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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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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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医官开始也打官腔,待到见到倪大夫打开小匣子,露出满满一小匣子的银锭时,两眼放出的光芒比那银锭的白光还要强烈。嘴里还使劲咽了一声口水。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叹了一声,道:“倪大夫,不是小弟不帮你,实在是,这案子是刺史大人亲批的,到时候要回禀他老人家知道的,谁也不敢作假,再说了,连县令大人都帮不了,我位卑言轻,更是无从帮起啊!”

倪大夫悲声道:“这我也知道,不敢求你冒死相帮,只求你把事情真相相告,我等也好想办法。”

一听这话,安医官立刻舒了口气:“这到容易,反正过两天升堂,这些都是要当堂陈述对质的。——根据令弟所说,隋母当时得的是寒疝,令弟用的方剂是大乌头煎。老太太吃了药,没一顿饭工夫便死了。隋家便怀疑药里有毒,当时也没怀疑是令弟下毒的,当即就报官了。钱县令知道隋家跟刺史欧阳大人的关系,不敢怠慢,亲自带我及仵作、捕快等人去往勘查。经过本官和仵作联合验尸,确定的确是中毒身亡……”

倪大夫心头一动,忙问道:“中毒症状是什么?是否是乌头中毒?”

大乌头煎只有乌头一味药,若不是乌头中毒,那就可以断定是别人下毒,从而排除自己弟弟用药错误的嫌疑了。

安医官冷冷一笑:“倪大夫,要不是乌头中毒,谁又会平白无故找令弟的麻烦?——老太太吃药下去,片刻功夫,便叫喊四肢仿佛蚂蚁在爬,接着肢体麻木,口不能言,头昏眼花,呕吐流涎,口唇紫绀,呼吸困难,四肢抽搐而死。老太太服药前后,有儿子、媳妇、丫鬟仆从等多人在场,都目睹了整个经过,没人诬陷令弟的!”

“可是,这也不能说是舍弟用药不妥啊。或许是老太太病重垂危,命在那刻,怪不得旁人啊。”

“说句实话,刺史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包括隋掌柜一家,也不是随意诬陷别人的人,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可以断定令弟‘故不如本方”断不会如此的。”

“真凭实据?什么凭据?”

“药渣!”

“药渣怎么了?”

“怎么了?嘿嘿”安医官几声冷笑,道:“我问你,‘大乌头煎’用乌头几枚?”

大乌头煎最早记载于《金匮要略》,尽管该书成书于宋朝,但由于是对汉朝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的杂病部分的发现整理,而《伤寒杂病论》是当时医学成就的一次总结,其中很多方剂在当时已经流传,所以大乌头煎其实早在汉朝就已经流传于民间,在唐朝已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方剂。

倪大夫自然知道,脱口而出:“大乌头煎用大者乌头五枚。”

“几枚?”

“整整八枚!”安医官两手一比划,冷笑道:“全是这么大个的!”

“啊?”倪大夫一惊之下,差点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

大乌头每枚高达五十六克。按五十克算,五枚乌头就是二百五十克!这已经是惊人的大剂量,而八枚,更高达四百克!也就是将近一斤重!

(注:关于乌头的重量,说法不一,相差很大,上述重量是采用的专门研究《伤寒论》的郝万山教授的观点,而很多书友喜欢用“百度百科”中的说法,那乌头的重量就差太远了,百度百克乌头一词的解释中认为,大乌头每枚只重十克,而大乌头煎的五枚重五十克,只有郝万山教授的观点的五分之一。本书之所以采用的是郝万山教授的观点,因为他毕竟是研究《伤寒论》的权威学者,他的观点应该是有足够的依据的。)

乌头有剧毒,其毒性比附子还高,而大乌头煎中乌头的用量却比附子更大,这不是不合理,主要是张仲景方中对大乌头煎的煎法特别,先要把乌头用煨烤的方法进行炮制,高温可以去掉相当一部分的毒性,不要把乌头破碎,整个的放进锅里用水煮,三升水煮成一升,把乌头捞出来,加蜂蜜两升接着煎,经过这几道手续,乌头的毒性大为减弱,用起来相对就比较安全了。

但是,乌头毕竟是剧毒药物,一旦炮制达不到要求,去毒不彻底,就容易出现中毒。所以医者都不敢用张仲景方中如此大的剂量,更不要说加大剂量了。

倪大夫心想,自己也算小有名气的一方名医了,每次用乌头也都十分谨慎,当初给恒昌药行的老掌柜祝药柜治风湿,因他风寒湿邪留滞经络,经久不愈,为了驱除经络痼寒,不得已用到了乌头五枚,剂量已经达到方书极限,那已经算是十分冒险的了,想不到弟弟竟然用了八枚乌头,远远超过张仲景方剂用量。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倪大夫怎么也不相信弟弟会如此用药,张口结舌道:“不会的,我弟弟不可能这么用药的……!”

“不会?嘿嘿,当时令弟开了方子抓药,隋母这病有些日子了,以前也是吃过大乌头煎,见方上竟然开的是八枚乌头,以为写错了,问了令弟,令弟说没错,就是八枚,还拍胸脯说隋母的病必须如此重剂才能治病,绝对没事,他可以用脑袋打包票。所以隋母就吃了,结果就死了。得报之后,钱县令带我等到了隋家勘查,发现隋母确实系中毒死亡,当即下令将煎药的药罐,连同药渣和剩下的汤药,以及服药的汤碗,全部封存待查。询问当时在场的众人,说的都是这样。拘捕了令弟之后,甚至都没用刑,只是这么一问,以上事实令弟便都承认了!”

“不可能!”倪大夫觉得自己说出这话都没有什么底气了,却下意识兀自强辩:“舍弟行医三十多年,大乌头煎方也屡次用过,从来没有用过八枚之多的!其中必有缘故!”

“可不是嘛,这缘故只怕只有令弟知道。也正是因为他故意乱用方剂,人家提醒了剂量太大,他还坚持,所以汤大人才会认定他‘故意不如本方”谋害隋老太太啊!”

“这个我就帮不上忙了,我不管牢狱啊,您得找牢头说去,不过,听说他已经被打入死牢。外人一律不许会见。您想想这么大的案子,只怕牢头也不敢放您进去见他的。”

“那你再想想办法吧,我只能帮这么多了。”

倪大夫只能起身告辞,回到家把事情一说,倪二的妻儿们听说倪二果真超量用药,治死病患,自己也供认不讳,知道这事恐怕完了,顿时哭成一片。央求倪大夫想办法务必见倪二一面,搞清楚事情原委。

由于马上要宵禁了,来不及去探望,只好作罢。一家人在哭哭啼啼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倪大夫又准备了一包金银用于打点,坐着马车来到衙门大牢。那牢头果然不肯通融,死活不愿让他见面。倪大夫送上那包金银,又承诺回去再送一盒人参来,牢头这才勉强答应他晚上来探监,但叮嘱必须见到人参才行。

倪大夫垂头丧气坐着车回药铺,路上却被人堵住了。——准确地说,是人群把街道给堵住了,过不去。

倪大夫撩开车帘探头看了看,听见前面人群不时发出哄笑,还东躲西藏的,正要问旁边的,前面的人轰得一下四散而逃,便看见一个女子披红带彩,好像是个新娘,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喉咙里嗬嗬连声,两眼赤红,手里拿着两块红砖,朝着他马车冲了过来。却原来是个女疯子。只见她手一扬,手里那砖头咚的一声,正砸在倪大夫车梁上,拉车的马受惊,人立而起,马车一歪,把倪大夫掀了下来。

倪大夫帽子也掉了,鞋子也脱了,摔在地上只哼哼,抬头看见那女子赤红双眼圆瞪着,嘴角吐涎,脸蛋扭曲变形,嘴里狂叫着,手里板砖高高举起,朝着倪大夫脑袋拍了下来!

“妈呀完了!”倪大夫吓得魂飞天外,抱着脑袋叫了一声,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女疯子手里。

不成想那女疯子脚底一滑,那一砖头就拍歪了,斜斜地从他脑门前划过,脱手飞出,啪的一声砸在他身边的地上,碎成几块,这女疯子随即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两眼上翻,口吐白沫,手脚不停乱抽搐。

第120章 疯子谁敢要

倪大夫惊魂未定,摸摸脑袋,脑袋没破,只是头发散了,扭头看见那女疯子躺在地上抽抽,惊恐之下,坐在地上倒爬了几步,不停喘着粗气。

那边追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披红挂绿,穿得跟新郎官一般,倪大夫却是认识,是金玉酒楼的朱掌柜,后面跟着的一个老头,是这条街开茶肆的桑老爹,女的是他老婆。还有几个男女却不认识。

那几个女的上前按住了那女疯子,其中一个拿了把长柄木勺横塞进她嘴里。那女疯子死死咬着木勺,不停晃动着脑袋,喉咙里嗬嗬连声。翻着白眼,白沫糊满了她的下巴、脖颈。手脚不停抽搐,样子十分恐怖。

跟上来的朱掌柜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见地上躺着的倪大夫模样十分狼狈,也不知是否伤着,赶紧上前搀扶:“哎呀,倪大夫,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倪大夫又气又急,见自己这狼狈相,不禁又羞又窘,怒喝道:“这疯子是谁家的?怎么能让个疯子满街乱跑?差点把我脑袋给开了!”

“她没疯难道是我疯了?这等疯子就要好好关着!跑出来想杀人啊?”

“是是,真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她有羊癫疯啊,要知道,我也不要了的,——等等,我还没要呢,还没进我朱家门,就不是我朱家人!对了!”朱掌柜猛地站了起来,绿着脸指着桑老爹道:“桑老头,你们太不仁义了!你们女儿有羊癫疯,瞒着不给老子说,得亏今天发作了,老子才知道。告诉你,这闺女老子不要了,他娘的,把个疯子给我做妾,你存心看老子笑话是不是?”

桑老爹张皇道:“朱老汉,我真没有骗你,我女儿好端端的,从来没有得过羊癫疯了!”

“没得过羊癫疯?那这不是羊癫疯又是什么?”朱掌柜转头问倪大夫:“倪大夫,你说说看,她闺女这是不是羊癫疯?”

倪大夫正为弟弟被抓可能被判死刑而焦急万分沮丧不已之极,却无端被这女疯子一板砖差点开了脑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口吐白沫的女子吼道:“他娘的,她不是羊癫疯,谁是羊癫疯?难道老子是羊癫疯不成?——让开了!”

倪大夫踉跄着爬起来,眼见四周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笑,更是窘迫,甩开朱掌柜的手,看见自己的马车车夫已经把马车稳住,赶紧爬上马车钻进车里,马车夫驾着车嘚嘚走了。

朱掌柜指着桑老爹道:“你听见了?惠民堂的名医倪大夫都说了,你闺女这是羊癫疯。你还想赖?我可告诉你,你这疯女儿我不要了,我的八十两银子立马还给我!快点!马上还给我!”

桑老爹哭丧着脸瞧了一眼旁边的桑母,桑母脸都白了,道:“朱掌柜,这件事再商量商量,我闺女以前真没有羊癫疯,这次不知道怎么会发这病症……”

“这我管不着!反正你家这疯子老子是不要的,还没过门,就不是我朱家的人。退婚!赶紧还我钱!快点!”

桑母知道朱掌柜说的也没错,按照规矩,女儿没进门,就算不得他们家的人,而女儿又偏偏这时候发羊癫疯,晚个一刻半刻的都好,哪怕进了他们家的门再发都行啊。朱掌柜给的彩礼钱八十两银子,她已经都贷给了米行的曲掌柜。而曲掌柜昨日就出发跑生意去了。家里的积蓄都贴进去贷给了曲掌柜,哪里去找这八十两还人家。只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他好好商量。

桑老爹涨红着脸,也在一旁哀求:“朱老汉,看在你我当年的交情上,你先消消气,这大街上不好说话,咱们回屋说去……”

“去?去你母亲的!”朱掌柜破口大骂,“你女儿有羊癫疯病,还商量个屁!”转头看看四周围观哄笑的人群,扯下头上的红冠,狠狠摔在桑老爹的脸上:“告诉你,明天我来拿回彩礼,八十两,给老子准备好!不然,几十年的交情就讲不成!”

朱掌柜骂骂咧咧走到自己仆从面前,拉过骏马,爬上马背,扭头狠狠啐了一口,打马而去。迎亲的人也灰溜溜跟着走了。

桑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引得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桑老爹冲着儿子桑娃子和儿媳妇吼道:“你们还嫌丢人不够吗?还不赶紧把她弄回去关在屋里?!”

这女疯子自然便是桑小妹,旁边给她塞长柄木勺的是她嫂子黄芹。黄芹忙把桑小妹搀扶起来,背在背上,桑娃子也把母亲搀扶起来,一家人回到茶肆。由于这日桑家嫁闺女,所以茶肆没开门。他们进门之后,围观的大人各自都议论着散了,只有一群小孩还围在茶肆门口唱着跳着骂疯子,还有淘气的往房顶扔砸石头。

黄芹一直把桑小妹背回她的闺房,放在床上,把门关上,耳听见楼下桑母的哭号,桑老爹唉声叹气的叫骂和桑娃子的劝慰,确定他们都在楼下,黄芹这才扑哧一声笑了:“你这鬼丫头,装得还真像!连我都有些担心你是不是真的有羊癫疯呢!”

桑小妹拿过手绢擦掉嘴角的白沫,低低的声音笑道:“装不像,哪能骗得到他们?不过恰好倪大夫路过,我认得他的马车,正好装疯,他果然认为我是疯子,从旁作了证,倒也歪打正着帮了我了。”

“还有人家小郎中呢?你咋不说了,若不是小郎中给你的这药,你能两眼发红口吐白沫装得这么像?”

“这倒是。哎,他呢?刚才在吗?我光顾装疯了,没注意。”

“在呢,一直在马路对面瞅着,见你发疯,样子也好紧张的。看来人家还是挺在乎你的。”

桑小妹幽幽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他虽然知道我这羊癫疯病是假装的,可他爹娘不知道啊,又如何会同意提亲。”

“这倒是,”黄芹也叹了口气,“唉,你这一装疯,满城的人都知道你有羊癫疯病了,如果小郎中娶不了你,你可就准备着当老姑娘吧!”

“哼!当老姑娘也比当朱掌柜的姨娘强!没婆家怕什么,大不了我削了头发当姑子去!”

“你要当姑子,人家小郎中怎么办?莫非也追着当和尚去?两个光头私会,倒也有趣,嘻嘻……”

“看我不撕你的嘴!”桑小妹起身要去抓她。

黄芹忙笑着躲开:“别闹,当心他们听见了。”

桑小妹赶紧停住,侧耳一听,只听楼下桑母兀自哭号,桑老爹在叹气,桑娃子在劝,这才放心,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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