算,让我丢弃自尊低头做人,我办不到。”

“我疼,放开我,不要啊!”枝娘终于忍不住大声号哭起来:“孙郎,我不想你死在路上啊,你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亲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要帮你操持家务,我想带大我们的孩子。苍天啊,你可怜可怜我吧,不要毁了我们孙家!”

风更大了,如洪波在屋顶卷过。昏天黑地,飞沙走石,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一片铅色暴风之中。

这是北方特有的沙尘暴。

到出都是百姓的叫喊人,到处都是风暴卷动屋顶的瓦砾声。

站在狂风之中,整间破屋如一条正航行在惊涛骇浪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看着手中这个悲伤到不可遏制的女孩子,看着贫穷的家,孙淡一声长啸,久久无语。

狗日的穿越,狗日的明朝,真他娘受够了!

“孙郎,我怕,屋子要塌了,我们都会死的!”枝娘再也无法承受,突然扑进孙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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