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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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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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南英的制艺的确好、房官项煜阅卷也的确马虎,但朝廷并未谴责惩罚项煜,只是项煜因此事致名声大损。

众举人对董氏和汪氏暗中造谣给本科乡试抹黑都很不忿,谣言虽说是针对张原和翰社,但对他们这些中举者都有不利的影响,华亭董氏、徽州汪氏算是把乙卯科的浙江举人都给得罪了——

前日汪汝谦送给张原白银万两貌似求饶和解其实包藏祸心,却被张原以翰社的名义转手赠给杭州府养济院,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杭城士庶皆赞张解元清廉仁义睿智,现在张原的声望远非乡试前能比,张原以其四元连捷和翰社二十八星宿共登龙虎榜,证明了他自身的才华和翰社的人才济济,翰社诸人对张原更是衷心拥戴,在野空谈翰社精神影响有限,只有以实实在在的科举扬名才更能传扬翰社的精神理念,很多新科举人都要求参加翰社,张原以目下翰社被谣言所困婉拒,翰社现在名声在外,对社员选择更要谨慎,以免鱼龙混杂,败坏社风,当然,这些举人是张原要争取的,当即相约到京参加会试时再议社盟之事,现在谣言遍地,若再把这些举人都吸收进翰社,那就不是二十八星宿,而是一百零八天罡地煞了,这样对翰社反而不利——#雅#骚#吧#赫赫#能#辩论#

这日同年宴后,一众举人又到望仙酒楼边附近的望仙茶楼听柳敬亭说书,这是包场,三日前就订下的,柳敬亭今年行情看涨,若不是预定根本请不到他,书帕银也涨了,记得去年是定价八钱,现在是一两,张原和张岱先一日特意去拜访了他,柳敬亭早听说张原抡魁,以为张原阔了,不会再搭理他这个市井朋友,见张原兄弟到访,自是欢喜,说及去年倒董之事,拊掌大笑——

……

汪汝谦八月初三就已经从不系园搬出去,张原随即派人去收拾清理了一下,园里面花木亭台完好,只楼阁内的器物已经搬取一空,张原没打算在那里住,只让人置办了一些莞席和几案,酒食皆从城中运去,初五日,张原请同年诸人游不系园——

不系园在西湖西路,毗邻杨公堤,在园中高处能看到整个西湖,园中建有小码头,船可由西湖直驶入园中,不系园的名气是红叶和香,园子靠近杨公堤一侧有数千株叶片呈五角状的枫树,深秋季节,枫叶红了,站在涌金门城楼这边都能看到那一片灼灼似火焰一般的枫林,游园的举人们远远望见那似火枫林,都不禁喝一声彩,周墨农笑道:“以后若有机缘,年年秋游都可来此,典园七十年,哈哈,七十年后吾辈不知还能有几人健在?”环视左右,说道:“或许只有祁虎子和张社首兄弟这三个人了,其他人最年少的都在二十岁以上,想活九十多岁甚至一百多岁,那从今日始就得抛弃功名去求仙问道,葛岭就离此不远,哈哈。”

众人大笑。

张原初五日是请同年游园,初七日则是翰社雅集,一百多名翰社同仁联袂走过苏堤,声气相高,意气风发,这日雅集主要是议定翰社浙江十一郡的社首和社副人选,因为有些中举的社员已不适合任社首、社副,要离乡进京,无法管理分社事务,分社社首主管纠弹要约、社副司往来传置,还有就是共同审核新会员,所以都要另选社员担任,张原郑重要求各分社的社首、社副对新社员的审核要严格、谨慎,无论何人都不得仗着翰社的名头把持地方诉讼、为害乡里,若发生这种事,他将传书各分社,将违反规条的社员革除出翰社,被革除者那时臭名远扬将后悔莫及——

众社员又商议翰社平日费用支出由家境富裕的社员捐赠,不能全由张社首一人承担——

……

正因为有闰八月,所以新科举人们不用急着准备入京赶考,他们还要编《乙卯浙江乡试同年录》,请主考官钱谦益作序,同年录以乡榜名次排列,一个举人占一页,该举人的姓名、字号、籍贯、妻、儿女、祖宗三代姓名、科名、官职,登记得一清二楚,比后世的大学同学录详细得多,这《同年录》由新科举人自己编录,由布政使司衙门出银刊刻印三百册,每个举人人手一册,各位考官以及省、府、县各衙门也都要留存——

官属的书坊刻印《同年录》驾轻就熟速度极快,闰八月十三日三百册《乙卯科浙江乡试同年录》就刻印出来了,一百二十页,纸张精良,解元张原的大名赫然在首页,张原,字介子,号龙山,这个号是张原临时取的,山阴士人以龙山为号的有不少,张原既号龙山,其他人以后只怕得改号了,取号是晚明士人的风气,一般补了生员就会取号,相互称呼不以名字,而是以号,这是有身份的象征,号随时可以另取,这很象后世作家的笔名,有的作家一生就一个笔名,有的笔名好几个——

——张岱也为自己取了一个号,叫“陶庵”,张岱母亲姓陶,张岱幼时多病,常住在外祖家,现在怀念陶家庭院,所以自号陶庵,张原看到大兄写下“陶庵”二字,不禁想:那清丽深情的《陶庵梦忆》还会有吗?

十四日,各房官各归本县,各房出身的举人分别为各自房师送行,临别感言,师生情谊得到了加强——

既有两个八月那就有两个中秋,主考官钱谦益却在这闰八月中秋的午后在运河码头解缆登舟,离开杭州回京城,一百二十名新科举人都来为座师送行,钱谦益自然勉励这些门生努力备考、争取明年会试连捷——

张原也在送行者之列,他看出钱谦益眉宇间有忧色,前一日,钱谦益派人召他去贡院相见,师生二人自然要谈起董、汪造谣案,钱谦益本想在他离开杭州前将此案了结,这样可以清清白白、无牵无挂地回京向礼部复命,却未想此案审理困难重重,那汪理直不知得了谁的叮嘱,不象那日在贡院前惊惶失措全盘招认,而是咬定是他自己造的谣,说是那日喝多了酒,信口胡言,与董祖源、汪汝谦没有任何关系,按察使张其廉相信汪理直的这一供词,私下还劝钱谦益不要与这荒唐酒鬼较真,谣言止于智者,追究的话闹得朝野皆知反而有损清誉——

张原心里冷笑:“张其廉这老狐狸与董其昌很有交情,这次更不知得了汪汝谦多少好处,竟这样糊弄钱老师,这造谣案表面如此,暗地里可知有多少权钱交易!”

钱谦益不能在杭州待得更久,他对张原不再追究董、汪造谣案有些遗憾,张原若联合翰社同仁盯着此案,按察司也不敢过于枉法,不过钱谦益却也知道张原即将赴京应试,也无时间和精力来盯着这案子,这场谣言诬陷看似就要这样不了了之,最多也就判汪理直一个流放——%雅%骚%吧%水粉%爱扯%小老虎%

张原很清楚晚明的官场,都是在扯皮、讲关系、处处盘根错节,他若全力追究此案,势必开罪张其廉和其他收受了董、汪好处的官员,而且追究此案的最好结果也就是革去董祖源举人功名、流放汪汝谦,根本无法铲除董、汪的势力,所以他还是决定暂不追究,全力准备明年二月的会试为上——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三百三十七章 澹然的病

午后斜阳温暖的光芒从西湖那边的群山之巅铺展过来,京杭大运河往来舟楫就掣出金色波澜,层层激荡,波光跃金——

寒秋萧瑟,运河两岸高树零落的黄叶旋转着漂落水中,逐水浮沉,又被波浪涌聚到岸边,与废弃杂物、脏污泡沫形成两条垃圾带,而若从远处看,这垃圾带反倒成了运河水的两道深黄色的镶边了——

钱谦益的座船已远去,送行的新科举人们相约京城再见便各自散去,他们要回到各自户籍所在的州、县,向衙门礼房呈报申请参加会试的咨文,然后由州、县呈报府,府再呈报省,审核后发给“公据”和路费,举人入京凭此“公据”就可享受驿站免费车船供应,这就叫供给脚力,又叫公车,和驿递勘合牌一样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今日是闰八月十五,张岱立在运河岸边仰望高天,喟然道:“闰中秋二十年一遇,二十年后我辈不知散落在何方,良朋聚会难得,今夜且再一醉,过两日我们也要回绍兴了。”

周墨农第一个响应,说道:“好极,今夜必要喝花酒、伴花眠。”周墨农一向喜探访青楼、眠花宿柳。

王炳麟微笑不语。

祁彪佳直言:“我不去。”

倪元璐有洁癖,上回在秦淮河旧院硬是让人家一个美妓一夜洗七次澡,把那美妓折腾出病来,所以他再也不想招妓了——

黄尊素道:“如上月中秋那般游湖便很好。”

张原道:“良朋佳会,乐事甚多,周兄的箫、大兄的笙、倪兄的清歌一曲,都妙不可言,如此良夜静月,莺莺燕燕反而吵人。”

周墨农孤掌难鸣。

张岱道:“今夜庆中秋,不如我等各献一艺,聊博一噱,如何?”

正说话间,一条四明瓦白篷船从钱塘江方向驶来泊在运河埠口,有个大嗓门陡地叫了起来:“少爷,少爷——”

张原身边的武陵已经先答应起来:“哈,是来福哥,来福哥——”

来福大声道:“少爷,少奶奶来了。”不待船泊稳,跳上河埠石阶,兴冲冲跑了过来,来福这个人就是这么喜庆——

众人都颇惊讶,周墨农窃笑道:“解元夫人这是怕风流倜傥张解元满城红袖招啊。”

张原又惊又喜,〃百度雅骚吧友爱”赶忙迎过去,还没开口问来福,就见那白篷船舱室中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商周德,另一个是宗翼善,都是一脸的笑意——

“二兄、翼善兄,你二位也来了。”张原甚喜,遥遥一揖。

商周德笑吟吟拱手道:“介子,恭喜恭喜。”张原乡试抢魁,商周德的喜悦不下于张家人,妹婿啊。

宗翼善正向张原道喜,舱室中又走出小婢云锦,笑容可掬,万福道:“姑爷大喜。”

看到云锦,武陵顿时眉开眼笑,喜道:“少奶奶还真的来了。”不自觉地挑挺胸拔背,好显得自己高大一些——

张原从踏板上船,商周德和宗翼善含笑往两边一让,张原进到船舱,叫声:“澹然——”却见少妇妆扮的伊亭笑吟吟站在左边舱室前,福一福道:“少爷大喜。”

伊亭一向称呼张原少爷惯了,自张瑞阳夫妇认伊亭做养女后,张原几次要她改口,她都没改过来,也许是故意的,伊亭早已改口叫张瑞阳和吕氏为爹娘,但对张若曦和张原,还是如以前那样称呼——

“啊,伊亭姐姐也来了,好极,澹然呢?”张原忙问。

“张郎——”

商澹然从左舱室走出,纻丝浅色团衫和罗裙,淡雅得体,斜阳淡金色的光芒穿过舷窗照在她发髻上的翡翠金钗上,那金珠翡翠闪耀着迷人光泽,更衬得她气质优雅高贵——

张原上前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她晶亮双眸,欢喜道:“你怎么来了,真让我喜出望外。”

商澹然含着笑,说道:“很意外吗?”

一边的伊亭道:“澹然是特意赶来和你共度中秋的,上月中秋你还在考场里,偏今年就有两个中秋,真是天遂人愿。”

商澹然道:“我未游过西湖,想让张郎陪我一游呢。”

张原喜道:“好极,我本来是打算十月间你与我进京时,在杭州多逗留两天游玩一下的,你现在来也好,天不冷,游玩正合适。”此前商澹然已经和张原说定,若张原中举要进京参加会试,那她也一起去,京中有她长兄商周祚一家,她很想念景兰、景徽这两个小侄女——

听得张岱几人在船头与商周德、宗翼善寒暄,张原握了握商澹然的手,说道:“稍等,我去和朋友们说一声。”

张原出舱,伊亭从后碎步追上,低声问:“那个王微还在杭州吗?”见张原一点头,又道:“澹然知道这事了呢,你要心里有数哦。”

张原“嗯”了一声,来福回山阴报喜时他并没有叮嘱他不许说王微的事,来福比武陵愚钝,自然是什么事都说,不过以澹然的性情,不可能是专为王微的事来兴师问罪的,游西湖、与他共度闰中秋应是澹然的本意,当然,王微这次一定是要与澹然相见的,他原本也打算过两日回山阴时让王微同行,王微已是他张家的人,总要上他张家的门——

张岱见张原走出来,便笑道:“介子,好好陪伴弟妹和商二兄吧,我们先去游湖了。”说罢,和黄尊素几人一起拱拱手上岸而去,他们是直接去西湖了。

张原对商周德道:“二兄,我们这就去盛美号布庄,就在城西万仙桥畔。”便让来福去雇来两辆马车和两顶轿子,留几个人守船,其他人都去盛美号布庄,武陵已奉命先去报信。

夕阳落下城楼,马车和轿子停在了盛美号布庄大门前,商澹然撩开车帷,打量着这家店铺,门面一新,有顾客进出,似乎生意不错,再看匾额上的店名,正是张郎所题,不禁一笑,心道:“王修微在帮若曦姐姐和张郎管这个布庄吗,也真难为她——”

一众陆氏婢仆从穿堂侧门先迎了出来,那些仆人、仆妇立在两边,隔开闲杂人等,六、七个婢女簇拥着商澹然和伊亭经穿堂径往后院,张原陪商周德和宗翼善在第二进的厅中喝茶,商周德笑道:“介子,你进去吧,我二人不要你陪。”

张原微笑道:“让澹然和我姐姐先说说话。”他不想现在就进去,他不在边上,澹然和修微反而更好交流,还有姐姐坐镇呢,不必担心澹然和修微的关系会弄得很僵,既要享齐人之福,那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商周德便问张原这次乡试经过和董、汪谣言之事,山阴离杭州不远,谣言如风,早已刮过去了,商周德前几日还特意赶到山阴见张汝霖和张瑞阳,张汝霖掌握的乡试消息比商周德全面得多,他已知道贡院风波始末,让商周德莫要担心,张原完全能应付这种局面,现在,商周德听张原说起汪汝谦送银上门那一幕笑剧,与宗翼善都是开怀大笑,说道:“只可惜不能严惩董、汪,不过介子这样做也对,你即将赴春闱,还是不要过多纠缠。”

天色暗下来,武陵上来点灯,内院穆真真出来对张原道:“少爷,若曦大小姐请你进去说话。”

张原便随穆真真往内院走去,问:“真真,她们——说得怎么样了?”

穆真真抿唇微笑,说道:“少爷放心,都是轻言细语说话呢,微姑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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