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服刑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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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服刑那些年-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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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生产。”何森喃喃地说

“哦”,李林点了支烟,“社会主义建设和你有仇啊?”

“就是,不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就罢了,还要搞破坏,真是狼子野心!”

“怎么破坏的?”李林继续问道。

何森不说话了,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何森?”我一愣,指指他问:“你是不是g镇的?”老头子点点头。我又问:“你是不是上过报纸?”

何森又不说话了。

姚康飞起一脚:“问你呢,哑巴了?”

何森这才赶紧说:“是的,有记者问过我,但是我不知道报纸上有没有。”

“我靠!”我对李林说:“不要问了,问了你会恶心。咱们都知道这个人。”

“怎么了?我啥没见过,谁还能恶心到我?都知道他?我咋没听过这名字”李林很奇怪。

“前天跟老蔡要的报纸上就有这个人,把他们村的母牛偷跑的那个。”

“噢!原来是他呀!”我这话一说,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强奸母牛的人啊!”

那张报纸我们都看过,就是说g镇出现一起案件,村里的母牛失窃,结果发现是本村一个老光棍偷走,与母牛发生性关系。但是我们都很惊叹,姚康还说也不知道对着一头牛怎么能下家伙的,李林笑着说估计是屄瘾实在扛不住了。大家还笑了一阵,没想到,今天就送到我们号子来了。

“怪不得你提前背会了监规,原来是早知道和母牛的奸情迟早要败露啊!”李林这话一说,大家都哄笑起来。

“我没有!那是他们冤枉我的!”何森面红耳赤的争辩。

“放你妈屁!报纸都登了,你还狡辩?”姚康大吼一声。

我看着这个貌似可怜,实则让人无比恶心的人,心中很很是感慨,这世上怎么就啥人啥事都有呢?

〇〇⑧

李林吓唬何森道:“知道强奸犯进来是啥后果吗?”

姚康疑惑地说:“林哥,可那是牛啊?”

李林眼睛一斜:“牛怎么了,牛也是动物,它要是能开口说话,你问问它愿意让这个老杂种搞吗?肯定不愿意!所以这也是强奸,去,给他过过强奸犯的手续!”

何森一听当即苦苦哀求道:“大哥,放过我吧!把我就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李林哈哈的笑起来:“看来你老小子还算挺识相的。可是你这案子太恶心,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实在是罪不可恕。要不这样吧!”说着,他转头对姚康说:“康娃,从床底下找一份看守所条例,明让他天早上起床给我倒着背出来!背不会别想着吃饭。

何森一听慌了:“哥,我背,我一定背。但是倒着背确实挺难的,你还是给我吃饭,明天晚饭之前我背会行吗?”

姚康上去就是一脚:“操,做买卖哪?讨价还价是不?让你明天早上倒着背会你就倒着背会!想吃饭是吧?现在就给你吃满汉全席要不要?”说着就要去打他。李林一把拽住姚康的衣服:“别打!操,你小子想死是不是?屠富的事儿还没完呢!行,他不是说明天晚饭之前能背会吗?就明天晚饭之前!”

何森自不用说,毫无意外地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折磨之中,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又一天,我的心早已渐渐麻木,只是数着日子,静待那一天的到来。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的话还是很精辟的。由于出了屠富的事,看守所又临时决定,对于死刑犯还是不使用刑床限制自由,小范围适当的活动一下,可以舒缓待决死囚的紧张情绪。就这样,我和商贾的刑床都从号里抬走了。但是李林对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我亲耳听他说:“操!朝令夕改,纯粹是自找麻烦!”但是我觉得这话格外刺耳。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却一语成谶,不幸被他言中……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和刘贵的关系迅速的好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吧!真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天晚上,刘贵值班,照例和我吹牛打屁,九月底的夜已经很凉了,清冷的月光把窗外的屋脊洒上了一层萧瑟的味道。刘贵看看号里自制的日历突然说“这几天进的人太多了,算日子也该出一批了。”

“你是说释放?”我看着他。

他差点笑出来:“所以说你还是啥都不懂啊!才会被李文华反咬一口。进到这儿来的,除了取保候审和短刑期的服刑结束,再就是送监狱吃正宗的牢饭去和拉出去上路的了。哪儿有那么简单就释放的?”

“上路?”

“就是枪毙。”他看看我,“马上就到十一了,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枪毙一批已经判了的。现在都23号了,今年的人特别多,我估计就是这几天了。”

“不过你还早,你才判没几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怂。”刘贵朝商贾撇了撇嘴。

我生怕商贾听到,赶紧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一直聊到了四点多,正当我打算再点一支烟时,忽然,我听到走廊的铁门稀里哗啦的声音。刘贵一愣,紧接着说:“看来今天就是送人的日子了。”

我一惊:“送人?”

刘贵点点头:“嗯!枪毙。”

这两个字眼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神经,想想自己已经注定的命运,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院子门打开的声音很大,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黑暗又安静的黎明前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让正在熟睡的李林一下子醒过来。他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我和刘贵,沙哑着说:“唉!有上路的了。不过,胖子你别怕,肯定还轮不到你。”说完,就起身趴在了窗户上。

我和刘贵屏气敛息的倾听着,一行人的脚步急促的走向隔壁号子,不到五分钟,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抽泣。

“是牛娃。”李林断定地说。

刘贵小声问:“林哥,也是咱们这号出去的吧?”

李林点点头:“嗯!还是个小孩儿,才19,做了4个人,给人家灭门了。我和海军守了他好久,胖子判下来他才转到隔壁。”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林哀声叹气地摇头。“昨天早上放茅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说估计能撑过十一呢,结果今天早上就要走了。唉!这么憨厚的一个人,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实在可惜。”

何森到隔壁号里有脚镣移动的声音,本想也看一下,但李林呵斥了他一句:“看个球毛!蹲下,想看的话以后轮到你自己,你慢慢看!”吓得他一缩头又跪在墙边。跪——已经成为他在这个号里标准的姿势。

李林的声音让姚康、梁海军,周正平都醒了过来。姚康揉揉眼睛,看了看表说:“林哥,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离起床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呢!我去给您挤牙膏。”

李林一摆手:“不忙!”随即点上一支烟:“牛蛙要上路了。”

姚康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啊?这也没什么消息啊!怎么这么快!”说着话,从床上一步跳下,站在李林后面,伸着脑袋往窗户外面看。

“估计送断头饭去了。”姚康断定道,“这个点儿,警察进去也就是送饭,说点安慰的话。对了林哥,您说牛娃是打针还是枪毙?”

李林摇摇头:“四条人命,罪大恶极啊!何况现在咱们这边还没怎么开始实行注射死,这枪子儿是吃定了。多好的一个人,过几个小时就连脑袋都没了。”

“不一定打脑袋,”梁海军说,“前几天梁所找我去值班室谈话,我不小心瞄见牛娃的遗体捐赠书。要是捐角膜的话,就不能打脑袋了。”

“你知道啥?”李林白了梁海军一眼,“遗体都捐了,人家除了角膜,还能在身上取更多的器官。这四条人命,足够打脑袋的了。唉!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了,陪了多少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死刑到底是打心脏还是打脑袋。”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以前做武警的时候曾经枪决过死刑犯,是打脑袋的。但想想这种气氛和环境,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李梁海军被李林反驳,点起一支烟不再说话。姚康说:“我进来之前听朋友说,现在都打心脏了,因为讲究什么人道主义,能死的好看点。不过也不一定,打脑袋要比打心脏快。”

李林嗯了一声:“反正是送命,打哪儿还不是个打?我要有朝一日吃枪子儿,一定跟老虎皮申请,就打脑袋,死个痛快!”周正平赶紧献媚地说:“林哥,你这是说啥呢?你这点刑期,出去以后干干净净的做人,怎么会到那个份儿上?倒是我,这就说不准了……”

李林看了一眼周正平:“你跟我仔细说说,那个人你是怎么弄死的?”

周正平叹气道:“之前不是说了么?烧烤摊上和人为一口酒争执,我就给了他一拳。结果他心脏病犯了,当时就休克了。我有些发憷,想着要是死了就完了,就赶紧给弄到医院,结果昏迷了十几个小时还是死了。”

李林点点头:“你这案子,判不了死的,顶天也就是个缓儿。最有可能是无期。对了,你那起诉书上怎么写的?”

“伤害,致受害人心脏病突发,因抢救无效死亡。”

“那不就结了!你呀!就把心放宽吧!你还够不上那档次。”李林一把搂过周正平打趣他:“说实话,人死的时候,怕吗?”

“咋能不怕呀!说实话我都后悔死了。”周正平悻悻地说。

“三年五年算个屁,十年八年能咋地,无期算前科,缓二算劣迹,死刑才是你最终目的——在外面都敢叫嚣,进来就全都傻了,押你个青春没有,押你个活来死去——害怕就对了,高墙电网长明灯,老虎大象都害怕,谁进来不害怕啊;刘三军不怕,结果怎么样?挂了。面对现实吧!人是永远不能和命抗挣的!”李林长叹一声,又把头探向窗外。

刚过了一会管教就从隔壁走了出来。李林赶紧探出脑袋问:“张所,是牛娃要走吗?”张所长在外面喝道:“谁上路跟你有关系吗?只要不是你上路就行!再说了,人家刘立没名字吗?你叫人家牛娃!”

“对不起所长,口误,口误。刘行抓回来后一直管咱们号的,所以我比较关心。”

刘立!

这个名字震得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瞬间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牛娃——刚开始听他们说这个名字的时侯我还没注意,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牛娃——刘立,刘立——牛娃……这不就是狗娃的亲哥,我的表弟吗?情急之下,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大声喊道:“报告所长!我认识刘立,他是我表弟!”

所长的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一把拉开风门:“你说刘立是他妈你表弟?”

“是呀!您忘了吗,刘立的弟弟刘行以前在3院。就是因为和我的关系才调走的。我们仨是亲表兄弟!”看着张所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趁热打铁说:“您看,我们两兄弟都是要走的人了,您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反正所里允许死刑犯临终前见见关系好的犯人的。我还可以帮您劝劝他,让他安心上路。”说道:“上路”二字,我心里一酸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对,我记起来了,老周说过你们的关系。别急我想想。”张所长考虑了一下说:“嗯!你穿好衣服,在号里等一下。”接着又对李林说:“你忙他穿下衣服,等会儿和他一起去。”

能和牛娃见一面使得李林很高兴:“没问题,您放心把。”

“嗯!”张所点点头。疾步走了。

我此时的心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后悔,这一切虽不是因我而起,但却由于我的存在加速了他的进程。要不是我的疏忽大意,也不至于被李文华检举揭发,那样的话牛娃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哪怕多一天也好啊!而现在。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生者的名单里被剔去……

一时间童年的一幕一幕浮上心头,恍如昨日,令我唏嘘不已。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号子的门被打开了。门口,张所威严地站在门口,默然不语,只是朝我招了招手。

我低着头,提着脚镣赶紧跑出去,临出门时,潘子大声喊道:“牛娃是条汉子,记得帮我送他一程!”щΧξ。Cc。

等我出去蹲好,张所冲着我说了句:“妈的早几天你怎么不说你有这么层关系!”又转身骂李林:“你是吃干饭的,也不汇报!”李林嘿嘿的干笑:“我咋知道呀!他又没说过”。张所没好气地把门一关,回头对我说:“你先到管教办公室来一下!”说着,一手拽着我的左臂,走出了院子。

在办公室,张所先递给我一支烟:“最近特别忙,也没找你谈过话。怎么样,还好吗?有啥困难没有?”

我赶紧摆手:“没有,号里人对我都很好,也没人欺负我。我是个将死之人了,谁会为难我呢?”

张所点点头:“嗯!那就好。叫你来主要是和你说一下。咱们看守所有个规矩,一般死刑犯临刑前会有别的犯人安慰的,但是一定要有人跟着。我们作为警察肯定不方便给死囚更大的压力,所以一般都安排老人进去。所以今天就打算让李林跟着你进去。”

我刚要说话,他又止住了我继续说道:“之所以让你去见一面,一是考虑到你自从接判以来表现一直良好,二是你们是表兄弟肯定比别人效果好一些,但是,不要节外生枝哟!”

我赶紧低头道:“张所,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做好这件事。”

张所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

回到号子门口,张所让我先蹲下,然后把李林叫了出来:“时间就一会儿,你看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一会儿武警把刘立带走了,你和他也就可以回来了。”

李林点头:“张所,这规矩我太懂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了。”张所哼了一声:“别说我没教你规矩!”说着,带着我和李林走到了一院二号门前。

门开了,李林拽着我走了进去。一瞬间,我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几年没有见面了,我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形同枯槁,神色憔悴的人和当年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健康笑容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可是,那熟悉的面容以及那轻微地抖动单腿的动作都明白无误的告诉我,这就是牛娃,这就是我的表弟刘立。

我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牛娃——”

他闻言腾地转过身来,认清是我后,也觉得很是诧异,随即,一丝笑容浮上了他的面容:“真是你啊!我还想着呢,是不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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