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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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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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婢有木棍在手,下手也极狠,那两个倒地的监差在大声shēn唤,其他人也就不敢追得太紧,看着那主婢二人冒雨飞奔出了射圃,待他们追出射圃,见菜圃这边也不见张原踪影,问守门的老军,说已经出了菜圃,跑到外面去了——

外面就是珍珠桥集市,一群监差和军士不敢再追,他们只管监内的事,无权去监外抓人。

一身官服湿透的毛监丞跑过来了,大骂众监差无用,没能当场抓住张原让毛两峰很不痛快,却又想:“这小子辱骂师长、殴打监差,这两项罪名他总逃不脱了,革除其国子监学籍更是名正言顺,即便顾起元回来也无话可说。”

毛监丞走到菜圃门边,朝珍珠桥集市看了看,细雨斜织,珍珠桥两岸行人稀少,张原主婢二人自是逃得没影了。

毛监丞领着一班监差回到绳愆厅,换上便服,正待去见宋司业,忽见一个门役跑来禀报说又有人在监外要求见张原,毛监丞道:“带到这里来。”

昨日傍晚那两个龟奴也是在监外要托人传话见张原…被毛监丞的手下抓住,那个小龟奴还有些武艺,打翻一个监差逃跑了,只抓到一个…一问之下才知是湘真馆的,毛监丞便连夜与宋司业商议,决定借此事诬说张原留宿娼寮、夜不归监,就正好顾祭酒不在监中,一切都由宋司业作主,可以雷厉风行将张原的学籍革除——ˉ—当时毛监丞又献计说待明日一早张原与其婢女在射圃射箭时再行抓捕,这样张原就多一项罪责…宋司业点头道:“不错,那张原心高气傲,定会拒捕口出不逊之言,一并记在集愆册,看祭酒大人回来如何包庇他。”

今日一早大雨滂沱,毛监督还担心张原不去射圃了,又或者那婢女不来了,但天遂人愿…一切按预想的进行,张原与那婢女在射圃,张原果真口出狂言…还打伤了两个监差,这下子罪过坐实,怎么狡辩都没用了,只是张原与那婢女逃脱出乎毛监丞意料,不过也无伤大局,反正张原革除学籍是肯定的,只是逃了一顿打…………

“大人,人已带到——进去,跪倒,这是监丞毛大人。”

雨还在下…天sèméng昧,毛监丞见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走上堂来,这汉子在墀前摘下斗笠,年约三十来岁,身穿交领短衣,面目普通…神sè颇为精警,朝左右一看,上前叉手施礼,正待开口说话,有监差喝道:“跪下说话!”这汉子稍一迟疑,还是跪下了,说道:“监丞大人,小人有事要见监生张原,请大人行个方便。”

毛监丞慢条斯理问:“你是何人?见张原何事?”

这汉子道:“小人是张相公朋友之仆,家主遣小人来向张相公递个话,别无他事。”

毛监丞又问:“你家主人是谁?”

这汉子不答,却从腰里mō出一小锭银子,不动声sè地放在膝边,这才开口道:“家主人姓邢,是个商人,想张监生写篇祝寿文——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汉子见官不惧,神情镇定,虽是跪着,却有一种不卑的气度,这让毛监丞看他很不顺眼,瞥了汉子膝边的小银锭一眼,喝道:“当堂行贿,该当何罪!说,你主人是谁?”

这汉子就知这监丞是故意刁难了,便将那银子拾起收回腰囊,站起身道:“这银子是我掉在地上的,现在拾起来,何曾向谁行贿。”

毛监丞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大怒,喝道:“你言行可疑,来此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先拘押起来,待抓到张原,就真相大白了——跪下这汉子不跪,却是神sè凝重,问:“张相公犯了何事?”

毛监丞叫道:“张原屡犯监规,今日还辱骂师长、殴打监差,将被革除学籍。”

这汉子神sè顿时轻松下来,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张相公已不在监内了?”

毛监丞见这汉子态度轻慢,没有起先的恭敬,竟然tǐng立不跪了,便喝命左右将这汉子拿下笞责。

两个监差正待上前揪人,这汉子一直忍气吞声,这时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反了天了。”右脚连踢,将那两个监差踢倒在地,然后几步上前,当xiōng揪住毛监丞的xiōng口,将毛监丞从椅子上起,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间一mō,mō出一块长方形腰牌,递到毛监丞眼前,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八品小吏,敢受我跪拜,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绳愆厅上差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监丞大人都让人给挟持了,一时惊惶失措,却又不敢上前,只是喝骂威胁——

那汉子将腰牌在毛监丞眼前晃了晃,喝道:“看清楚了没有?”

毛监丞颤声道:“看清楚了,下官——”

那汉子不待他说完,劈脸就给了监丞大人一耳光,再一把将他搡坐在椅子上,问:“那位张相公往哪里去了?”

厅上监差面面相觑,不知这汉子什么来头,监丞大人竟然自称下官,挨了打还不敢吭声,一人答道:“张相公从菜圃那边出监去了。”

这汉子冷哼一声,戴上斗笠,回头盯了瘫坐着的毛监丞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几个差役这才上前搀扶毛监丞,毛监丞官帽都被打飞了,半边脸红肿,神情痴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整理衣冠,唉声叹气去见宋司业,一路上跌跌撞撞,hún不守舍,似乎被那汉子一巴掌打得丢了hún一般——

司业的宅第邻着国子监菜圃,毛监丞求见时,五品司业大人宋时勉刚刚用罢早饭,料想毛两峰已经抓到了张原,现在来向他禀报,不料一见之下,见毛两峰左颊肿起,神sè惶惶,也顾不得礼节,凑近来说道:“宋大人,祸事了,下官只认为那汉子是个奴仆,岂料竟然是东厂的七品掌班,还逼他向我下跪,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宋财勉莫名其妙-,厌恶地瞪了毛监丞一眼:“站远点说话。”

毛监丞退开两步,请司业大人摒退左右他才好说话。

宋时勉皱眉让厅上婢仆退下,然后听毛监丞说了今早之事,听到绳愆厅那一幕,宋时勉也愣住了——

张原拉着穆真真奔出南监菜圃,跑到珍珠桥畔,回头看毛监丞并未追来,雨又下个不停,见桥拱下可避雨藏身,便走到桥拱下,将手中的齐眉棍丢进水里,说道:“真真,今日多亏你来,不然我一个人怕是逃不脱,那紫脸瘟官早就想抓我了。”

穆真真本来心中不安,认为是自己每日来射圃射箭连累少爷犯规,听少爷这么说,方安心了一些,问:“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张原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这瘟官与董其昌有些渊源,想陷害我,就不知道瘟官说的湘真馆龟奴是什么意思,瘟官抓到了什么人证,我要去问问李雪衣——”

穆真真道:“少爷是不是先去焦相公那里说说这事?”

张原点头道:“是要请焦老师为我作主的,只是我们这样子不大好去。”

两个人的衣裳都几乎湿透,张原也就罢了,穆真真就象那日倒董的大雨,大xiōng小腰显山lù水、影影绰绰,不过这时穆真真也顾不得害羞了,只为少爷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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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家书抵万金(大章节)

第二百七十五章家书抵万金(大章节)

八月初五,秋雨连绵,珍珠桥下冷风贯通,张原和穆真真二人被雨淋湿了衣裳,这时被风一吹,都觉得浑身瑟瑟作寒——

张原mō了mōxiōng口,还好,油纸包还在,见穆真真双臂抱xiōng护着的样子,笑道:“真真,你赶紧跑回听禅居换衣服吧,我自去澹园焦老师家。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穆真真摇头,说道:“澹园离这里可有四、五里路呢。”这是担心少爷遇到máo监丞那伙人,这个时候她当然要跟着少爷了。

张原便到桥畔集市雇了一辆马车,与穆真真乘车去澹园,车轮辘辘,碾过雨中的街道,溅起少许泥浆,这南京城曾是大明的国都,竖井、涵dòng连接成的地下暗河四通八达,排水系统完善,虽遇暴雨,街面不见积水——

穆真真抱膝坐在马车一角,望着车窗外冷雨,心里发愁:“少爷被赶出国子监了,这可如何是好?家老爷不日就要到这里,可不要责骂少爷啊。”

张原伸手过来按在穆真真膝盖上,说道:“真真不要担心,不管是máo两峰,还是宋司业,都罢不了我的学籍,我没犯什么过错,罪何至此!”

穆真真迟疑了一下,说道:“少爷,你骂了那个官,还打人了。”

张原“嘿”的一声:“我倒想劈面给那瘟官一棍,想想还是算了,怕不好说理,至于说我骂了他,我即便没骂,那瘟官也会诬我骂了,瘟官是存心要陷害我。”握了握这堕民少nv的手:“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穆真真点头,心想少爷会有办法的,少爷jiāo游很广,倒姚、倒董,少爷都能游刃有余,应不至于栽在这国子监,又想那个姓máo的监丞实在可恶,竟要用枷镣来害少爷,少爷当然要反抗——

小盘龙棍竖在车厢边,这时已沥干水,张原道:“真真把这棍子收好,总不好提着棍子上焦老师mén。”

穆真真脸红起来,忸怩道:“没有束带了。”

张原“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穆真真自己也觉得不妥,想了想,解下衣带,她穿的这窄袖褙子一般都不束腰,而她喜欢把腰肢束得紧紧的,这时便解下腰带——

张原不知道穆真真是怎么把这双截棍藏在身上的,这时当然要仔细看看。

穆真真含羞瞥了少爷一眼,低下头,将长裙下摆撩起,一直撩到腰间,青裙下还有藕sè裈kù,kù裈自膝盖以下全湿了,粘在tuǐ上,薄如蝉翼——

穆真真麻利地用腰带将小盘龙棍缚在右边大tuǐ外侧,然后赶紧将裙子遮下,不敢抬眼看少爷,脸红早已至耳根,虽与少爷有了肌肤之亲,但穆真真还是很害羞,没有那种反正她的身子少爷全看过了,那就随便看吧的念头——

张原问:“真真这样走动会不会硌到?”

穆真真摇头道:“不会。”

说话间,马车到了澹园大mén前,张原和穆真真下车去叩mén,焦润生见张原主婢这般狼狈不堪,惊问出了何事?

张原jī愤道:“润生兄,那máo监丞受宋司业指使陷害我,要削我学籍,竟然动用木枷铁镣,我跑出来了,请老师给我作主。”

焦润生曾提醒过张原要留神那个宋司业,其父焦竑也曾托南监祭酒顾起元照看张原一些,未想张原还是遭到董其昌mén生宋时勉的打击报复,宋时勉这是欺人太甚!

焦润生让仆fù带穆真真去换衣服,他领着张原径赴藏书楼见父亲焦竑,也是要让父亲看看,国子监宋司业公报sī仇把张原虐待成什么样了——

焦竑正与宗翼善在楼上编书目,见到张原一身**的拜倒在足下,不待张原开口,焦润生先就忿忿道:“父亲,宋时勉要削张介子学籍,还要动用枷镣,介子就跑出来了。”

白须飘飘的焦竑很沉得住气,摘下架在鼻梁上的昏眼镜,说道:“起来,起来,人没伤到吧,人没受伤到就好,先下去沐浴换衣,莫要感了风寒。”

张原沐浴后换上焦润生的巾服,出来时见木钗布裙的穆真真等在外面,便将那个有四封信的油纸包递给穆真真收好,他自去见焦太史。

张原先说上回máo监丞诬他偷盗shè圃弓箭和调换号房的事,焦竑摆手道:“这事我已知道,上回顾祭酒与我说过,你只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张原便将清晨与máo监丞在shè圃的冲突一一向焦太史禀明,打了两个监差的事也说了。

焦竑白眉掀动,问:“那秦淮妓家是怎么回事?”

张原便将陈眉公托他兄弟三人顺船携王微同来金陵的事说了,又补充道:“那máo监丞说抓到了一个湘真馆的龟奴,可王微却又不是湘真馆的,弟子真不明白他们要如何栽陷弟子,弟子自六月二十一日入国子监,只出监过一次,那日正遇杭州钟太监回京路过这里,邀弟子去玄武湖相见,弟子谨遵监规,傍晚便按时回到了监中。”

焦竑点点头,张原与钟太监有jiāo情他是知道的,他还应张原之请为钟太监写了《宝石山钟氏养济院记》,钟太监离开杭州,留下一座养济院,也算有惠于民——

焦润生道:“即便是大贤,整日被人盯着挑刺,总也有这样的不是那样的不是,介子只是十七岁少年,素有才名,这宋、máo二人身为国子监学官,毫无惜才之心,只想着栽赃诬陷——爹爹可要为介子作主啊。”

焦竑起身道:“老夫这就去见顾太初,什么人证、物证,都让宋时勉摆出来。”

张原道:“老师,弟子听máo监丞说,顾祭酒出外公干,要五日后才回来,宋司业、máo监丞就是抓住这个机会要处置弟子。”

焦竑这下子真动怒了,白须拂拂,道:“原来如此,那老夫也不去国子监了,径去礼部见李尚书。”

明代官场最重师生之谊,比乡党、同年,甚至姻亲的关系都要密切,作为老师那是竭力提携mén生,而mén生以后若显贵,对老师及老师后人也肯照顾,这虽也是利益所致,但其中自有情义在——

张原是焦竑最看重的学生,那宗翼善虽说才学不在张原之下,但碍于出身,无法参加科举,前几日顾起元来澹园与焦竑品学论道,顾起元在张原面前不肯多夸奖,怕张原生骄,在焦竑这里则是不吝赞美,说张原好学深思、课业超拔,短短一个月就已升入诚心堂,焦竑听了自是愉悦,这时见宋时勉、máo两峰趁顾祭酒不在国子监,就想寻衅开除张原的学籍,自是恼怒,一个监生若被开除了学籍,等于是毁了前程,人之一生又有几个九年?

这时大约是辰时末,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焦竑即命备轿,带了两个随从去南京礼部拜访礼部尚书李维桢,叮嘱张原就待在澹园等候消息——

焦竑走后,焦润生安慰张原道:“介子勿忧,绝革除不了你的学籍。”

张原道:“多谢润生兄。”

宗翼善心里想:“介子说要为我改换身份让我参加科考,我看还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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