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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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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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定,只有秀才才能进官学读书,获得国家补贴。也就是说,就算孙淡有些进官学读书,也得等通过县、州、院三级童子试再说。

而如今,他不过是白丁一个,要想进官学混三顿饭无疑是天方夜谭。再说了,官学生员有固定名额,每县只有二十名,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而据孙但所知,邹平县的廪生名额也满了。

况且,孙淡并不想在学校里学什么。他肚子里装了几千篇八股范文,到时候一路考上去就是了,老师的好坏倒在其次。反正他现在已经十六岁,就算刻苦攻读,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根本不能同在四书五经中浸淫了一辈子的古人拼学问。学问也就是一匹砖,只要敲开科举大门,混进体制内,就可以扔到一边去。

既然没办法进官学,那么就只能读私塾了。

无论在任何时代,读书都是一件很费钱的事情。邹平的私塾不多,大多是各大家族的族学,比如会昌侯孙家,虽然本家已经搬迁至京师。但因为邹平是祖籍所在,也有不少族人,就在邹平老家办了一个私塾,里面有三十多个留守山东的本族子弟。

这种私塾虽然是族学,但有时候也对外姓子弟开放。只不过,本族子弟免费,外姓子弟要想进去读书,每年得付一定学费。会昌侯家虽然跋扈,可对邹平老家的乡亲却也不错,外姓子弟若想进孙家族学读书,每月只需付三十文钱学费,一年下来也不过四钱银子。

这点学费对目前的孙淡来说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或许可以去那里试试。

反正就是去混几个月,等混到童子试结束,就可以不去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跑上门去求学,只怕立即就会被人轰出来。而且,自己的孙家人身份尚未确定,现在跑上门去,未免要遭人白眼。

正想得出神,肚子里却咕咚一声。孙淡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出门是来买米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孙淡悄悄苦笑一声。读书的事情且不论,到自己靠中举人,怎么说也得一年多时间。这一年多时间家中两口人要吃要喝,那可是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

枝娘名义上是自己的未婚妻,可孙淡并不这么看。他对这么突然出现的女子也谈不上任何感情,内心之中并不承认这一桩婚事,自然也不肯再欠人家的情。

书要读,钱也要赚,再让一个若女子养活自己,自尊心上受不了。自己是一个男人,总归是要自力更生的。

也不急着买米,揣着二十文钱在县城里转了起来,看能不能先找个工作。

本来,就孙淡内心来说,他还是想找一个有一点技术含量的工作。比如说帮人记记帐,或者教教书什么的。毕竟,在后世他也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后来在机关干了几年,做起文字工作来自然是非常顺手。

可问题是,现在这个孙淡在世人眼中也就是一个大文盲。现在突然识字了,不被人当成妖怪看才怪。况且,他本来就是要进私塾读书的。如今这个年头,你不是一个秀才出身,也没人请你做私塾先生。

知识就是力量这话没错,可现在他现在的文盲身份断绝了他靠知识吃饭这条路。

那么,去店铺里当伙计,干干销售也不错呀。

“哟,是孙家小哥呀。”孙淡去求职的第一个地方是一家药铺,老板很和气。邹平县城不大,彼此都认识,说起话来也很直接:“孙哥今年十六了吧,咳,这年纪出来做工正合适。放心吧,在我这里干三年,包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小掌柜。什么,工钱,呵呵,小哥说笑了。我们这里的伙计都没工钱的。三年学徒期满,若你真能学出来,每月三钱银子的月例。恩,你先从切饮片开始,先切上两个月等手法熟练了,我再教你认药、配药。这东西说起来也挺简单的,关键是记性要好,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背上百个方子了……孙小哥,你怎么走了?”

……

“老板,你这家寿材店要人吗,多少钱一个月?”

“要人,一个月一钱银子,你做不做?”

“好呀,我做呀。”

“对了,北门吉老头死了快一个月了,他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等到尸体都烂得发臭了,才被人发现。你马上过去把寿衣给他穿上,然后背到义庄上去。”

“啊,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

“我再加三十文工钱。”

“我要回家。”

寿材店的老板不停在身后喊着,可孙淡脚下跑得却更快。

……

古代小县城的萧条超过孙淡的想象,毕竟古代中国还是一个小农经济的时代,没有那么多就业机会。县城来来去去就两三条街,没几家店铺,就算又也只收不发工资的学徒,这同孙淡的就业取向大相径庭。

灰溜溜地在城中转了一圈,沮丧得灰头土脑的孙淡突然想起西水门那里还有个码头,是县城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既然城中找不到事做,何不去那里碰碰,实在不行,在码头上扛包子也能混一个饭吃。

可等他来到码头一了解情况,顿时傻了眼。

没错,码头脚夫的工钱的确很优厚,每扛一个麻袋就能得一文钱,身体强壮的脚夫一天干到黑,怎么说也能弄他上几十文钱。一个月下来,混个一两五钱银子没任何问题,足以让一家三口过上不错的生活。可一看到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孙淡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反被累到吐血挂掉。他今年才十六岁,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根本不能同码头上那些浑身肌肉的脚夫相比。

第十三章 刚就业又失业

在码头上转悠了一圈,肚子里实在饥饿难耐,孙淡再也忍不住,花了一文钱买了一块馒头,坐在码头石阶,就着河水小口地啃了起来。还别说,古代的河水因为没被污染,颇为甘美。河边也有不少妇人在淘米洗菜,想来喝下去也不至于得病。

只吃得香甜突然间,一大群鸭子从上游顺水飘来,看数量有两三千只之多。

千鸭过江,激起一滩浑水,刚才还清澈的河流立即变了样,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鸭毛,在泡沫中起伏不定。

孙淡立即倒了胃口,暗叫一声晦气,起身欲走。却见那个赶鸭的中年人将船靠在码头上,提着一跟竹竿对着码头上的揽活的人一声呐喊:“我这里缺一个鸭倌,谁想干?五十文一天。去一趟兖州,来回一个月。”

五十文这个数字对现在的孙淡有着强烈的诱惑力,赶鸭子这种活他小时在农村可没少干过。去一趟兖州也不错啊,来回一个月就可得一两五千银子,节省着花,可以吃三五个月了。再说,来到明朝之后,他一直没出过邹平,有这么个机会出门开开眼界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去,我去。”孙淡自然不肯放过着机会,也不等人家说话,一个箭步跳上小船。

因为动作大了些,小船剧烈一晃,险些将鸭老板晃下船去。

孙淡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老板,可要小心了。”

“咳,年轻人你还真是毛躁啊。”鸭老板稳住身形,上下看着孙淡,“你以前放过鸭子?”

“当然,干过好多年呢。我说老板,你去兖州做什么?”孙淡接过他手中的竹竿一边撑船,一边麻利地放起了鸭子。

“卖鸭子呀,兖州那边有人订了我的鸭子,要给人送过去。”老板解释说,鸭子这种东西最是小气,若走陆路,路上不知要死多少,而且还得掉膘。还不如顺水放过去,鸭子一边走,一边吃着河里的鱼虾,到地头时,不但不会死掉,反长不少肉。本来,他手下有一个鸭倌。可惜前一段时间,那个鸭倌受了风寒,去不了。兖州那边又催得紧,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问题是,老板年纪大了,手脚也不麻利,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在码头招募一个短工应付这趟差使。

老板:“小哥,我这趟生意可要紧着呢,你真会放鸭,别半路上把鸭子都给我放散了。”

“放心吧,看我放放就知道了。”孙淡微微一笑,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将散放在河中的鸭子飞快地聚拢在一起。

“嘿,不错呀,有点手艺,我用你了。”老板一拍大腿:“小哥可是城里人,什么时候能跟我走。放心吧,工钱断少不了你一文,我可以预支一半给你。”

“对,我住城里的,家里也没其他人。老板若真要用我,马上就可以走。”见老板雇佣了自己,孙淡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突然有些迟疑。此去兖州,一来一去就得一个月。一个月后,童子试应该要开始了,自己哪里还有时间读书?

可是这么好一个赚钱的机会,若就此放弃,也怪可惜的。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犹豫中,那个鸭老板却不由分说地将船靠回码头,一步便跳上岸去:“小哥,帮我看着鸭子,我去买些干粮回来再说。”

“喂,喂,等……等……”

看着鸭老板的背影,孙淡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说,自己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进孙家族学读书。等从兖州回来,大不了另外找个私塾挂个名,然后参加考试。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去其他地方读书去了。

在船上百无聊赖地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模样,正自心烦,就看到鸭老板空着一双手急冲冲地跑回来。

孙淡有些奇怪:“老板,不是要去买干粮吗,怎么就回来了?”

老板也不废话,伸手将把孙淡往船下拽:“对不起小哥了,你不能跟我走,还请另谋高就吧。我这里地方小,容不得你这尊大菩萨。”

孙淡心中疑惑,小声笑道:“老板,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刚才说要请我,现在又反悔了。出尔反尔,可是会让人鄙视的。”

那老板大概也是个性情中人,听到孙淡语带讽刺,面皮一红,连连摇头:“小哥,这事算我对不住你了。我也没想到你是会昌侯家的人……这事,这事情……孙家的人我怎么敢用呢。”

孙淡更是奇怪:“我是孙家人不假,可孙家人怎么了,孙家人就不能放鸭子,就不能讨生活了?老板,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你就实话对我说,刚才你碰到谁了,又听人说了什么,怎么就不用我了?”

老板更是尴尬,他用眼角瞟了一眼码头西面的一间茶铺,口吃道:“没……没遇到什么人。”

孙淡心细如发,鸭老板这个神情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他顺着鸭老板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会昌侯孙家的那个总管孙中正坐在茶铺的栏杆后,直着身子看过来。

孙淡心中雪亮,小声冷笑:“原来老板刚才碰到的是孙大总官呀!”

鸭老板低着头,喃喃道:“小哥,对不住您啦。会昌侯孙家的人我可惹不起,孙总管只要说一句话,小人这个营生以后就别想做了。他老人家说不让我请您,你就是借一个天大的胆子给我,我也……我也。”

“别说了,我明白的。”孙淡摆了摆头,“这事不怪你,给你添麻烦了,告辞。”

“小哥,小哥。”

孙淡不想在同鸭老板说下去了,在跳下船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用去兖州耽搁那一个月对自己而言没准是一件好事,可孙中为什么要坏自己的饭碗呢?先前在衙门的时候,这个老头对自己态度不错呀。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不行,这事得当面问清楚再说。

别人怕他孙总管,我孙淡可不怕。

自己刚找到一个工作,转眼就被他一句话给弄得失业了,这事他干得可有些过分。

孙淡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被人摆了这么一道,换谁也忍不住怒火满胸。不行,这事得向那个老头子当面问清楚才行。

第十四章 你还是别离开邹平

“你找我要个说法?”孙中一脸郑重地打量着孙淡,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是随从稍安勿躁。毕竟都是孙家人,有血缘关系的,他可不想让人在背后说自己以大欺小,用辈份压人。

他虽然是一个总管,在邹平县地界也是个有面子的人物。一般下人见了他说话都不利索,更别说跑到自己面前论理。

嘿嘿,果然是孙家的子弟,此子的气度和胆色倒有几分京城二老爷的味道。

“对,我想请教一下总官,为什么不让那鸭老板聘我?”孙淡不卑不亢地站在孙中面前。

茶铺里没几个人,又在河边,风一吹,冷得透心。孙中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大襟右衽袍子,看起来像一个富家翁。看得出来,老爷子身板很硬朗,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面上还带着红光。

孙中上午被知县请进城之后,因有事在县城里耽搁了半天,这才来码头乘船回家,也怪孙淡倒霉,很不巧被孙中看到了。

孙中淡淡一笑,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孙淡,我刚才问过那鸭老板,听说你要去兖州,我劝你还是别离开邹平。那活不适合你做。”

“只要能混口饭吃,什么活不能做?鸭老板请人放鸭,我又会这门手艺,为什么就不能做?再说了,脚长在我脚上,我又不是囚徒,怎么就不能离开邹平了?孙总管好象不是知县吧,就算是知县张大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禁止我离开县城。这事我心中甚是疑惑,还望孙总管为我解惑。”

孙淡边说着话,边坐到孙中前面:“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靠力气吃饭。没什么活适合,什么活不适合的。”

见孙淡大剌剌地坐下,孙中身边的几个随从面色一变,其中一人已呵斥出声:“大胆,你什么身份,起来站着说话。”

孙淡面容恬淡,却不起身。

孙中一挥手,反有些欣赏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心道:此子说话做事不卑不亢,倒有几分气度,可惜家境贫寒,目不识丁,否则不会弄得如此潦倒。

他转头看了那个随从一眼,突然冷哼一声:“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说出来不让人笑话?想我孙中也不过是孙家的一个奴才,还不是我父辈当初跟了继宗公,这才进了孙府。”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几个随从:“咱们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总……管,小人,小人一时口快……”那个随从吓得满头是汗,口吃起来。

孙中在外面虽然威风八面,可说起身份来,也不过是孙家的一个家仆,这个身份从他爷爷一辈起就没改变过。孙中这人看起来好象很和蔼的样子,其实也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刚才呵斥孙淡,不小心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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