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杂家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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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杂家吕不韦-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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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以万计的韩地男儿,倒在故乡的土地上,用残躯和鲜血捍卫了最后一丝韩人的尊严。

公孙路带着本部五千士兵,在上党迎击秦国名将左庶长王进,亲自率领的精锐秦师万人。不屈的韩军,以简陋的装备,一次次冲入秦军阵中,一次次的被洪流淹没。很快,公孙路的军队被秦军突破,对战变成了一面倒的追赶和屠杀。

从上党郡的涅逃到马陵,又从马陵逃到阏于城外,一路上,到处都是被杀散的韩国溃兵。公孙路身边,不时有心腹手下率领死士返身迎敌,试图以自己的牺牲,为公孙路赢得脱身时间。

但悬殊的人数和战力、装备的对比,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冲入敌群中的死士,宛如投入大河(黄河)中的石子,偶然溅起几点血花,旋即,再闻不到一点声息。

秦国军队阵势很怪异的停了停,呐喊之声再起:“杀啊,莫走了公孙小儿!活捉了公孙喜的孙子!”

活捉公孙路,这是秦军主将中更胡阳,给此战下达的最高目标。作为一个自不量力的抵抗者,那个叫公孙路的家伙,是公孙喜之次孙。正是擒下送给武安君白起最好的礼物,作为大良造的嫡系手下,胡阳打算以此邀功,得到大良造的赞扬。

秦军呐喊着,追逐着他们前面的韩国溃军。

杀红了眼的秦军士兵,大喝一声,将追到的韩兵砍翻在地,复又补上一戈,剁下了其头颅。脚步却丝毫不停,快速向另外几个,跑得筋疲力尽的韩兵追去。他根本不用自己统计战功,跟在他身后的奴隶辅兵,会小心的把割下的头颅收拾起来,串成一串,替他背好。

血淋淋的,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背在秦军辅兵的身上。而那个背着人头的辅兵,正大声逢迎地给自己的主兵喝彩,希望能从这些战功中分些赏赐,以便将自己四等奴隶的身份变成三等。他本也是韩地之民,却被俘虏为奴,成为了秦兵的奴隶辅兵。望着前面主人不停的斩杀着自己昔日的同胞,他没有一丝厌恶和怜悯之色,双眼带着兴奋的光芒,高呼鼓励着主人。

在这些辅兵的欢呼声里,秦军士兵愈发勇猛。几个落在队伍最末的韩国士兵精神崩溃,扔下兵刃,跪倒在山路旁,期待着敌人的怜悯。数个秦兵跑上前去,长戈在夕阳下挥舞,泼出几道热血。

来不及惨叫的头颅,飞到了半空中,看着自己跪在草丛中的身躯仆倒、抽搐。血如山溪般,顺着草丛流下谷底,汇成河流,汩汩向山外流去。

上党郡,这片生养了他们的土地,这些天来已经被热血灌溉成了黑色,庄稼地里早的粮食还没完全收割完,田野里,金黄片片。往日宁静的村庄,死一般沉寂。年少的,或者从军,或者躲进深山避难。年老体弱,留在家中者,成了胡阳麾下秦军士兵的刃下亡魂,渲染秦国勇士的爵位封赏。现在的中更胡阳,并不急着拿下阏于这个重镇,来威胁东面百里外的赵国,他需要更多的韩人头颅,来把自己的中更爵位,提升到右更,或者是少良造!

“杀啊!莫走了公孙小儿!”,秦军士兵身后的辅兵们大声欢呼,为主人那干净利落的杀人技巧喝彩。几个辅兵冲上前去,捡起带着体温的头颅,把发髻拴在战利品中。然后继续前冲,为主人收集更多的杀人业绩。并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竟然能成为强秦士兵的奴隶,成为一名光荣的辅兵!

后军中,传出一阵阵战鼓,中更大人胡阳亲自擂鼓,给麾下骁勇的秦国勇士助威,兴奋之下,早已忘记数年前,这群凶残的士兵,是如何攻陷了他的故国,曾经在那里造下怎样的杀孽。

更多的秦军士兵,尾随着吓破了胆的韩军士兵,冲上小山岗子,追向那面半卷着的“公孙”字旗下。

抓住公孙路,赏钱一万,夺其旗徽,赏钱五千。中更大人的赏格订得明白,重赏之下,面前的韩人,看起来并不再是人,而是金灿灿的钱币,与良田牛羊,秦军士兵们冲起锋来,也愈发地勇猛疯狂起来。

“砰”,仿佛海浪碰到了礁石,冲在最前边的秦军士兵顿了顿,四散着逃开,倒下。

怎么回事,后边的公士、上造们不满地叫骂道。公孙路就在眼前了,山路狭窄,前边的人不肯冲锋,则耽误了居后者,升官发财的道路。阏于城就在山后不远处,不趁现在抓了公孙路捞军功,难道还等他逃进阏于城不成?

就在这些秦军低级军官叫骂的时候,一个身穿青色战袍,全身铜甲的韩将,挥舞着长钺,截住了秦军的追兵。

他身后的几十个韩兵,手持长矛,牢牢的把住了路口。逃命的韩军被放了过去,冲上前的秦军,却一个个被那韩将砍成了滚地葫芦。

懵懵懂懂的秦军士兵,眼见此人凶猛,却依然鼓足勇气冲了上去,脚步刚刚踏上石梁,忽闻一声断喝,一道匹练一样的钺光,已经砍到眼前。饶是久经战阵,秦军士兵也没见过这么快的钺光,还没来得及招架,已经被砍成了两段。

“噗”,热血染红了韩将的战袍。收钺,垫步,转身,雪亮的钺刃,又向另外两个秦军士兵砍去,一个秦军士兵躲避不及,做了钺下亡魂。另一个见机得快,转身欲逃,背后一只长箭飞来,将他牢牢地钉到了地上。其他鼓足勇气,想要立功的秦军士兵见状,犹豫着一步步向后撤去。

血袍韩将公孙雨回头,扫了眼身后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虽然各个疲惫不堪,但眼中却依然充满了斗志和战意。

“二哥先撤,四弟我在此断后!”无暇与身后的人见礼,公孙雨叮嘱一声,凝神迎敌。又有一伙秦军士兵彼此照应着冲了上来,将公孙雨和他麾下的士兵,夹在了中间。

“二哥,你先走!”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坐在两个忠心兵士抬的肩舆上,一边用手中弓箭射杀秦军,一边向公孙路喊道。他的箭法精准,顷刻之间,已经有三个秦军士兵被其射倒在地,余下的秦军士兵和公孙雨交战,已经构不成合围之势。斧钺在手的公孙雨得此强援,抖擞精神,把身前的一名秦军公士,逼得连连后退。手持长矛的韩兵趁机冲上,几条长矛织成一个小小矛阵,登时在面前的秦军小队的侧翼,捅出一个窟窿。

打了一天顺风仗的秦军,攻势猛然受挫,来不及做出反应,本能地两旁避去。韩兵挺矛回旋,在狭窄的山路局部,形成以多打少之势。冷森森的矛刃下,数个秦军士兵被先后戳倒,尸体滚落,与地上的韩兵尸体,混在了一块。

肩并着肩,脚贴着脚,几十个公孙家,最后的族中卫队士兵,坚毅地期待着秦军更猛烈的进攻。

公孙路悲痛欲绝地摇摇头,拒绝了属下劝其率先撤退到阏于城的请求,让身后的几位各路援军统帅先撤。自己却拔出佩剑,站到了自己的帅旗下。那面倔强站立在山崖上的大旗,已经被鲜血和硝烟染得分不出颜色,山风吹打着破烂的旗面,“公孙”两字依稀挥舞。

“坚守三刻,就可以让阏于城中守军得到讯息,阏于城就安全了!”公孙路呐喊着,尽力收拢满山的溃军。秦军冲不过公孙雨把守的小路,已经改变策略,另寻缓坡冲了上来。

公孙雨见公孙路还没撤退,目瞪欲裂地吼道:“二哥,你怎么还不进阏于城,再晚,就来不急了!”

公孙路惨然一笑,“我族中亲军四百人,只剩下这几十人,我怎还有脸面活下去?四弟,你抬着三弟进阏于吧!二哥我今日,要在此殉国了!”

第133章 军

“二哥!你是我公孙家唯一进入韩阀兵家将门之人,我公孙家再续辉煌,就全靠你了,你不能死!”那靠人扶着的青年,公孙章低声劝慰道。

“三弟,四弟,我……”

“大人,秦军冲来了!”一个溃兵边跑边喊道。

“公孙二哥,我去!”韩阀兵家战门的聂佰,带着几个韩阀兵家战门弟子应道,转身冲向了侧面的缓坡。

一干人的身影,很快和冲上来的秦军裹在了一起,重重血浪,从人堆里溅出来,染得天地之间,一片殷红。分不清哪一片是秦人的血,哪一片属于韩人之血。

“啊!”人群中响起一声惨呼,是公孙立那特有的娘娘腔。这个曾经被尚武的公孙家,家族子弟耻笑的断背小子,连呼痛的声音,都是这般绵软无力。公孙路关心的偏过头,看到率军厮杀的庶弟公孙立,被两个秦军猛汉按在了地上。一个奴隶辅兵掏出绳索,准备捆绑他,却被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敲破了脑袋。趁着两个秦军一楞神的空隙,公孙立又一石头,砸向秦军士兵的脑门。

“砰!”那个秦军士兵的脑浆溅了出来,溅了公孙立满头满脸。另一个秦军士兵恼羞成怒,挥剑斩下,在瘦弱的公孙立背上,留下一道两尺来长的伤口。

“小弟!”公孙路头一次喊公孙立为弟,他眼眶几乎瞪裂,提剑向前,欲给公孙立报仇,却被几个公孙家的侍卫死死抱住。朦胧泪光里,看见公孙立在地上翻滚,挣扎,面孔因痛苦而变形,双手却挣扎着,整顿着自己的衣冠,然后向着“公孙”两字的旗帜处,深深一揖。

一揖,即为告别,从此公孙立,再不能为公孙家效力。

“立兄!”乐正氏之儒阳邑学馆,与公孙立交好的马泉,见公孙立战死沙场,悲愤的叫了一声,他不忍见到昔日好友的头颅,再落入秦人手中受辱。

公孙路没拦住冲下坡的马泉,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冲进乱军之中,转瞬就被秦人践踏入泥土。

“丢石头!”公孙雨从地上拔起一块巨石,顺着山势向下推去。

挡在石块前的秦军士兵相继闪避,巨石越滚越快,到了半山腰,协裹着尘砂已经带出风雷之声。反应慢的秦军士兵闪避不及,被石块砸到,筋断骨折。

公孙路放下剑,躬身与士兵们一起推动巨石,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丢下,带起一片鬼哭狼嚎。

汹涌而来的秦军,翻卷着退下了山坡,丢下十几具尸体。

在他们的尸体旁,韩地的数十豪杰也横尸在侧,永远的长眠进了千秋家国梦中,再不复醒。

两军之间,被乱石和尸体隔出了几十丈的距离。秦军的攻势稍阻,几个簪袅(秦三等军功爵)在战旗的指引下,整顿部属和队形,为下一次攻击做准备。

这支秦军的统帅官大夫(秦六等军功爵)戴恢,见久攻对面的山头不下,已经决定换一种应对策略。

遭遇顽敌,攻心为上!戴恢对自己先前的部署,很是洋洋自得的欢喜起来,先见之明啊!那些别人眼里的累赘,将来此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他知道是谁在凝聚着,对面山坡上那股韩军残兵,公孙路的名字,他也听说过,是韩国有名的老将,公孙喜寄予厚望的二孙,但戴恢却从来没有与之见过面。

看到秦军停止了攻击,激战了数天的韩军将士,终于松了口气。没等他们一口气喘完,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

层层的秦军退开,在主阵中退出一个数丈宽的空位。一堆被绳索捆绑着的老弱妇孺都被推了出来,跪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刽子手举起雪亮的巨斧,官大夫戴恢微笑着,将一面大旗掷于马前。

那是阳邑城的城旗,援救阏于的这支公孙路带领的韩军,他们的妻子儿女,都在阳邑城中,如今尽数落在了秦人手中,他们现在就跪在眼前,跪在雪亮的斧钺之下。

跪在队伍最前边,被几个奴隶辅兵,死死按住的十几个人,中间的那个妇人满身泥泞,却难以掩饰其华贵雍容的气度。两旁的几个孩子,受到她的影响,都倔强地仰着头,在斧钺威逼下默然无语,一声不出。

“公孙路,一柱香之内,速速束手就擒。你若心狠,就别怪本官大夫手辣!”官大夫戴恢的声音,顺着秋风吹来,在山谷间四处回荡。

那打头的十几个人,都是公孙路的妻子儿女。为了活捉公孙家的这家主,戴恢特意派遣了一队秦军,夜袭阳邑城公孙家府邸。

阳邑青壮都已被约束成军,增援阏于,城中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抵挡不住凶悍秦军,公孙家上下人等都被劫了来。

戴恢的目的很简单,他想让韩国之中,向来以忠心闻名的公孙家,成为叛韩的降者!公孙家一旦投降,对韩国的打击,将是比十万秦军入侵,还要可怕!

“家主莫管我等,他日兴我大韩之兵,来给我等报仇!杀光这些秦人夷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俘虏的队伍中间高喊道。

没等他一句喊完,身边秦兵的铜斧,已是砍到了他的头上。老人花白的头颅,滚落到了泥地之中,圆睁着的大眼,不甘心的望着前方阏于的城墙。

“四叔公!”几个少年哭了起来,老人是公孙连,负责公孙家子弟的启蒙教育,公孙路兄弟几人,也都是这四叔教授的读书识字。

“公孙路,你再不投降,我就令人把你族中女子尽数奸淫,男子全部阉割!”官大夫戴恢高喝道。见对面山岗子上没有响应,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把这些女子全部扒光衣服,都给我淫死!男子的子孙袋都割掉,祭旗!”

公孙家被捆绑之人听了,无不小声哭泣起来。哭声不止,却没有人大声求饶。

“儿啊!”浑身浴血,胡子拉茬,坐在肩舆上的公孙章痛喊一声,拉满手中之弓,一箭射去,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连惨叫都来不急发出,就死在了箭下。

公孙路双目赤红,“全部射杀!”

嗖!嗖!嗖——

坐在肩舆上的公孙章,眼神空洞的不断拉弓,一支支箭矢,不断掠夺着公孙家人的性命。公孙路手中的剑颤抖着,举不起来,也放不下去。

“三爷,不能再杀了,再杀公孙家就灭种了!”几十个公孙家的私兵,拎起手中的长矛,就冲下了山坡,向着公孙族的家眷冲去,企图救过几个人来。无数秦军从两翼迎了上来,和他们厮杀在一起。

“四弟,你快逃!公孙家不能灭了种!”公孙路说完,提起长剑,跟在私兵身后冲向了秦军。一切都该结束了,今日一败,公孙家面临着灭顶之灾。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家主,擅自驱兵救援阏于之过。自己无路可退,公孙家亦没路可退。

身边公孙家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门客一个接一个死于乱军之中,公孙路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疯狂的挥动长剑,已经分不清楚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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